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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种人生态度,可以用“郑重”二字表示之。郑重态度,又可分为两层来说:其一,为不反观自己时——向外用力;其二,为回头看自家时——向内用力。在未曾回头看而自然有的郑重态度,即儿童之天真烂漫的生活。儿童对其生活,有天然之郑重,与天然之不忽略,故谓之天真:真者真切;天老天然,即顺从其生命之自然流行也。于此处我特别提出儿童来说者,因我在此所用之“郑重”一词似太严重。其实并不严重。我之所谓“郑重”,实即自觉地听其生命之自然流行,求其自然合理耳。“郑重”即是将全副精神照顾当下,如儿童之能将其生活放在当下,无前完后,一心一意,绝不知道回头反看,一味听从于生命之自然的发探。几与向前逐求差不多少,但确有分别。此系言浅一层。
更深而言之,从反回头来看生活而郑重生活,这才是真正的发挥郑重。这条路发挥得最到家的,即为中国之儒家。此种人生态度亦甚简单,主要意义即是教人“自觉的尽力量去生活”。此话虽:平常,但一切儒家之道理尽包含在内:如后来儒家之“寡欲”“节欲”“窒欲等说,都是要人清楚地自觉地尽力于当下的生活。儒家最反对仰赖于外力之催通,与外边趣味之引诱往前度生活。引诱向前生活,为被动的、逐求的,而非为自觉自主的;儒家之所以排斥**,即以**为逐求的、非自觉的,不是尽力量去生活。此话可以含一切道理:如”正心诚意、慎独、仁义、忠恕“等,都是以己自觉的力量去生活。再如普通所谓”仁至义尽、心情俱到等,亦首此意。
此三种人生态度,每种态度皆有浅深。浅的厌离不能与深的逐求相比。逐求是世俗的路,郑重是道德的路,而厌离则为宗教的路。将此三者排列而为比较,当以逐求态度为较浅;以郑重与厌离二种态度相较,则郑重较难;从逐求态度进步转变到郑重态度自然也可能,但我觉得很不容易。普通都是由追求态度折到厌离态度。从厌离态度再转入郑重态度,宋明之理学家大多如此,所谓出入儒释,都是经过厌离生活,然后重又归来尽力于当下之生活。即以我言,亦恰如此。在我十几岁时,极接近于实刊主义,后转入于佛家。最后方归于儒家。厌离之情殊为深刻,由是转过来才能尽力于生活;否则便会落于逐求,落于假的尽力。故非心里极干净,无纤毫贪求之念,不能尽力生活。而真的尽力生活,又每在经过厌离之后。
………【第二十三章 自然与人生】………
李大钊
(一)
有一天早晨,天刚破晓,我的小女在窗外放出一群她所最爱的小鸡小鸭来。她便对他们说、笑,表示一种不知怎样爱怜他们的样子。
一个天真的小孩子,对着些无知的小动物,说些没有意味的话,倒觉得很有趣味!
她进房来,我便问她为什么那样爱那些小动物?她答道:“什么东西都是小的好。小的时候,才讨人欢喜,一到大了,就不讨人欢喜了。”
不讨人欢喜的东西,自己也没有欢喜,没有趣味,只剩下悲哀和苦痛。
一切生命,都是由幼小向老大、死亡里走。
中央公园里带着枯枝的老柏对着几株含蕊欲放的花,显出他那生的悲哀,孤独的悲哀,衰老的悲哀。
(二)
迟迟的春日,占领了静寂的农村。篱下雄鸡,一声长鸣,活绘出那懒睡的春的姿容。
街头院内,更听不着别的声音,只有那算命的瞽者吹的笛子,一阵一阵的响。
“打春的瞎子,开河的鸭子。”这是我们乡土的谚语。
鸭出现了,知道春江的水暖了;瞽者的笛响了,知道乡村的春来了。
“黯然**者,惟别而已!”家家都有在外的人,或者在关外营商,或者在边城作客。一到春天,思人的感更深,诸姑姊妹们坐在一团,都要问起在外的人有没有信来。母亲思念儿子,妻子思念丈夫,更是恳切;倘若几个月没有书信,不知道怎样的忧虑。
那街头的笛韵,吹动了她们思人的感怀,不由的不向那吹笛的人问卜。
也有那命薄的女子,受尽了家庭痛苦,尝尽了孤零况味。满怀的哀怨,没有诉处,没有人能替她说出;只有那算命的瞽者,却能了解那些乡村女子的普遍心理,却能把她们的哀怨,随着他的歌词弦调,一一弹奏出来,一一弹人她们的心曲,令她们得个片刻的慰安。那么,乡村里吹笛游街的瞽者,不只是妇女们的运命占卜者,实在是她们的痛苦同情者,悲哀弹奏者了。
(三)
我在乡里住了几日,有一天在一邻人家里,遇见一位和蔼的少年,他已竟有二十岁左右了。
我不认识他,他倒认识我。向我叫一声“叔”,并且自己说出他的乳名。
沉了一会儿,我才想起他是谁了。他是一个孤苦零丁的孩子,他是一个可怜的孤儿。
他的父亲早已去世了,那时他是一个不知世事的孩子。
他父亲死的时候,除去欠人家的零星债务,只抛下一个可怜的寡妇,和一个可怜的孤儿。
他的母亲耐了三年的因苦,才带着他改嫁了。因为不改嫁,就要饿死。
他的母亲照养他*以后,他又归他本家的叔父母,不久便随他叔父到关外学习生意,如今他是第一次回家了。我问他道:“你去看你的母亲了吗?”
他说:“没有。”
我说:“你的母亲照养你一回,听说你回家了,一定盼望你去看她,你怎么不去看看她呢?”
他说:“怕我叔婶知道了不大好。”
唉!亲爱的母子别了多年,如今近在咫尺,却又不能相见!是人情的凉薄呢?还是风俗习惯的残酷呢?
(四)
死!死!死!
自从稍知人事的时候,提起这个字来,就起一种恐怖心。
去年夏天在五峰避暑。下山的时候,瘟疫正在猖撅。路经四五十里,村里尽是哭声,村边都是新,死的现象,几乎把我包围了。
我当时在这种悲哀恐怖的境界里走,对于“死”的本质,发生很深刻的思索。
死是怎么一回事?死真是可恐怖的么?死了的人,还有什么悲哀痛苦么?这些问题,都从我脑海的底下翻浮上来。
我当时的感想是:
“死与生同是全生命的一部,生死相间,才成无始无终的大生命,大生命就是大自然,死同生一样是大自然中的自然的现象。”
“对于自然的现象的‘生’,既不感什么可以恐怖;那么,对于自然的现象的‘死’,也不应该感什么可以恐怖。我们直可以断定死是没有什么可以恐怖的。”
“死既与生同是自然的现象,那么,死如果是可悲哀的,生也是可悲哀的;死如果是有苦痛的,生也是有苦痛的。生死相较,没有多大的区别。”
人为什么都乐生怕死呢?这都是依恋的缘故。
物理上有一种“惰性”,人性亦然。由天津往上海迁居,对于故居,总不免有些依恋,其实上海的新居,未必比天津旧居有什么苦痛。冬天早起,临行冷水浴,望见冷水总觉得有些战。跳入其中,沐浴顷刻,也还有一种的佳境。出浴后,更觉得严寒的空气与春风一样和暖。人对着死依恋生,也是一样的心理。
**裸的人生,总不要有所依恋,总不要穿上惰性的衣裳。
我们行了海水浴,行了春风浴,还要时时行自然浴。
死的池,死的岭,都是联络人生与自然的途径。
匆匆又是一年了。我再过昌黎的时候,去年的新,已经丛了一层荒草;遥看那荒草里,仿佛又现了青青的颜色了。
东坟一个*,西坟一个少妇,都跪在地下哭。那种悲声,和烧纸的飞灰,似乎一样的高低上下。
啊!今日是寒食节了!
我细听他们的哭声,里边都有怨诉的话。大概都是说死者抛了生者去了,死者无知,而生者苦了。
这样看来,在死人前的哭,不是哭死者,乃是哭生者;不是吊坟里的人,乃是吊坟外的人;那山前山后的野哭,不是死亡的悲声,乃是生活的哀调。
………【第二十四章 利用零碎时间】………
梁实秋
我常常听人说,他想读一点书,苦于没有时间。我不太同情这种说法。不管他是多么忙,他总不至于忙得一点时间都抽不出来。一天当中如果抽出一小时来读书,一年就有三百六十五小时;十年就有三千六百五十小时,积少成多,无论研究什么都会有惊人的成绩。零碎的时间最可宝贵,但是也最容易丢弃,我记得陆放翁有两句诗,“呼握不应自升火,待饭未来还读书”,这两句诗给我的印象很深。待饭未来的时候是颇难熬的,用以读书岂不甚妙?我们的时间往往于不知不觉中被荒废掉,例如,现在距开会还有五十分钟,于是什么事都不做了,磨磨蹭蹭,五十分钟便打发掉了。如果用这时间读几页书,岂不较为受用?至于在“度周末”的美名之下把时间大量消耗的人,那就更不必论了。他是在“杀时间”,实在也是在杀他自己。
一个人在学校读书的时间是最可羡慕的一段时间,因为他没这个机会,多多少少的把时间浪费掉了。学校的教育应该是启发学生好奇求知的心理,鼓励他自动地往图书馆里去钻研。假如一个人在学校读书,从来没有过图书馆的书目卡片,没有借过书,无论他的功课成绩多么好,我想他将来多半不能有什么成就。
英国的一个政治家兼作者willgybett(1776…1835)写过一本书《对青年人的劝告》,其中有一段“利用零碎时间”,也觉得很感动人,译抄如下:
文法的学习并不需要减少办事的时间,也不需要占去必须的运动时间。平常在茶馆咖啡馆用掉的时间以及附带着的闲谈所用掉的时间——一年中所浪费掉的时间——如果用在文法的学习上,便会使你在余生中成为一个精确的说话者写作者。你们不需要进学校,用不着课室,无需费用没有任何麻烦的情形。我学习文法是在每日赚六便士当兵车的时候,床的边沿或岗哨铺位的边沿便是我们研习的座位,我的背包便是我的书架子,一小块木板放在腿上便是我的写字台,而这工作并朱用掉一整年的功夫。我没钱去买蜡烛油;在冬天除了火光以外我很难得在夜晚有任何光,而那也只好等到我轮值时才有。
如果我在这种情形之下,既无父母又无朋友给我以帮助与鼓励,居然能完成这工作,那么任何年青人,无论多穷苦,无论多忙,无论多缺乏房间或方便,还有什么可借口的呢?为了买一枝笔或一张纸,我被迫放弃一部分粮食,虽然是在半饥饿的状态中。在时间上没有一刻钟可以说是属于自己的,我必须在十来个最放肆而又随便的人们之高谈阔论歌唱嘻笑吹哨吵闹当中阅读写作,而且,是在他们毫无顾忌的时间里。莫要轻视我偶尔花掉的买纸笔墨水的那儿文钱。那儿文钱对于我是一笔大款!除了为我们上市购买食物所费之外,我们每人每星期所得不过是两便士。我再说一遍,如果我能在此种情况下完成这项工作,世界里还可能有一个青年能找到借口说办不到吗?哪一位青年读了我这篇文学,若是还要说没有时间没有机会研习这学问中最重要的一项,他能不羞惭吗?以我而论,我可以老实讲,我之所以成功,得力于严格遵守我在此讲给你们呀的教条者,过于我的天赋的能力;因为天赋能力,无论多少,比较起来用处较少。纵然以严肃和克己来相辅,如果我在早年没有养成那爱惜光明之良好习惯。我在军队获得非常的擢升,有赖于此者胜过其他任何事物。我是永远有备;如果我在十点要站岗,我在九点就准备好了:从来没有任何人或任何事在等候我片刻时光。年过二十岁,从上等兵立刻升到军士长,越过了三十名中全,应该成为大家嫉恨的对象;但是这早起的习惯以及严格遵守我讲给你们听的教条,确曾消灭了那些嫉恨的情绪,因为每个人都觉得我所做的乃是他们所没有做的而且是他们所永不会做的。
Cibbett这个人是工人之子,出身寒苦,早年在美洲从军,但是他终于困苦读自修而成功,他写了不少的书,其中有一部是《英文文法》,这是一个很感动人的例子。
………【第二十五章 谈婚姻与独身】………
培根
人一旦结婚生子,就得留在命运那里当人质。因为妻儿让你牵牵挂挂,使你无法在事业上勇往直前,阻碍了你对理想和计划的实现。不可否认的,许多对大众有关的丰功伟业,都是由独身或没有生儿育女的人完成的,因为这些人的感情早就与大众相结合,一切也就奉献给大众了。当然,有子女的人,我们相信他们是最关心未来的人,因为他们的子女和未来必定有关系。有些喜欢过着独身生活的人纯粹是因为自私,他们只会想到自己的快乐,他们觉得将来是无关自己的事。有的则将妻儿视为讨债鬼,会使自己生命更加困难。而有些富人竟然是以没有子女为骄傲,因为这样他们的财产就不会减少。当他们听到别人说“某人真是个大财主”时,他们会不以为然地插嘴说:“是的,可是他们子女很多呀!”好像有了子女就会使他们的财产分散减少,因而变成一个穷光蛋似的。
坚持独身的人多半是为了要保持自由,特别是那些骄傲自大的和性情古怪的人,他们对一切的约束都很敏感,甚至对*袜带都认为是有如桎梏一般的束缚。独身者可能是最忠实的朋友、最良善的主人、最勤劳的仆人,但绝不是最令人信任的国民,原因是这种人无牵无挂,随时都可能远走高飞。所有的亡命之徒实际上也大都是独身者。牧师倒是挺适合独身生活的,如此他们的博爱将可及众人。法官与地方行政官吏是否结婚倒不重要,但是如果他们有贪污枉法、接受贿赂的行为时,不结婚的比起结婚的反而更糟,因为下属与他们狼狈为奸的情况,比起妻子来那就严重多了。军人则可以鼓励他们结婚,因为长官可以拿妻儿来约束部下,他们便不敢胡作非为。我想一个土耳其的下级军官之所以会变得更卑劣,是因为他们不重视结婚这件事。由此我相信,妻儿会束缚一个人的性格。
独身的人因为经济比较宽裕,所以也较慷慨大方。但因为他们的感情没有发泄寄托而变得残酷无情,因此,这种人去当法官,倒是很合适的。能体贴妻子的丈夫大多是性格庄重的人,像古希腊伊锡卡国王尤利西斯就是这样的人,人们说他是“不爱长寿爱妻子”。贞洁的妻子认为自己有贞节的美德,常会变得骄傲而自以为是。如果一个妻子认为她的丈夫是聪明的,她自然会对他忠实顺从;如果她有了猜疑或嫉妒,那她就再也不会这样了。妻子是青年时期的爱人,壮年时期的伴侣,老年时期的保姆,所以,人在任何时候都有结婚的理由。
但是,有人问希腊名哲学家泰利斯一个人该在什么时候结婚,他却回答说:“年轻人可以等一等,年纪大的人就不要想了。”往往有些性情好的女人却嫁给了一个性情坏的丈夫,也许是因为她们认定自己的丈夫脾气坏,所以如果她们的丈夫偶尔对她们和善些,她们就会认为丈夫是非常爱她的呀!也有可能她们以为能够容忍丈夫的那种坏脾气而引以为傲,有些女人会执意要嫁个坏男人,这样就更能表现她们容忍的美德,因为她们必须以这点来为她们自己的愚蠢做辩护和掩饰。
………【第二十六章 家庭和婚姻】………
林语堂
在家庭中,女人是主脑。现代的男子大概没有人会相信莎士比亚这样说法:“水性扬花啊!你的名字便是女人。”莎翁在他自己的著作中所描写的人物李尔王的女儿和克利奥佩特拉(OIe,Ia)所代表者,便否定了上述的说法。倘把中国人的生活再加以更精密的观察,几可否定流行的以妇女为依赖的意识。中国的慈禧太后,竟会统治偌大一个国家,不问咸丰皇帝的生前死后。至今中国仍有许多慈禧太后存在于政治家的及通常平民的家庭中,家庭是她们的皇座,据之以发号施令,或替她儿孙判决种种事务。
凡较能熟悉中国人民生活者,则尤能确信所谓压迫妇女乃为西方的一种独断的批判,非产生于了解中国生活者之知识。所谓“被压迫女性”这一个名词,决不能适用于中国的母亲身分和家庭中至高之主脑。任何人不信吾言,可读读《红楼梦》,这是中国家庭生活的纪事碑。你且看看祖母“贾母”的地位身分,再看凤姐和她丈夫的关系,或其他夫妇间的关系,(如父亲贾政和他的夫人,允称最为正常的典型关系。)然后明白治理家庭者究为男人抑或女人。几位欧美的女性读者或许会妒忌老祖母贾老太太的地位,她是阖家至高无上的荣誉人物,受尽恭顾与礼敬的待遇。每天早晨,许多媳妇必趋候老太太房中请安,一面请示家庭中最重要的事务,那么就是贾母缠了一双足,隐居深闺。有什么关系呢?那些看门的和管家的男性仆役,固天天跑腿,绝非贾母可比;或可细观《野空曝言》中水夫人的特性,她是深受儒教熏陶的一个主要角色。她受过很好的教育而为足以代表儒家思想的模范人物,在全部小说中,她无疑又为地位最崇高的一人。只消一言出口,可令她的身为卿相的儿子下跪于她的面前;而她一方面运用着无穷智慧,很精细的照顾全家事务,有如母鸡之护卫其雏群。她的处理事物用一种敏捷而慈祥的统治权,全体媳妇是她的顺从的臣属。这样的人物或许是描摹过分厂一些,但也不能当作完全虚构,不差,阅以内,女子主之,问以外,男子主之,孔夫子曾经明白地下过这样分工的定则。
女人家也很明白这些。就在今日上海百货商店里的女售货员,还有着一副妒嫉的眼光例视那些已经出嫁的女人,瞧着她们手挽肥满的钱袋,深愿自身是买客而不复是售货员。有时她们情愿替婴孩纺织绒线衫裤,而不复是盘数现金找头,穿着高跟鞋连续站立八小时之久,那真是太长久而疲倦的工作。其中大多数都能本能地明了什么是比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