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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品寒士-第1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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苟太后命太子苻宏、宦者赵整、孟丰送陈操之出宫,陈操之走后。那苟太后犹自默坐出神,不知想些什么?

一旁的苟皇后也不说话,只悄悄打量着这个姑母兼阿姑的苟太后,想着苟太后的风流事,不胜歆羡。

此后十余日,陈操之由窦朗陪同,拜访氐秦高官贵族,无论氐人贵戚,还是汉人重臣,陈操之一一拜访,因为苻坚礼敬这位江东使臣,在太学讲堂陈操之又名声大振,所以那些高官豪强都不敢对陈操之不敬,只是相对来说,汉人官吏对陈操之要亲切一些,而氐人贵族都比较冷淡,其中尤以领军将军强汪最明显——

强汪是氐族贵戚强德的从弟,强氏数代与王族苻氏联姻,强德之胞姊便是苻坚伯父苻健的皇后,苻坚即位后任用王猛,先斩后奏处决了强德,强氏势力大衰,因王猛受苻坚宠信,特进樊世也因得罪了王猛而被苻坚斩于西厅,强汪自知不能与王猛相抗,只好曲意迎合,但胸中怨气,至今不减,强汪在太学讲堂听陈操之赞苻坚和王猛是明君贤臣,似乎大秦能有今日局面全是王猛一人之力,强汪甚是不忿,对陈操之自然也就没什么好脸色,聊以应酬而已,陈操之却是不以为忤,故意称颂王猛之贤,强汪苦苦忍耐,待陈操之一出门,拔佩刀猛斫陈操之方才坐过的方榻,恨意难平。

车骑大将军苻柳是苻坚的从兄、河南公苻双是苻坚的异母弟,陈操之在拜访时察觉此二人对苻坚、王猛怨气极大,陈操之自然是极口称赞苻坚与王猛,二人只是冷笑——

逢单日午后,陈操之便入宫为苟太后讲解佛经,已不限于《人本欲生经》,陈操之从欲界、色界、无色界讲起,讲业力、讲六道轮回,然后杂以有名有姓有时间有地点的因果报应故事(都是托为东晋发生的,反正苟太后也无从验证),苟太后听得入神,一副深受点化的样子,原本对陈操之的好色之心转为敬重,真把陈操之当作有德高僧来礼敬了。

五月二十四日,王猛回到长安,向苻坚禀报泾阳、三原两县的蝗灾危害,担忧蝗灾继续扩大,请求征调军民抗灾,苻坚便命王猛与武卫将军王鉴负责此事,王猛行色匆匆,倒还记得与晋交易之事,让窦朗转告陈操之,若陈操之要去陇右马场看马,便命窦朗陪同前往。

从长安去陇右,往返至少也要一个多月,而且陈操之只是使臣,真正要交易时自然有东晋负责此事的官吏前来,这又是王猛的拖字诀,陈操之岂有不知,他来长安已有十余日,应该要尽快与氐秦达到协议,因为他还牵挂着洛阳的安危,还有那遥远江东翘首以待的陆葳蕤。

第五卷 假谲 第十七章 何能委屈

陈操之担忧的江东大旱果真降临了!

自隆和元年秋以来。东晋辖境完整的九个州有三个州遭遇干旱,这三个州分别是扬州、湘州和江州,其中尤以扬州的旱情最为严重,扬州十郡竟有半数以上郡县连续六个月没有象样的降雨,太湖水系的很多支流断流,鱼虾被凝结在干涸龟裂的河泥中,偶有一个低浅水洼,都是泥浆浑浊,山间走兽与百姓争水,不但农田无水灌溉,就连人畜饮水都困难了,一向雨水充沛、河流纵横的三吴大地现在竟成了赤地千里,据乡闾耆老所言,此次干旱比东吴黄龙年间的那次大旱还严重!

扬州是东晋第一大州,民籍民户也居各州之首,朝廷近一半的赋税来自扬州,扬州大旱,赋税剧减,灾民增多,这势必动摇国政根本,是以从四月初。尚书台会同左民、度支、客曹尚书部,派出官吏分赴旱情最为严重的郡县督促抗旱救灾,西府参军祝英台请命前往会稽郡征调民夫抗旱,理由是她去年作为检籍副使在会稽呆了三个月,曾与陈操之一道绕鉴湖察看水文地形,熟悉会稽的河渠水利——

会稽郡自去年秋始就很少降雨,是扬州最早开始受旱的大郡,但因为年底下了一场大雪,旱情稍有缓解,又且因为陈操之一力促成,利用土断搜检出的隐户壮丁和郡县富户捐献的三千五百万钱,从去年冬开始在会稽十县大规模兴修水利,疏浚水道,退田还湖,使得鉴湖蓄水抗旱能力得到了提升,会稽孔氏、虞氏也分别修渠引曹娥江、甬江、余姚江水入庄园灌溉,所以会稽郡虽然受旱最先,但旱情反而不算最重,然而老天不下雨,再好的水利灌溉也不顶用,曹娥江首先断流,甬江、余姚江只余浅浅一线,水落石出,已无法行船——

化名祝英台的谢道韫就是在会稽旱情日趋严重的五月初离开姑孰前往山阴的,她先回建康在乌衣巷谢府歇息了两日,向谢安、谢万两位叔父禀报了随桓温去合肥之事,燕军退兵。桓温没有理由长驻合肥,虽然豫州很重要,但现在还是袁真、庾希的势力范围,桓温尚不能左右豫州军政,欲速则不达,所以桓温于四月中旬还镇姑孰,征调徐、兖民夫三万人修筑广陵城,为移镇广陵作准备,因为桓温是扬州牧,把扬州控制在自己手里是桓温威迫建康的重要步骤——

仲夏的向晚,谢府小厅,案头有一盆栽的凤仙花,枝叶狭长,花瓣朱红,单瓣的凤仙花在晚风中摇曳生姿,谢道韫就跪坐在盆花小案边,与谢安、谢万两位叔父说话。

谢安摇着蒲葵扇,问:“阿元离开合肥时,陈操之可有消息传来?”

谢道韫现在习惯男装打扮了,回到府中也没有换回裙衩,只是不敷粉。答道:“子重从颖川有密信呈桓大司马,一起送达的还有颖川高太守的加急文书,是因为氐秦人游说淮北诸坞的事,幸被子重识破,不然诸坞叛离,洛阳就更是孤城了。”

谢万笑道:“这个陈操之倒是会找人相助,高柔乃我部将,自会鼎力助他。”

谢安道:“氐秦王景略咄咄逼人啊,操之长安此行大不易!”

谢道韫道:“侄女奇怪的是,那陈子重对苻坚、王猛诸人的性情喜好和才识优劣等等知之甚悉,侄女料子重定能建功而回,非止以兵器交换马匹尔。”

谢安点头道:“操之实有非常识见,亦不知其从何得知?他在江东以儒玄才辩脱颖而出,此番出使,考验的则是机谋谲变,若能占得王猛的便宜,操之前程何可限量!”

说到这里,谢安忽然眉头一皱,说道:“近来建康有传言,那陆氏女将入宫侍奉皇帝,并且有望成为第一位出身三吴世家的皇后。”

谢道韫大吃一惊,这陆氏女显然是指陆葳蕤,陆氏嫡系家族的女郎只有陆葳蕤适龄,而且陆始、陆禽一直坚决反对陆葳蕤嫁给陈操之,如今趁陈操之出使北国就想着把陆葳蕤送进皇宫,忙问:“那陆氏女郎难道肯答应?”

谢万眼睛一瞪,说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必待陆氏女答应!你以为天下父母长辈都如汝叔父这般纵容你吗?”

谢道韫俯首无言。左手握拳抵着嘴唇,轻轻咳嗽,白皙的脸颊因轻咳而涨红。

谢安不再说陆氏女之事,关切道:“阿元,你这般咳嗽,可曾延医诊治?叔父看你这次回来似乎清减了些。”

谢道韫是三月底在寿州八公山下送别陈操之淋雨后感了风寒的,因为是易钗而弁之身,在外不便延医,只照医方自己煎了一些药服用,拖了十天半月,病倒也好了,只是一直还有些咳嗽,当下说道:“近来天热,有些肺燥,侄女也曾服药,过些日子自然就好了。”

谢安道:“会稽千里,车马劳顿,你独自一人何必揽此督促抗旱的苦差?”

谢安没说出的话是,这次又没有陈操之陪你同往,你何必去!

谢道韫又轻咳两声,说道:“侄女自幼在上虞东山长大,上虞大旱,侄女好歹也是受国家俸禄的八品官。愿去尽一份心力,而且去年冬会稽兴修水利,侄女也了如指掌,侄女去最是合适,待熬过此次大旱,侄女便依三叔父所言,回建康作三叔父的佐吏,那时三叔父应该擢升侍中了吧。”

谢安哂然一笑,对谢万道:“你看阿元,一副朝廷命官口气,真是好笑。”

谢万亦笑。对谢道韫道:“不信阿元能做到一郡长吏,即便有那一日,也是白发老姑婆矣。”

谢万素来言语恣肆,谢安却不想侄女谢道韫太难堪,岔开道:“阿遏前几日从荆州南郡来信,桓右军意欲嫁女给阿遏,阿遏征询京中长辈意见,阿元,你是阿遏胞姊,你意下如何?”

桓右军便是荆州刺史桓豁,前年在新野击败燕将慕容尘,进号右将军,便以桓右军称之。

谢道韫道:“这个自然是由两位叔父为阿遏拿主意,阿遏呢,不要太委屈自己就是了。”

谢安道:“男子委屈一下亦无妨,可娶几房妾侍宽慰,女子则不能委屈。”

谢道韫不敢答话,小坐一会便告辞回自己的小院,心道:“听三叔父这口气,是要答应阿遏与桓氏联姻的了,我陈郡谢氏还是不如太原王氏啊,王述敢拒婚桓温,而我谢氏却无此底气。”

当下谢道韫便给谢玄写了一封信,命人送至三叔父谢安处,待三叔父回复阿遏之信时一并派人送往荆州南郡。

暮色已下,侍婢柳絮进书房点灯,见纶巾襦衫的道韫娘子在昏暗中独坐出神,一手支颐、一手轻叩面前小案,似有难决之事,灯光骤亮才回过神来,却问柳絮道:“柳絮,你觉得我受委屈了吗?”

这话没头没脑,柳絮不明白什么意思,答道:“谁敢给阿元娘子委屈受?呃,是不是——”

柳絮想说是不是阿元娘子的的两位叔父?谢道韫赶紧抢先摇头道:“不是,叔父叔母何等宠爱我,不然。我如还能南下北上?我是问我现在这样子会不会有点委屈,不是不是,是看我——哎呀,说不明白,柳絮你不懂的。”

柳絮松了一口气,道韫娘子说话一向从容沉着,这样小儿女态实在少见,柳絮笑道:“阿元娘子心高气傲,如何会觉得委屈?柳絮懂的,柳絮觉得娘子唯一的委屈就是不能身为男子,不然就可以出使北胡了,哦,还有另外一件委曲,可是柳絮不说——”

谢道韫失笑,竖起秀气的双眉,佯嗔道:“今日非说不可,说!”

柳絮瞧着谢道韫的脸色,又飞快地看了看室内,别无他人,便低声道:“娘子就是比那陆家女郎晚了一步嘛。”

谢道韫轻“哼”了一声,说道:“这是什么话,捡宝吗,晚到一步!”以手势制止柳絮不许再说,命柳絮去吩咐厨下送晚饭来——

因与柳絮的问答,谢道韫决定了一件事,她要帮助陆葳蕤,她虽不知陆葳蕤的性情,但陆葳蕤能面对家族的压力苦等陈操之,想必也是颇为刚强的,若压力骤然加大,陆葳蕤承受不住,却又不肯屈服,那么只有摧折消殒一条路,这事她不知道便罢,知道了若袖手旁观,以她高傲的性子,只怕会终生不得心安,以后也无法坦然面对陈操之,因为她想到了帮助陆葳蕤摆脱困境的办法,她必须告诉陆葳蕤,否则就是委屈了她自己——

“遥望山上松,隆冬不能凋。愿想游下憩,瞻彼万仞条。腾跃未能升,顿足俟王乔。时哉不我与,大运所飘颻。”

这是谢道韫在去年天阙山雅集上写的《游仙诗》,虽不能从仙人游,亦不怨不悔,谢道韫非止咏絮才,亦如皑皑雪山、孤松高洁,只是时哉不我与而已,即便晚了一步,又何能委屈我之本怀!

第五卷 假谲 第十八章 陈情表

五月初九日一早。张彤云正在顾府小园看着丫环们侍弄花草,那两盆名贵的素心兰开得正好,叶如绿剑,花多葶长,蕙香馥郁,张彤云准备画一幅素心兰派人送去姑孰给顾恺之看,又觉独自作画寂寞,想邀葳蕤来与她一起赏花作画,消此长夏,但昨日傍晚派去陆府的人回复说,陆小娘子近日哪里都不能去,只能呆在府中——

张彤云秀眉蹙起,心道:“葳蕤又被她伯父禁足了,陈郎君又不在建康,为什么又不让葳蕤外出?上月都还能出来的——”

既然葳蕤不能出府,张彤云便准备去陆府探望葳蕤,还有姑母张文纨和两个月大的陆小郎君,那两盆素心兰也带上,虽然陆府奇花异卉甚多,但不见得有比这两盆素心兰更好的夏兰。

这时一位顾府管事带了一个面生的婢女进来,说是顾郎君在西府的同僚祝英台有顾郎君的书信要亲自交给小顾夫人。

张彤云知道祝英台是西府参军。两个月前顾恺之就是与陈操之、祝英台等人同路去姑孰的,只是夫君顾长康前日才派了人送了信和十匹白苎回来,怎么又托祝参军带信回来?有何急事?

张彤云问知那婢女名叫柳絮,从柳絮手里接过信,便抽信展开来看,张彤云乍一看就知道不是长康的笔迹,诧异地看了柳絮一眼,柳絮低声道:“是关于陆小娘子的事,请夫人细看此信。”

张彤云颇为狐疑,就立在花树下看谢道韫写来的信,张彤云喜静,平日深居简出,并不知近来建康城中关于陆葳蕤要进宫的传言,顾悯之虽然有所耳闻,但这毕竟只是不确定的流言,所以也没有告诉侄媳张彤云,现在谢道韫的信却是说得很清楚,谢道韫认为这流言是陆禽受其父陆始指使散布的,庾皇后百日丧期即将结束,陆始父子先放出风声,试探朝野反应,看以琅琊王氏和太原王氏为首的南渡士族是否会强烈反对三吴士族之女为皇后,因为以皇帝司马奕现在的后宫来看,还没有那个嫔妃的家族地位能超过吴郡陆氏,所以陆氏女郎只要入宫,那么不须多少时日,被册封为皇后是很自然的事——

陆始、陆禽敢这般制造舆论。想必是已经得到皇帝司马奕的默许了,看来皇帝司马奕也急需要一个强大的外戚家族的支持,江东大族中也只有陆氏家族的陆始敢于对抗桓温,这是司马奕最需要的,因为无论是二王家族还是陈郡谢氏,都只知见风使舵,对桓温是攀附多于疏远,王坦之、谢玄不都在桓氏幕府为吏吗?——

张彤云起先是惊得花容失色,她知道葳蕤的性子,自是宁死不从的,而现在陈操之又在数千里外,这样一想,张彤云顿时急出一身细汗,然而再往下看这个祝参军的信,张彤云渐渐安下心来——

谢道韫托言是受陈操之所托,可为陆葳蕤排忧解难,谢道韫在信里写的几条对策让张彤云频频点头,心道:“陈郎君这个好友智计过人啊,长康是远远不如,陈郎君将葳蕤之事托付给祝参军,实在是明智。”问柳絮:“祝公子现在何处?”

管事答道:“祝参军在前厅饮茶。”

柳絮低声道:“夫人速将此事告知陆小娘子吧。我家郎君坐等回音,她好相机行事。”

张彤云当即命仆从备车,往横塘北岸的陆府而去,把柳絮也带去了。

顾悯之已去台城,谢道韫由顾悯之幼子顾友之相陪在厅中慢慢品茶,顾友之才十四岁,眉眼与顾恺之有三分相似,却不似顾恺之开朗健谈,默坐而已,心里发愁,不知眼前这个客人为何久坐不去?

谢道韫却是从容不迫,顾友之不说话正好,省得费口舌,不至于遭逐客令吧,顾府距陆府不过两里地,小顾夫人去见陆葳蕤往返连同相见最多半个时辰,且等着。

正在顾友之如坐针毡之时,张彤云匆匆赶回来了,坐于屏风后与谢道韫说话,也不避顾友之。

柳絮呈上陆葳蕤的一封信,谢道韫展开迅速一览,惊奇道:“这是陆小娘子方才写的?”

这是一封写给褚太后的陈情表,是谢道韫要求陆葳蕤写的,没想到张彤云即能带回来,而且言辞工丽,情感动人,就是谢道韫也自问不能在短时间内一挥而就!

屏风后的张彤云答道:“葳蕤对其伯父、从兄的所谋亦有所觉,想着只有求褚太后才能度此难关,却与祝参军不谋而合。此陈情表是葳蕤早已写好的,请祝参军代为参谋,妥当否?”

陆葳蕤这陈情表真情流露,委婉畅达,字字从心底流出,追忆与陈操之相识、相知、相恋的经过,表示誓与偕老、之死靡它的决心,恳请崇德太后成全,将她赐婚于陈操之——

昔日晋武帝诏书峻切,征李密出仕,李密以祖母年迈需要奉养为由婉拒,写了流传千古的《陈情表》,后人评曰:“读李密《陈情表》而不落泪者,其人必不孝。”而陆葳蕤这封《陈情表》一往情深,毫不矫饰,真切动人,如谢道韫这般用情之深者读之尤为感动,而且为的是同一个男子——

但同时,谢道韫也感到淡淡的失落,陆葳蕤的确是子重良配,这般纯真、这般深情,让人不胜怜惜,哪里舍得伤害其分毫!

谢道韫摇头自嘲道:“陆小娘子兰心蕙质。原来早想好了对策,我倒是多此一举了!”

张彤云忙道:“祝参军有所不知,葳蕤看到祝参军的信,喜极而泣,庆幸陈郎君有此良友,葳蕤虽然也想到要向崇德太后上表陈情,但远没有祝参军考虑得详尽,而且葳蕤是女流,今更被伯父禁足不得外出,若无祝参军相助,葳蕤如何能脱此困境!——葳蕤请我代她谢过祝参军。”说着。屏风后的张彤云盈盈下拜。

谢道韫淡然道:“那好,我即去拜访琅琊王和郗侍郎,为子重和陆小娘子陈情——陆小娘子此表写得极好,待庾皇后丧期满之后,便设法呈给褚太后,顾中丞、张侍中皆可代呈。”

张彤云心想:“还是恳求伯父张凭代为呈递更好。”便道:“这个请祝参军放心,我会倾力帮助葳蕤把这表章呈递给崇德太后的。”

谢道韫起身道:“那在下就此告辞。”

张彤云问:“祝参军在京还有几日?”

谢道韫道:“我有公务在身,明日便要启程赶赴会稽。”

张彤云有些担心,说道:“若是陆葳蕤之事有何反复,那又找何人商量?”

谢道韫淡淡道:“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料想不会有疏漏,烦请转告陆小娘子,无论如何艰难,总要等子重回来。”说罢,施礼出了顾府,坐上牛车,慢悠悠朝司徒府而去。

侍婢柳絮闷闷不乐地坐在谢道韫身边默不作声,谢道韫斜了她一眼,问:“做什么绷着个脸,谁让你受委屈了?”

柳絮道:“柳絮心下是不甚快活,难道娘子心里就很快活?”

谢道韫眉毛一挑,看着柳絮道:“我有什么不快活的?”

柳絮扭过头去,嘀咕道:“陆家娘子要嫁陈郎君,凭她自己本事嫁去,娘子又何必帮她。”

谢道韫笑道:“原来如此,那你就不快活去吧,我可帮不了你。”

柳絮却又笑道:“婢子不快活算得什么,婢子是心疼娘子——”

来到司徒府,等候了小半个时辰,琅琊王司马昱才从台城回来,见到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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