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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丝鸳鸯坠-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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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继光正颜道:“有关云山被窃之事,你二人做了哪些勾当,谁为主使?须从实招来!”

戈三郎料想与尤氏说话俱被钱思玉听去,不敢隐瞒,忙道:“我招,我招!小人到刘员外家不久,便与尤氏勾搭成奸,幽会的地点是看菜园田老头的屋舍,这个钱先生知道。三个多月前,小人与尤氏在屋舍内,却给窜进院中的郑家坪郑七爷撞见。他问我二人刘员外的云山藏于何处,我们说不知道。他拿了我二人的小衣,道:‘你们须在一个月内打听到云山的秘藏之处,即至郑家坪给我报信,否则我就将这两件小衣交给刘员外,到那时有你们好瞧的!’我们怕事情败露,只有答应。”

戚继光道:“以后是怎样知道云山秘藏之处的?”戈三郎望了望尤氏。

尤氏低声道:“一天晚上,老爷在贱妾房中,正准备歇息,突然道:‘我有件事要办,即刻就回来。’贱妾觉得有些古怪,待老爷走出房门,便悄悄地跟了去。老爷走进夫人房内,贱妾躲到窗下,透破窗纸偷看。只见老爷在夫人床头的墙上按了一下,墙上即现出一个暗门,原来这是一方夹墙。老爷从里面拿出一个紫檀木盒,放在桌上。老爷打开木盒盖,盒内有一块假山石,那假山云烟缭绕,像真山一样。之后,老爷将木盒盖好,放于原处,关上暗门,墙壁并无异样。贱妾当时想:藏在这个秘密所在,难怪郑七爷找不到!只听老爷对夫人道:‘将有大雨,场上晒了几万斤麦子,我去安排一下。’转身出来。”

戚继光道:“其后呢。”

尤氏道:“趁老爷找管家之际,贱妾悄悄溜回房内,听到老爷吩咐管家道:‘夜间有大雨,快叫堡丁们起来,把场上的麦子收好,并着人通知各庄,注意不要淋湿了场上的粮食。’不久老爷回到房内,贱妾怕老爷见疑,不敢动问,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第二天,贱妾将此事告诉了戈三郎。”

戚继光道:“戈三郎!你是怎么把消息传出去的?”

戈三郎道:“小人得知云山秘藏之处,便去郑家坪报信,郑七爷道:‘很好。先赏你十两银子,待我得知你所言不虚时,再重赏你。’十天后,郑七爷的管家送来五百两银子,qǐζǔü并道:‘郑七爷关照,不得在外面露出一点儿风声。须知两件小衣还在我们郑七爷手里!’小人道:‘小的不敢。’拿了十两银子给管家,道:‘管家辛苦了。’后来刘员外发现云山丢失,认定是王大刀所为,率领乡民打到矿上,其实王大刀是受了不白之冤。”

戚继光道:“尔等说的都是实话么?”

戈三郎、尤氏齐道:“句句实话,不敢隐瞒。”

戚继光道:“好。在供词上画押!”

师爷递过所录供词,戈、尤二人画了押,汪道昆道:“暂行收监,待正犯归案后,一并论罪。”着人将戈、尤二人带下去。

天近拂晓,郑家坪一片寂静。李班头等五名捕快及一百官兵,驰至郑家坪,带来了得得马蹄声,打破了这片寂静。

郑家坪最先受惊动的是看门之犬,顿时狺狺吠声四起。有少数被惊醒的人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微启柴门,透过门缝儿,向外张望,但见一色高头大马的官兵在街上驰过,其妙莫明,欲究所以,又怕惹出是非,赶紧关上门,心还在怦怦地跳。

李班头命五十名官兵迅速地包围了郑七爷的宅院,又命一名捕快翻越墙头,开了大门,领另外五十名官兵涌进宅院。在捕快的带领下,官兵们穿过厅堂,直奔郑七爷卧房。

郑七爷搂着第三小妾小兰儿正在做甜美的梦,忽被嘈杂的人声惊醒,他万万没有想到捕快、官兵涌至,喝道:“什么人在院内大声喧哗?”

李班头一脚跺开房门,点亮桌上的蜡烛,冷冷道:“郑七爷,戚将军、汪太爷有请!”

郑七爷定睛一看,见满屋都是官兵,说道:“李班头,这是从哪里说起?”

李班头道:“不干小人们的事,有一件公案,戚将军、汪太爷请郑七爷至县衙对质,这是捕票,快穿上衣服,随我们走一趟!”

郑七爷穿好衣服道:“我看诸位是误会了吧。”李班头不由分说,将他铐上。

小兰儿见状,翘起身子,大哭道:“你们抓走七爷,这可怎么好!”忽然发现自己背、肩裸露,只穿着抹胸,又钻进被里。

李班头道:“郑七爷,云山藏在哪里?”

郑七爷道:“什么云山?不要血口喷人!”

李班头道:“四下里搜!”又补了一句:“把管家也抓来!”另外四名捕快带领着官兵,挨屋搜去。

约莫半个时辰,四名捕快押着管家走来,道:“李班头,没有搜到。”

李班头道:“你四人带五十名官兵继续围住郑宅,不要让走脱一人,其余的随我回衙。”

李班头回至县衙,已是辰牌时分,戚继光、汪道昆尚未安睡,静候音息,于是押上郑七爷与管家,即刻升堂审问。

汪道昆端坐大堂之上,戚继光侧坐于旁,钱思玉立于其后。汪道昆道:“你是郑七爷么?”

郑七爷道:“小民郑七。”

汪道昆道:“速将盗窃云山之事从实招来!”

郑七爷道:“小民不知太爷所问何事?”

汪道昆一拍惊堂木,道:“奸滑刁民!刘凯的传家至宝云山你是怎么偷盗去的?”

郑七爷道:“小民不知此事,委实冤枉。”

汪道昆喝道:“打二十板子!”

两名衙役剥开郑七爷下衣,“乒啪”打了二十大板,郑七爷咬牙挺住。

汪道昆道:“有招无招?”

郑七爷道:“小民冤枉。”

汪道昆道:“押下去!带管家!”

管家跪于堂下。

汪道昆道:“你是郑七的管家么?”

管家道:“是。小民侯四。”

汪道昆道:“侯四,速将郑七偷盗云山之事从实招来,免受皮肉之苦!”

侯四道:“禀太爷,小民实不知情。”

汪道昆道:“昨天你去刘家堡找过戈三郎没有?”

侯四知无法抵赖,惶恐道:“是郑七爷叫小民去找戈三郎的。”

汪道昆道:“你以前找过戈三郎么?”

侯四支吾道:“找……找过。”

汪道昆道:“找他作甚?”

侯四道:“郑七爷叫小民送五百两银子给他。”

汪道昆道:“嗯,不错!他还敬了你十两银子的履资。”

侯四忙道:“小民有罪。”

汪道昆道:“这次去找戈三郎做什么?”

侯四道:“传郑七爷的话,要戈三郎随我去郑家坪。”

汪道昆道:“郑七找戈三郎有什么事?”

侯四道:“又给了他五百两银子,吩咐他远走高飞,不要泄漏了风声。”

汪道昆冷笑道:“嗯,不错!偕尤氏比翼双飞。郑七说的‘不要泄漏了风声’,不要泄漏了什么风声?”

侯四见汪太爷知之甚详,暗思:大抵郑七爷抑或戈三郎、尤氏业已招供。遂不敢隐瞒,道:“小民该死!是指不要将偷盗云山的事说出去。”

汪道昆道:“郑七将云山藏在何处?”

侯四道:“小民委实不知。郑七爷最宠爱第三小妾小兰儿,或许小兰儿知道。”

汪道昆道:“好,画供。押下去!”

侯四画供,押下。

戚继光笑道:“汪大人问案果然高明。”

汪道昆道:“不敢。让戚将军见笑了。”

戚继光回首对钱思玉道:“‘捉贼要捉赃’,搜不到云山,郑七是不会供认的。烦钱先生到郑家坪走一趟,下官叫千户陆方陪你一道去。”钱思玉称“是”,与陆方出了县衙,备马飞奔郑家坪。

钱、陆二人进了郑宅,来至厅堂,提审小兰儿。钱思玉道:“小兰儿,郑七盗窃刘凯家的云山,已经供了,你快带我们去取赃物!”

小兰儿颇为狡猾,道:“贱妾实不知情,既然七爷供了,可叫七爷前来自取。”

钱思玉探手点了她胁下的“酸麻穴”,道:“贱人行猾使刁!不叫你吃些苦头,谅你也不会说出来。”

那娇小玲珑的小兰儿穴道被制之后,浑身又酸又麻,有说不出的难受。你想,她是受郑七爷宠爱惯了的,含在嘴里都怕她化了,平素对下人又是颐指气使,动辄打骂,何曾吃过这等苦头,红润的娇脸渐渐变白,由白而青,肌肉抽搐,此刻但觉倒不如死了好。她实在忍受不了了,颤声道:“大爷饶了我!我说,我说。”

钱思玉解了她的穴道,笑道:“这样才乖。”

小兰儿道:“一天晚上我在房内等七爷,他外出深夜才回。我道:‘怎么这样晚才回来?人家都等急死了。定是偷鸡摸狗去了!’他笑道:‘你说的不错,确是偷鸡摸狗去了。不过你不要吃醋,不是去偷女人,而是去偷宝贝。’我道:‘我才不信呢,又来骗人。’他道:‘你看看就晓得了。’说着从背上解下包裹,打开一看,现出一个紫檀木盒,启了盒盖,内有一块假山石。我道:‘我当是什么稀罕宝贝,原来是一块石头!’他道:‘妇人之见,妇人之见!这是刘凯家的传家至宝云山,能预测天气阴晴,刘凯赖以甲富一方。哈哈!义乌首户将非我莫属,小兰儿,你将跟我受用一生,富贵无穷!’”言谈之际,媚眼斜飘。

钱思玉见她是淫荡水性之妇,再让她说下去,还不知要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遂道:“废话少说,云山藏在哪里?”

小兰儿续道:“我道:‘这样的宝贝东西可要藏好了。’七爷道:‘是了。我早已准备了一个秘藏之处,就在你的床下,有一个地窖。’我捶了他一拳,道:‘鬼东西,在我床下有个地窖,怎么不让我知道?’他笑道:‘现下不是让你知道了么?’我俩把床抬开,房内是青砖地,他撬起四块大方砖,提起盖板,下面果然有一个地窖。我拿着蜡烛,他捧着云山,走下去,将云山藏在地窖里。”

钱思玉、陆方带着小兰儿,走至她的卧房。抬开大床,细视床下青砖与别处无异,钱思玉道:“郑七也真想得出,若非小兰儿招供,却是不易找到呢。”当下撬开青砖,揭了盖板,秉烛踏台阶一级级走下地窖,见小条桌上果然放置一个紫檀木盒,于是取了上来。

打开盒盖儿,但见云山烟雾腾腾,钱思玉道:“不好,快下雨了,赶紧回去!”

钱思玉盖上盒盖儿,找一块方布系好紫檀木盒,背在肩上,说道:“陆千户,招呼弟兄们速回,我先走一步。”走出郑宅,命小弁牵过马来,将小兰儿置于马背,纵身上马,两腿一夹马肚,飞奔县城。

陆方见日头在天,日光灿烂,疑道:“不会下雨吧。”但见钱思玉已经绝尘而去,于是只得带领官兵、捕快尾随于后,掀起了一阵阵黄尘。

陆方等人行至半途,风向突变,乌云渐长,俄而叆叇四合,日光全隐,天色灰暗如铅,他们刚驰入县衙,忽然大雨如注,铺天盖地,近不视物。陆方观之感叹道:“奇哉,云山!”

钱、陆二人向戚继光、汪道昆交上云山,禀告了去郑家坪的经过,在场者赞叹不已。

未牌时分,汪道昆升堂,戚继光仍坐于侧,衙役们带上一干案犯。汪道昆道:“郑七,赃物、人证俱在,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郑七抬头看见公案上放着烟雾缭绕的云山,又顾视小兰儿、侯四、戈三郎与尤氏跪于身侧,情知抵赖无益,只得低头认罪。

郑七因盗窃云山,酿成六十三条人命,问成死罪,赍文刑部核准后就地正法。戈三郎、尤氏行奸在先,助虐于后,俱问徒八年,追回赃银一千两。侯四知情不报,且为之奔走,问徒四年,追回赃银一百十两,系郑七赏给的一百两与戈三郎赠给的十两。小兰儿窝赃不举,问徒二年。刘凯取回云山,物归原主。并以一千一百十两赃银抚恤械斗死亡人之家及慰问受伤者。

此案一结,义乌的矿工与乡民奔走相告,欢腾若狂,视戚将军、汪太爷为“青天”。

唯戈三郎、尤氏非但毫无恧颜,而且山盟海誓,两相约定,待出狱后,永结连理,白头偕老。时人有詈其不知廉耻者,也有怜其多情不渝者。

却说汪道昆退堂后,即招王大刀、刘凯至书房叙话。戚继光道:“乡民、矿工本无甚嫌隙,矿工原也是乡民,或因倭寇侵扰,流离失所,或因土豪盘剥,失地奔走他乡,受雇于人,采矿谋生。现酿成乡矿纠纷之祸首郑七业已伏法,望二位握手言好,且告戒属众,切忽再惹是生非,使地方安定,百姓乐业。”

汪道昆道:“二位在地方上素有名望,地方治安还仰依二位辅协。这次乡矿械斗事,仗戚将军虎威,钱先生智慧,终于查得水落石出,祸首正法,罪者问徒,宜当风波平伏,不得再起。戚将军受于王命,抗倭浙东,欲救生灵于涂炭,百姓于水火。而今官兵缺员,募兵在急,二位回去传谕,愿从军抗倭者,即日至衙前报名。”

刘凯道:“唯戚将军、汪太爷教诲是听。小民晦冥,以致中歹人奸计。乡矿械斗,死亡数十,小民之罪恶深重,愧对义乌父老。现戚将军、汪太爷不加责咎,且温言教诲,小民虽赴汤蹈火,不能报也。小民本当投效戚将军麾下,奈何犬子玩劣,放心不下,待与拙妻商量后,再定行止。”

刘凯又道:“云山失落,实起因于贱妾、恶奴,小弟不问就里,竟疑心王大哥所盗,愚钝之至。王哥豪爽之士,胸襟开阔,当不至记小弟之仇。小弟借太爷宝地,给王大哥负荆请罪了。”跪下叩头。

王大刀单腿跪地,扶起刘凯,哈哈大笑道:“爽快,爽快!不要折杀小弟了。其实也怪不得刘兄,若非小弟胡言乱语,也不会招至刘兄见疑,刘兄何罪之有?此番多亏戚将军、汪太爷明察秋毫,拨开迷云,逮获元凶,方才化解纠纷,所谓‘不打不相交’,如今结识刘兄,平生之幸也。小弟主意已定,将带领部分矿工从军抗倭,追随戚将军阵前杀敌,余下弟兄还望刘兄多多关照。”

戚继光笑道:“大敌当前,五尺男儿理当杀敌建功。”

在云山盗窃案中,钱思玉建功最著,戚继光、汪道昆待以上宾之礼,开口必称“先生”,自是不须说的。

王大刀因此解除嫌疑,打心眼里感激钱思玉,说道:“若非钱先生侦破此案,在下要受不白之冤了。”

刘凯见自己的西馆塾师,竟是戚将军的幕宾,既尊敬之极,又惊讶之极。他在王大刀走后,对钱思玉道:“不知先生是戚将军贵宾,在敝宅多有简慢,还望恕罪。”

钱思玉笑道:“贵东说哪里话来,小生在府上多有打扰,承蒙关照。说来是一个‘缘’字,不造次贵府,不认识贵东,也不会收令郎为徒。令郎天生练武根骨,他日定是一员猛将,小生必将己之所能,倾囊授之。”

刘凯道:“使不得。戚将军左右一日不可无先生,在下怎敢作非分之想?”

钱思玉道:“当前倭寇猖獗,蹂躏东南,百姓日苦,戚将军乃抗倭良将,壮志凌云。望贵东能弃农从戎,辅佐戚将军,完成平倭之业,将名垂千古。如是,令郎则可随行军营,受父教于晨昏,修文武于日常,岂非两全齐美?贵东思之。”

刘凯道:“先生教导,顿开茅塞,在下敢不从之;容回去略作安排,即领犬子投效戚将军辕门。”说罢告辞。

戚继光排解了矿工与乡民的纠纷后,在汪道昆、钱思玉的协助下,为平倭寇,招募兵勇,王大刀、刘凯由仇敌变为知己,率先从军。矿工、乡民在他们的带动下,踊跃至衙前报名,凡一月,多达八千人。

戚继光在义乌日久,恐倭寇来犯,即率官兵、新勇,回师台州城北驻地,汪道昆与乡绅、百姓送至东门外十里长亭。

汪道昆道:“此次义乌宁息纠纷,全仗戚将军虎威及钱先生智谋,卑职并义乌百姓感自肺腑。怎赖军务倥偬,不便挽留,望戚将军、钱先生功成之日再来义乌一游。”

戚继光道:“日后打扰汪大人之处多矣。当前官兵闇弱,而义乌民丁强悍,下官他日将再至义乌,招募兵勇,还望汪大人输子民于军前,则国家甚幸。”

汪道昆道:“为平倭寇,理当效力。”其后戚继光又两次至义乌募兵,很得汪道昆之助,这是后话。

且说钱思玉随戚继光至浙东,参赞军机,操练官兵,催办粮草,无不极尽心力,深受上下爱戴。戚继光屡欲授钱思玉以军职,他总是付之一笑,曾道:“将军尝言:‘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将军一代名将,肩负平倭大任,小生碌碌无为,知遇将军于义乌,承将军错爱,待为上宾,实已荣幸之至!小生非为名利而来,能为将军奔走,效犬马之力,他日殄灭倭寇,息平海波,足矣!更有何求!”

戚继光赞叹道:“真国士也!吾不能及。”由是愈加礼敬。

钱思玉公务之余,从未间断教授冲儿;冲儿益发刻苦,文修武练,显见上进。刘凯道:“先生对我父子有大恩,虽为之死,不为过也。”

王大刀豪爽而口快无心,陆方偏激而固执己见;二人时常争论不绝,都乐意请钱思玉为之断;钱思玉剖断诸事,晓之以理,均能使人心悦诚服,二人尤其敬仰。

嘉靖四十年台州大捷后,钱思玉自金华督粮归营,随即交割清楚,当夜不辞而别,留下那一纸素笺。

两年来,戚继光始终不能明白钱思玉离他而去的缘由。烛光下,此刻戚继光又拿起那张素笺,思道:那“将有所图”是何含义?钱先生要“得手”什么?何时“再至”?

蜡烛已换过两支,呼啸的寒风吹起了帐帘的一角,晨曦透进了军帐,又是一个不眠之夜!戚继光吹灭了烛火,立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揉了揉眼睛,走出大帐,遥望同安城,叹道:“同安何日可下?钱先生要在也可以为我分忧。”又自语道“文秉才也该回来了。”

亲兵送来早饭,戚继光正待进帐就餐,中军官来报:“文秉才已回军营,听候传见。”

须臾,文秉才进中军大帐,向戚继光禀告了追踪乌南国,路遇廖展雄、胡宜秋,大闹徐公公府,千秋关救岳平,双姑岭结亲诸事;只是洞宫山艳遇二胡一节,羞于言及,略去未说。

戚继光听后,大喜道:“我已有破敌之策了。”又道:“快请岳少侠、何氏姐妹进帐。”

岳平等进帐参见毕,戚继光邀坐,上下打量片刻,爽然笑道:“当真是天生的两对。”

听此言,文秉才因年纪稍长,且见过世面,故举止大方,神情自然。岳平却因年纪尚小,生在山里,又是初出远门,从未见过这样的大官,虽然戚继光温言说笑,蔼然可亲,但三军主将,不怒而威,是以心神浮躁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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