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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品寒士-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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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现在要提防鲁氏寻衅诉讼。”

陈满自陈流出走后,知道陈流铸成大错,再不可能回归宗族了,也就死了那条心,就当没生过这个逆子,他惦记着陈流那个三岁的幼子,求族长收留,族长陈咸却提醒他要认清是不是陈流的骨血,并说了县上传言陈流妻子与鲁主簿奸宿之事,陈满半信半疑,但陈流妻子不肯回陈家坞却是事实,这女人是个淫妇。

陈操之告知母亲说要去县上一趟,陈母李氏已听到陈流杀死鲁主簿的事,甚是担心,叮嘱陈操之千万小心,莫要与人起冲突。

陈操之安慰母亲道:“娘请放心,县上汪府君尚未离任,会秉公而断的,而且陈流被逐出陈家坞尽人皆知的事,陈流杀人已抵了命,连坐不到陈氏族人头上,儿陪六伯去县上处理一下后事就回来。”

正说着,就听到楼下冉盛大叫道:“小郎君,小郎君,坞堡外来了一大群人,手持棍棒鱼叉,气势汹汹的样子,我们要早作准备。”

第二卷 深情 第三十一章 勇健夜叉

三楼书房的顾恺之、徐邈等人听到喧闹声,下来询问出了何事?

陈操之也不及细说,叮嘱小婵、青枝照顾好母亲还有宗之和润儿,他快步下楼,刘尚值、顾恺之、徐邈、丁春秋、陈谟、陈谭都跟了下来。

陈氏族人已经聚在大院中,陈满正命令荆奴和冉盛把厚重的青冈木大门闭上,陈家坞这种楼堡建筑本来就是用以应付乱世时的乱兵和山贼的,只要大门一闭,堡外即便有数百人一时半会也攻不进来。

冉盛嚷道:“怕他们什么,看我一个人打得他们鬼哭狼嚎——”不肯关门。

陈操之上前问:“来的是鲁氏家族的人吗?”大步到门前一望,就见一大群手执棍棒鱼叉的农夫吆喝着赶来,约有四、五十人,离坞堡大门只有二十来丈了。

来福认得其中几个,说道:“小郎君,他们是鲁氏佃户。”

冉盛手里握着根橡木棍,兴奋地叫道:“小郎君,看我的,有我一人来对付。”

陈操之知道冉盛力大无比,有事没事拿个棍子舞动,荆奴还在一边指点,荆奴虽然断了一臂,但看那样子,象是有点武艺的。

此时荆奴就站在一边,也不阻止冉盛,似乎很愿意冉盛显露勇武。

顾恺之挤了过来,非常好奇,连问:“这是做什么?这是做什么?”有两个带刀的顾氏部曲紧紧跟在他后面。

那伙鲁氏佃户在距陈家坞大门五丈处停下了脚步,就听后面有人喝道:“冲进去,给我打、给我砸,抢到的布帛银钱就是你们的,不要怕触犯刑律,这世上还有比杀人更大的罪吗,我兄是鲁氏家主,被陈家坞的狗贼杀害,我们要报仇,尽管打、尽管抢——”

这伙鲁氏佃户闻言“哄”的一声,紧握棍棒鱼叉还有扁担、铁耙,向陈操之等人冲来。

陈操之道:“小盛,莫要伤人,先立个威。”

“好嘞。”冉盛大吼一声,象豹子一般飞跃而出,虎口粗、七尺长的橡木棍“霍”地一声砸下,把冲在前面那个佃户手中的鱼叉劈断,棍头一扬,顶在那双手震得发麻的鲁氏佃户胸口,骂道:“蠢货,还想来陈家坞抢东西,给我滚。”棍子用力一顶,那佃户往后便倒,连带撞翻了后面好几个人。

鲁主簿的弟弟鲁骏喝道:“冲上去,先打翻这大个子。”

冉盛大吼一声,双目尽赤,猛冲过去,或用棍扫,或用脚踢,将一群鲁氏佃户撞得七颠八倒,在力大凶猛的冉盛面前,这伙乌合之众又能有什么用,而且他们与陈家坞又没深仇大恨,听说可以抢些钱帛才来的,谁肯出死力,所以被冉盛很轻易地冲到鲁骏跟前——

鲁骏身边有几个家仆,挥舞着棍棒想要拦住冉盛,冉盛心里清楚得很,那些佃户可以放过,这鲁氏家仆却要教训教训,橡木棍横扫,那四、五个鲁氏家仆手中的棍棒折的折、飞的飞,有些连手臂也一起折了——

冉盛接连几棍,将鲁氏家仆打翻在地,左臂一长,当胸揪住白白胖胖一如乃兄的鲁骏,右手橡木棍一丢,劈脸就给了鲁骏两个耳光,打得鲁骏白脸通红,血痕宛然,两边大牙全掉了,嘴里往外吐血牙,再也无法煽动手下佃户冲进陈家坞打、砸、抢了,只会大声呻唤叫痛。

冉盛用脚尖勾起橡木棍,握在手里,另一倒拖着肥胖的鲁骏,不是提不动,就爱拖死狗一般拖着。

那一伙鲁氏佃户惊得呆了,见冉盛拖着鲁骏过来,非但不敢阻拦,还往两边让开,这高大少年太吓人了,脖颈青筋暴绽,双目如血——

冉盛回到大门前,将鲁骏丢在地上,用脚当胸踩住,对陈操之道:“小郎君,罪魁祸首抓来了,请小郎君处置。”

顾恺之身后的两个佩刀部曲相顾骇然,陈郎君这个少年家仆实在太凶猛了,若上战场,那就是搴旗斩将的猛将啊。

顾恺之大赞:“小盛,你真厉害,威风凛凛象勇健夜叉,瓦官寺的勇健夜叉我就画你了。”

满嘴是血的鲁骏“哎哟哎哟”呻吟,被冉盛大脚踩住胸口气都快喘不过来了。

陈操之道:“冉盛,放开他,取绳索绑了,等下交给汪府君。”

来德取了绳子来,将鲁骏结结实实捆了,来德问:“小郎君,要将这人送到县上去吗?”

陈操之道:“先丢在这里,汪府君马上会到的。”说了声:“小盛,守住大门。”便与刘尚值、顾恺之、徐邈、丁春秋进门去,见母亲正倚栏下望,便赶紧上楼去,向母亲报平安,扶母亲进房歇着。

陈母李氏心跳得厉害,说话都费力了,上床侧卧着休息,陈操之就坐在床前箱檐上陪着母亲,心里痛恨钱唐鲁氏,竟敢带着佃户来打抢,鲁主簿是死有余辜,霸占陈流妻子,平日里作威作福、占人田地的坏事没少做,这鲁氏家族看来是恶贯满盈了,这回却彻底让其沉沦吧。

陈操之在母亲床前坐了不到一盏茶时间,来德上来报,汪府君、吴县尉到了。

陈操之向母亲说了一声,来到楼下,却见除了钱唐县令汪德一和吴县尉之外,丁春秋之父丁异也来了。

丁异得知鲁氏带人来陈家坞报复,担心伤到了儿子丁春秋,是以急急赶来,在枫林渡口遇到汪县令——

汪县令正是赶去陈家坞调解陈、鲁二族纠纷的,听丁舍人说顾悦之之子顾恺之也在陈家坞,很是担心,若顾恺之被鲁氏的人打伤,他可没办法向荆州别驾顾悦之交待,汪德一在钱唐任期已满,近日便要赴荆州宛县任县令,就是顾悦之手下啊,荆州别驾是辅佐刺史的五品官,权力犹在郡太守之上,汪德一如何不忧心如焚!

汪德一、丁异,还有吴县尉领着二十名步弓手急急忙忙赶到陈家坞,却见那一大群四、五十个鲁氏佃户傻愣愣地立在陈家坞大门前,汪德松了一口气,心想:“没打起来就好。”待到门前一看,脸颊红肿、嘴吐血水的鲁骏被绑成一个大粽子丢在阶下。

陈操之向汪县令和吴县尉说明当时情况,问如何处置这个领头打、砸、抢的鲁骏?

这时丁春秋来见父亲丁异,刘尚值、徐邈、顾恺之也一同来拜见,汪县令曾见过顾悦之,顾恺之除了没有白头发之外,容貌与其父酷似,顾悦之是少年白头,为尚书左丞时,有一次与大司徒司马昱清谈,司马昱得知顾悦之与其同年,便戏问:“卿何以以先白?”顾悦之答道:“蒲柳之姿,望秋而落;松柏之质,经霜弥茂。”时人以为机智妙语。

汪德一正与顾恺之、徐邈寒暄,属下来报,褚文谦褚县令在外请汪府君前去相见。

陈操之微微冷笑,问:“本县只有汪府君一个县令,哪里又出来一个褚县令?”

汪德一道:“陈公子有所不知,本县即将离任,这褚文谦是暂代钱唐县令一职的,郡署下的文书。”

刘尚值笑道:“又一个暂代的。”

顾恺之听出名堂来了,问陈操之:“子重,这个褚县令与吴郡的褚丞郎是何关系?”

陈操之道:“叔侄关系。”

顾恺之笑道:“做叔父的自己也是暂代太守之职,却赶紧下文书任命自己侄儿暂代钱唐县令,县令是朝廷任命的,这个褚县令又能暂代到几时?”

陈操之刚才已听说汪德一要赴荆州任职,便问:“汪府君与褚文谦办了交接手续否?”

汪德一道:“本想这两日交接的,不想就出了这等大事!”

陈操之道:“那好,汪府君可以离任之际为钱唐百姓除一大恶,这等政绩传到建康也助长汪府君声望。”

汪德一不知陈操之指的是什么,鲁主簿已被陈流杀死,大恶是鲁骏吗,都已经被打成这模样了,而且鲁氏佃户也没冲进陈家坞打抢、伤人,治不了鲁骏重罪的,不过他现在即将离任,也不怕得罪鲁氏以及鲁氏背后的褚氏,若能搞出一点好名声出来对他日后仕途升迁很有利,更何况顾恺之就在眼前,便道:“不知陈公子指的是哪一大恶?”

这时,一个县衙胥吏又来请汪府君去见褚县令,褚文谦自然是不会进陈家坞大门的。

汪德一不耐烦道:“什么褚县令,不是尚未办理交接吗,褚文谦还算不得是钱唐县令——褚文谦既然不进来,那就让他在外面等着。”这是寒门县令汪德一第一次在钱唐士族面前如此威风。

陈操之当即把鲁主簿冒注士籍、侵占良田、逃避租赋之事在汪县令和吴县尉、丁舍人面前一一说出,陈操之早命来福留意打听钱唐鲁氏占人田地之事,现在一项项说出,就是要让钱唐鲁氏永不能翻身——

汪德一眉头紧皱,这事他亦有风闻,无人检举他也就装作不知,现在陈操之说了出来,边上丁舍人、顾恺之都听得清清楚楚,不纠察此事说不过去了,心想吴县尉平日也与鲁主簿勾结,肯定知道这事,从中没少得好处,便问:“吴县尉,你说此事该如何查办?”

吴县尉支支吾吾,说鲁主簿已死,这事不大好追查。

丁异决心帮陈操之一把,打击鲁氏背后的褚氏也是丁氏利益之所在,说道:“冒注士籍是大罪,若汪府君觉得案情棘手,那就报请州刺史派人来办理。”

汪德一当即决定,查办此案。

第二卷 深情 第三十二章 为了告别的聚会

陈操之与六伯父陈满去县上为陈流处理后事,顾恺之、徐邈、刘尚值、丁春秋也一并跟去,汪德一命吴县尉派十名步弓手保护,以免陈操之等人再受鲁氏族人冲击,鲁主簿已死、鲁骏被拘押,原本嚣张跋扈的钱唐鲁氏没有了主心骨,褚文谦也乱了方寸,无力支持鲁氏,陈流之妻潘氏稍一审问,就对与鲁主簿通奸之事供认不讳,而且承认陈流那个三岁的儿子是鲁氏的骨血——

陈满气得大骂潘氏淫妇,先前还一直想着把陈流的儿子领回去,现在一看到那个白胖可爱的三岁男童就极为厌恶,按晋律的户律,潘氏当死,这三岁男童鲁氏不肯收留,判归潘氏母家抚养,由鲁氏拨田三十亩给潘家作为养儿田。

对于儿子陈流,陈满还是有感情的,抚尸痛哭,却在陈流怀里发现一封带血的遗书,陈流对自己听信鲁氏和褚氏教唆、怂恿,图谋族弟的田产、陷害族弟定品的劣行痛悔至极,愧对陈氏祖宗、愧对父母,只求十六弟和族长允许他归葬陈氏墓地,以免成孤魂野鬼——

陈满览信,老泪纵横,把信给陈操之看,陈操之心下也是恻然,说道:“六伯父,我不会反对陈流归葬陈氏墓地,先停柩灵隐寺吧,待四伯父回来,由四伯父决定。”

丁异以鲁氏冒注士籍、严重危及钱唐士族的声誉和利益为名,连手全氏、朱氏、顾氏、范氏,杜氏、戴氏,一道监督汪德一审理此案,禇文谦孤掌难鸣,速遣人报知吴郡的叔父褚俭,等褚俭从吴郡赶来,已经是半个月后的事了,鲁氏改注籍状、诈入士族、侵吞田产、逃避租税的罪状已经查得一清二楚,褚俭也无法一手遮天来翻案,因为这涉及钱唐大多数士族的利益,褚俭只有撇清褂褚氏与鲁氏的关系,鲁氏沦落无法避免了,奴婢僮仆散去,侵占的六十顷良田全部缴还充作官田,鲁氏也是钱唐大族,人丁颇旺,本来有人丁课田二十顷,现在削减一半,鲁氏十六岁以上男丁以后每年要服三个月的杂役,不许由他人代为服役,家里资财大半抄没入官府充作漏缴的租税赋调,竟有两百万钱之多,汪县令临卸任之际,办成了这么个大案,也算扬眉吐气一回,褚俭恨得咬牙切齿也没用,他汪德一不归扬州吴郡管辖了,他现在是荆州南阳郡宛县县令。

那褚文谦虽然接任了钱唐县令,但失去了鲁氏的协助,可以说是断了一臂,钱唐另外七大士族都有些瞧不起褚氏,私下都道褚俭、褚文谦叔侄的官位都是坐不稳的,拭目以待好了。

陈操之并不插手鲁氏之案,他来到县上处理了陈流的后事,当晚便回陈家坞,依旧侍奉母亲、向顾恺之请教人物画技法、与徐邈谈玄论儒——

九月初是约定的宗之和润儿去丁氏别墅看望母亲丁幼微的时间,陈操之从县上回来便让来德和冉盛送侄儿、侄女去,陪同前去的还有青枝,陈操之这次没去,他要留下来陪年老的母亲。

来震送信去会稽东山是九月初六,不耽搁的话,来回四天就足够了,但直到九月十五也未见来震回来,来震的妻子黄氏都慌了,陈操之说再等两日,若还未回来就派人去寻找。

九月十七午时,来福与荆奴都已经准备出发去会稽寻找了,来震回来了,来福见儿子无恙,不禁埋怨道:“来震,你也是做爹的人了,还不会办事,小郎君派你去上虞送个信,你却耗上半个月。”

来震道:“爹,儿子何止去了上虞,还去了一趟剡县。”

来福瞪眼道:“叫你去上虞,你去剡县作甚!”

这时陈操之下楼来了,来震赶紧道:“小郎君,祝氏郎君马上就到,还有剡溪戴安道先生,我就是随祝氏仆人去了剡县才晚了几天回来。”

陈操之问:“来了哪位祝氏郎君?”

来震道:“便是上次陪支愍度大师来这里的那位祝氏郎君。”

陈操之点点头,心想:“谢道韫果真是出不来了,应该是与王凝之定亲了,自由的日子一去不回了,那次曹娥亭相见就是我与她最后一面了吧。”

陈操之便让来震带路,他和顾恺之、徐邈一起去迎接。

戴逵戴安道年约四旬,一袭杏黄袍、不巾不冠,竹簪绾发,脸形狭长,鼻梁很高,脸部极具雕塑立体感,除了驾车的仆人外,只有一个抱琴的童子,简简单单、洒脱出尘,见到陈操之,拱手含笑道:“早闻钱唐陈子重左右手书法是一绝,更精于音律,思慕久之,今日戴某不请自到。”

陈操之深深施礼道:“本欲去剡县拜访戴先生,只是家母年老,不敢远行——”

一边的顾恺之忘了与戴逵见礼了,瞪大眼睛看着谢玄,问徐邈:“他就是祝英亭?”

谢玄认得顾恺之,去年在建康相识的,朗声大笑,拱手道:“冒充祝氏子弟大半载,今日被长康兄揭穿了,子重兄、仙民兄莫要怪罪啊,在下陈郡谢玄谢幼度。”

徐邈大为惊讶,原来祝英亭便是谢安的侄儿谢玄,谢玄少负才名、彦秀绝伦,与王献之并称王谢双秀,那么祝英台又是谁,论才学,祝英亭稍逊乃兄祝英台啊?

没等徐邈发问,谢玄就已经说道:“祝英台却的确是姓祝,是我表兄,他此次不能来。”说这话时,谢玄看了陈操之一眼,陈操之温雅微笑,点了点头,表示会帮着隐瞒谢道韫的身份。

顾恺之这时已与戴逵相见,得知戴逵带来了两幅画作,竟等不及进陈家坞,就在堡外展卷欣赏。

戴逵带来的两幅画,一幅是八尺长卷《竹林七贤图》、另一幅是《南都赋图》——

《竹林七贤图》画的是嵇康、阮籍、山涛、王戎、向秀、刘伶、阮咸,还有一个上古高士荣启期,这八位高士皆席地而坐,服饰不同,姿态各异,神情迥别,各尽其妙,画中王戎,一手靠着木几,一手玩弄玉如意,仰首屈膝,旁若无人,整幅画情韵绵密,风趣巧拨——

《南都赋图》是戴逵根据东汉张衡的《南都赋》而画的,南都指的是南阳郡宛城,是东汉五大都城之一,山川秀美、建筑壮丽,戴逵当然未见过东汉时宏大的宛城,只是根据张衡赋里所描绘的景象,凭自己的想象将“园庐旧宅,隆崇崔嵬;御房穆以华丽,连阁焕其相徽”的巍巍南都再现于笔端。

顾恺之默不作声,就在堡外足足欣赏了小半个时辰,戴逵虽赶远路来此,亦无倦容,与谢玄、陈操之、徐邈静立一边等候。

顾恺之终于叹道:“观戴先生两幅画作,我获益甚多,戴先生之画在吾师卫协之上,张墨张安道也不及戴先生。”

戴逵淡淡说了句:“岂敢。”虽无骄态,但自有一种不屑客套的清傲之气,又道:“人言晋陵顾恺之是画痴,今日一见名不虚传,戴某的两条腿都站酸了。”

众人皆笑,一齐进坞堡,在底楼客厅坐定。

用罢午餐,顾恺之邀戴逵指点他的《秦淮春雨图》和《新亭对泣图》,陈操之见谢玄此次来与上次颇不一样,常有忧色,便问何故?

谢玄不答,却道:“子重兄,随我到堡外散步一回如何?”

陈操之知道谢玄有话要单独与他讲,便同他下了楼,出了坞堡大门。

秋末冬初天气,已经颇有些寒意,午后斜阳暖暖地照着,柳林疏疏,远处的明圣湖秋波浩渺,坞堡后的九曜山青黄交接,比之春夏的一碧青山别具秋山之美。

谢玄一边观景,一边往西缓缓而行,开口第一句就是:“子重,我四叔父兵败淮南,消息是半月前传到的,四叔父已回到建康听候朝廷处置。”

陈操之叹息一声,无语。

谢玄道:“四个月前你就对家姊说过我四叔父此次北征恐难获胜果,当时我不以为然,只有我三叔父颇为忧虑,亲去淮南为四叔父参谋,没想到还是溃败了,不知子重当时是如何料到的?”

陈操之道:“也不是料到,只是担忧而已,燕国慕容氏善用兵,令叔谢豫州才华横溢,是庙堂之器,于为将之道恐怕有些生疏——”

谢玄道:“子重所言真让我吃惊,王右军也曾这么评论过我四叔父,我四叔父北征路上,犹自吟诗啸傲,直似游山玩水,又称呼手下将士为劲卒,大失军心,以至于大溃败。”

陈操之问:“安石公是否准备出山了?”

谢玄盯了陈操之一眼,笑了笑,说道:“子重对我陈郡谢氏了如指掌啊。”

陈操之道:“安石公不出,如天下苍生何!现在该是安石公一展抱负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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