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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辅这些人想要脱罪,怕也是难了。”
闫恒陡然想起了什么,道:“解公的意思是……郝风楼只要认罪,所有事都迎刃而解?”
解缙道:“这个黑锅总得有人来背嘛,好啦,多说也是无益,你自己揣摩思量吧。”
闫恒似乎有那么点儿明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作揖道:“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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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堂大理寺卿,为了一桩案子跑去请示,闫恒实在觉得有些抹不开面子,不过似乎他颇有收获,反而轻松下来。
解缙的意思无非就是逼迫郝风楼认罪而已,郝风楼认了罪,把所有的干系都揽在他的身上,那么其他人自然也就无罪了。这样做确实最是稳妥。
可新的问题又出来了,姓郝的,肯认罪吗?
头痛啊。
这闫恒不得不动一点小心思了,他算是明白了,假若自己放水,清流们肯定不满意,到时候免不了骂得他没法出门。可要是全部都审,过于严厉,又有许多人要不满意,走在大街上,被拍砖的可能性也很大。
唯一的办法就是独独找郝风楼的麻烦,整死这个郝风楼,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他的头上,就能两面讨好了。至于郝风楼,虽然这个人也不好招惹,老爹好歹是禄州侯,也有不少亲眷非富即贵,可是闫恒却知道,相比那两拨人,这个人好招惹得多了。
那么……就他娘的硬上吧。
闫恒先是找来了个堂官,问道:“几个钦犯都关押在哪里?”
“东厢……”
东厢是黑话……大理寺其实是没有牢狱的,不过也有拘禁人的地方,分为东西两厢,因为关押的都是犯官,所以待遇自然不错,尤其是这东厢,庭院深深,家具一应俱全,除去限制了人身自由,一切都好。
闫恒却是淡淡地道:“是了,这几日可有人探望他?”
“他的妻子,还有一些故交,来过几趟。”
闫恒冷笑道:“这是钦犯,岂是说见就能见的?往后再有人探视,无论是捎带东西,还是面见,统统挡了。”
堂官糊涂了,道:“大人,这只怕不妥,毕竟人家有都督府的关系,而且……”
闫恒笑得更冷,道:“是吗?可是我等乃是为国奉公,可有私情可循?此案最关键的就是郝风楼,自然不能让人和他人串供,否则出了事,你我担待得起吗?还有,将那郝风楼移至西厢去,严加看管,过了几日,本官要亲自审问。”
西厢……
堂官不禁吸了口凉气。这西厢比起东厢来可就不是什么好去处了,那儿和大狱可没什么区别,甚至……
闫恒却是正色道:“事情就这么办,出了乱子,本官担着,你不必疑虑,咱们是奉公办差,能出什么差池?”
把事情交代清楚,打发走了堂官,闫恒却不禁苦笑,其实他未必想得罪人,可是为了尽量少得罪一些人,那么只好将一个人得罪到死了。
事到如今,他无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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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风楼被移到了西厢,本来在东厢的时候,酒菜管够,想吃什么,只要拿出银子,便可让胥吏代为采买,南京城的小吃,只要想得到,总是能帮你弄来。而且住处也干净,所住的地方是个小厢房,屋子通透。
可是移到了西厢,却全然不同了,这绝不是西厢记里的西厢,绝不是女子的闺阁,不但污浊,而且地方也小,在一个洞天的地方里,里头全是泥浆和臭虫,虽然没有上枷号,可是对郝风楼来说,却也是一件难以忍受的事。
郝风楼出奇的冷静,他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只是他想不到的是,这个最坏的结果来得这样的快。
不过……越是如此,他便越是冷静。要冲出牢笼,眼下似乎还缺一样东西。
只是这东西,现在如何了呢?
这是他唯一生还,或者说是脱罪的希望,只是……现在身陷牢笼,虽然早有布置,可是切断了与外界的联系,不能随心所欲,让他不免有几分丧气之感。
好在他很快调整了心态,无论如何,单靠这个,绝不能将自己压垮,他一路蹒跚走来,走到这一步,从来没有后悔过,可是也绝不会灰心冷意。
现在他唯一能猜测的就是,有人打算拿自己一个人来开刀,来背安南这个黑锅,最后达到将自己置之死地的目的。
不过……有这样容易吗?
想到这些,郝风楼想轻蔑的笑笑,不过他笑不出,这里实在太脏了,臭气熏天。
差役们送了馒头来,这馒头实在生硬,不过郝风楼却是一点点地捏下来,放在口里慢慢地咀嚼,他不能饿死自己,外头还有许多的精彩在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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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八章:一审定生死
干硬的馒头入口,滋味自然不好受,在这种环境下进食,也绝对不是轻松惬意的事。
那些个看押的差役,原本早有心里准备,等着这位锦衣卫的佥事大人暴跳如雷。
结果这厮神态自若,怡然地吃着馒头,吃饱之后,舒舒服服地靠在墙上打盹儿。
瞧这样子,竟是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了。
几个差役嗤之以鼻,其中一个忍不住冷笑道:“到了这个地步竟还能如此,真以为将来能出得去吗?看来这贵人和咱们这种小人没什么分别,也没什么稀罕。”
另一个差役跟着附和道:“就是,也不过尔尔,还以为真的是什么贵人,你看东厢那边的那位张将军,好菜好饭的送上去,人家都不吃,饿了两天了。”
倒是那四旬上下的班头蚕眉一沉,却是道:“你们懂个屁,休要嚼舌根,这样的人才叫真正厉害,能屈能伸,这般气定神闲,说不准还有后着,久闻这个人颇为了得,从前还以为是坊间的流言,现在看来,怕还是看轻了他。”
这班头沉吟片刻,旋即道:“他的家人可来探问过吗?”
“来了,不过依着大人们的意思,却全部挡了回去……”
班头沉吟道:“我知道了。”
说罢,便再无话,这班头姓江,单名一个虎字,江虎下了值,却是连夜赶去郝家。
郝家其实早已乱作一团,家里就两个女人在。又出了这么大的事,早就翻天了。
好在陆家那边时常过来照看一二,终究是陆小姐的娘家人。有得依靠,时不时打探一些消息,才让府里安生一些。
今日清早,陆妍本是要去探问,结果大理寺那边突然换了一个面孔,却是禁绝来往,陆妍没了主张。只得回来,和郝母一说,郝母差点昏了过去。
于是这婆媳又是担惊受怕。陆夫人听了音信,亲自赶来抚慰一番。
可是什么消息都没有,不免让人惆怅。
这江班头却是上了门,说是有郝风楼的消息。郝母自然见了他。江班头道:“小人在大理寺做事,郝佥事因为换了牢房,所以暂时断绝了外间的探访,小人怕家眷们心急,是以特来报个平安,郝佥事在牢中却也没吃什么苦头,只是不知老夫人可有什么话要捎带吗?”
郝母一听,顿时大喜。命人给江班头赏钱,江班头却死都不肯。正色道:“小人是敬重郝佥事的为人,岂是为了这蝇头小利?夫人赏赐,小人不敢收的,若是收了,反倒是轻贱了小人。”
话说到这个地步,郝母却也不再坚持了,只是称谢,问了一些情况,垂泪道:“小儿遭难,却望大人照料一二。”
江班头忙道:“这是应分的事,小人慕名郝佥事已久。”说完这些,最后告辞出去。
次日清早,江班头便偷偷携了一些酒菜去了西厢,支开几个胥吏,便钻进郝风楼的牢房,将酒食摆出来,旋即道:“郝佥事,小人江虎,昨日令堂有几句嘱托。”
郝风楼也是刚醒,迷迷糊糊地看他,听到郝母的消息,忍不住道:“不知有什么嘱托?”
江班头却是小心翼翼地看看四周,才道:“大人先用过酒菜,时间不多,待会儿小人还要收了去,被人瞧见,小人虽不至于丢了差事,可是一顿皮肉之苦却是少不了的。”
郝风楼心里紧着郝母的消息,虽然没什么胃口,却也连忙开始吃用。
江班头捉紧时间在一旁将郝母的嘱咐说了。
可是那可口的饭菜在郝风楼的口里却难以下咽。不管怎么说,自己这般鲁莽,虽然自觉的无愧于心,却终究是让郝母和陆妍儿担心,实在叫他过意不去。最后只得苦笑,将筷子搁下,深深地看了江班头一眼道:“你为何要帮我传信?”
这个节骨眼上,郝风楼自知谁都不可相信,谁知道这个江班头是不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像郝风楼这样的人,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其实让他真正去相信一个人,已是非常非常难了。任何一个在朝中能站住脚的人,从来不会轻易相信别人,他们只相信,你有没有把柄在他手里,他能不能控制得住你。
所以但凡想要得到贵人提携的人,其实想要得到大人物的垂青,未必是如何锦上添花或是雪中送炭,又或者是俯首帖耳,都未必凑效。其实最有效的反而是授之以柄,倒不如将自己的某些‘**’奉上,如此一来,大人物们才觉得你已得到了他的控制,从此不可能三心两意,方才肯肆无忌惮地用你。
而现在,郝风楼目光咄咄逼人地看着江班头。
江班头正色道:“小人知道大人必定疑心小人的用心,小人只是敬服大人,肯为大人做一些事而已。寺里的大人突然将大人移到西厢,禁绝探访,小人怕大人的家眷为此心急如焚……所以擅做了主张……给她们报了平安,大人若是觉得不妥,小人无话可说。”
郝风楼的脸色温和了一些,道:“寺里为何要突然给我换牢房?”
江班头道:“似乎上头的意思是要在郝大人身上做突破口,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大人的身上,如此一来才能两不得罪。”
郝风楼的脸色平静,其实他早已隐隐猜测出这个原因,现在有了江班头印证,不由点头道:“原来如此。外头有什么消息?”
“外头风言风语很多,自从大人进京,眼下朝臣们倒是安静不少,只是有不少秀才和监生闹得厉害,今年本来加了恩科,所以有许多举人入京,这些举子趁着这个机会也纷纷要朝廷秉公处置。要彻底查办。”
郝风楼莞尔一笑,大臣们住口了,想来是不愿做出头鸟。所以怂恿着那些小鱼小虾们去闹,可是这些小鱼小虾乃是朝廷的基石,所谓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道理其实就是如此,这些人都是士大夫,或者说是士大夫的代表人物,这些人要闹。代表的其实不只是几个乃至是几十个人的声音,谁也不敢忽视。
“我知道了,有劳你挂心。”郝风楼温言道:“若是我有机会出去。定会酬谢,你别忙着摇头,这个世上的事本就如此,我好你好。大家才能好。只是不知大理寺那边什么时候过审?”
“怕就在这几日了。”
郝风楼似乎在掐算什么,旋即道:“安南那边可有消息?”
江班头苦笑道:“大人,小人是什么身份,安南就算有消息,小人怕也不得而知。”
郝风楼哂然笑了,一时觉得自己竟是忘了这个,不由道:“有劳你了。”
江班头怕被人看见,便道:“再过一会儿。大人们该来巡查了,小人不敢久留。”说罢。收了碗筷,匆匆的离开了。
郝风楼不由觉得可笑,想不到今日会承一个牢头的恩惠。
再过几日就要提审……
郝风楼又陷入了沉思。
这几日在牢房里,他都在沉思,在回想一个个的细节,要脱出牢笼就必须步步为营,不能有一丝的疏漏。
大理寺的鬼主意,无非就是想把自己受打击的面降到最低。而朝廷其他大臣呢?还有谁会不依不饶?是了,胡广……这个人和自己是死仇,此时有机会断然不会放过的,他下一步会怎么做?
胡广和解缙是同乡,解缙这个人聪明绝顶,此人会有什么鬼主意?
当然,最重要的是天子,圣意才是最重要的,眼下可是永乐朝,不是弘治主政,这天下终究还是天子说了算。
郝风楼乱七八糟地想着,一时有些发痴。
倒是这时候,有堂官前来巡视,其实一般的狱官,平时是极少在这污浊的地方四处晃悠的,只是如今收押了个郝风楼,这才对这里重视起来。
那狱官经过郝风楼的牢房,故意目视前方,眼角的余光却是快速地扫视了一眼木栅栏里的郝风楼,嘴角不经意地露出一分冷笑,快步地走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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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日子,江班头又来了,这一次却是愁眉苦脸,对郝风楼道:“郝大人,寺里传来消息,说是昨夜听说寺卿大人去会了胡广胡学士一面,却不知密议了什么。”
“消息可靠吗?”
江班头正色道:“这是衙里的轿夫说的,昨个儿他们送大人去的胡府,想来是可靠的。”
郝风楼眉宇一动,道:“去胡府做什么?”他自觉失言,这种话实在没有问起的必要。
江班头却是不由道:“或许是面授机宜,指不定是想办法算计郝大人,郝大人放心,这里的饮食都是小人看管的,若是有人想做手脚,小人不可能察觉不到……”
郝风楼不由莞尔,道:“你担心他们下毒?这不会,这些人虽然与我有仇,却不是下三滥,这种事,他们未必会做。再者说,我若是死在这里,这些人,谁都别想逃过,想要害我,真当我那母后对我这义子不闻不问了?想要整垮我,唯一的办法就是在这个案子上头,唯有这样才能以后宫不能干政的名义令我母后止步不前,否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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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九章:心头大石落地
郝风楼的猜测是对的,胡广再糊涂,也不至于到在大理寺下手脚的地步。之所以请那位大理寺卿去,无非就是叮嘱一下,给郝风楼一点苦头而已。
只是闫恒也不是傻子,你说吃苦头就苦头,若是这苦头吃得太大,闹出事故怎么办?郝风楼不是寻常的犯人,闫恒要的结果是郝风楼认罪,这个过程中,虽然将他当作真正的囚犯对待,但是绝不会胆大妄为到过于显露痕迹。
闫恒是官,是文官,不是三教九流,轻重他懂。
所以虽然应承下来,不过该如何还是如何。就这样过了几日,眼看火候差不多了,宫里那边态度暧昧,可是朝廷这边要求过审的声音不小,大家伙儿都在盯着这里,一点都不肯放松,闫恒知道不能再拖了,旋即叫人挂牌。
挂牌之后择定了日期,闫恒穿着簇新的官袍,会同大理寺的堂官人等,再请了个都察院的御使旁听,屁股落在大堂之上,头顶明镜高悬,手持惊堂木,整个人不苟言笑,宛如那十殿阎罗、判官。
啪!
“带钦犯!”
这里头又有许多名堂,人犯和钦犯的区别是极大的,说来也是可笑,人犯一般都是命案或者寻常案子,犯的事也委实不太入官人们的法眼,可是这人犯带进来的时候,往往都是狼狈不堪,早就被打得鼻青脸肿,甚至有的上气不接下气。
而钦犯往往是大案,有的是犯官贪渎。兹事体大;有的是谋反、欺君,不容忽视。不过这样的犯人却往往光鲜体面,一般情况也无人敢随意殴打。多数人浑身干净体面,在牢中受到的待遇料来不会太差。
不过郝风楼带进来的时候,却让那旁听的御使不禁眉头。
郝风楼这个钦犯显然有些狼狈,虽然身上没有淤青和浮肿,可是衣衫褴褛,散发着一股熏人的味道。
这御使不禁扇了扇鼻尖,露出几分厌恶之色。只是他颇喜欢看郝风楼倒霉的样子,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
闫恒眯着眼,看了郝风楼一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心里自知,这时候绝不能表明自己任何的态度,眼下能做的。就是一副铁面包公状。显露自己只办公务,不徇私情。
他猛拍惊堂木,道:“堂下何人。”
郝风楼面色如常,虽然显得落魄,却是淡定自如,这倒让人有几分刮目相看。
郝风楼道:“锦衣卫指挥使佥事郝风楼。”
闫恒冷笑道:“你如今已是犯官,理当跪下说话。”
这倒不是闫恒要和郝风楼为难,只是这是审案的规矩。除了士大夫,不可轻易折辱。即便你是武官,这个规矩也要遵守,如此才能震慑人犯。
谁知郝风楼却是淡定地道:“大人,卑下只拜父母和天地,其余人不敢拜!”
闫恒一时怒了,这是什么道理,你是哪根葱,倒是跑到这儿来拿大了。
他正要猛拍惊堂木,反唇相讥,却被身后的一个幕友突然咳嗽一声制止,那幕友朝他使了个眼色,指尖在虚空中书了义子二字。
闫恒和这幕友早有默契,经他一提醒,顿时明悟,这郝风楼……乃是宫中义子,他说只拜父母和天地,父母既有授以身体发肤的血亲,也有那宫中的父母,这是提醒自己,郝风楼的身份有些敏感,没必要在这下跪上头纠缠。
闫恒只得咳嗽一声,继续道:“郝风楼,你可知道你所犯何罪?”
郝风楼就这样站着,既不跪拜,也没人给他搬椅子来坐,因此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