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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经知道消息了？！”宁帝神色一震，显然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不是。”李公公摇头，“听说太子殿下是有急事要见陛下，陛下还是赶紧动身吧。”
“嗯。”宁帝轻哼了一声，“来了也好，来了就不用宫里的人出去跑一趟，也不会走漏了风声……”
宁帝将德妃的死压在自己心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不过一瞬间的功夫，他就好像苍老了许多！
容妃心里头紧张，忙挽住宁帝的手，颤抖着声音道：“陛下，臣妾陪你一起去吧！太子还年轻，只怕一时接受不了这个现实。陛下善为人君，却不善为人父，臣妾跟过去劝导劝导吧。”
“难得你有这份心！”
第600章 苦肉计（5）（）
宁帝深深望了她一眼，随后转身。
大约真的是老了，他不经意间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容妃眼疾手快，稳稳将他扶住。
宁帝多情，对每个女人都不是单纯的利用，都倾注了自己的感情。德妃陪了他二十多年，身居高位，育有两字，在没发生这一切变故之前，他们二人何尝不是无话不说？
可惜，终成过往。
承乾殿。
尉迟墨已经站在大殿里头等了很久，东方嗣站在他身边，显然是陪着他来的。
宁帝在容妃的搀扶之下，缓缓坐上龙椅，而后垂眸望了一眼尉迟墨，轻咳了一声道：“皇儿来的正好，有件事……父皇要同你说。”
宁帝的语气变得格外亲昵。
“儿臣也有事要找父皇，父皇有什么事，就先说吧！”尉迟墨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望向宁帝。
“就是……”宁帝眉头一拧，刚要开口，才发现无从说起。
德妃一夜之间没了……他实在不知道要怎样将这个消息告诉自己的儿子。
“父皇？”尉迟墨诧异地望着他。
宁帝觉得自己喉头被什么东西给塞住了，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给吞了回去。
“陛下，你若是说不出口，不如就让臣妾帮您说吧。”容妃抚了抚他的后背，劝慰道。
宁帝看了她一眼，随后摆了摆手道：“不，这件事……朕要亲自对太子说。”
尉迟墨见他们二人相互推诿，心头不由划过一丝疑问。
宁帝深吸了一口气，望向尉迟墨道：“你有什么事，就先说吧。朕的这件事，朕还要仔细想想……”
“是。”
尉迟墨应承一声，随即走到大殿中央，冲着宁帝，深深一拜：“父皇！”
他朝着宁帝连磕三个响头。
宁帝惊诧不已，咬牙出声道：“你母妃的事……你已经知道了？”
容妃将消息瞒得死死的，尉迟墨又怎么会知道？他听这话，还以为是母妃日渐好转的消息……
“儿臣已经知道，儿臣就等着父皇开恩了！”只要父皇开恩，容母妃复位，还有什么话不好说？尉迟墨当然没料到宁帝突然提及此事，忙跟着附和了一句。
宁帝深吸了一口气，一时无语。
尉迟墨随即便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望向宁帝：“父皇，儿臣今日前来，就是想请父皇降旨赐婚！”
“降旨赐婚？”宁帝神色一震，惊讶地望向他，“降什么旨？给谁赐婚？又赐给谁？”
尉迟墨听出宁帝的语气不对，想要收回自己的话。
可是正当此时，东方嗣重重咳嗽了一声，仿佛在暗示他：太子殿下若是不肯娶灵曦为妃，那咱们之间的关系也就只能到此为止了！
尉迟墨权衡利弊，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太傅之女东方灵曦，性情纯良，温婉贤淑，儿臣想请父皇给她赐婚。儿臣喜欢她，希望父皇能将她赐予儿臣为太子正妃！这吉日，儿臣与太傅大人也已经商量好了，定在四月十五，与恭王殿下一道办喜事！咱们大凉国，也算是双喜临门！”
第601章 畜生东西（1）（）
“双喜临门？！”
宁帝双目已经瞪大到了极致，显然一触即发。
东方嗣忙跟着附和道：“陛下，四月十五确实是吉日，办喜事，再好不过了。”
宁帝气不过，随手拾起桌案上的砚台，想也不想，便朝着尉迟墨的脑门儿砸过去，“在这个时候，你没提出去暴室看一眼你的母妃，你居然还敢跟朕说什么赐婚，说什么双喜临门！畜生东西，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么？！你母妃千错万错，最错的就是不该生出了你！”
尉迟墨神色大震，完全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哪一句话激怒了宁帝。他来不及思索，连忙跪倒在地：“儿臣有错，父皇息怒。”
东方嗣也吓得不轻，忙朝着宁帝跪下，“陛下，小女灵曦虽然温婉贤淑，但到底是庶出，自问配不上太子殿下。陛下若是觉得这桩婚事不合适，就……就算了吧。”
宁帝理都不理他，直接冲下龙椅，朝着尉迟墨便狠狠踹了几脚，“你母妃尸骨未寒，你居然还想着娶亲，你到底还懂不懂孝义礼数？！这么多年的圣贤书，你是白读了么？！”
母妃尸骨未寒？
直到听到这一句，尉迟墨才如五雷轰顶，大脑一片空白。
“父皇……您，您说什么……”尉迟墨震惊不已地望向宁帝，“我……我母妃尸骨未寒？”
站在一旁的容妃，原以为今天来见太子，只是为了看太子哭，万万没有想到……还能目睹这样一场好戏。
宁帝听了尉迟墨的话，就要反应过来，刚要开口出声，容妃便将他打断道：“陛下，你就别责怪太子殿下了。太子殿下他……他忙于政务，多半是已经许久没去看过蓝姐姐了。蓝姐姐出了事，他不知道，也是应该的。”
容妃言下之意，太子对蓝嫔疏于照顾。
“毕竟，这除了朝堂上的事，谁还没个儿女私情……”
她声音越来越小，却故意带偏了宁帝的思路，让宁帝以为，太子这些天就顾着跟那个什么东方灵曦你侬我侬情情爱爱了！
“父皇，不是这样的！”尉迟墨这才如梦初醒，想要反驳。
宁帝已经拔出了挂在玉柱之上的宝剑，长剑直指他的喉头，愤怒出声：“畜生！畜生啊！你母妃看错了你，朕也看错了你！”
“父皇……”尉迟墨百口莫辩。
千错万错，他就不该在这个时候突然提赐婚的事！
宁帝愤怒至极，但又碍于尉迟墨是太子，舍不得真的杀了他。
“哎！”他低咒一声，随后“哐当”一声，将手中的宝剑狠狠砸在了地上。朝前走了两步，便身子一颤，险些摔倒！
“传太医！传太医——”
整个大殿瞬间一片慌乱。
尉迟墨惊魂未定，连得知了德妃身死的消息，都欲哭无泪。他紧跟其后，试图送宁帝回寝宫。
这时，容妃横出一只手臂来，直直拦在他面前。
“你这是做什么？”尉迟墨眉头紧蹙。
容妃勾了勾唇角，一脸骄纵道：“陛下气急攻心才会突然病倒，而令他生气的不是别人，正是太子殿下你。太子殿下还是别跟着了，免得陛下的病情恶化……”
第602章 畜生东西（2）（）
尉迟墨的步子僵愣在原地，嘴角抽动着，却说不出话来。他想过无数种请旨赐婚失败的情形，却从未想过会是这一种！
容妃与太医们一道护送宁帝回寝宫，尉迟墨的身子则僵在那儿，像是被人点了穴似的，久久不能动弹。
东方嗣连忙上前，想要宽慰他，“太子殿下，这件事……”
尉迟墨回眸，狠狠刮了他一眼：“太傅大人好心机！好心机啊！原来你表面与我交好，其实暗地里头已经与容家狼狈为奸！你让灵曦以死明志，其实是因为你早就知道容妃已经给我备了一份大礼！”
“不是！不是这样的！”
东方嗣无力辩驳！
尉迟墨永远都不会明白，这就是要命的巧合！因为命运不可能永远让恶人占上风，坏事做尽的人，就算没人报复他，命运也会替天行道！
恭王府。
尉迟真得到宫中消息，面色严肃至极。
秦逍遥觉得他情绪不对，连忙问道：“主子，歆兰送过来的书信有什么问题么？你已经看了好一会儿了！这么多年，歆兰一直伺候在瑜嫔娘娘身边，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
“是啊！歆兰不会有问题！”尉迟真如梦初醒，“所以这封书信是真的，所以母妃真的卷入了蓝嫔一案！”
“什么意思？”秦逍遥一脸不解。
尉迟真便满面严肃道：“蓝嫔在暴室中毒身亡，身边放在父皇赏赐给母妃的阴阳玉壶，这件事……显然是有人故意嫁祸给母妃！如今母妃被圈禁在昭阳宫，等着大理寺尹兆龙问话，也不知道她现在情况如何了？！”
“瑜嫔娘娘被禁足了？！”秦逍遥神色大震，“前几天还龙宠恩厚，怎么才几天功夫，就出了这档子事呢？！”
“本王要入宫！”尉迟真满面严肃，“偌大一个后宫，连太子生母都有可能被害，更何况是本王的母妃。母妃位卑言轻，只怕又要沦为牺牲品！”
说罢，尉迟真想都不想，便已经冲出了恭王府大门。
到了门口的时候，却被人生生拦下。
对方不是旁人，正是汝阳公主。
汝阳公主目光灼灼地望着他，“恭王殿下，我们一行来楚国商议的事情已经大体结束了，我家主子和两位大人明天一早就要起兵返楚，王爷没什么话要对奴婢说么？”
尉迟真一头乱麻，哪有功夫同她谈情说爱，便是一脸不耐烦。
秦逍遥连忙将汝阳公主拉开一步，压低了声音道：“小丫头，我家主子这会儿正烦着呢，没时间陪你说话，你就自己上街玩玩去吧！”
汝阳公主一脸失望。
汾水边上。
宁王大军已经返回，就停在城门外十多里处，静观其变。
东方婧的右腿大约是因为敷了药的缘故，痒得不行。她止不住撩开裤脚，伸手去揉搓自己的小腿。
恰当此时，慕容千绝一个招呼都没打，直接就闯了进来。
东方婧瞪红着眼睛望着他：“这里是女孩子家的闺房，你怎么说闯就闯？！”
第603章 畜生东西（3）（）
“女孩子家的闺房？”慕容千绝扯了扯她好几天没换的衣裳，又摸了一把她那被风霜磨损的皮肤，邪笑出声道，“你看看，你现在哪里像个女孩子？”
“你！”东方婧总觉得这几****又跟变了个人似的，虽然性情欢快了许多，但却变得更欠揍了！
“而且这只是个帐篷，根本就算不上什么闺房！”慕容千绝扯嘴笑了，“你真要是喜欢……将来你出嫁的时候，爷给你修一个奢华无比的梳妆房，补给你当闺房还不行么？”
东方婧冷嗤出声：“我又不是嫁给你，犯不着你这么为我操心。”
慕容千绝的眼眸之中划过一抹幽光，嘴角的笑意越来越甚：你是不是嫁给我，这似乎由不得你说了算！
“言归正传，我今日过来，是与你道别的。”慕容千绝摘下面具，以无忧的面貌与东方婧对视。
刹那之间，东方婧又产生了一种错觉。
她努力摇了摇头，强迫自己镇定。眼前的人并非无忧，只是相貌很像很像而已……再说，九嶷山颠匆匆一瞥，她也不敢确定记忆中的无忧是不是这个模样了。
回想起来真是可悲，她与无忧夫妻三年，从未交心，到最后一刻，也只见了无忧一面。
他们怕是整个大宁国历史上最可悲的一对夫妻吧！
慕容千绝笑道：“你给的消息都对，爷的人已经拿到确切消息。大理寺接手蓝嫔一案，瑜嫔已经被困。你知道的，瑜嫔是宁王生母，此时宁王若是还不回到军中，以他的个性多办会冲进宫里冲动行事……所以……”
东方婧听出他言下之意，笑着抬起眉头问道：“所以……你要走了，是么？”
“嗯。”慕容千绝点了点头。
“你甚至没告诉过我，你的名字。”东方婧小声地抱怨。
“名字不重要。”慕容千绝扯了扯嘴角，“你不是叫爷无忧么？无忧这个名字听着还不错，你若是喜欢，可以继续叫。”
“我们什么时候能够再次见面？”东方婧问道。
慕容千绝笑了笑：“爷来无影去无踪，等回京办完了自己的事，自然会找你的！你要是想爷了，就朝着皇宫西南面的方向放三束烟火，一束银色、一束火红色、一束紫色……爷只要看见了，一定会去找你！”
东方婧神色一震，“你知道我的身份？”
慕容千绝伸手扯掉她的小胡子，玩世不恭道：“丞相府三小姐的名声在京城之中可是响当当的，爷想不认识都难呢！”
说罢，慕容千绝转身出了营帐。
营帐外头，琉风已经备好了马匹，两人翻身上马，怒喝一声，便策马朝着京城的方向而去！
慕容千绝是在皇宫门口将尉迟真拦下的！
他将尉迟真拉入矮巷之中，琉风和秦逍遥二人则守在巷口。
慕容千绝毫不客气地冲着尉迟真呵斥出声：“宁王殿下，请你注意自己的举止！你现在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恭王府，你不想活命是你的事，劳烦你不要拉恭王府下水！”
第604章 畜生东西（4）（）
尉迟真惊诧不已：“宗政扶苏？！你现在不应该在陶城剿灭南都教么，你怎么会……”
慕容千绝冷笑出声：“对呀？！本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蓝嫔为什么会突然间暴毙？瑜嫔为什么会被牵连？！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居然就敢轻举妄动！挽云选择帮你，真是脑袋被门缝卡了！”
慕容千绝不想宗政扶苏那么闷骚，该说的，他都会说出来。
琉风觉得差不多了，连忙上前劝解，“宁王殿下，这一切都在我家主子预料之中。宁王殿下此时不必入宫，只需与我家主子换回身份，回到军营即可——”
琉风随即便与尉迟真互通消息，将菡城里头发生的事，以及宫中传来的消息全都和盘托出。
尉迟真听完，这才稍稍心安。
他抬起头，深深望了慕容千绝一眼，双目之中露出几分愧色道：“恭王殿下见笑，是本王莽撞了，若有得罪之处，还请恭王殿下见谅。既然事情已经解释清楚，那本王也不再耽搁，即刻上路……”
“嗯。”慕容千绝轻哼了一声，“放心去吧。”
尉迟真才走开一步。
慕容千绝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连忙从背后将他叫住，道：“等等！还有件事，本王要拜托宁王殿下……”
琉风神色一怔，诧异地望向慕容千绝。
慕容千绝便故意将他支开道：“碧落，你去外头候着。”
自从宗政扶苏收回琉风，便给他改名碧落，在自己人面前，还唤他本名，可是到了外人面前，为了避忌，都改叫“碧落”了。
琉风远远走开。
慕容千绝便对尉迟真和秦逍遥道：“本王的真实身份，还请两位保密。挽云迟早都是恭王妃，本王不希望因为雪地里误会，引起我们之间的不快……你们知道的，那只是一场误会而已。若非她易了容，本王绝对不可能那么对她。本王对挽云，是用心的。”
慕容千绝说得极其认真，让人想不相信都难。
“这件事都怨本王！”尉迟真连忙拱起手道，“若不是恭王殿下代替本王出征，又怎么会伤了挽云姑娘？幸好挽云姑娘还没有认出恭王殿下，若是她认出了，造成你们之间更深的误会，本王就是千古罪人了！”
秦逍遥点头：“恭王殿下放心，这件事，属下也一定会保密。”
“好，那就劳烦二位了！”慕容千绝叹出声道，“若是将来她问起本王的身份，你们就说本王无官无爵，只是个江湖谋士！”
“能得恭王殿下这样的谋士是本王的荣幸。”尉迟真轻笑出声，“恭王殿下放心，就算挽云姑娘砸了我宁王府的大门来威胁本王，本王也绝对不会说出半个字！再有半个月，恭王殿下与挽云姑娘就要大婚，本王先在这里恭贺你们，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好！好！好！”
慕容千绝连叹三声，目送着尉迟真的背影离去，等到尉迟真和秦逍遥的快马消失在街头深处，他嘴角的笑意不由越来越甚——
第605章 畜生东西（5）（）
“陛下，陛下……”
容妃在宁帝床畔守了两个多时辰，好不容易才将他唤醒。
宁帝抬头看了她一眼，叹息着问出声道：“朕这是怎么了？”
容妃眉头一敛，柔声道：“陛下大约是被太子殿下给气伤着了……”
她不提还好，她一提，宁帝就火上心头，额上青筋暴起，“那个畜生东西，居然在他母妃尸骨未寒之时，想着女色之事，你说……你说朕该不该训他？！简直岂有此理！”
“陛下，太子殿下不懂事，现在又没了母妃教导，难免会做错事，你别往心里头去。”容妃好声好气地劝解。
宁帝面色铁青，问道：“他人呢？”
“太子殿下许是知道错了，已经回太子府面壁去了。”容妃解释道。
“面壁？！知道错了？！呵！”宁帝冷哼出声，“他若真是知道错了，现在就该去凤阳宫看一看，至少该见一见他母妃最后一面！朕病倒了，他不留下来守候也就罢了，那是因为朕对他疏于管教，父子感情不够深厚！可是他！他是他母妃一手带大的呀！就是奶娘，那也只是个形式！德妃别的地方可能确实有不足之处，但教育太子却是倾尽心力的！哎！不肖子孙，不肖子孙呐！”
宁帝一时之间，感触万千。
容妃连忙抚了抚他的后背道：“陛下快别瞎想了，您只是太累了，一觉醒来，这些事情都迎刃而解了。”
“迎刃而解？！”宁帝冷呵出声，“那是不是瑜嫔就可以与德妃被害一案划清关系，太子就可以轻易放过瑜嫔？！怎么可能迎刃而解？！就算最后查出来的结果是与瑜嫔无关，那太子肯定也已经恨上瑜嫔了，我这个儿子做事果决，难保他不会对瑜嫔母子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太子殿下对瑜嫔母子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容妃摇了摇头，安抚道，“陛下就别再杞人忧天了，真要是有什么事……那也应该是瑜嫔母子对太子殿下做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