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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琳公主借着风水罗盘寻路,绕开了两处腾起不祥之气的是非山头,三rì间风驰电掣地走了一千二百余里。期间我没有把银蛇剑幻化成第二头紫电飞龙,而是使用寻常的遁法赶路。我们离荆东道的人邑越来越近。我不知道外面半个月来自己的名头传到剑宗的地盘是好是坏,没有和宗门门人汇合前,还是万事低调为妙。''
我心头印有对云梦诸将种种道法神通的参悟。半月来我素不擅长的遁法也有了进境,勉强能跟上琳公主的腾云之速。
前方的林木渐稀,川流不息的水声渐响。远处的风吹来了人邑的烟火气。近年来我服惯了丹药,闻到炉灶里的五谷之香,不由生出温馨的怀念之情。
“这就是江陵城啦!”
云头上的琳公主指着下方道。
御风的我也把云头拔高上空。我看到一条如巨龙蜿蜒的大江滚滚东流,星罗棋布的大小湖泊从大江分叉,好像神树分出无数曼妙的枝条;湖泊之间是一望无际的鱼米之乡,好像枝条上盛开的文明之花。无数湖泊簇拥着大江;无数鱼米之乡则簇拥着一座大江南畔的五重大城。
我不禁心cháo澎湃。论起规模,广陵城和凌牙门还在江陵城之上;但我在凶险绝地和山野待了许久,看到人烟辐辏的大城,亲切感倍增。
“你的路带得很好,不要懈怠,以后再立新功。”我传风水罗盘神念。
“微末小灵不过献一点犬马之劳,多谢小仙长抬爱,rì后自当竭尽心力辅佐。”满口马屁文言的罗盘器灵归于沉寂,我把它收回纳戒。
我们降落在月光粼粼的大江畔。这座江陵城和其他中土的大城一般,都有阵法护持,元婴者以下不能任意出入。琳公主告诉我护持江陵郡城的是剑宗的混元阵法,从他们宗的混元剑阵改良。
——朝廷和剑宗真是不分彼此。
我和红衣少女互望了一眼。
“我们从云梦出来已经过了小半个月,再延宕几天也无妨。这段去龙虎宗的水路我从来没有走过。不如雇一艘大船,一路玩赏风物人情到龙虎山吧。”
琳公主舒了下腰肢,半是求情,半是怂恿,
“中土的腹心地带妖邪潜踪,我们大可以在江舟中用灵符纸鹤和龙虎山的翩翩他们联系。现在子时,江边无舟。我们在江陵城歇到天明再走。如何?”
我笑了
——分明是红衣少女的公主脾气发作。出了凶险山野,她就想在人间的花花世界游玩一番。凌牙门的时候如果不是为了取回南宫之心,琳公主大概也要在那座南海名都盘桓旬月。
我也不点破她的心思,一口答应下来。
像剑宗占踞的夜郎城那样,肃杀寒夜中的江陵城墙上有兵卒来回巡逻。数百健卒都披挂着熠熠生辉的二转宝甲宝兵,一律有内功以上境界。十余个武装了三转兵甲的筑基小校在指挥部众。城上巡哨的力量已经不算小,城内的驻兵必然更加可观,足够弹压凡人城邑里的寻常叛逆——只要他们不遇到金丹者。
说到金丹者,我瞥见有一个众人簇拥的金刀将军也在江陵城头巡视。遥遥望去,他的气息在中层金丹。将军忽然向我们这边扫过一眼,然后又移开了目光。
——我和琳公主藏起形迹的火候超越了他的眼力。
“这是个什么官?”
我问。
“从这幅装束看……”红衣少女想了会,“貌似叫郡尉,郡的最高武官。和太守一样,大正王朝都会委任金丹者担当,一郡之兵由他招募统领。这些中土官职通常是剑宗入世俗的弟子谋得。”
“怪不得他的气息隐隐有修炼剑宗法门的气象。”
忽然,我又不大想入江陵城去了。
“琳公主,我记得入人邑的城池需要路引。我们以前在上官家的地盘行走,是翩翩颁发我们的许可。入江陵城需要什么凭证?”
我问。
“南海道是翩翩家的,外人去他们的私产,自然需要许可。这是大正王朝的城池,只要我们亮出宗门弟子的令牌,就能畅通无阻,不必任何路引。”
红衣少女回答。
我连忙把要走向城门的琳公主拉住,“云梦之役宗门的定论还没有下来前,我们最好不要亮明身份和剑宗的人碰头,哪怕是和他们的出师弟子碰面。”
“师叔,你也太小心了!是我们打跑了邪魔,怎么你倒是搞的我们像做贼那样?”
她努起了嘴。
“我们是打跑了邪魔,但是没有擒拿住邪魔呀。剑宗的功绩还不如我们大,万一迁怒到我们头上呢?大正王朝和剑宗一鼻孔出气。他们的虎口,我不想去。”
在中土行走的昆仑门人不多,一旦那个剑宗出身的郡尉盘查到我们令牌上的姓名身份,不知道又要生什么是非。
我又取出风水罗盘看了下,拉着她往东面的城郊走去,
“还是在外面找一处住宿之处吧。罗盘告诉我,东郊有处好宅邸。”
“扫兴。又要风餐露宿了。我可想在一座大好宅子美美躺上一番呐!”
颜若琳起初负气不肯挪动。不过当我走出了半里,少女还是又追上了我,
“要是你找的好宅邸还是树洞,我一个月都不和你说话!”
她是否和我说话,我一点也无所谓;不过我对风水罗盘有信心——古话说:“有井水处,必有人家”;在修真时代,“有灵气处,必有美宅”。
罗盘显示:向东北走上十里,有眼小灵泉。
“遇到生人,就说我们是海外不可知岛的散修。”我传她神念。
“哼。你是做贼惯了。我是四大宗门的传承,居然要报一个莫须有的师门——”琳公主的神念抗议。才抗议到一半,她突然停了神念。
我们穿越一片初冬无花的桃林,在一处破旧的宫观止步。宫观有数十亩大。从门户的雕梁画栋看,没有败落前也是一个繁华去处。
我本来以为琳公主神念不发,是她心里大不高兴。
但谁知道红衣少女凑近宫观,竟端容朝右边门户残断的雕像鞠了一躬。我再仔细看宫观门户:右面是白玉老虎雕像,左面是碧玉龙王雕像,zhōng yāng门楣则是“正一”两字的古篆。
“这里以前是龙虎山的宫观?”
我脱口说。
——就算昆仑的祖师都未必能让洛神家族的人这样恭敬。她拜的必然是自己家的祖先。
那只白玉老虎的神韵不是我想象中的凶厉,反而类似逍遥流浪的猫,虽然流落污泥,但野xìng又灵气。白玉老虎的眼珠随着我的凝视而水波般流转,不知道出于哪位神工之手。
琳公主小心拂去白玉老虎上的尘。
“剑宗兴盛前,龙虎宗的势力遍布了中土,每座大城都有龙虎宗的宫观;大正王朝一统中土后,剑宗成了国教。剑宗进,龙虎退,前代的宫观都荒芜了——哈。这个地方还不算太差。”
我向宫观内传音,没有人回应。我径直推开虚掩的门户,和琳公主走了进去。宫观之内没有外面荒芜,积雪和野草也被人清理干净。入了二进院子,我见到罗盘指示的那眼小灵泉
——小灵泉旁栽植了一株海棠,在十月初冬开得正艳,团团簇簇的花像浓得化不开的墨。
第三进院子的乌门半开。西厢房没有灯火。但东厢房的屋檐下却挂着很多纱囊,囊中是发出幽光的萤火虫,竟然把东厢房映出暖意来。我娘讲古代穷书生苦读要囊萤映雪,我倒是第一次见识萤火虫能放出如此通明的光。
酒香从东厢房飘出来。
琳公主深吸了几下酒香,“赞。”
她说。
言犹未已,东厢房门推开,一个相貌清奇的雪衣童子步到中庭的月下,“我家先生借居了废地,新来的客人请去别厢。”
………【第一六三章 月下谈(二)】………
“我们是道门中人,这里是道门的宫观。哪有不能住的道理?——我去和你家先生说。”红衣少女信手把拦路的清奇童子推开。孰料她一下扑空。那个童子轻巧一跳闪开,又重新跃回,堵在门户前。
——不知道是这个童子的运气好,还是他像金丹者那样预判了琳公主的行动。'。。'
童子铜铃大眼白了琳公主一眼,嚷道,“我家先生在和贵客饮宴,没有空闲和你们啰嗦。速去速去!你们就是桃林里宿上一夜,也是冻不坏的。”
琳公主虎起脸,
“讨打。”
她抓起两团雪,快绝无伦地掷向童子的脸面。第一团击向肩胛的雪被童子一下抖开成水气,第二团雪打向眉心,童子的眉宇竟然溅起火星来——他果然有金丹的手段!
“啪!啪!”
琳公主的第三团、第四团雪如影随形地追上第二团消化无形的雪子。
一记打中他半脸,一记打中他腰。
跌倒的清奇童子爬起身,捂着脸,不往东厢房去,却往大殿跑去。他疾电般绕到殿zhōng yāng的龙虎祖师铜像后,取出一柄小巧的赤弩来:
“妖道!再不识趣。我就要用狙鼠弩送客了!”
被琳公主打得一眼大一眼小的童子对我们虎视眈眈;那柄赤sè小弩上扣着三枝小箭,每枝都流溢着星光,显然是星星铁打造的宝兵。
童子散发出了自己的金丹气息,不是四大宗门的气象,而是刚正朴厚的味道。我依稀回忆起白云乡的王祥符、王启泰等长老。
我望向东厢房,猜不出童子口中的先生是什么传承的人物。
“我也不用兵器,用两个手指就能反转你的箭。你信吗?”
琳公主一面冷笑,一面也散发出了自己波涛汹涌的气。院落里的草木随着红衣少女气的流转而拂动巨颤,呼啸尖厉的风声在回廊和树木间悄然生起。琳公主不闪不避,气定神闲地在门户前负手站立——但我毫不怀疑即使红衣少女站着不动,也能遥控外放的气掀起院落内的所有屋顶和树木。
大殿上的童子眨巴着大小眼睛,他的人在琳公主罡气挤压下不住晃动,那持弩的手倒是石头样纹丝不动。不过,与其说是童子的坚毅,不如说这柄弩是他念想中仅有的救命稻草——要是握不住,他的下场不堪设想。童子的斤两大致在下层金丹,尚不及剑宗的秦霄,我已经摸清了。
我微笑起来。
在琳公主过火前我自然会停住她。再此之前,要让东厢房的人不轻看我们。
东厢房响起了两记空明的击掌声。
琳公主外放的罡气顿时消散。大殿的童子如释重负地收起弩,忙碌抹着额角密布的汗珠,
“先生,来了两个野道,凶横极了!”
他溜回东厢房去。
“两位是奇人异士,我有美酒款待。逆旅相逢,缘会一场。”
东厢房门打开。
两个男子围着一个火炉攀谈,浓郁的酒香是从炉上的壶中飘出。和我们说话的是一个浓眉大眼、国字正脸的乌衣男子。他身材高大,看相貌约三十五六,想来是童子的主人。炉火对过是一位拥着狐裘的年轻白衣秀士,他边在火炉边捂手,边眯着眼睛睇我们。小案上随意摆着数十枚古老年代的竹简,我默默念了简上几行蝌蚪古字,原来是儒门的典籍。文明时代以后学童儒者念的书籍都是活字印刷,手抄纸本都是稀见,我平生第一次遇到读竹书的人。
那个人是儒门的吗?而且,貌似还是钻研古代学问的儒生。
(“他们的修为估摸不出呀。”)琳公主传我神念,(“不过我爹爹也爱摆弄这些断烂古董。”)
和我遇到的那些元婴者相仿,这两个人绝非表面看起来的凡人。
“在下匡一真,南阳郡儒生,治《易经》为业。要顺江往金陵城去,倦人打扰,所以借宿此地。请教两位高名。”
乌衣儒生问。
“萍水相逢,何足挂齿。我们也顺江而下,往龙虎山去。”
我们回了他一礼。虽然我没有挑明身份,但天下有点见识者的都知道龙虎是宗门本山,我们自然是宗门中人。
“倒是同路。”
匡一真笑。
——龙虎山在吴楚分野,金陵城是吴地大城。他说的也不算错,我们和他是同路,不过我们先下舟。
“麒麟儿,给两位朋友添酒。”匡一真请我们也围炉而坐。
那个被红衣少女打肿的童子从另间屋子端出两盏酒具。他的半边脸不知道敷了什么药,才顷刻功夫脸面已经恢复如常。
童子瞪了下红衣少女,忿忿给我和她各斟了一盏,
“无毒无药,放心!”
童子对我们说。
“哈!好酒。就是天仙玉露也不过如此。”琳公主赞。
“匡先生一个读书人,也有这样仙家的收藏。真是了不起。”我试探着问——这酒可与屈灵星请我的长生酒相媲美了。可惜宗门外的人物我知道的有限,我用神念问琳公主,她也说不出来。
(“这天下,四大宗门传承外还能有什么杰出人物?”)她反回。
——要是这时候有翩翩和柳子越在就好了。琳公主对世俗里的人物是没有留意兴趣的。我想。
匡一真笑着摇首,
“这酒叫味外之味,是这位朋友送的——苏兄,没想到你送的是那么破费的东西。”
白衣秀士嘻嘻笑了起来,
“这旬月间听匡兄讲古今天人之变,大有收获。这点不过聊表心意。”
秀士转向我们,
“两位也值的饮我的味外之外。荒宫外是匡先生借桃林布置的八卦阵法,等闲的金丹也寻不到,你们很有本事呀。”
我和琳公主对望一眼。如非他提醒,我们浑然不知道桃林中还有什么玄奥阵法,只是凭着风水罗盘的指示弯弯绕了进来。
我们是误打误撞进来的?
“这位朋友的称呼是七尾苏。行走天下,见闻广博,是位良友。”匡一真介绍。
“我是红尘里打滚之辈,哪比不得上匡先生钻研往圣先贤的大经大典,又哪比得上两位逍遥世外?”
白衣秀士忽然问,
“两位道友是道侣?”
——道侣是什么?
我想了下。啊,原来他是问我们是修真界里小情人吗?
“原来不认得,也是凑巧同路。”琳公主黑着脸抢我之先回答。
七尾苏笑,“我失礼了。自罚一杯。”
他把一盏味外之味饮尽,回望匡一真,
“两位客人来前,匡先生为我讲数千年来的英雄人物,真是让人心驰神往,苏某恨不得和古人同游。当今之世,百家龙潜,道门大盛。那些追求天道的修士不论,这天下可还有什么英雄人物吗?”
我不由起了好奇之心。
出白云乡前,我心目中天下最狠的角sè就是南宫大头目;直到云梦城,真人级的高人我也见识了不少。但是全天下的诸侯是如何回事,我其实也不清楚。
(“你知道吗?”)我问琳公主。
(“知道了也不能长生。还不如搞清楚哪里花花世界好吃好玩为上。”)她不屑。
“我跟从先生多年,也从来没有听闻先生品评过天下的诸侯。实在很想知道哪家诸侯有仁德,哪家诸侯唯力是视。”
叫麒麟儿的童子也催促起来。他取来一个蒲团,绕开我们坐到匡一真的后面。
匡一真沉吟了下,对白衣秀士说,
“苏兄走遍天下,天下豪杰诸侯不是面见,就有耳闻。请试言之。”
………【第一…六…四章 月下谈(三)】………
白衣秀士凝视着炉火上的暖酒,用箸在案上画出中土九州的山川形势。
“天下的共主名义上是傅家的大正王朝,实际上百多年来王室渐微,帝家号令至多到达十道之地。帝家之兴,仰仗道门;帝家之衰,也源于道门。四大宗门非不强,但正因为宗门人才辈出,帝家权威才坠落分散。天下的诸侯大半出自宗门,和帝家都是门中师友,区区君臣名义如何拘束得了他们;帝家和诸侯都是宗门所出,宗门又如何能舍彼取此?——帝家之初,还有君臣之别;帝家中世,变为帝家与世家共治;直到百多年前剑宗的慕容观天首先逆乱,开启诸侯问鼎之志,天下从此离心。如果不是剑宗强行约束,九州早已经分崩了吧?”''
然后他的箸指向中土之北的赵地和中土东北的燕地,
“帝家迄今维持,其实还亏了夷狄禽兽充当了天下的公敌——百多年前北荒罗刹国重兴,侵略中土燕赵六道之地。罗刹国主萧龙渊原来是剑宗门人,有半妖血统,当年和慕容观天并称北萧南慕。慕容被废;萧则被北荒妖族蛊惑,杀父杀师抢掠功法,在罗刹国另立王旗。其人熔铸道术妖法为一炉,屹立元婴巅峰。他要建立混一人妖之国,志向奇大。手下有数十元婴巨妖,屡次三番兴起妖cháo。今秋以来再度围困dì dū,要血宗门灭族镇母之仇。”
他竖起拇指,
“天下人物,萧龙渊不得不提。”
原来龙少的师尊竟然是这样的大人物。我回望琳公主,她也是半妖半人血统,却和罗刹国主的际遇有天壤之别,在一宗的地位无比崇高,不容人稍有亵渎轻慢。昆仑和剑宗毕竟不同,不至于把归化妖逼到邪路上去。
(“哼。我听爹爹说过,那个萧龙渊的妖怪母亲是条九头龙蛇,杀残无数生类,xìng情yín邪。活该在蜀山的镇妖塔关上五百年,就是镇压到地老天荒也是活该;萧龙渊也是个大恶人——杀父杀师不去提,他之前和人族女人有个孩子。为了当罗刹国主,杀了自己妻子孩儿向群妖表明心迹,也不是什么东西。”)
琳公主的神念冷笑,
(“剑宗虽然有万千不对,讨伐萧龙渊做的也是不错。”)
匡一真瞑目片刻,然后悠悠说,
“天下妖分七系,派系自古林立。五百年来群妖被道门陆续讨平,或灭或降。北荒之妖一类是罗刹之役后的余孽,一类是宗门降伏的归化妖中叛逃。余孽妖要复仇,归化妖盼招安。萧的志向要让万族共和,可他的品xìng有污,真能仰仗的又是母系龙蛇的嗜杀之妖。他的道不过水中捞月,声势虽大,其实无能,久当自败。不是自绝,就是被弑。北荒群妖也会随之分裂。”
七尾苏一笑,又指向中土之东的齐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