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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风楼忍不住皱眉。
二十万之数!徐景明这个家伙的数学看来是真的数学老师教的,这个预估的字数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出入。
江西府县众多,人口密集,多山多水,最重要的是这儿既是朝廷的钱袋子,同时也是反谅山的最大基地,谅山军每到一处,确实都需要驻扎重兵,若是像广东这般,一府不过驻扎五百人马,各县勉强派个小队去维持,便可高枕无忧,那倒是省事,偏偏在那里却是全然不同,没有数千人马,压根就弹压不住府城,没有数百官兵,就维持不住一个县,再加上一些津要之地地卫戍,如此一算,郝风楼这点人马,还真不够塞牙缝的。
可是要绕过江西,或是海路袭击金陵,固然可以有些作为,只是船队出发,便是孤军深入,至多也不过维持三万军马的补给罢了,三万大军,突降松江口岸,要攻克镇江等地的重镇,还要面对数十万新军巩固的金陵卫戍,只怕比登天还难,况且到时候。江北和浙江、江宁等地勤王援军纷纷抵达,形成合围之势。那可就糟糕了。
不过……
倒是这书信之中提及到了一件事引起了郝风楼的特别注意,那便是金川门防务空虚。为此,朝廷打算加固金川的防务。
金川门说起来也是很有来历的,要知道,大明朝的历史就是一本厚厚的臭不要脸的反骨仔历史,其中各种不要脸耍贱的软骨头可谓是比比皆是,其中最为有名的,就是和郝风楼有莫大关系的李景隆,李景隆当时守的就是金川门,也是从金川门放了靖难大军入京。
定国公的意思很明白。郝前辈若是有兴趣,大可以来此一游。
郝风楼不由笑了,不得不说,他发现自己和徐景明实在是心有灵犀一点通,看来,接下来,还真有点儿意思了。
于是乎,郝风楼受到了这封书信鼓舞之后,立即打起了精神。兴致勃勃的巡视了一番各营。
各营的士气倒还过得去,毕竟从广州打到这里连战连捷,如今这里天气炎炎,却依旧还要操练。大家也没什么怨言。
大家见了郝风楼,若是在操练的,自是不会来理会。可若是就地休整的,大家便纷纷行礼。
郝风楼骑着高头大马。面带微笑,自然要保持着既春风得意又谦逊的笑容。春风得意是好教人知道,这位三军统帅,怀着必胜信念,已想好了对付敌人的手段。
而谦逊则是一个人最可贵的品质,做人不能太张狂。
郝风楼虽然没有可贵的品质,可是至少还能装出来。
他一直在苦苦思索的,便是接下来怎么打的问题。
在谋划了几日之后,郝风楼修书一封,利用自己的渠道,日夜兼程的送去了金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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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景明日夜都盼着郝风楼的回信,大明朝没有什么娱乐可言,在那后世,在街霸满大街泛滥的时代,尚且许多少男少女纷纷以结交笔友为乐事,况且是在这娱乐只靠戏台班子的大明朝。
徐景明接到了书信,立即躲在书房,看到了郝风楼的书信,旋即眼睛一亮。
“有点意思了。”徐景明不由笑了。
随即他将书信焚毁,开始努力思索起来,最后当机立断,吩咐了家丁:“备车,入宫!”
“公爷,宫里不是传出了消息,说是公爷操劳过度,陛下体恤,让公爷好生在府上歇着么?”
这还真是宫里来的‘口谕’,这徐景明隔三差五就嚷嚷着要面圣,非要去韶关,满朝文武,都能感受到这位仁兄的赤胆忠心,而且这厮还上了瘾,不去还不成,撒泼胡闹,什么花样都有,就在几日之前,他还跑去了大明门嚎丧,哭的真是凄凄惨惨,眼泪都流了一箩筐子,不断说什么愧对列祖列宗,朝廷危难之时,还留在这金陵,实是无脸做人了。
宫里的太监们也是倒霉,这厮跑到哪里,就得把他架出去,既不能动粗,还得好言相慰,自家的祖宗都比这家伙好伺候。
据说有个宫中的老太监,当年可是伺候过太祖皇帝的,太祖皇帝是什么人,大家都是晓得的,那喜怒无常,真真是一个不留神,就要了你的脑袋,哪个在太祖面前,不是如履薄冰,不是小心翼翼?每日当值,就好像上刑场似得,可是这位太监中的老前辈却是不禁摸着光洁的下巴感叹,突然好生想念太祖他老人家了。
太监们烦,皇上更烦,朱高燧可不傻,从前这厮不能让他去韶关添乱,现在就更不成了,他既是定国公,又是徐达之后,如今又是朝野一致吹捧为大明朝一等一的忠臣良将,武曲转世,关圣下凡,这样的人若是打发去了韶关,你能让他做一个小卒?能让他做一个千户?能让他做一个游击?能让他只做副将?哇靠,除了这主帅的帅印相授以外,朱高燧就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能给的。
毕竟这厮已经被吹捧上了天,都已经上了天,你若是委屈了他,大家必定会想,都说天子圣明,我大明如此一个栋梁,却让他屈居庸将之下,这圣明二字,怕是要打点折扣吧。这样大大的忠臣,却让他只在帐下听命,未免有些大材小用。
既然如此,朱高燧还能怎么说,自然是将徐景明高高挂起,可是这厮没一日消停,朱高燧真恨不得将这孙子宰了,管他和中山王,和太后有什么关系,可是……不能宰,这厮手里虽然没有丹书铁券,却有一样比丹书铁券还要厉害的东西,那便是声望。
这个节骨眼,徐景明就是大明朝一个天大的招牌,所代表的,正是大明朝正需要的仁人志士,朱高燧就指望着拿这个混账东西,忽悠着一个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为江山社稷抛头颅、洒热血,这个时候你把他宰了,这天下,还会有人肯为陛下分忧,肯为朝廷效命么?
因此,朱高燧只能忍。
前几日,这厮觐见,抱着朱高燧的大腿痛哭流涕,说自己赘肉横生,要马革裹尸,朱高燧怒发冲冠,尴尬不已,却还是换上笑容,拍着他的肩,温言说几句,卿家忠义,朕闻之久矣,此事需从长计议。
最恶心的是,这厮在自己的脚上流了不知多少鼻涕。
此后这几日,这厮把宫城当作了长城,又用了不知何物,反正是殷红的东西在宫中四处题字,都是他娘的蹩脚的不能再蹩脚的诗词。
再之后,跑去午门哭,跑去大明门哭,跑去神策门哭,这偌大的紫禁城就没有他不哭的地方,嚎丧一样,不晓得的,还以为宫里办了丧事。
所以朱高燧决心让徐景明禁足,他忍徐景明很久了。
只是对这宫中的暗示,徐景明却不管这么多,他狠狠的看了一眼这家人,气势汹汹的道:“本公爷操劳过度倒是真的,可是眼下是什么时候,这是国难当头啊,眼下这宫中是什么光景,当今陛下,这是忧心如焚哪,君忧臣辱、君辱臣死你听说过吗?看到那公忠体国的牌匾么?这公忠体国四字挂在这儿,便是时刻提醒我,莫说只是些许的操劳,便是今日接近精尽人亡、油尽灯枯,但凡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本公爷就要随时为国分忧,为君解难,这才是忠臣应尽的本份,你们啊你们,真是糊涂,以为有一点点小小成绩,就沾沾自喜,本公爷在广州,确实立了大功,可是这算什么,这些许功劳,难道就能因此让本公爷骄傲自满?休要说话。备车。”
所谓广州城的大功,却也是有由头的,徐景明虽是灰溜溜的跑回来,可是作为‘公忠体国’‘义勇双全’的定国公,怎么可能临阵脱逃,翰林院里早就为定国公解释清楚了,当时赖俊逃之夭夭,各营大乱,是定国公连夜点齐了兵马,在贼军之中,杀进杀出,浑身是血,依旧手刃贼军数十,厮杀一夜,力竭之后才被亲卫救出来,所以定国公非但无过,反而有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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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章:发威
很多事,大家自己骗着自己,到了最后,所有人就当真了,比如宫中,为此还特意下了个嘉奖,赏赐的就是徐景明在广州城下的赫赫战功,说他是忠心为国。徐景明呢,居然也信了,于是言必出行。
老子当年在广州城的时候,那态势,仿佛当日他成了常山赵子龙,在那长坂坡上几进几出,杀得浑身是血,数百贼军不敢樱其锋芒,所过之处都是抱头鼠窜,那长枪染血,骏马吁吁,晨曦崭露,徐景明才踏马而还。
“老子在广州城下的时候……”徐景明得意洋洋,眉飞色舞,就恨不得再回广州城去。
最后他泄气地摇摇头,头不禁望向天空,双手背起,惆怅地道:“不说这些也罢,说了只是徒增伤感,本公爷虽是戮力,无奈何大势已去,以区区一人之力,如之奈何?只是但凡忠臣报效,岂可因噎废食,广州一败,败在无耻狗贼临阵脱逃,如今战事正急,正是本公爷报效之时。”
此时正是正午,烈日当空,公爷穿着一身蟒袍,魁梧的身躯,更显挺拔,双眉之间尽显忧国之色,薄唇轻抿,带着几分不甘。
车马备好了,徐景明大剌剌地走出去,外头有一个坐班的锦衣卫校尉,这校尉是得了吩咐的,一见到徐景明要出门,顿时一脸尴尬的上前,期期艾艾的道:“公……公爷……这是要去哪里?”
“入宫!”
“这……这只怕不妥当……”
“老子要入宫,与你何干,你是什么人。莫非还要挡我么?我乃忠义之后,战功彪炳。尔是什么人,不过是个小小鹰犬。屁一样的人物,滚开!”
说罢,徐景明已是上了车。
那锦衣卫校尉唯有苦笑以对,作声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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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定国公求见。”
正在看着几份急奏的朱高燧不由自主地皱起眉,这厮又来了。
他慵懒的道:“告诉他,朕乏了,让他打道回府。”
过不多时,又有禀奏:“陛下。定国公说,他要商议军国大事,陛下若是不见,他便一直长跪午门。”
朱高燧急的几乎要把奏书摔了,恶狠狠的道:“让他滚,滚远一些,再不滚,朕便取他性命。”
那太监小心翼翼地看了朱高燧一眼,道:“陛下。这口谕……”
朱高燧眼眸闪烁,冷冷地道:“这口谕当然不能当面和他说,你瞎了眼么,他是大功臣。是这狗娘养的朝廷柱石,是广州一战的中流砥柱,朕若是骂他。岂不是昏聩之主?若是要他狗命,岂不是成了独夫民贼……”朱高燧头皮都要炸开。面目狰狞,眼睛通红。他比吃了苍蝇还要恶心,情绪激动的在这暖阁中来回踱步走动,一个郝风楼,一个徐景明,这两个人每日都在折磨他,喋喋不休,永远没有尽头。
朱高燧的双鬓上竟已生出了华发,他可才刚刚年过三旬,年过三旬就已白发斑斑了,这其中既有郝风楼的功劳,当然,那个比苍蝇还恶心的徐景明也出力不少。
朱高燧眸光一闪,掠过一丝锋芒,目光落在那跪在地上,不知所措的小太监身上,狞笑道:“聋了耳朵么?还在这里做什么,叫他进来,叫他滚进来,朕……朕……朕总有一日,要杀了他,杀了他,将他剁为肉酱。”
那太监几乎是跌跌撞撞的去了。
过不多时,徐景明踱步入阁,纳头便拜,道:“臣徐景明,见过陛下,吾皇万岁。”
朱高燧坐在御案之后,手指头不安和焦躁地在御案上来回摩挲,这是典型的焦虑症状,可是朱高燧的脸上却总还算过得去,语气也很温和:“徐卿不必多礼,徐卿不知有何事要见教于朕。”
徐景明顿时惊讶,道:“微臣岂敢,陛下言重了。微臣此番来,只是因为昨夜又做了一个梦。”
朱高燧手已莫在了御案上的砚台上,心里的情绪很激动,一个个声音在他耳边说,这狗娘养的又做梦了,他又做梦了,他又有做不完的梦……
而朱高燧的脸色平静如水,他在忍耐,故而并不作声。
徐景明才继续道:“微臣梦到祖父又托梦而来,说微臣好生不肖,眼下江西的战事正急,微臣却还在金陵享清福,微臣实在是愧对列祖列宗,左思右想,微臣恳请陛下,一定让微臣亲临阵线。”
扯了这么多日,还是这个。
朱高燧是绝不可能将此人放去江西的,这是朱高燧的底线。
只是对这个家伙,他已经生厌,而且厌恶到了极点,只恨不得永远不要见他才好。
沉吟再三,朱高燧才慢悠悠的道:“江西有丘福在,朕放心,你留在那里也是徒然无益,只是你既然非要效忠不可,朕再思量思量。”
徐景明则是正色道:“陛下,微臣听说了一些事。”
朱高燧淡淡道:“什么事?”
徐景明道:“微臣听说有倭国密使入京,宫中已与他们交涉……”
这件事本是机密,不过金陵就这巴掌大的地方,徐景明如此尊贵,想要打听出那么一丁点的消息,还不是跟玩一样。
现在徐景明既然提了出来,朱高燧的脸色微变,道:“你这是何意?”
徐景明道:“微臣更听说倭国号称有精兵十万,愿供我大明驱策,只需咱们朝廷给予一丁点在朝鲜和辽东的好处即可,这倭人素来好勇斗狠,此番愿助阵……”
这些消息本来极为隐秘,现在被徐景明统统抖落出来,朱高燧脸色变得很不好,正色道:“这些事是你应当知道的么?”
徐景明连忙道:“微臣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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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一章:必有一战
关于倭国之事,朱高燧一直都有接触。
其实倭人也是两头下注,一面跑去了谅山,指望打点秋风,无奈何人家压根理都不理你,于是便灰溜溜的跑了回去。
一开始,这朝廷对倭人也不甚在意,直到沐家那儿出了状况,朱高燧一下紧张起来,倒是让倭人钻了空子。
这倭人的条件大致也是如此,他们自称自己有雄兵百万,只要大明肯让倭人的货物在大明畅通无阻,便可携雄兵十万,上岸助阵。
这个条件,其实颇有诱惑,倭人已经摸清了商贸的本质,对于他们来说,其实土地眼下都是虚的,最紧要的还是市场,有了市场,倭人的工坊就可扩张,就可有越来越多的倭国匠人参与到工业生产中去,这大明迟早就成为倭人的工业倾销地,倾销之后,倭人的实力便可越来越强,大明对其的依赖越来越深,赚取了大量的白银之后,倭人便可以蓄养更多的军马,造更多的船只,工坊在获得大量利润之后,便可将相当部分拿去升级工坊的规模,改良工艺,使自己的火器更加犀利。
这其实就是谅山的路子,谅山已经走了一百步,倭人才走二十步,不过假若大明当真愿意开放对倭人的全面贸易,一边是大力鼓励工商,另一边却是被动接受,压制工商,那么用不了十年,倭人的国力只怕要增长十倍不止,到了那时,莫说是朝鲜、辽东。便是整个东南沿海,就都成了倭人们的鱼肉了。
而对朱高燧来说。所谓的通商,眼下并没有使他损失丝毫的利益。倭人的勇武,他也是素有耳闻的,太祖在的时候,就有倭寇滋扰东南,那些都是一些倭国的浪人,没有了出入,这才不得已来这儿劫掠,就这些人,就足以让地方的卫所焦头烂额。若是倭人的真正军马肯助战,对于朝廷来说,不失为一件美事。
其实假若不是广州之战,不是沐家投降,朱高燧也不至于走到今日这个地步,而现如今,任何救命稻草对他来说都有足够的吸引力。
双方一拍即合,倭人拿了一份大明王朝的密旨,已经返程。接下来的,就是倭人履行协议了。
这件事,朱高燧暂时不愿说出,可是现在。徐景明陡然问起,让他有些恼羞成怒。
“这些事,你是如何得知?”
徐景明倒也光棍。道:“微臣自成了这公忠体国的肱骨大臣,便痛下决心。绝不出现在青楼酒肆,每日闭门不出。为咱们朝廷思虑这破贼之策,为此,微臣还四处打探,总算得知道了一些,陛下,这些事虽然隐秘,可是微臣……咳咳……想要打探出来,倒也容易。只是陛下啊……”徐景明又要失声痛哭,眼眶里噙着泪,满是幽怨:“陛下每日都说微臣是肱股之臣,可既是肱股之臣,这样的事为何还要隐瞒微臣?微臣在想,那倭人狼子野心,此番来咱们大明助战,未必就肯真心实意,微臣这是怕引狼入室啊。”
朱高燧颌首点头,徐景明虽然糊涂,不过有件事倒是说中了他的心事,在朱高燧看来,姓郝的不是东西,那倭人能是什么好东西么?
“此番他们到了咱们大明,微臣以为,切不可让他们登岸,若是他们上岸之后,趁着朝廷与贼军拼命的功夫,突然袭击,那岂不是江山没有亡于贼军,反而亡给了倭人?”
对于这一点,其实内阁也曾有过讨论,不管怎么说,大家忧虑的也就是如此。
倭人要通商,这不是问题,可是倭人提兵前来,却不免让人觉得忧心,若是这些家伙背后捅一刀,那可就糟糕透顶了。
朱高燧虽然讨厌徐景明,可是这徐景明突然开了窍,这让朱高燧既起了疑窦,又不禁有些认同,只是现在他不做声,想看看徐景明想说什么。
徐景明满是沉痛的道:“所以微臣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对倭人必定要有所防范,他们是自海上来,既然是来自海上,那么就绝不能让他们登岸,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