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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口宁王殿下要反,故意掩饰掉那双方的私仇,假若宁王是打着为儿子报仇的旗号,这些护卫,自然是铁了心跟着宁王殿下干,可论起是谋反,就是另一回事了。
朱权自然能听出郝风楼的言外之意,正待怒斥,可是郝风楼不给他机会:“宁王方才说,这天下,本就该是宁王殿下坐的,宁王殿下,要与陛下共分天下是么?殿下说出这番话的时候,难道不觉得脸红?”
这便是话语的主动权,主动权掌握在谁的手里,谁就占据了主动。
而郝风楼确实占据了主动,因为宁王朱权不说话了,更是因为,这个问题,是宁王深藏在心底深处数年的问题,既然郝风楼要从这个问题入手,宁王选择了沉默。
郝风楼笑的更冷:“你自以为吃了亏,自以为上了当,自以为自己被人耍弄了,是么?哈……荒谬,真是荒谬,那么我要敢问宁王殿下,当年建文欺负宗室皇亲的时候,你在哪里?”
“你还在做你的逍遥王爷,坐掌十万精兵,一声不吭,周王废黜,你置之不理,湘王全家自FEN,你无动于衷,那时候的你,可有想过靖难么?”
朱权咬着唇,竟是发现自己无力反驳,当时的情况,面对的乃是朝廷,他当然不能做出头鸟。
“等到陛下竖起了靖难大旗,为宗室们报仇雪耻时,历经大小百战,朝廷五十万大军围了北平时,你当时又在哪里,你为何按兵不动,即便是没有给陛下半分救援,可是可是口头上,可有一丁点的策应么?”
“没有,都没有,你依旧是坐守在宁城,没有做声,冷眼旁观,因为你怕,你怕一旦陛下靖难失败,自己引火上身,你明明知道,陛下靖难,是为了宗室,是为了皇亲,是为了许多的兄弟,和他们的子侄,甚至他靖难成功,你也能得到偌大的好处,可是你没有做声,你把头埋在了沙子里,自诩自己文武双全,其实不过是个懦夫。”
“等到陛下决心南下,奈何手中没有兵马,前去宁城,向殿下借兵时,殿下是怎么做的?殿下再三不肯,却是陛下先是诓骗你出城,将你挟持,才掌握了你的宁城卫,掌握了你的朵颜三卫,我说句不好听的话,殿下当时,也想靖难,因为殿下自己心里清楚,若是陛下靖难不成,殿下也要遭殃,可是你怕,你怕一旦失败,最后殿下会惹来麻烦,所以你才演出了这么一出好戏,故意让陛下挟持你,为的,既是想分享靖难的果实,同时,一旦陛下靖难失败,朝廷追究,你大可以将所有的责任推卸给陛下,说自己无非是受了胁迫,你看,殿下是何其的聪明,无论这场战事是成是败,都和殿下无关,成了有殿下的好处,败了,也没有殿下的坏处,是么?”
朱权目光一滞,郝风楼说出了一个秘密,或者是将朱权的心思,公布于众。
没有错,至少在大众的认知里,当时的宁王,是个老实人,而当时的燕王,却是个狡诈无比的家伙,他跑去向朱权借兵,朱权不肯,结果燕王故意引诱朱权出城,请他相送,‘懵懂无知’的朱权自然应允,结果却被燕王摆了一道。
其实……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朱权的手段而已,他知道燕王的心思,燕王也知道他的心思,因此,双方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一个傻乎乎的跑去送自己的兄弟,一个将他挟持起来,号令他的兵马。
这便是朱权的聪明之处,他想靖难,可是担心后果,他必须得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既然如此,那么就必须暗示朱棣演出一幕好戏,否则,他就绝不肯冒这样的风险。
事败,所有的脏水,都可以泼在你朱棣身上,可是一旦事成,你可莫要忘记了咱们兄弟的承诺,你可是说过,一旦事成,咱们平分天下的。
这是朱权的小心思,朱权不但没有觉得羞愧,反而自诩自己聪明。
可是郝风楼却是冷笑:“陛下为了宗室,为了大家的利益,可以义无反顾,即便赴汤蹈火,也无怨无悔,因为陛下知道,假若任由如此下去,不但陛下要被那建文铲除,便是宁王殿下,便是其他的宗室皇亲,亦无幸免,所以陛下数年靖难,流血流汗,无数次将自己置身于危险的境地,最后才入了金陵,面南而座,受百官拥戴,称孤道寡。可是殿下……又算什么东西,殿下固然是聪明人,懂得明哲保身,可是这大明,似殿下这样的聪明人太多太多,如过江之鲫,而如陛下那般的人,天下只有一个,宗室之中,也只有一个,什么是受命于天,这便是受命于天,什么是真命天子,这便是真命天子,殿下也配和陛下相提并论么?”
这番话,等同于直接揭了宁王朱权的面皮。
朱权认为自己文武双全,认为自己深谋远虑,可是经郝风楼的口里说出来,却是如此不堪。
是啊,明哲保身谁不会,耍弄手段,谁又不会,可是敢如朱棣的,又有几个。
这世上多的是沾沾自喜的小聪明,可是敢于承担,敢于赴汤蹈火的又有几人?
郝风楼咄咄逼人的看朱权:“所以,殿下方才那些大逆不道之词,在本官看来,实属荒谬,陛下是真命天子,殿下,不过只是个皇亲国戚,受了陛下恩惠,才有一场富贵,也仅此于皇亲国戚而已。”(未完待续……)
第六百四十九章:自作孽不可活
朱权气的发抖,因为从来不曾如此不屑于顾的对自己说这番话,也从来不曾有人,将自己说的如此的不堪。
可是偏偏,当郝风楼说这些的时候,许多人都是深以为然,看他的目光,竟是隐隐带着几分鄙视。
就凭你也配妄想做天子,你是什么东西,真以为有几分小聪明,就可以和天子比么?
朱权无从反驳,他竟是无从反驳。
他气的发抖,忍不住咆哮,道:“放箭,放箭,杀了他,杀了此人,为吾儿报仇,报仇雪恨!”
朱权已经癫狂了,他已经疯了。
杀子之痛,还有羞辱之仇,一起涌上了他的心头,他已经没有了顾忌,他面带狞笑,竭斯底里。
“杀死这个狗贼,杀死他!”
他必须杀死他,不只是因为这个人杀死了自己的儿子,更是因为,这个家伙,羞辱了自己,这个羞辱,他朱权无法忍受,他数十年来的自尊,数十年来的骄傲,竟是被这个家伙三言两语击了个粉碎,自己的才华,自己的聪明,自己一切的一切,难道只是一个因为自己是天潢贵胄么?
“杀!杀!”
郝风楼朝他笑,只是冷笑。
郝风楼一点都不害怕,他有什么害怕的呢,在他的身前和身侧,有一群虎贲之士,这些人可以随时为自己赴汤蹈火,随时都愿意用自己的生命保护自己,自己站在他们中间。只要他们依旧还在自己的跟前,那么……自己就是不败的,他不会死。没有人可以在自己的武士面前动自己分毫。
更重要的是,他看穿了朱权的破绽,看穿了他权势背后的懦弱,这个人,不过尔尔,只是一个可怜虫罢了,一个这样的人。自己会害怕他么?
朱权一声令下,杨士奇和汤和人等却都是大惊失色,同时。也俱都严厉起来,杨士奇大喝:“宁王殿下,请你自重。”
便是汤和,即便他和郝风楼面和心不和。可是他却也毫不犹豫的道:“宁王殿下理应知所进退。”
江西大小的官员。俱都怒容满面,因为他们清楚,宁王杀死了郝风楼,就不免要杀死自己,因为杀死郝风楼,宁王就不得不反,除非自己愿意从逆,否则也绝不可能活下去。
既然如此。那么就没有选择,即便是再愚蠢的人。也不愿意和宁王去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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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轰轰……
一队队的官兵开始出现在街头巷尾,江西都指挥使下辖的人马早就开始集结,生怕出现任何意外,此时见宁王府这边剑拔弩张,带队的武官一声喝令,无数军马已从四面八方涌来。
一个武官飞快抵达宁王府外,这人低声与江西都指挥使交涉,这都指挥使却没有细雨轻声,反而是故意高声道:“谁敢谋反,立杀无赦,不必管顾本官,本官为朝廷效命,虽死吴无憾。”
他站在原地,没有走,只是背着手伫立着,威势十足。
因为他也没有选择,他南昌府内只要动了刀兵,他这都指挥使,就责无旁贷!
可是任宁王如何的呼喊,那些护卫们却都像是钉子一样,没有动。
他们垂头丧气,面带犹豫,看着自己有些疯狂的主人,看着那义正言辞的郝风楼,看着郝风楼背后,一个个朝廷命官,他们不想反,也不敢反。
所以许多人竟一个个低垂着头,大气不敢出。
院墙里探出来的弓弩手们,亦是不敢擅自动手,因为郝风楼距离宁王殿下太近,他们既怕误伤,也万万不敢射杀钦差。
空气仿佛都已凝固了,只有冲昏了脑袋的宁王朱权,他勃然大怒,怒不可遏!
这些……都是死人么?你们,不都是忠心于本王的家将么,你们不都是曾向天举誓,要为本王上刀山下火海么?这些废物,酒囊饭袋!
他看着郝风楼,郝风楼朝他冷笑,那眼眸里,竟是轻蔑。
没错,那是冷到了骨子里的轻蔑,那洞穿了他敏感脆弱心底深处的眼神,让他更加癫狂了。
他动手了。
锵的一声,他拔出了身边一个护卫的长剑。
长剑在手,他没有停留,挺剑向郝风楼刺去。
所有人都震惊了。
宁王殿下……疯了……
这个疯子!
谁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向钦差动手,当着诸多人的面,莫说你只是藩王,即便是太子,那也不成。
许多人发出了惊呼,他们绝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郝风楼绝不能死,死了,他们就罪无可赦。
郝风楼只是笑,却早有防备,不过他背着手,依旧是纹丝不动,因为郝风楼知道,这不劳他动手。
一个握剑在手的藩王,又有什么威胁。
可是朱权却是眼睛血红,他挺着长剑,疯狂的向郝风楼刺去。
半丈,三尺,二尺……
五寸……三寸……
砰砰……
朱权顿住,那柄剑则被一柄长刀荡开。
火铳的声音很清亮,这是郝风楼身侧的武士发出的,用的是近距离的短铳,直接打在了朱权的手臂上。
朱权打了个趔趄,倒下,手臂上都是血。
那柄剑也落下,也染了血,只是这血不是出自郝风楼,而是他自己。
朱权倒地,斯文扫地,疼痛的感觉自他的手臂传来,他咬牙切齿,却突然有一种无力感,如此的无力,如此的让他茫然无措。
他何曾想到,自己会有如此的羞辱,何曾想到,自己会倒在郝风楼面前。
可是所有人都沉默了。
或许所有人都应该庆幸,至少这个结局,对绝大多数的人都是幸运的。
宁王口出大逆不道之词,钦差郝风楼反驳,宁王恼羞成怒,挺剑袭钦差,为钦差侍从所制。
听起来,这像是天书,教人难以相信,可是这事儿就发生在眼前,大家也相信,用不了多久,无数封众口一词的奏书,都会印证这一点,那么,宁王多半,是咎由自取吧。
郝风楼眯着眼看地上的宁王,没有同情,也没有悲凉,只有一种刻骨的讥诮,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只是个懦夫,不懂得责任,却只懂得投机取巧,从不知付出,却永远只知道索取,这样的人,居然也敢痴心妄想,居然还沾沾自喜,居然还将别人看得一钱不值,这种人,看上去恐怖,其实,不过是个妄自尊大的可怜虫罢了。
朱权在哀嚎,他大声咆哮:“好,好,来人……”
没有人理会他,即便是那些最忠诚的部属,此时此刻竟也是大气不敢出,这个世上,自有一样东西,叫做天理,有的人不讲道理,而且大多数时候,都是不讲道理的,只是有些时候,比如现在,大家反而讲道理了。
不讲道理,就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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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风楼冷冷的看过朱权之后,扭过头去看杨士奇和汤和人等,道:“今日之事,诸公想必是是看到了,并非郝某人冲撞宁王殿下,实是不得已而为之。”说罢,郝风楼冷着脸,拂袖而去。
郝风楼走了,他没有进王府,其实他进去也是无妨,因为到了如今,谁敢造次?可是他抬腿就走了,没有理会朱权,没有理会江西的文武官员。
大家只能苦笑,这郝大人倒是好,又骂又打之后,拍拍屁股扬长而去,背后擦屁股的,岂不是自己?
汤和觉得事态严重,忙叫人将宁王扶起,说了几句好话,便匆匆走了。
杨士奇自然不会有什么逗留,自然这飘然而去。
倒是在这王府附近,依旧却有无数的兵马,江西都指挥使这边明白,宁王恼羞成怒,随时可能做出任何事,而且接下来。必定会有无数的奏书前去金陵,而天子如何处置这个藩王,还是两说的事,在此之前,他必须保证南昌的稳定,即便是那些王府的护卫未必敢跟着朱权谋反,可是凡事都要以防万一。
朱权已被抬入王府中疗伤,现在的他,已经什么都不是了,他唯有等待,等待着下一道旨意。
郝风楼则是当夜入驻在南昌城外的军营,会见了一些江西的官员,大家心照不宣,当然都没有谈论关于宁王的事,因为大家都清楚,到了如今这个境地,宁王怎么样,已经和他们无关了,他们能做的,就是将事情事无巨细的写清楚,送到御前,到时,自有圣裁下来。
因而大家只是寒暄,不断的寒暄,没完没了的寒暄,寒暄之后,吃茶,江西的茶水带着几分甘甜,郝风楼喜欢这里的山,喜欢这里的水,对这里的人,却也觉得没有多少的排斥。(未完待续……)
第六百五十章:收拾你
南昌的局面是任谁都不曾想到的,各种眼花缭乱的书信和奏书送到京师的时候,整个京师,便沸腾了。
汤和的书信比奏书来的早一些,汤和的意思很明显,这件事很大,必须得让解学士先了解情况,好教解学士早些定夺,事先有个准备,这一番良苦用心,解缙接到书信的一刻,便了然于心了。
解缙皱眉,最后吁了口气。
郝风楼他很厌恶,可是并不代表他喜欢朱权,藩王是解缙等人天然的敌人,更何况这位王爷并不安份,一个不安份的王爷,如今却是挨了揍,说起来,还真有那么些可笑,可是解缙又明白,这并不可笑,整件事郝风楼的所作所为都无从挑剔,甚至还颇为公忠体国。
解缙想了想,将书信放下,他事先得到了消息,并不代表他要急着有什么动作,因为天子必定是不喜欢,那奏书未到,自己便已摸清了南昌府底细的,而且,这件事和自己无关,只是,这里头有什么文章可以做呢?
想了想,解缙写了个条子,旋即交给自己的心腹,吩咐道:“这封书信,务必要送到太子殿下手里,不要有什么差错。”
做完这些之后,解缙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等,等待着暴风雨的来临,这暴风雨,会来么?
推开了公房里的窗,窗外阳光明媚,骄阳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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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奏书送到了御前,朱棣还在为南边藩国的事忧心重重的时候。南昌的消息便来了。
让郝风楼去南昌的初衷,其实不过是心血来潮,只是小小的想要敲打一下宁王。仅此而已。
削藩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温水煮青蛙,这件事,朱棣不急,眼下,不过是个小小的告诫而已,所以这件事。说过之后,朱棣便没有再放在心上,可是当南昌的消息传来。朱棣才猛地想起这么一档子的事。
他拿着的是汤和的奏书,汤和在奏书中不敢说谎,事实上,这等事目击者太多。任何一个谎言。都可能让自己遭来灭顶之灾,所以汤和很老实,他是据实禀奏,宁王说了什么,郝风楼说了什么,他一五一十,没有浮夸,也没有隐瞒。说了个清清楚楚。
朱棣细细的看着奏书,神色凝重。有时却又禁不住眉飞色舞。
说到宁王口出大逆不道之词的时候,朱棣冷哼,面露狞色,他当然清楚,这是宁王的心里话,他知道宁王在想的是什么,只是平时,宁王不敢说,可是在南昌,面对着郝风楼,他终于说了,说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朱棣很恼怒,宁王觉得自己亏欠了他,可是朱棣并不认为,其实朱棣觉得自己理应辩驳,理应反击,可是无奈何,这个宁王面对自己时,却是恭恭顺顺的样子,外表恭顺,实则却是绵里藏针,朱棣压根没有辩驳的机会。
因此,朱权的那些话,在朱棣看来,让他很是郁闷,没错,就是郁闷,明明朱棣觉得,这个家伙自私自利,他的话里,在自己的理解中,没有一处正确,可是朱棣在千里之外,竟是无可奈何,一丁点办法都没有。
朱棣继续看下去,然后看到的是郝风楼的反驳之词。
郝风楼的反驳很犀利,直接指出了宁王的小心思,而这些小心思,朱棣知道,宁王知道,可是其他人却不知道,在别人眼里,宁王忠厚老实,顾念兄弟之情,而朱棣呢,则是阴险狡诈,诓骗自己兄弟出城,然后进行挟持,这些‘误会’,早已沸沸扬扬,天下谁人不知。
朱棣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自己,可是讨厌被人算计,很显然,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