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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风流-第2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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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中又陷入了沉默。

    可怕的沉默。

    一旁的赵忠保持着微笑,亦是打量郝风楼。

    最后……朱棣幽幽叹了口气,道:“你并没有罪,不但无罪,反而有功,还谈何万死?今日之事,若非是你揭露,那恶贼沐猴而冠,朕只怕朕要敕一个江湖术士,来做宗亲藩王了。不只是如此,那纪纲罪大恶极,朕从前呢,不是不知此人素来野心勃勃,只是一直觉得,一个人有几分野心,也不是罪过,有野心,也没什么不好,朕用的是他的才,只要能将他喂饱,就能好好的给朕办事,可是朕想错了,想错了啊。朕的那些个老兄弟,有许多人,尚且还知道收敛,可是有人呢?有人却为了一己私利,去怂恿汉王,去挑唆世子,以至于朕和他们父子之间,势同水火,这……不是汉王和汉王世子的过失,是朕的过失,朕现在想来,终于明白,错的不是别人,是朕!”

    朱棣仿佛一下子老了,一字一句道:“朕立了太子,却是三心两心,为何?那是害怕储君,害怕朕的这个儿子,得到太多人的拥护,迟早有一日,会威胁到朕,朕要为百年之后做打算,可是朕又要为现在做打算,现在朕绝不容许太子受人顶礼膜拜,可是百年之后,他又要克继大统。所以,朕才利用了汉王,利用朕的这个儿子,去威胁朕的另一个儿子,让他胆战心惊,如履薄冰,让他每日生活在忧惧之中,无暇他顾,好生生的做他的太子,死心塌地的侍奉朕就好了。至于汉王,朕一次次给他希望,给他那些党羽希望,其实,这都出自于朕的私心,今日,朕突然明白了,郝风楼,你教朕明白了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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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三章:大局已定

    听到朱棣的语气,郝风楼不禁松了口气,他心里明白,自己这一次,还算幸运。

    明明知道了这天大的秘闻,而天子并没有动怒的意思,这就说明,自己顺利过关,过了这个坎儿,心情也不禁变得轻松了少许。

    朱棣却是道:“朕明白了,这家事,未必就是国事,家国天下,若是把这三者混淆的太厉害,也未必是好事。朕将家当成了国,将自己的儿子们,当做了棋子,这……很不应该……”

    朱棣靠在御椅上:“也正因为如此,朕本以为,可以利用自己的儿子,却没曾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些儿子,何尝是被朕利用,朕的那些大臣,却也没有少利用。”

    “这些人,可恨!”朱棣满脸怒容,按着御案,道:“纪纲那边,仔细审问,且看看,还有谁涉案,朕还记得,朱允文进京的时候,有不少读书人都在寻衅滋事吧。”

    郝风楼忙道:“微臣已命人记下了。”

    朱棣目光深沉起来,淡淡道:“这就好嘛,罪名,就不必罗织了。”

    郝风楼道:“微臣明白了。”

    朱棣又道:“至于那个朱允文,弃尸吧,一个蝼蚁而已。倒是……”朱棣很快就冷静起来,手指头在御案上打着节拍,道:“朕担心的不是这个,是边镇的那些丘八啊,这些个丘八,很不好料理,此番汉王出了事,想来。有不少人心里疑惧吧,汉王……朕打算从轻发落,先关押几日。过几日,朕会有旨意,放他出来,他依旧还是汉王,立即前去就藩,不得在京师滞留一日,汉王的护卫。要缩减,只许他一卫的规模。不过汉王府的长史人等,俱都要拿办。这些人,不必活了。此事,赵忠来办。”

    赵忠把腰勾的更低:“奴婢遵旨。”

    朱棣又想到什么:“方才是说到边镇么?郝风楼此番立了大功,若不是你今日在奉天殿揭发纪纲。不是戳穿了那‘朱允文’。朕现在,怕要心如刀绞,食不甘味了。郝风楼,你不必有什么疑虑,你知道的事,不要让第四人知道,若如此,朕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说到这里,方才还是阴云密布的朱棣。终于露出了笑容,郝风楼这么一折腾,事后回想,整件事倒都还算是圆满,谋反的是纪纲,而汉王最多也只是受人利用,虽然确实有许多无状之处,却勉强还能体谅,汉王是绝不可能克继大统了,正好把他打发出去,让他乖乖待在封地,也算是面壁思过,断了他任何的念想。

    至于朱允文这个麻烦,也已经解决了,有了这个先例,往后谁还敢冒充建文天子?真正的朱允文已经死了,无人冒充,那么这个人,就永远消失。到时朱棣还少不得要发几封奏疏,让各处州县,留意建文的行踪,这个秘密,只要郝风楼不说,赵忠不说,那么就永远,不会再有人知道。

    对于郝风楼,朱棣还算是颇为信任的,虽然方才,郝风楼道出这秘闻时,朱棣冒出了许多古怪的念头,可是当他冷静下来,却终于将这些念头遏止了下去。

    朱棣慢悠悠的道:“现在大事已定,可是即将入冬,北元蠢蠢欲动,各镇的边将,又都疑惧不安,朕就在想,朕什么时候,是不是该去一趟北京,去那里,见见朕的老兄弟,去料理一下边务。太子呢,也正好可以监国,让他熟稔一下政务,也很好嘛………”

    朱棣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郝风楼吓了一跳,很快,他就明白了朱棣的意图,这一次汉王谋反,是纪纲的布置,可是汉王被擒,也是纪纲的布置,纪纲这种‘老兄弟’已经不可信了,其他人呢?若当时是纪纲说动北平都指挥使不是擒汉王,而是谋反呢?

    天子是靖难出身,从北平带兵一路南下,这样的人,怎么放心边镇那边?站在朱棣的立场,那是肯定要去一趟的,不去,不安心。

    再加上,朱棣素来喜爱军戈铁马的生活,北元虎视眈眈,想必,在京中困了这么久,也早就想要活络一番筋骨了吧。

    至于太子监国……这想必,也是经历了朱允文和汉王之后,天子所做的一个安排 ,太子监国,某种意义来说,一方面是让太子熟稔政务,另一方面却是传达一个清晰的信号,将来能克继大统的,只有太子,任何人,都不必有什么非分之想了。

    这个心思,郝风楼能知道一些,不过郝风楼却又不由想,陛下只是如此单纯的心思么?又或者是,想要借着监国,试探太子?

    当太子的父皇不在了,且看这太子在金陵,会做什么小动作,一旦……

    郝风楼不由不这样去想,因为他清楚,只要船上那一身冕服,这世上,亲情永远只是点缀。

    郝风楼下意识的道:“陛下,边镇不宁,此番陛下前去北京,只怕不妥,微臣……”

    朱棣压压手,叹道:“你道朕想去?你错了,本来,朕是想让汉王去,让汉王去擦这个屁股,可是闹出这样的事,这天下,还有谁可以去镇抚那些个无法无天的混账?朕是不得不去,也是非去不可。朕意已决,此事,过几日会交廷议讨论,事情,就这么定了,你办好自己的差事吧,到时朕若是当真北巡,或许,你还要随驾,这锦衣卫里的事,你却还要办妥当了再说。”

    郝风楼只得道:“微臣遵旨。”

    他告辞要走,朱棣颌首点头,可是几乎要走到门槛的时候,朱棣却突然道:“你回来。”

    郝风楼连忙旋身,道:“陛下还有什么吩咐。”

    朱棣目光幽幽的看他:“汉王那儿,不要亏待了。”

    郝风楼点点头,出了暖阁。

    从暖阁出来,郝风楼大大出了一口气,正待要走,迎面却看到徐皇后风风火火过来。

    郝风楼不敢怠慢,连忙上前问安。

    徐皇后面若寒霜:“汉王,还能活么?”

    郝风楼道:“娘娘,陛下已经回心转意,过几日,就让汉王就藩……”

    徐皇后先是大吃一惊,旋即打量郝风楼,道:“真的么?”

    郝风楼微笑:“母后自管去问,儿臣还有事要办,就此告辞。”

    郝风楼没有在此多逗留,若是呆的久了,免不了徐皇后要问东问西,自己的努力,徐皇后很快就能明白,自己这番不肯居功自傲的态度,其实是最讨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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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诏狱。

    负责坐镇的指挥使佥事和镇抚二人,如今都乖乖的在门前等候。

    狱中的上下官员,也都是一个个垂手而立。

    纪纲已经进去了,事情已经很清楚,郝同知如今已是如日中天,彻底打垮了纪纲,自此之后,整个锦衣卫,无论是名义还是实际上,都已和郝同知密不可分。

    大家不是傻子,现如今,郝大人是只手遮天,这锦衣卫里的事,他说一句比所有人说一百句都有用,此时已有人前行禀告,说是郝大人即将到来,这个巴结的机会,谁肯放过。

    所以本来同为佐官,无论是指挥使佥事还是镇抚,此时此刻做出的都是毕恭毕敬的样子,品级不重要,官职大小不重要,最重要的是郝大人要来了,这个理由,足够他们精神振奋,也足够他们提心吊胆,足够他们小心翼翼。

    过了晌午,郝大人只带着几个亲卫骑马过来,这佥事和镇抚一见,哪里还敢怠慢,连忙小跑着上前,一个道:“大人辛苦。”另一个道:“卑下有失远迎,实在万死。”

    郝风楼将马缰丢给他们,却是气定神闲的下了马,只是和他们点点头,便当先进入诏狱,里头的百户、总旗、小旗人等,一个个拜倒,纷纷道:“见过大人。”

    台阶后头,乌压压的人头攒攒,跪了一地的人。

    郝风楼加快脚步,只是吩咐了一句:“让弟兄们起来,各司其职,来人,带路,本官要去见纪纲。”

    这种举重若轻的态度,郝风楼习惯的很快,任何人手握了大权,做了官儿,自然而然,也都很快学会坦然面对别人的巴结,会去习惯别人的小心翼翼和恭谨。郝风楼也不能免俗,他没有一丁点的觉得不妥,即便这些人里,有不少曾经和他嘻嘻哈哈过的人物,可是现在,他们跪着,他们躬着身,他们朝自己露出忐忑不安的微笑,对于郝风楼来说,已经成了理所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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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四章:你去死吧

    还算简洁的牢房里,灯火昏暗,不过等到郝风楼走进去的时候,这里立即点了许多盏灯,一下子,就亮堂起来。

    郝风楼似乎并不习惯这牢房中的气味,禁不住皱了皱鼻子,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一个蓬头垢面的人身上。

    纪纲,这个曾经的锦衣卫都指挥使,现如今却显得很是落魄,他的身子,一直在瑟瑟发抖,这并非是他没有胆量,也并非是他怯弱,而是在这里,只有他才最清楚,进了这诏狱,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

    郝风楼截下来身后的绒毛披风,丢给身边的一个校尉,随即挥挥手,道:“所有人,都出去。”

    郝风楼要见佩刀,而纪纲手上却是锁链,因而,随扈们倒也没有犹豫,纷纷退出去,将牢门紧闭。

    这里没有桌椅,所以郝风楼只能负手站着,他看着纪纲,纪纲抬起头,那蓬头背后的眼睛,亦是赤红的看着郝风楼。

    郝风楼吁了口气,道:“大人可好?”

    纪纲没有做声,不过手中的镣铐,却发出哗啦啦 的声音,明显他的身体,在微微的颤抖。

    郝风楼淡淡的道:“今日来见纪大人,无非就是一叙旧情,也有一些话,想要和纪大人说。”

    纪纲冷笑:“只是一点差池,只差一点点,成王败后,没什么好说的。郝风楼,你想来羞辱老夫么?你以为,今日你胜了。就可以得意洋洋……”

    郝风楼打断他:“纪大人错了,这不是成王败寇,而是纪大人咎由自取。”

    纪纲大笑:“咎由自取?郝风楼。假若是在四五年前,胜的不是燕王,那么燕王只怕也会和老夫一样,待在这里,莫非燕王,也是咎由自取?假若当时,靖难的是纪某人。纪某人带兵入了京,坐在金銮殿上的,也是纪某人。何来的咎由自取?老夫这些年,一路扶摇直上,什么事看不透,到了现在。你还那些糊弄人的把戏来骗人。你……不觉得可笑么?”

    郝风楼不禁笑了:“世上的事,之所以存在,就有他的道理,你道为何?你自以为,自己只是出了小小疏漏,却是功败垂成么?纪大人,你错了,今日我来这里。要和你说的,就是一个真相。”

    纪纲蜷在角落。冷哼一声。

    郝风楼似笑非笑的叹口气:“你可知道,朱允文其实已经死了?”

    纪纲沉默……

    郝风楼冷笑:“杀他的,乃是赵忠,东厂的掌印太监,此前,这个人一直隐匿不出。”

    “你又知道不知道,这个赵忠,还有一个侄子,早在两年前,就被安排去了临沧卫做指挥使?你又知道不知道,安排他的人,是谁?”

    纪纲禁不住道:“是谁?”

    郝风楼笑了:“兵部尚书,夏元吉。”

    “他?”纪纲不由微愣,那个时候的赵忠,声名不显,怎么和兵部尚书夏元吉厮混一起的?

    “你很奇怪么?”郝风楼笑了,道:“其实要查,也很容易,问题的关键在于,从一开始,就没有人将赵忠当一回事而已,大家都认为,赵忠不过是王安获罪之后,天子随手选出的一个人,可是你错了,这个人,不简单。兵部尚书夏元吉,当然不可能和赵忠有什么牵连,可是假若,这件事是太子授意呢?”

    纪纲身躯一震。

    郝风楼不由叹口气:“其实,太子殿下,应当早知道朱允文已经死了,而这赵忠,其实从一开始,就是太子的人,你明白了么?不只是如此,你的心思,太子殿下也一直都知道,知道你想要蛇鼠两端,知道你迟早,会献上投名状,所以太子殿下,一直在等,在等你将那汉王的人头,献上。”

    纪纲幽幽叹口气:“不错。”

    郝风楼道:“所以太子殿下,一直在等,在等你动手,你在汉王府的一切布置,别人看不出来,可是他却看出来了。于是他冷眼旁观,做这坐收渔翁之利的渔夫,你与太子殿下,也算是一拍即合,神交已久。只是你却忘了一件事。”

    纪纲噗嗤噗嗤的喘着粗气:“什么事?”

    郝风楼微笑:“为何弹劾汉王的是杨士奇?为何不是别人,偏偏是他?”

    纪纲禁不住道:“那又如何?”

    郝风楼怜悯的就看纪纲,道:“你知道么,杀人,是要脏手的,有的人是自己的心腹,得干干净净,可是有的人,注定了就只能给人充作刀剑,杨士奇是如此,你也是如此,其实所有的一切,太子殿下都看在这里,甚至还在暗中推波助澜,可是他和他的心腹,是绝不可能插手其中,杨士奇和你,却想干净而不可得,我只问你,太子殿下,会容许有朱允文存在么?”

    “你错了,天子能容忍一个冒充的朱允文,太子殿下却绝不可能,天子靠的是马上得来的江山。而太子,凭借的却是以解缙为首的朝廷大臣,凭借的是数以万计的读书人,他和朱允文,都是一样的人。同行呢,是冤家,有朱允文在,就会有许多人三心二意,甚至有人会生出妄想,认为陛下百年之后,其实朱允文未尝,不是一个好的人选,这虽然只是一些读书人的痴心妄想,可是当真有人冒出这个念头,太子殿下,就绝无可能,万众归心了。”

    “你明白了么?收拾掉了汉王,太子就会毫不犹豫,收拾掉你布置的这个朱允文,如何收拾?无非就是,揭穿朱允文的真实身份。既然他已知道这个朱允文乃是假的,要揭穿,何其容易?可是一旦揭穿,就会牵连到你,汉王完了,你自然而然,也就没有了作用,到时,你依旧是十恶不赦之人。”

    “朱允文既然已死,这件事,天子知道,太子知道,赵忠也知道,可是为何,赵忠一个东厂掌印,不立即寻找证据,来揭穿这个朱允文?你真以为,赵忠只是个酒囊饭袋?你错了,这只是因为,汉王还没有彻底的垮台,这个时候,留着朱允文,还有一些作用,所以赵忠一面暗中奉旨寻找朱允文的破绽,另一方面,却在拖延时间,既是给你制造机会,也是给太子制造机会。”

    “你现在明白了么,无论结果是如何,无论朝觐谁成谁败,你纪纲,都必须死,什么成王败寇,这场游戏之中,你注定,就已经成了弃子,可笑的是,你居然还不自知,居然还自鸣得意,以为将所有人,都玩弄于鼓掌之中,其实被人玩弄于鼓掌的,恰恰就是你。”

    纪纲身上的锁链发出哗哗的响动,显然,他情绪变得激动起来。

    郝风楼背着手,叹道:“人啊,就是如此,人人都以为,自己利用的是别人,其实,却恰恰是被人所利用。更可笑的是,此人还不自知。所以,人千万不要有非分之想,不要有贪欲……”

    纪纲突然想到了什么,身躯颤抖的更加厉害,整个人蜷在角落,牙关都咯咯作响起来。

    郝风楼看了他一眼,忍不住道:“怎么,纪大人在害怕?”

    那蓬乱的头发背后,纪纲的眼睛,竟是流出泪来,声音哽咽的道:“你和老夫说这些,这些…这些本不该说的……你就不怕老夫说出去……或者,压根……你就不会给老夫说的机会……是……是么?今日……今日……是不是,大限已到……”

    郝风楼风淡云轻,摇摇头:“不是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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