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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高煦继续道:“想来近来的事,你也知道,有人请立储君,这都是本王那大兄的布置,他现在急于求成,太巴望太子之位了。不过我那大兄最擅笼络人心,如今朝中百官被他笼络去了一大半,人人都为他说好话,陛下那里也很犹豫。至于本王,实不相瞒,本王和我那大兄一向关系不好,一旦大兄正了储君之位,将来本王的日子只怕不好过了。这件事,你怎么看?”
郝风楼道:“殿下既然打开了天窗,我也就说句实话吧,陛下驾临微臣家中的时候,曾问过太子与汉王孰优孰劣的问题。”
朱高煦愣了一下,道:“不知郝千户怎么答的?”
郝风楼苦笑道:“微臣模棱两可,绕了个圈子。”
朱高煦不禁有些失望,他原本以为郝风楼必定为他说好话。
郝风楼道:“殿下一定在想,太子对微臣多有不喜,可是为何微臣却不为殿下美言。”
朱高煦笑道:“你自然有你的道理。”虽然这样说,朱高煦脸上却写满了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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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打的就是你
天色隐晦,偶有欢快的笑声传出来,远处的山峦被只剩下浓墨般的阴影。
山风带着冷冽和清爽,郝风楼深深吸了口这清新的气息,伫立在营边的栅栏旁,突然道:“殿下,微臣有一句话想问你,殿下觉得,陛下的龙体如何?”
朱高煦深看郝风楼一眼,议论天子龙体,虽然不至于大逆不道,却也是极为忌讳,郝风楼为何问这个?朱高煦的眼眸眯起来,道:“父皇龙体康健得很。”
郝风楼道:“既然是陛下龙体康健,那么殿下急什么呢?”
这一问,倒是把朱高煦问倒了。
郝风楼侧目过来,道:“时候还早着呢,殿下如此急于求成,非但无益,反而有害。时日还有这么长,何必要争一城一池的得失,陛下靖难,也不是一气呵成,殿下又何必急于一时呢?”
郝风楼盯着朱高煦,一字一句地道:“来日方长,殿下若当真心有大志,就不应该去争夺这太子的虚名,而应该好好侍奉自己的父皇,孝顺自己的母后,否则就是舍本逐末,就算殿下一时得了便宜,可是未来的路还长着,殿下守得住这些便宜吗?微臣之所以模棱两可,是因为微臣就算如何称赞殿下,对陛下也是无济于事。陛下乃是雄主,绝不会轻易被别人的三言两语所动,他心里自有自己的主见,太子和汉王殿下孰优孰劣,不在于别人怎么说,而在于陛下如何看,而陛下如何看,则看太子和汉王殿下如何去做,殿下明白了吗?能改变陛下的。只有殿下自己。”
朱高煦呆了一下,在山风中伫立良久,最后叹口气道:“以前从没有人和本王说这些,大家只是不断的在告诉本王不可让太子占了便宜,一定不能让太子得逞,大抵都是诸如此类的话,今日听了郝千户的一席话,倒是让本王有点明悟了。”他拍拍郝风楼的肩:“郝千户,本王若能得偿所愿,你必定拜为将相。”
郝风楼莞尔一笑。道:“微臣求取高位,从不靠人施舍,正如方才和殿下所说的一样,微臣会做给别人看,微臣若是对天子有用。则迟早封侯拜相。殿下也是一样,殿下若是于天下有利。也迟早尊为九五。哈……我有些醉了。人一醉,便免不了说胡话,但愿殿下不要见怪。”
朱高煦抚摸额头:“本王也醉了,郝千户方才说了什么?”
二人一笑,朱高煦道:“本王先进去喝两杯解酒。”
郝风楼目视着那浓墨般的山峦道:“殿下自去,微臣再吹吹风。”
这一夜一直闹到子时。郝风楼已是半醉,歪歪斜斜的,有太监和亲军要送他回营,带着酒气的赵王朱高燧道:“郝千户且慢。本王送你,山上夜里多魑魅,本王乃龙子,不惧这些。”
其他人大笑,道:“殿下站都站不稳。”
“去,去!”朱高燧身子歪斜的搀着郝风楼,出了大帐。
外头冷风一吹,二人俱都精神一些,这紫金山因为是皇陵所在,又有孙权墓、灵谷禅寺等等建筑,所以早有工匠辟出道路,若不是深山,都有蜿蜒的道路。十几个侍卫和太监追上来,有太监要搀朱高燧,朱高燧将他的手打开,喝道:“离本王远远的,滚!”
这些太监只好提着灯笼亦步亦趋。
朱高燧突然看了郝风楼一眼,笑道:“王兄方才和你说了什么?”
郝风楼惊讶地道:“有吗?我方才只是出去小解,并没有撞见汉王殿下。”
朱高燧朝郝风楼眨眨眼:“我才不信,你这个滑头……”他吐出一口白雾,道:“谁做太子,本和我没什么关系,不过我总是希望二哥将来做天子,太子这个人心机太深了,看似宽厚,却很难和他交心。虽都是同胞兄弟,可也有亲疏之别。哈……不过你和王兄说了什么,我也不想听,每日都是这个,我厌透了。”
郝风楼笑了,没有多说什么,二人歪歪斜斜的回到郝风楼的营地。
朱高燧起了促狭之心,道:“上次你好似和我说过什么陆小姐,如此紧张,莫非是心上人?不知来了没有,你要带我瞧瞧,本王要看看你的眼光如何?”
郝风楼怒视他:“大半夜的,偷窥人家小姐,殿下还有没有良心。”
朱高燧抬头看了看天上如银盘的月儿,又笑起来:“本王忘了,哎……醉啦,喝醉啦……”
七拐八弯的回到郝风楼的营帐,看到几个卫戍的锦衣卫躲在帐下打盹,二人没有惊动他们,进营掌灯。
郝风楼这才想起,自己并没有打包酒食回来。
朱高燧道:“可惜,可惜,若是这里有酒,我们还可以再喝几杯,哎,我出去小解。”
摇摇晃晃的出去,朱高燧寻了个僻静所在,虽是皇子,却没这么多规矩,毕竟老子也不是什么雅人,直接寻了个地方便开始放水。
这时听到动静,有人低声道:“大冷天的夜里当值,那群乡巴佬都去躲懒了,咱们也寻个地方歇歇吧。”
“……”
“怎么,刘千户为何不说话?”
“哦……什么,那边好像有动静,去瞧瞧。”
“大冷天的,能有什么动静,千户大人饶了卑下罢,是了,千户大人似乎有心事。”
“呵……在想白日撞见的那个小娘皮子,好似是姓陆,却不知是哪家的,这小姐可真白,若是能享用一晚,倒是痛快。”
“千户大人的手段,一个小娘皮子还不是手到擒来?况且大人出身显贵,人家送上门来,千户大人还未必要呢。”
“呵呵……你懂什么,这里的女眷身份都不同,罢……不过明日……明日看看有没有机会。”
“……”
后头的话,有些不堪入耳了。
朱高燧在黑暗中没把尿撒出来,窸窸窣窣的便往郝风楼的大营里跑。
“郝风楼,郝风楼……你那相好的是不是姓陆?”
郝风楼刚刚解了身上的衣甲,怒视他:“你再惦记陆小姐,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朱高燧一脸委屈:“这是什么道理,本王哪里惦记了,只是听到外头有人在说笑,有个什么劳什子千户也瞧上了陆小姐,还说什么皮肤很白,摸起来很滑,一定很……”
郝风楼的脸拉了下来,朱高燧看他面目可怕,顿时没有继续说下去。
郝风楼火冒三丈,道:“殿下既然听了,为何不教训一二?”
朱高燧苦着脸道:“本王本来是想去教训的,可是仔细一琢磨,给其他男人的女人去出头,好像很混账的样子。上月和人打架争执,父皇已经教训了我一次,再闹出事来,真要被抓去午门尝尝廷杖的滋味了。”
郝风楼无语,他咬了咬牙道:“那我出去看看。”
朱高燧唯恐天下不乱地道:“本王也去。”
二人回到朱高燧小解附近。
果然还有些动静,听到调笑的声音:“姓陆的……”
郝风楼火起,一下冲出去:“打!”
黑暗中,几个人打作一团。
整个大营惊动了,夜里卫戍的亲军被惊醒,带着火把冲过来,一看到郝风楼和旗手卫的人打在一起,也不问原由,纷纷冲进了战团。
先是四个人,此后变成八个,随即所有人都来了,旗手卫的大叫:“锦衣卫打人了,打人了。”
“快上,旗手卫打咱们的人,打啊。”
火光之中,无数人影扭打一起。
等到有了火光,郝风楼才发现自己的对手正是白日那白面武官,郝风楼并不客气,虽然没什么蛮力,可是对付这种绣花枕头却是足够,此时已骑在这白面武官身上,无数拳头砸在此人的头上。
曾建更是虎虎生风,所过之处,所有旗手卫装束的人尽皆被打倒。
朱高燧则是有些不幸,所有人都瞧他面生,旗手卫的以为他是锦衣卫,锦衣卫的以为他是旗手卫的榜手,不过这厮身手了得,好歹经过靖难洗礼,身手不错,索性各自为战,将一个个送上门的人打倒。
营帐里的女眷受了惊吓,又不敢出来,却都一个个掌了灯。
旗手卫这些勋贵子弟自然远远不如锦衣卫这些乡巴佬,只一炷香功夫,便都倒地,一个个在地上哀嚎,郝风楼的目标只有一个,只揪住那白面武官,这武官已是被打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脸的鼻血。
“你……你等着,你……你等着……你何故打我……”
郝风楼一拳朝他面门又砸下去,恶狠狠地道:“打的就是你,谁叫你的脸这么白!”
锦衣卫们一听,骤然无语,敢情大伙儿半夜惊醒,没来由的一顿好打,原来只是因为人家肤色白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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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给朕一个交代
皇帐里升起了火,朱棣却是辗转难眠。
对这一次围猎,朱棣在此之前兴趣浓厚,可是真正到了这紫金山,却是觉得没什么兴致。
和朱能、丘福几个老兄弟喝了一些酒,朱棣疲倦的坐在帐里,围着篝火旁,手里拿着火钗,看着火光跳跃。
可惜……张玉没有来。
他心里吁口气,想到了某个战场上,自己危在旦夕,张玉奋不顾身,舍命救他的场景。
到现在,他依旧记得张玉奋不顾身的样子:“天下可以没有张玉,却不能没有殿下,卑下引开南军,殿下快走。”
呼……
朱棣发现自己的心都融化了,他不由自嘲的笑笑,或许朕老了,人一老,赘肉横生,便开始想些引人落泪的事。
不过……人生在世,有这么几个性命之交,虽是教人心里难受,却也算是人生快事!
“陛下……陛下……”郑和也没有睡,一直在外头候着,被夜风吹的鼻涕都出来了。
朱棣道:“什么事?”
郑和道:“开城侯刘喜求见,说是有要事相告,要请陛下做主。”
朱棣道:“是燕山中卫的那个刘喜?叫进来吧。”
过不多时,便有一个中年汉子进来,进来之后纳头便拜,眼泪都出来:“陛下要为微臣做主。”
朱棣皱眉:“是什么事,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起来,站起来说。”
刘喜道:“微臣的儿子被人无故殴打,打人的还是锦衣卫,现如今奄奄一息。恳请陛下主持公道。”
“被打了?”朱棣豁然起来,浑身肃杀,紫金山上敢打人,什么人这样大胆。况且开城侯刘喜也不是吃素的,连勋贵子弟都敢动手。
他将手中的火杈丢到一边,拍拍手,朝郑和道:“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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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队近卫押着一群闹事的家伙连夜抵达了皇帐,其中有近卫认出了朱高燧,所以对郝风楼一行人,倒是不敢有什么为难。朱高燧苦着个脸,却并没有想象中那般的趾高气昂,一路上絮絮叨叨:“郝风楼,被你害了,我见都没见过陆小姐。却为陆小姐去打架,你看。我嘴巴都肿了。父皇最恨我惹是生非,这一次,完了。”
郝风楼心情还算轻松,当然,这轻松八成是做给对面那些旗手卫的人看的,他心里盘算。为何陛下这么快知道了此事,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些旗手卫上头有人,至少有人能够在这个时间点上面圣告御状。那么这个人的身份,必定不一般,最不济,也该是亲军核心的人物。
不过郝风楼倒是并不后悔,打就打了,有什么说的。
押到了大营,直接送到了皇帐前,已是有人进去通报,紧接着便听到一声大喝:“带进来说话。”
郝风楼、朱高燧还有那被打伤的白面武官便乖乖进去,这白面武官明明只是受了皮肉伤,却很鸡贼,一副被打的丢了魂的样子,假作是走不动路,还是两个太监搀他去的。
一进去,他便滔滔大哭,直接跪倒在地,道:“卑下刘雄,夜里尽忠职守,卫戍营中,保护营中女眷。谁知这两个锦衣卫的家伙却不知从哪里喝了酒回来,醉醺醺的一口酒气,突然冲上来便对卑下拳打脚踢……”他立即呜咽起来,道:“卑下被他们打的头破血流,虽是如此,却谨守陛下教诲,不敢还击,请陛下为卑下做主。”
这刘雄很是聪明,咬死了二人醉醺醺的,意思就是,他们是喝醉了酒,所以故意寻衅滋事。
再加上自己父亲开城侯刘喜也在场,所以刘雄此时也有了底气。
朱棣勃然大怒,因为他定睛一看,这打人的不是别人,一个是郝风楼,一个是朱高燧。
郝风楼倒也罢了,这是惹事精,在南京城里,不知惹下多少是非。朱高燧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绝对是无风也要卷起三尺浪之人。
朱棣眯着眼,一步步走上前去,先是走到郝风楼跟前,一字一句的道:“你打了他没有?”说到他的时候,朱棣的手指向杨雄。
郝风楼道:“打了。”
朱棣又走到朱高燧面前,道:“你呢?”
朱高燧畏畏缩缩的道:“我是去劝架的……我看他们打的厉害。”
“那你打了没有!”朱棣厉声大喝。
朱高燧耸拉着脑袋:“打,打了几下。”
朱棣背着手,在帐里转了几圈,道:“朕平日怎么说?亲军要和睦,和睦知道不知道?好,好的很,惹是生非是不是,知道不知道,这紫金山是什么地方,这里供奉着太祖皇帝,闹出这种事来,不怕太祖笑话吗?郑和,郑和,拿鞭子来,拿鞭子来。”
郑和在犹豫,可是朱棣盛怒之中,却不敢造次,忙取了一副马鞭,恭送到朱棣手里。
“你们知罪吗?”
郝风楼犹豫一下:“微臣不知罪。”
朱棣眼眸眯起来,啪的一下,狠狠用鞭子抽在郝风楼身上。眼睛通红:“知罪吗?”
朱高燧见状,吓了一跳,道:“知罪,知……我们都知罪……”
话说到一半,鞭子在半空舞了个半圆,狠狠抽在朱高燧脸上,朱高燧跪倒在地,乖乖道:“儿臣万死,请父皇责罚。”
一听到儿臣和父皇这些字眼,那边上瞧好戏的开城侯刘喜顿时愣住了,他那带着几分狞笑的嘴脸,顿时愕然,有些不知所措。
朱棣的鞭子却是一下下抽在朱高燧身上,打的朱高燧眼泪都掉出来。
郝风楼只挨了一鞭子,一时纳闷,怎么全打在朱高燧身上,父子有仇吗?连忙道:“陛下,是微臣动的手,要打便打微臣,微臣知罪了,还请陛下责罚。”
朱棣动了手,眼睛通红的看他:“你动的手?”
郝风楼道:“是微臣先动的手,赵王殿下只是去劝架而已。”
啪……
一鞭子打在郝风楼身上。
朱棣冷冷道:“你们合起伙来欺君吗?”
郝风楼咬着牙:“微臣所言,句句属实,赵王殿下确实只是劝架,可能被人误以为动了手,可是微臣可以作证,确实只是劝架,陛下若是不信,便是打死微臣,微臣也是这样说。”
那刘喜觉得事情不对,忙对刘雄使眼色,刘雄也不是傻子,忙道:“可能是卑下看错了,殿下或许并未行凶。”
朱棣冷冷一笑,却是不理会郝风楼,一鞭子抽在郝风楼身上:“郝风楼,你还想骗朕?”
郝风楼咬着牙,道:“微臣不敢欺骗陛下……”
朱高燧看朱棣的眼神像要杀人,大汗淋漓:“父皇,儿臣打了,打了十几拳,还踢了十几脚,儿臣醉了,看姓刘的不顺眼,所以才拉着郝风楼去寻衅……请父皇恕罪。”
朱棣一把将鞭子丢下,冷哼一声:“你们倒是狼狈为奸了。”话音落下的时候,他的目光却如刀锋一样落在了开城侯刘喜身上,一字一句的道:“刘喜。”
刘喜已是遍体生出了寒意,道:“微臣在。”
朱棣眼眸掠过一丝杀机,淡淡的道:“你看,朕的儿子打了你的儿子,朕的亲军也打了你的儿子,现在朕已经严惩了他们,你认为,公道吗?”
公道二字,宛如雷轰。
刘喜吓得瑟瑟发抖:“公……公道……”
“那便好。”朱棣坐下,慢悠悠的道:“那么就把前因后果说出来,郝风楼,你为何打人?”
郝风楼沉吟片刻,正待开口。
朱高燧已是抢着答道:“刘雄出言不逊,侮辱陆家小姐,被儿臣听到,儿臣转述给郝风楼,郝风楼火起,就动了手。”
朱棣道:“哪个陆小姐。”他先是一问,随即想了起来,他深深看了郝风楼一眼,看向刘雄道:“赵王殿下的话,可是当真?”
刘雄有一种预感,自己惹到麻烦了,假若没有赵王殿下,他大不了矢口否认,可现在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