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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一堆烂泥
用完了晚膳,告别了父母,丁小鱼与赵绪驱着马车向皇甫府折回。
坐在马车上,丁小鱼讪讪的用手支着下巴,眯着眼睛望着头顶的明月讷讷出声道,“小黑,我真想从皇甫府那样的环境中逃离。”
逃离?
闻言,赵绪手握缰绳的手猛的一颤,但他却是很快又平静如初,紧蹙眉头专心赶马的同时,他又听到身后的丁小鱼涩苦的说道,“可是,现在还不是时机。俗话说,胳膊扭不过大腿,以现在的处境,如果我逃走,只怕父母双亲便会受到拖累。”
想起下午小院被砸的一片狼藉处境,丁小鱼不免重重的叹了口气。
那叹气声,充满了愤怨以及她对此时处境的无法把握。
而这叹气声,更是叹进了赵绪的心里。
有心出口安慰她几句,但想到此刻自己的处境也许并不比她好太多,他索性便闭上了嘴。
“小黑,小鱼儿好累啊!”丁小鱼再次喃喃的说道。
不过很快,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丁小鱼的声音里却是立即添上了几份愉快,“小黑,你是个哑巴倒挺好,至少这样,我刚才所说的心里话,你便不能向别人转述,是不是?”
赵绪:“!!!”
闻言,他差点一头栽下马车。
“嘿嘿,其实这样挺好的呢。”身后,再次传来丁小鱼调侃的声音。
赵绪的脸色那是白了又白。
*
皇甫府很快抵达。
丁小鱼刚跳下马车,看一眼看到了正吊儿郎当坐在府门口的皇甫迟。
看到皇甫迟,想起下午小院被砸的场景,丁小鱼立即双目赤红,满腔的愤怒也在此刻再次飙升于胸口。
“丁小鱼。”丁小鱼尚未开口,皇甫迟已经冷哼一声向她走来,却听他阴阳怪气的笑道,“今天大爷送给你的礼物,你可是有收到?”
她就知道,小院被砸,一定是他干的好事!
一双赤红的双目宛如两只烈然的火球,丁小鱼本想煽他一个耳光,但末了,却见她卸下了所有的怒气,冷哼一声,用比皇甫迟更加邪气的眼神在剐了他一眼后,方才讥讽道,“与一堆扶不上烂墙的泥巴,有什么好计较的。”
说完,她头一扬,便要抬脚迈进府中。
“丁小鱼你站住,你说谁是一堆扶不上烂墙的泥巴?”却见皇甫迟在下一秒气急败坏的拦住丁小鱼的去路,恶狠狠的将眼睛瞪的如铜铃般大,“今天你给老子说清楚,到底谁是烂泥!”
“哼,谁是烂泥谁清楚!”
丁小鱼不客气的双手一推,愣是把比她高出许多的皇甫迟推了一个踉跄。
“丁小鱼,你敢推我!”
撸起袖子,皇甫迟便向丁小鱼揍去。
“哎呀,哎呀呀——”
拳头未挥到丁小鱼的身上,却被赵绪及时伸出的手掌扼住了胳膊,却听皇甫迟那是一阵儿凄惨的叫唤。
“哎呀,二小姐呀,您这是要干什么呀!”
此刻,管家李忠迅速跑来焦急的规劝道,“二小姐,快让小黑放了少爷,您这般,只怕老爷知道会生气的。”
“让他先向我道歉!”丁小鱼冷脸戾喝。
“二小姐,您……”
李忠的话尚未说完,却被丁小鱼果断的打断,“小黑,怕是皇甫少爷现在还能忍受,下手再重一点。”
“哎呀妈呀——”立即,皇甫迟又是一阵儿鬼哭狼嚎,“丁小鱼,你个臭东西……哎呀呀——”
“二小姐!少爷!”
李忠是急的直跺脚。
“皇甫迟,如果想让我放了你,你就要对你今天犯下的错向我道歉。”丁小鱼冷脸戾喝道,那气势,全然不把皇甫迟放在眼里。
“少爷,少爷您赶紧向二小姐服个软吧。”李忠在一旁焦急的劝道。
“我呸——哎呀!!!”
刚朝丁小鱼吐了一口吐沫,不料胳膊的疼意再次加剧。
“丁……小鱼,本少爷,本少爷向你道歉。你快点……快点让他松开。”疼的实在是难以忍受,皇甫迟额头上冒着冷汗最终妥协。
“真是个没有的东西!”闻言,丁小鱼冷笑道。
“小黑,放了他。”
说完,丁小鱼转身就走。
待她与小黑向前走了有五米远,却听身后又传来皇甫迟恶狠狠的声音,“丁小鱼你听着,若是明天你再不跟嬷嬷学习大家闺秀的风范,大爷我就还去你爹娘那里打砸,直砸到你愿意学习为止。”
闻言,丁小鱼的脚步猛的一顿。
而赵绪更是要转身再去收拾皇甫迟。
“小黑,我们走。”丁小鱼及时拦住了赵绪,然后继续迈脚前行。
回到了房间,青梅立即神色慌张的迎了上来,“二小姐,刚才吓到我了,青梅真怕……”
“我没事,只要他们今天没有为难你就行。”丁小鱼苦涩的笑道。
“他们倒是没有为难我,不过我听说,大夫人和少爷给您请了一位阳城最严厉的嬷嬷。听说,那嬷嬷最为厉害,不管是那家大户里的小姐,只要是不听话,轻则罚跪,重则打骂。”青梅说的一脸心惊。
丁小鱼听了,脸上的笑意却是越发的苦涩。
待青梅入睡,无法入眠的丁小鱼便独自来到院中闲逛,不知道逛了有多久,周围黝黑的一切仿佛都要将溺在暗影中的她给吞噬了一般,再加上晚秋冷风的刺激,一个寒意袭来,一个“喷嚏”差点被喷出。
“吩咐下去,明日若是她再不在府中乖乖学习,连她的药铺也给我砸了。成何体统,一个女儿家家的每天男份女装向外跑!像什么样子!”
突然,不远处传来皇甫凌冷戾的声音。
“是,老爷。”这是一位家丁的声音。
“等等……”
“老爷。”
“若是她依旧不肯就范,就丈打丁父丁母!”
闻言,丁小鱼的脸色“倏”的一片惨白。
皇甫凌,你好狠的心!
由于太过愤怒,丁小鱼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由于太过于绝望,她的一双眸子尽是悲凉。就连身体,也跟着剧烈的颤抖起来。
“谁?”
许是惊动了皇甫凌,却听他冷喝一声,快步向这边走来。
而丁小鱼则迅速稳住汹涌翻滚的情绪,快速的闪进了身后一簇高大的灌木丛中。
直到皇甫凌巡视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后,他方才离开。
在他离开不久,再也忍不住情绪的丁小鱼终于泣息出声,一种绝望的感觉将她紧紧的包裹,她无力的顺着身后的树木瘫软下来,她的眼眶里满是绝望、悲凉的泪水。
终于,她再也忍不住。
突然从地上“蓦”的站起身,她奋力的迈开脚步向她的房间跑去。
分不清楚是汗水还是泪水,她只觉得她的心如被魔兽撕咬一般,疼的无法隐忍,也碎的再也无法粘起来。
好像是过了几分钟,又好似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当丁小鱼终于跑到了她房间的门口时,原本心中有着巨大苦难的她,却是努力在脸上挤出几份笑容,然后从容淡定的推开了房门。
房间里,青梅睡的正香。
由于内心翻涌滚动的疼痛,丁小鱼坐在床边一直直直的望着窗外,直到窗外的天空蒙蒙亮。
也许,她真的无法同命运抗争。
也许,她该接受命运的安排才对!
可是,她不甘心,她不甘心……
突然,就在她绝望之极之时,她的脑海中迅速蹿过一个人影。
想到他,她原本绝望的眸色瞬间熠熠生辉。可是只过了片刻,她原本熠熠生辉的眸子,却又再次失去了光亮。
如此周而复始,反复纠结,待丁小鱼将两片樱色的唇瓣,咬的再无一点血色时,她方才下定了决心似的、坚定的推开了房门。
她径直来到了皇甫凌的房间外。
听说丁小鱼竟主动来找他,皇甫凌意外之余却是非常的厌烦。
“让她进来吧。”皇甫凌冷冷的吩咐下人道。
“丁小鱼叩见父亲。”
“我儿快快起身。”皇甫凌在丁小鱼进入房间之后,脸上便一直挂着笑容。
那笑容和蔼、温和、慈祥,真是像极了一位“慈父”!
“小鱼儿,今日来找父亲,可是有事?”皇甫凌笑问,但那笑意却未曾抵达眼底。
“是。”
“说来听听?”
“父亲,小鱼儿想了一夜,愿意跟随嬷嬷学习。”
“那就好,这也是为父的一番苦心呐。”
“可是,在学习之前,小鱼儿想向父亲告两天假。”丁小鱼说道。
闻言,皇甫凌的脸色立即不悦起来。
“两天之后,小鱼儿一定如期归来。若是小鱼儿不守诺言,小鱼儿愿意听从父亲一切责罚。”
“包括收回药铺以及断了你父亲母亲每月的口粮?!”皇甫凌笑说,他的语气虽是温和的,但那幽寒的目光中,却是透着无比的狠戾与绝情。
“是。”
“好,既然如此,就给你两天的假。”闻言,皇甫凌开心的笑道,“这两天,你好好的出去玩玩。另外,李忠,快给二小姐拿些铜币来。”
“小鱼儿谢谢父亲。”
拿着铜板,告别了皇甫凌,走出了皇甫府,丁小鱼攥着铜板的拳头,早被她攥的泛着青色,一双原本含笑的目光随之被苦痛所取代,看到路边一个衣衫褴褛的乞讨者,她将手中皇甫凌给她的所有铜币,全部都投到了乞讨者前的破碗之中。
第四十一章 去找他
离开文秀街,丁小鱼没有径直去韩凉王府,而是直接向距离文秀街尚有一段距离的、韩诺的那处别院行去。
今日的天气不如昨日那般晴朗,一股瑟缩的秋风吹过,直吹得丁小鱼身上的黑袍猎猎作响之时,也使得她猛的打了一个寒颤。
大约步行了三个多时辰,她终于看到了韩诺的那处别院。
鼓起勇气,她向别院的门口走去。
“你找谁?”门口的侍卫喝问。
“这位官爷,请麻烦通禀一声,丁小鱼求见世子爷。”丁小鱼朝侍卫抱了抱拳,客气的说道。
“世子爷现在不在。”侍卫对丁小鱼面无表情的喝道。
“那请问,世子爷他现在在哪里?”丁小鱼再次问道。
“我们不知。”
闻言,丁小鱼不免有些焦急,却听她再次问道,“请问这位官爷,我可以在哪里找到世子爷?”
“也许运气好的话,可以在韩凉王府吧。”说到这里,这名侍卫将丁小鱼睥睨了一会儿后,终是冷言道,“每天来求见世子爷的人很多,怕只怕你好不容易等上了,世子爷却不会见你。”
丁小鱼:“!!!”
闻言,她的脸色“倏”的一阵儿苍白。
哒哒哒——
就在丁小鱼无比气馁之时,却听身后传来一阵儿马蹄声。丁小鱼迅速侧身让路的同时,她亦抬起头来向来人看去。
“咦,丁小鱼!”
丁小鱼尚未说话,来人已经讶异的说道。
而说这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韩诺的贴身统领——季四。
看到季四,丁小鱼立即抱拳上前,笑道,“季统领好。”
“你怎么没有去“同仁堂”?”季四狐疑的挑眉问道。
这一问,倒是让丁小鱼有些窘迫,但她却依旧挺了挺脊梁,声音哄亮的道,“因为草民有事要找世子爷。”
“哦,但世子爷不在。”季四挠头不解的说道。
“那还请季统领带丁小鱼去见世子爷。”丁小鱼再次向季四抱拳道。
闻言,季四从马上翻身跳下,望着面前的丁小鱼,他似是若有所思的说道,“本统领倒是奇怪了……”
“季统领此话如何讲?”
“世子爷正在到处找你,你也在到处找他。可,你们为什么却没有碰到一块?”
丁小鱼:“!!!”
闻言,她原本苍白的脸色再次又白了白。
他找她?
莫不是要找她算帐!
仅仅只是想想,丁小鱼便觉得双腿发软、心跳加速!
“世子爷现在正赶去你的“同仁堂”。”
“…啊?”
看到丁小鱼仓皇的表情,季四突然揶揄的笑道,“若是让他等急了,你晓得,后果很严重。”
丁小鱼,“……”
“所以,这匹马借给你了。”说着,季四便把马缰绳塞进了丁小鱼的手里。
“可我……我不会骑马!”丁小鱼无比窘迫的道。
“啥?你不会骑马?你对马儿那么有研究,你竟敢说你不会骑马?!”季四惊的瞪大了眼睛,连声音都提高了几个分贝。
“我……真不会。”说起这个事,丁小鱼真是汗颜,不知道怎么了,她从小就对这骑马……
闻言,季四仅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却听他夸张的笑道,“你一个男人……”
话说到了一半,季四又猛的打住:是了,她是一个女人。
“来人,迅速叫辆马车来。”季四止住笑声,迅速对身后的侍卫命令道。
马车很快被赶来,在丁小鱼无比喜悦的目光中,季四再次笑问,“这赶马你可会?”
“会的。”丁小鱼说完,便迫不及待的跳上了马车。
不料,在她驱车离开之前,冷不丁却听到季四的暗自嘀咕声,“真不知道主公怎么就喜欢招惹这么一个性别难辨的家伙。”
性别难辨!!!”
闻言,丁小鱼脸上的笑容瞬间冷却、凝固。
*
再说丁小鱼驾着马车迅速向“同仁堂”赶去,就在她即将抵达同仁堂时,远远的,她便看到韩诺那顶锦质、豪华的轿辇,就停在距离“同仁堂”不远的街头。
仅仅是看到他的轿辇,丁小鱼就有一种想要遁走的想法。
可是今天,她却必须得面对他。
咬了咬唇,随着“驾——”的一声,她所驾驶的马车迅速向同仁堂驶去。
刚跳下马车,王萧与大憨已经迅速迎了上来。
“掌柜的,你可来了。”王萧一脸焦急的说道。
“掌柜的,今天一早我和王萧就让那候御医离开,可他却说,他只有见到你亲自来坐诊之后,他才肯走。”大憨随之说道。
“暂时让他继续坐诊,这两天我还有其它的要事。”丁小鱼面无表情的吩咐道。
“啊?”
王萧和大憨直是怀疑自己的听觉出了毛病。
就在两人疑惑之余,丁小鱼已经咬着唇、坚毅的挺着脊梁,向韩诺的那辆奢华轿辇提步而去。
“请禀告世子爷,草民丁小鱼有要事求见。”丁小鱼走上前,对守卫在轿辇两侧的侍卫抱了抱拳。
“你就是丁小鱼?”其中一名侍卫问道。
“是。”
“请跟我走。”那名侍卫说完,不待丁小鱼有何反应,他已经快速向前走去。
见此,丁小鱼不免快走几步跟上那侍卫之后,开口问道,“敢问官爷,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主公已经在龙阁居等你多时了。”
闻言,丁小鱼那是脸皮迅速狂抽:早知如此,昨日她不该逃跑才是……
约莫一刻钟的时间,龙阁居已经近在眼前。
一想到韩诺就在里面,丁小鱼真有一种扭头就跑的冲动。
“主公就在楼上的阁间,你自己上去吧。”刚一踏进龙阁居,那侍卫面无表情的说道。
“谢官爷。”
说完,丁小鱼在深呼吸了一口气之后,方才向楼上的阁间走去。
龙阁居也算得上是这阳城之中上等的酒家了,今日许是被韩诺清了场的缘故,偌大的龙阁居空无一人。
此刻,除了丁小鱼轻声抬步上楼梯的脚步声,四周是寂静无比。
明明是深秋寂冷的时节,丁小鱼的额头上竟是有细密的汗珠密集冒出。
向前迈着的步子仅不住也有些虚软,才不到二十阶的步梯,她中间愣是在停下深呼吸了好几次之后,方才走上了二楼。
龙阁居的二楼妆点的十分雅致,锦色的纱幔点缀着窗棂,给人一种说不出的飘逸。而阁楼口那座烈然的银碳炉,更是将整个二楼都氤氲得一片温暖。
顺着大厅望去,丁小鱼看到在阁厅的尽头、今日着一袭藏青色长衫,头发被一只精美的玉冠高挽在脑后的韩诺,正靠着窗子慵懒的打着盹。
看到他正闭着眼睛,丁小鱼原本紧张的心情终算是略微放松下来。
此刻,她的目光掠过阁楼大厅远远的望向韩诺。
此刻的他,一如她第一次见到他时那般的俊逸与嚣张,就连他闭着眼睛懒懒的打盹时,他身上的那份嚣张也半未曾因此而削减半分。
尤其他那袭藏青色的长衫在这深秋时节,更是将他趁出了几份冷意。
虽然此刻室内热气氤氲,但明明长的俊逸到宛如会对人勾魂摄魄一般的他,却是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薄凉气息。
这种薄凉气息,让丁小鱼觉得畏惧,更不敢靠近。
她就那般突兀的、小心的站在阁楼口,不敢擅自向前迈进一步。
这一站,就是两个时辰。
因为上午丁小鱼步行太久,又因此刻已过了午膳时刻,丁小鱼的肚子竟“咕——,咕咕——”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这里太静,以致于丁小鱼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