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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妨的,吾已经看好了,那边有片宽敞的空地,并无人在。”
“空地?”
“嗯,停着很多车子的空地。”朱佑香望着漆黑的远方,她很轻松地说:“吾已瞄准了,不会砸伤人的,许公子尽管放心。”
说完,她又进客厅里了,只剩许岩一个人在望着漆黑的夜空出神——许岩站在原地好一阵,才听到遥遥传来“砰”的一声沉重闷响,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了,几乎遥不可闻了。
顺着朱佑香抛物的路线,许岩呆若木鸡:“停着很多车子的空地。。。那该是马路对面小区的停车场吧?”
白日里,许岩也在阳台上眺望过隔壁的丰原小区,那里有一个很宽敞的停车场。两个小区中间隔着一条双向的六车道马路,离自己的小区足有两百多米的距离。这几个歹徒个个身体健实,体重起码有一百五六十斤——能把一百多斤的人体抛出上百米,朱佑香,这个女孩子窈窕而纤细的身体里到底蕴涵有何等巨大的力量?
一瞬间杀掉四个成年壮汉,连血迹都没留下一滴,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
想到这里,许岩简直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了:眼前这个言笑嫣然、明眸洁齿的美丽少女,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或者,她还是不是人?
许岩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朱佑香正在忙活着,她很干脆利索地把几具尸体从阳台那边抛了出去,回房间里洗了手,用拖把把客厅的血迹给清洗干净了,把那些打斗中被撞翻的家具给整理恢复了。
许岩傻乎乎地站在阳台上,看着少女在屋子里风风火火地忙碌着,他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朱佑香先注意到了许岩:“许公子,你伤势初愈,还是不要久站,坐着歇一阵吧。”
她过去搀扶许岩在沙发上坐下,因为心中恐惧,许岩也不敢看她,眼睛只敢盯着自己的脚尖。
“许公子,今晚受惊了吧?来,我帮你泡壶热茶吧,喝了定定神。”
朱佑香从长袖中掏出了一个密封的罐子,截开来倾倒出一些茶叶来,便未充水,一股清馨的茶香已扑鼻而来。许岩啧啧称奇,心想朱佑香的袖子莫非是哆啦a梦的口袋,什么东西都能从里面掏出来?
煮水壶烧开了,朱佑香熟练地泡着茶,她皎洁白皙的手腕如同蝴蝶一般灵动,上下翻飞着,令人赏心悦目,茶香飘溢,溢满屋子。
“许公子,请用茶吧。”
许岩道声谢,举杯来喝了一口。茶水入口,他立即心中暗赞:从小到大,自己也跟着父亲品茶过不少好茶了,其中不乏龙井碧螺春之类的名茶。但有生以来,自己还从未尝过如此浓郁好喝的清茶,那口暖暖的浓茶入口,顺着食道一路流淌入胃中,让许岩舒畅到了每一根脚趾头。这浓茶仿佛有着催眠一般的作用,许岩的心神也慢慢地镇定了下来。
“许公子,你看着心事重重,是否有话想说呢?”
许岩抬起头,他注视着朱佑香,点头:“我确实有很多话想问的,但却不知该从何问起。”
“没关系,慢慢来,吾亦有许多问题想问的,我们有很多时间。但是——”
她停顿了一下,正视着许岩:“许公子,你是正人君子,吾欲以君子之道待您。所以,吾不愿对你撒谎,所以,有些吾无法回答的事,吾只能保持缄默了,这个,还希望许公子您也能谅解。”
许岩默然地点头:“吾——呃,我明白。”他回头望了一眼沙发跟门口之间的空地,现在那里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但两人都明白,许岩望的是什么——就在几分钟前,那里还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尸体。
“朱小姐,方才那五个歹徒穷凶极恶,你是怎么将他们——呃,打倒的呢?”
朱佑香诧异地望着许岩,像是不明白有人竟然会问出这么浅显的问题,她耐心地说:“许公子,方才吾已经告诉你了,吾是以剑气杀死几名歹人的。”
“啊,有吗——哦,我记得了,你说过的。”许岩轻拍了下自己的脑袋,他在脑海里寻找着回忆:“你还说,你是用剑气震碎他们的心脉和生机,但不破外皮,所以不会流血。。。”
朱佑香耐心地听着许岩说话,她问:“正是如此,公子有何疑问呢?”
有何疑问?许岩心下苦笑——自己的疑问实在太多了,乱成了一团麻,都不知道从何问起了。想了一阵,他问道:“轩芸,你的。。。武艺是从哪里学来的呢?”
“吾的修艺渊源甚杂,自小父王——呃,家父便传授给我族中功法,让吾打下修炼的根基;后来吾又随着府中的供奉学习剑意与剑术,直到十二岁时候,家中将我送入白鹿学院学艺,在那里,吾遇到了灵剑宗的夏孤独真人。
真人对吾十分关爱,指点吾修炼,直至助吾筑基。只是因为吾的出身特殊,真人他不肯让吾列名门墙,但在吾心中,却是把他当成恩师看待,以师礼敬之,灵剑宗门中的师兄弟们亦是把吾当做师妹看待的——这些,都是吾的师学与渊源了。”
朱佑香啰啰嗦嗦说了一通,许岩听得一头雾水,没一句能听懂的。他深呼吸一口气,终于问到这个最关键的问题了:“轩芸,你到底从何而来?”
像是对许岩问起这个问题早有准备,朱佑香平静地说:“许公子,吾想,这个问题吾已经对你回答过了吧?”
“但是,这怎么可能?”许岩激动起来:“你说你是从大明朝过来的,那你不就是穿越者了吗?你是怎样从明朝来到我们这个世界的?”
听到许岩的这个问题,朱佑香微微抿嘴,垂下了眼帘。然后,她笑着摇摇头,歉意地说:“公子,关于此事,吾实在无法回答,十分抱歉。”
“啊?”许岩迟疑了下,他才明白过来:这个问题,大概就是先前朱佑香有言在先的,她无法回答也不愿意欺骗许岩的问题了。
接着,许岩又想再问,但朱佑香却是不欲再说了,她岔开了话题,问道:“公子,今晚来的这些歹人,到底是何来历呢?他们可是你的仇家吗?”
“仇家?”许岩茫然:自己一个还在读书的大学生,与社会素无纠葛,哪里来的仇家?要说仇家,自己最大的仇家该是胖子刘洋了,因为他老是偷吃自己的饭盒。
“我不认得他们,我在外面也没什么仇家吧。。。这帮人该是来打劫的吧?”
“是吗?”朱佑香有些怀疑,她沉吟地说:“许公子,非吾多事,但方才的经过,吾也听到了。几个歹人口口声声要公子您交出什么东西,又称要把公子您带回见他们头目——恕吾多嘴说一句,这帮人深夜破门而入,专门针对公子您而来,此事只怕不是简单的劫案,公子平时出入,还要多多小心才好。”
听朱佑香这么说,许岩打了个冷颤,不由自主地摸着自己大腿上的伤口——朱佑香的丹药真是奇妙,不到半个小时的功夫,伤口已经差不多痊愈,摸上去只剩下隐痛。伤口虽然好了,但回想起方才的一幕,许岩仍是心有余悸。
朱佑香说得没错,这件事不会是简单的劫案。这帮歹徒进来就逼问自己,然后又想带自己走,倘若不是朱佑香在场,自己被他们绑走的话——想到那后果,许岩又打了个寒颤。
纵然许岩只是个没多少社会阅历的宅男,但是托现在媒体发达的福气,他也看了不少侦破片和黑帮片,今晚的几个歹徒穷凶极恶,动辄伤人,他们连血迹都不肯留下,可见对方心思缜密了。这么歹毒又行事周密的歹徒,见过对方老大之后,对方会让自己活着回来报案?
许岩皱着眉,反复考虑着,自己到底有哪些仇家——自己是从外地来锦城读书的,与本地人没多少交往,按道理说不该有什么仇家啊?而且自己在学校里也一直低调,与同学和老师们都相处甚好,唯一跟自己不爽的是班上那个高富帅马超群了——不过就为了在班花余秋婷面前出风头抢眼球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马超群那家伙也犯不着请杀手过来半夜破门吧?
难不成是父亲做生意时候结下的仇家?但这也不怎么可能,父亲是做红木家具生意的,这行当讲究的是和气生财,讲的是人脉和人情,竞争也不像其他行业那么激烈。再说了,父亲那一年也就几百万的营业额,也犯不着有人为这点小钱跑那么老远来找自己麻烦啊!
想了好一阵,许岩揉着额头,颓然说:“我想不出来。照理说,该没人来找我寻仇的啊。哎,你说,是不是这帮人走错房间认错人了呢?”
其实按朱佑香的看法,这帮人走错门的可能性非常小,但看到许岩那战战兢兢的可怜样子,她实在不忍心打击他脆弱的心灵了,赞同道:“寻仇走错门认错人了吗?这种可能也是有的。可惜当时没想到这个事,不然吾就留下一个活口来问话了。”
当时没留下一个活口来问出对方的来历,许岩也感觉很可惜。不过这种事也没办法的,在天潢贵胄的朱佑香眼中,除掉几个匪类就跟杀掉几只蝼蚁一般——大家平时除四害扫灭蟑螂时候何曾有留下一只蟑螂当活口的想法呢?而许岩那时受伤疼得死里活来的,更是想不到这个了。
“许公子,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既然事已至此,想得太多倒也无用,吾等不妨见招拆招就是了。自从到了本地,吾便一直深受公子恩惠,倘公子有事,吾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倘若不妨碍的话,吾希望能留在这间借宿——就是不知公子是否愿意收留呢?”
听到朱佑香愿意留下与自己一同居住,许岩真是松了口气。老实说,昨晚的事还真把他给吓坏了,如果朱佑香不说这话,天一亮许岩就得捡包袱逃回老家爹妈那里了。
但现在,既然有朱佑香这个大高手表示愿意留下陪他,自己不但有了免费的保镖,还能与赏心悦目的靓女朝夕相处,天底下还有比这更美的事吗?
听到这里,许岩胆气立壮,他立即表示无限欢迎,表态说朱佑香愿住多久都行,他非但不收房租还提供伙食。
朱佑香知道,这家伙表现得这么热切,多半原因还是因为胆小,她笑道:“许公子不必客气,在下旅囊尚丰,房租和伙食还是能支撑的。只是在下不通本地的风俗人情,还请许公子平时多多指点。倘若有无意中得罪之处,也请您多多见谅了。”
这时,窗外的天空,已有了淡淡的鱼肚白,朱佑香告辞回自己房里休憩了。
许岩去卫生间洗漱了下,回自己房间。他那条被戳破的裤子脱下了,查看了下腿上的那处刀伤,现在只剩红红的一处疤了,摸着也不怎么疼了,他不禁再次感叹朱佑香的丹药真是神奇无比,就这么个把小时,居然就把那么深的伤口给治得没感觉了。
第十九节()
许岩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想休息,但怎么睡都睡不着。
他的脑子里充满了纷杂的念头,一会想到朱佑香神秘莫测,不知她到底是什么来历;一会又想到昨晚那惊险一幕,几个歹徒狰狞的脸,那把锋利的匕首贴在脸上的冰冷感觉。。。各种念头纷杂而来,许岩的脑子里翻来覆去,全身发冷般直哆嗦,根本睡不着。
最后,他干脆爬起来,站在窗前拉开了窗帘:天色确实已经亮了,东风的天际出现了鱼肚白,楼下的小区道路上已经出现了走动的晨练人群了。
“天亮了啊!”
许岩想起来了,今天虽然是星期天,但自己有一节选修课是在今天早上一二节的。
这门选修课的名称倒也稀奇,叫做“科幻文学的鉴赏和分析”,许岩选这门课的原因纯粹只是为了混学分,以前也从未去上过课——听说讲这门课的老师上课从不点名,期末考试也从不抓人,只要选了这门课,稳稳当当就两个学分到手了。
以前的周日,许岩都是安心一觉直到中午,管它什么科幻文学儿童文学的。但昨晚突然经历这样的事,许岩很没有安全感,想找个人多的地方呆着——好吧,那就干脆上课去吧!
主意打定,许岩洗漱了下,套了身衣裳就出门了。
晨曦初升,空气清新,沐浴在温暖的晨光下,漫步走在小区的道上,许岩只觉心情豁然开朗,精神也为之一振。他快步走着,一路和碰到的邻居们客气地打着招呼:
“张大姨,早啊!去买菜吗?”
“李叔,早啊!又去公园打拳啊?”
“欣欣,这么早去哪里啊?哦,哥哥去上课读书呢,欣欣要不要一起去啊——呵呵,李阿姨,要带欣欣去上补习班吗?”
周边的居民都是老住户了,大家都认识许岩这个谦逊有礼的大学生租户,对他的印象也不坏,纷纷也和他打着招呼。许岩一路走到小区门口,这时,他却陡然紧张起来:小区的门口那里,正站着几名戴着大盖帽的警察,正和值班的物业保安在说着什么。
这几个警察完全不同于往常来查户口和调解夫妻吵架的管片民警,他们个个人高马大,身形挺拔,目光锐利,神情很严肃,腰间都挎着手枪,一看就知道了,这几个不是特警就是刑警。几个警察正很严肃地向保安问着话,还拿笔记本出来记着什么。
看到挎枪的警察,许岩顿时立即心里发虚,他慌得几乎挪不动步子了。好在他还有点理智,知道这时候自己万万不可露出破绽来,迅速镇定了自己。他就像个普通好奇群众一般,停下脚步向警察们望了两下,然后就若无其事地从他们身边走过,正待出大门时候,一个警察却叫住了他:“嘿,你,站住了。”
那一瞬间,许岩真是险些把裤子都尿湿了!
他双腿发软,却是依然强作镇定地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说:“警官,你找我?”
那警官打量了他一下,笑道:“嘿,你是许。。。许岩吧?我还认得你咧,你不认得我了?”
说着,他把头顶的帽子脱下了,许岩这才认出来,原来这警察就是昨天在派出所里碰到的那名年青警官刘辟云。
“原来是刘警官,不好意思,刚才您戴着帽子,我没认出来。嗯,您叫我有事?”
许岩心中暗骂,脸上却是挤出了笑容:
刘辟云爽朗地笑道:“倒没啥事,就是见到个熟人,跟你打个招呼。你是蜀都大学的吧,怎么住这里?”
“原来只是打个招呼而已!你妹的,险些吓死老子了!”许岩心中暗骂,脸上却是堆起笑容:“刘警官,学校的宿舍一个房间六个人,挤死人了,我受不了就搬出来住——这个,不犯法吧?”
“呵呵,犯啥子法,咱警察又不管这个。”
刘辟云把帽子当做扇子甩着扇风,他笑着问道:“许岩,你小子出来住,只怕不光是因为宿舍窄吧?老实向政府交代,你往这里带过多少女孩子回来,糟蹋多少清纯美少女了?”
“呵呵,警官,瞧你说的,我不是那号人。。。刘警官,这么早过来,有啥重要任务,能透露下吗?”
许岩装作很紧张的样子,他压低了声量:“警官,你们来了这么多人,莫非,是我们小区里藏了杀人的通缉犯?真的话,你可得跟我说说,我这几天就不回来了,在学校宿舍里躲几天。”
“别瞎想,哪来这么多通缉犯,没啥事——对了,你住这里吗?几栋几号?”
许岩心里格嗒地一跳,他若无其事地说:“我住七栋403号房,怎么了?”
“哦,七栋的403号吗。。。那你昨晚在家睡觉,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动静和声响?”
“奇怪的动静和声响?警官,昨晚,我隔壁那对夫妇吵架,吵得很大声,这个算不算动静?”
“不是说这个。”刘辟云不耐烦地摇头,他说:“我是问你有没有听到一些异样的声响——比如说直升机或者吊塔啊之类重型设备运动的声音。”
许岩摇头:“没有——我们这里怎么会有直升机飞过?”
“嗯,那你有没有听过有人打斗、惨叫什么的声音?或者其他特别的声响?”
许岩装模作样地沉吟了一阵,摇头道:“我什么也没听到。警官,出什么事了吗?”
刘辟云摇头道:“没什么事,跟你们小区应该关系不大。行了,你拿着书,这是要去上课了吧?我这就不耽搁你了,你忙吧。”
“哎,刘警官,那我就先走了~回头见~”
许岩挥挥手,和刘辟云道了声告别便向小区门口走去。他注意到,几个警察都在有意无意地看着自己,就这几句话的功夫,他背后的衣裳已全然湿透了,却还得装出镇定的样子来,在警察们的注视下走得平静自若,那几步路真是走得艰难无比。
这时候,我们的许岩同学还没意识到一个事实:他对警察的恐惧,其实是完全不必要的。因为在昨天晚上,动手杀人的是朱佑香,抛尸下楼也是朱佑香,朱佑香与许岩没有任何人身隶属关系,也根本谈不上指使。在整个过程中,许岩什么也没做,他因为受伤失血过多,唯一做的事就是躺在地上哼哼而已——严格意义上来说,许岩甚至连同犯或者从犯都算不上。
所以,大家就明白了,从法律角度上来说,许岩完全是无罪的。如果非要给他套个罪名的话,唯一靠谱点的罪名就是知情不报或者包庇杀人凶手的窝藏罪了。如果许岩向警察告发朱佑香的话,那他连这个罪名都洗掉了,真的是无罪一身轻了。
但可惜的是,我们的许公子并没有去告发——或者说得更准确一点,是“告发”这个词根本就不在许岩的思考范围以内,我们的少年拥有着朴素又单纯的道德标准。
“轩芸是为救我而杀人,我岂能将她出卖?”
在父母言传身教之下成长起来的许岩,从小就有这么一个观点:叛徒是可耻的。出卖同伴来自救,这是突破道德底线的行为,倘若被出卖的还是自己救命恩人的话,那简直是天理难容了——哪怕这种事符合法律也好。在许岩看来,恩将仇报不但是不可饶恕的卑鄙行径,也是人世间最可耻的罪行。
世事往往就是这样:法律是一回事,道德又是另一回事。在许岩看来,既然朱佑香是自己的同伴,她是为了救自己而出手杀人的,那作为受益者的自己,对她的所有作为也承担了同样沉重的责任,企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