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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故事,是该说给懂的人听。
两人并肩出了教学楼往操场走,外面的光线明亮许多,宋时京从书包里摸出一包纸巾来送到她眼前,欠揍地说:“擦擦脸吧,哭得多难看啊。”
果栀接过去,没有反驳他。
跟宋时京的怨仇也不是一句话可以说得清的。
文学之是个不着调的人,经常把她和宋时京一起约出来,然后迟到。
剩下她和宋时京在一起,宋时京就问她,文学之在大学里都做了些什么,为什么现在这么定不下心来。听宋时京讲了一遍,他们俩高中时候的事情真相就圆满了个七七八八。文学之看到的,是文学之片面的想法。
她最近又知道了两则新消息:比方说,文学之害怕高考失败被抛弃,可宋时京是打算文学之考哪个学校,就跟她一起去念的。
——“你不觉得,像我这么聪明的人,去哪所学校已经无所谓了吗?”
比方说,让文学之受伤1000点的那声“滚”,也伤害了宋时京800点。他不是为了那枚减肥药,而是为了让文学之来安心上大学……
——“既然她已经考上了叶大,不来念而是陪着我再浪费一年,不傻吗?再说了,即使迟到一年,我也完全可以做到和你们同时毕业啊。”
男生的思维果然和女生不一样吧。女生想到的只有他们的感情和想要陪伴他,男生宋时京这边却一直在计算着用什么方法来激励之之,怎么做出最好的选择。好像只要以后他们和好,之前说的伤人的话都不重要了一样。
虽然他们现在的确和好了……
这些当然不是她和宋时京结怨的原因。他们的怨,在于,宋时京老是“戳”她们俩痛处。
“果栀总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一点人情世故都不通,以后毕业了就直接失业了。”
文学之就问,“那我呢?”
“你每天跟果栀在一起,你们共享同一个世界。本来脑子就不够用了,还合用一个。”
文学之告诉她,每次宋时京一这么说,她就会死皮赖脸抱住他,说:“来来来,我们也来共享同一个世界。”
观念的不同吧。所谓“自己的世界”,就是指她每天看小说写点小字不务正业呢。于是,为了捍卫自己的小世界,她每次见面都能跟宋时京吵上几句。
“我和安森结束了。”果栀仰头对他说。
“结束了好啊,反正那些个外国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就该干脆利落地结束了。”宋时京无所谓地说:“我早就知道你们好不了几天的。”
“为什么?”宋时京这是马后炮吧?不然,他还能未卜先知不成?
“不为什么,你早晚会明白,像你这样的小女生就是他们人生中的过客,玩玩就成,天长地久太腻味了。”
“可是,”果栀皱起眉头,“安森说他是认真的。”
“呵呵,”宋时京冷笑一声,直视着她:“我要是想骗你,我也会说我是认真的。”
“你是说,安森都是骗我的?”果栀的手指头悄悄地握成拳。
“显而易见,只是你不愿意相信而已。”宋时京扭回头,正视前方。
“你凭什么就这样做判断?”果栀不服气。
“就凭他是男的,我也是男的,所以我知道他都在想些什么。”宋时京还是说得一派坦然。
“那你说他都在想些什么?”果栀的拳头放松开来,她觉得有点好笑了。
“他在想,”宋时京又扭过头来看着她,“瞧这小女生,长得这么傻乎乎的,一看就是很好骗回家的。”
“呵,谢谢你啊。”果栀回视他,莞尔。
“谢我做什么?”宋时京嘻皮笑脸地问。
“多谢你用你那阴险的小人之心来度别人的君子之腹啊,的确很搞笑。”
“你以为我只是在跟你说笑吗?”宋时京做严肃状。
“难道不是吗?”果栀要笑不笑地看着他。
“这都被你发现了,看来下次要想骗你回家得多下些苦工了。”宋时京顺着她的话开玩笑。
“……哈哈,谢谢你了。”果栀憋了一下笑出来。这次说谢谢是真心的,因为他很认真地在逗一个失恋的人笑。就像她虽然没有制造成功笑点,却是真心想要逗生病的安森开心一样。
怎么又想到安森了……看到别人失恋都要难受很久很久,换做自己,就希望有人来点醒自己。越早越好,越快越好。
失恋的人就跟醉汉一样,会很容易去做一些丢了风度而不自知的事情。她不想变成那个样子,所以她好希望有人可以对她说一些狠话,让她痛。就算那个人是宋时京也可以。
无论如何,痛了就懂得放手了啊。
“怎么又谢我了?”宋时京状似苦恼。
“这回是真心的,你今天好像不怎么让人讨厌。”果栀弯起眼睛弯起嘴角。
“既然要谢我的话就拿点实际的,不是说要请我吃饭的吗?”宋时京摸下巴。
“啧啧,你一个大男生,居然还贪我这点小便宜,好意思吗?”果栀伸出食指刮刮脸,做出很嫌弃的表情。
宋时京显然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挑眉毛:“为什么不好意思?”
她也只是开玩笑的,眼看着时间不早了,就打电话问文学之要不要去吃饭,文学之表示自己有事情要忙,忙完了才能跟他们俩联系。果栀就和宋时京走出去,一出校门就看见了车站对面的台湾馆。
要去吗?果栀眼神询问宋时京。
宋时京已经率先走了过去,果栀咬唇跟上。进了台湾馆她环视了一下四周,除了老板和服务员,并没有任何一个他们熟悉的人。果栀又是庆幸又是失落地叹了口气。
“怎么着,又睹物思人了?”宋时京跟服务生点了两份套餐之后才和果栀说话。
“像你这样没心没肺的人是不会懂的。”果栀嘴上这么说着,却把服务员新上的红茶推到宋时京面前。
他们家是饭馆,饮料的种类很少,少到只有红茶一种而已。
“我怎么就没心没肺了,”宋时京也不喝,往后靠在椅子里,“小狐狸跟我闹别扭的时候我也会难受啊。”
“小狐狸?”以前也听宋时京这么说过吧,但是从来没有像这次一样反应大,她瞬间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你们两个真是够了。”
“你管之之叫小狐狸,那她管你叫什么?”
“讨厌啊,还能叫什么?”
这莫名其妙的娇羞感是哪里来的?果栀翻了个白眼,“我猜不到,你自己说吧。”
“讨厌啊。”
“你敢不用那么严肃的表情说这么逗比的话吗?算了,你别说了,我也不猜了。”
宋时京真就不说了。
“不过出来走走我好像心里舒服很多了,谢谢你啊,”果栀感激地笑,到口的“贱人”两个字愣是憋回去了。
“第三次了。”宋时京端起了杯子。
“什么第三次?”果栀不明就里。
“你今天第三次对我说谢谢了。”宋时京老神在在地喝一口茶。
“我这次绝对是真心的。”果栀很郑重地说。
“既然是真心,就该用行动来表示,我特地点了最贵的套餐,你快去把账给结了,不用谢我了。”宋时京放下茶杯,眉开眼笑。
“贱|人!”果栀最终还是把这两个字吐了出来。
各自吃完自己的饭,果栀内心又莫名多出来一种空旷感,一点也不想一个人呆着,也不想让宋时京送她回去。
不过还是回宿舍吧,她能去哪儿呢。
二人又慢悠悠晃回去。
夜变得好静,果栀又不自觉地叹了口气。叹完气才反应过来,她又叹气了。
宋时京看着她。
果栀抬起头来,“你和之之,分分合合也挺多次了,还是在一起。你们啊,分手的时候肯定也会说狠话,为什么说了那么多次都没有事,我只说了一次,就Game Over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Thanks to Tolstoy 28
“这不一样。”
“为什么不一样?不都是人吗?”
宋时京停下脚步。
“按我说你和之之这样的小女生就不适合和外国人谈恋爱。”
果栀抿抿嘴,无奈:“我和之之是怎么样的小女生?你想说我们没脑子吗?”
“这你可冤枉我了。”宋时京耸耸肩,“我说的是你和之之这样的南方小女生。”最后五个字,重音。
“南方小女生……”
“你们有一个共同的毛病:那就是口是心非。别不承认啊。”宋时京继续往前走,果栀跟上他的脚步,继续听他说。
“你那个小白脸前男友也有一个毛病,当然这也不是他一个人的毛病,外国人普遍都有。他们不爱撒谎,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
“你们南方小女生讲究的什么含蓄美啊,委婉啊,说得好听,实际上不就是口是心非么。可是他们根本就不吃这一套,你们碰上了,谁也懂不了谁。”
果栀低头无奈地笑,“居然被你这么一个‘地域党’给治愈了。这么说来,南方小女生跟西方人谈恋爱是天生不和,不可能修成正果咯?”
“也不一定。”
“嗯?”
“假如你遇见了一个愿意去了解你为你改变的人,或者你遇到一个,你愿意为他变坦率的人,所有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嗯,听起来很难。”果栀若有所思,“比起这样,‘我这样的’南方人以后注意一下,不要跟外国男生有牵绊,或者是单身一辈子好了。”她不喜欢等待,等待是一件不确定性太多,而且风险太大的事情。
宋时京发出一声轻笑。
又怎么了?
“果然是小女生的想法。”
这个人,讨厌的气场又回来了。看不起小女生吗?等等,为什么听他讲了一路的“小女生”她都没有反驳?都到9栋楼下了才想起来。
“你才是小女……”
“别害怕啊,”宋时京的声线忽然温柔下来,他转过身,把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每个人早晚都会遇到那样的‘人’,这跟那个人的国籍无关,性别无关,甚至跟种族也无关。小狐狸已经遇到了我,你也不会等太久的。我保证。”
——小狐狸遇到了我,你也不会等太久的。我保证。
果栀的心跳停了。不是爱情的心动,而是感动。这个和她互相讨厌着,却身为她最好的朋友的男朋友的人,给她的失恋,赠送了一个祝福。
——以后都会好起来的,对吧?
“谢谢你。”
快到宿舍的时候,文学之走了过来,“我等你们很久了,果栀栀,小讨厌——”
小小小小……小讨厌——宋时京?以前不都还叫“时京”的么,用一张冷脸叫这么肉麻的称呼……果栀感觉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原来在饭馆的时候,宋时京说的“讨厌啊”,不是语气词,是指他们两个互相之间的称呼?
这是感情升温的节奏?
“果栀栀,你猜我刚刚见到谁了?”
“谁?”果栀又觉得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在靠近自己。
“你家安森,我问他果栀呢?,他居然摇摇头就走了。”文学之有点责怪安森态度的意思。
果栀心中的小人苦笑了一声,努力扯出笑容来问:“是吗,那他看起来开心吗?”
宋时京看过来,果栀对他使了个眼色,于是他就把脸转过去了,不掺和。
文学之稍微停了停,应该是在回忆,说:“挺开心的啊,跟布莱恩走在一起,他有说有笑的。”
——跟布莱恩走在一起,他有说有笑的。
敢情只有她一个人在这里伤春感秋吗?“这样啊,”一种名为“不公平”的心痛击中了果栀,她勉强支起笑容:“那就好啊,之之,我和安森已经结束了。”
“结束了,什么时候的事?”文学之露出疑惑的神情。
“就是今天。”
“怪不得。怪不得。”
什么怪不得?
“果栀栀,我跟你说,今天我还遇到了马伽,他说安森疯了。我问他为什么疯了……”文学之顿了顿才继续说:“他说,果栀想让他去见她妈妈。”
果栀一震,安森竟然是以为她逼他去见妈妈吗?她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
“果栀栀,你不要不开心啦。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非让你带上安森去接我妈妈,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文学之晃着着她的手。
“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
“哎呀,你不要强颜欢笑了,就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文学之不让她说下去,很强硬地抢白。
“真的不是你不好,是……”
“我知道了,我不会愧疚的。对了,果栀栀,我妈妈明天上午到,之前不是台风来了停飞嘛,现在好了。你明天起早一点陪我去机场啊……你现在可以先回去吗?我和时京还有一些家务事要处理。”
家务事……好吧。
是她的错觉吗?感觉之之也有一点反常。噼里啪啦一番话砸下来,根本就没让她插嘴。虽然把错揽在自己身上,不过没怎么安慰她的失恋呢。
不过她确实也不想再和之之磨叽了,果断转身离开。
之之的诡辩几乎要让她觉得,真的是因为他误会是她妈妈要来这个原因,她和安森之间就隔了“之之妈妈”这道坎了,越想越觉得就是这样。
他在约会的过程中问她是不是真的告诉妈妈了,他对“告诉每一个人”的生气,他说他来这里是学习的,不是建立恋爱关系的。她告诉他之之妈妈要来的时候,他正头痛,可能听岔了吧。
她如果跟他解释,只是之之妈妈要来,会怎么样?
——那就实在是太犯贱了。
在黑暗中,果栀一步步踏上台阶。不知道是不是一个人走的原因,感觉一步比一步沉重,所有阴影都朝她弥漫过来。今天以后不会有让她心动的人对她说晚安了,也不会有人很认真地跟她说,不回信息让他Ashamed,更不会有人在她需要温暖的时候握住她的手,告诉她,别想其他人,他会嫉妒了……
怎么这会儿想到的全是安森了?
旅行真的有用吗?散心真的有用吗?倾诉有用吗?
是不是就算有,也是跟麻醉药一样,只能维持一时的作用?当她回到现实,一切疼痛翻天覆地,卷土重来。
——但愿真的会好起来吧。宋时京,借你吉言。
作者有话要说:
☆、Thanks to Tolstoy 29
这天,果栀看到了真正的之之2号。
文妈妈穿着一身水红色的长裙,头发很随意地盘起来,可是绝对没有刻意装嫩的感觉,她看起来就像是个只和文学之相隔几岁的姐姐。尽管喜欢旅游爬山,她却奇迹般地没有晒黑,比爱玩的文学之还要白上好几分。
当然,也可能是化妆的结果吧。
出机场的时候,文妈妈的身边走着一个气质从容的中年大叔,很显然就是文学之说的叔叔了。虽然背着他自己的大包和文妈妈的小包,但是那种从容的气质让他跟“农民工”的形象远远沾不上边。
文学之和她妈妈手挽手的,好不亲密。
好像全世界只有她一个人在胸闷,在不开心。但是,她知道一点,就是这种不开心绝对不能表现出来。
事实上,她现在格外地想念自己的妈妈了,她也好想跟之之一样在妈妈的怀里蹭蹭,撒撒娇。事实上,是不可能的。她和妈妈不是特别亲昵,因为妈妈从小教导她要“自立自强”,至少在家里,是要表现得独立的。
她的妈妈,是会在她每天打电话回家问候的时候,对她说,“没关系,妈妈虽然不给你打电话,但一定还会在心里想着你”的人。
这种听起来敷衍得不行的话,她一直相信是真心的。
大概是因为她前十几年一直是“好孩子”吧,她被定义为从不早恋,从不早退,成绩过得去,小学省去两年自学成才以至于后来都要比同班同学小上两三岁的人。她是这样的存在。
因为省心省事,没让爸妈操心,她就被“放养”了,得到了最大的自由。
安森怕她告诉妈妈?亏她一直觉得和他是光明正大的。可是,反正事情都结束了,从头到尾都瞒着自家老妈,有什么意思呢。
「妈妈,我都大三了,你赞成我找对象吗?」
「老妈:不支持也不反对、你这么问是有情况吧。男孩怎么样啊;」
妈妈习惯用手写,然后标点符号乱用,纠正了多少次都没用……不过老妈这话的意思是无所谓?
「怎么样貌似不重要了……因为,已经分手了。我发誓绝对没有干坏事,就半个月。」
那边已经没有了回复。果栀跟上大叔的脚步。上了的士,她们三个坐在后面,大叔坐副驾驶上。
其实这样也是刚刚好够坐吧。之之非得让安森他们来接……
想到这个问题,还真的听到文妈妈问:“你不是说要带小帅哥来接我吗?”
叮咚一声,手机进来一条新信息:
「果栀女士您好:果健生于2013…10…13 向您尾号4050的中行账户发起人民币2000元的转账,请注意查收。本短信不作为入账凭证。【中国银行】」
啊?!
「老妈:去买件新裙子、和室友吃点好吃的、好好打扮’你不胖;别学别人闹失恋还给自己饿瘦了。别嫌少」
「妈妈妈妈!我爱你!」
「绝对不是因为零花钱!」
妈妈竟然没有责问她什么,只是安慰她吗?!听老妈那么说,真的感觉失恋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了一样。
心脏暖暖地发麻,一阵暖流从心脏开始漫过全身。
那边文学之跟文妈妈在说些什么,看起来很亲密,好像也不是那么让人嫉妒了。
回大学城之前,路过小吃街,他们停下来逛了逛。
果栀要看呆了。
天底下的妈妈都是她所见到的这样吗,说好的慈母光辉温柔大方呢?为什么她认识的这么些个,都很是别具一格呢?比如说目前这个在小吃摊上直接用竹签戳起人家正在卖的铁板豆腐就往嘴里送的文妈妈。
一块块切得四方小块的豆腐被煎得嫩黄,撒上了葱花和辣椒灰,在铁板上热油的浸润下兹兹响,离了10米远都可以闻到夹着辣味的葱花香气。
果栀闻得饿了,可是文妈妈的做法让她觉得一定是自己睁眼的方式不对。她伸手揉了揉眼,又定睛一看,文妈妈已经转移到另一个小摊去了。肩上还背着文妈妈的小包的大叔没有任何不耐烦地一路付钱,还一边追随着文妈妈的身影。
绝壁是真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