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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有人悄无声息地将一件衣服披在了他身上。
他回头,却看见天佑站在自己身边,手里端着一罐冰咖啡,怀里还抱着那只慵懒娇气的叫冬菇的小猫。
天佑看了看他,声音微哑,说,天冷,别感冒。
天恩摸了摸身上的衣服,笑笑,看着天佑额角的伤,说,天这么冷,你还喝冰咖啡,你是在嫌自己的心不够冷?哦,对了,哥,我按照你的吩咐,通知了凉生。听说她已经出院了。
天佑面无表情,慢吞吞地喝了一口咖啡,似乎不关自己的事一般。
天恩看了看天佑怀中那只叫冬菇的傲娇的猫,笑道,哥,你心里有她,为什么不为自己的幸福争一把?
天佑没说话,依然慢吞吞地喝着咖啡。
天恩笑他,说,那可是你不要命救下的女人,怎么就拱手让给了凉生?哥,你何必伪装自己,你心里明明有她……
天佑依然面无表情,那冷漠的表情让人心寒,半晌,他毫无预兆地转过头,眉毛微微一挑,问天恩,你,怎么这么关心我和她的事?
天恩突然愣住,喉咙里像被人硬塞进了一枚鸡蛋,咽不下,却又吐不出。
半晌,他才回过神来,笑了笑,说,我……这不是关心你吗?哥。
天佑不置可否地一笑,嘴角很轻巧,眼角却带着微微的伤感,他很显然不是很想天恩为难,于是岔开了话题,问道,五湖星空在办模特大赛?
天恩就笑,连忙接上话题,说,城里的小爷们集体发春了,找了这么个由头……对了,咱们家大明星苏曼可是骨折了,听说从四楼掉下来,估计得歇工一年半载,公司给媒体的通稿是,苏曼放下如日中天的事业去国外充电去了。
天佑没说话。
他奇怪的是自己的心对此居然微微有些排斥,呵,大概是这种声色犬马、纸醉金迷的冶艳生活,他离开得太久了。
是的,很久之前,他应过她的——我给你四年时间,在这四年里,我不再做坏事,不再欺负人,不再阅历别的女人,我等你想起我的眉眼,等你想起回来的路,等你回到我身边……
然而,四年之后,终究还是一场背城而去。
想到这里,他低头,看看怀里的小猫,冷冷一笑,转身离开。
呵呵,你代替不了小咪,而我,代替不了凉生。
——哥,你这是要去哪儿?
——小鱼山。
随后,他补了一句:我不想任何人知道我回城了。
楔子 活着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被困在绝望的梦里。
困在小鱼山,困在圣诞夜。
梦里的凉生,眉眼间是止不住的悲伤。
他的手拂过我长长的黑发,紧紧将我拥入怀里,用几乎是勒入骨隙的力气。那些心疼像午夜的海潮,与心跳交融到了一起。
这是现实中,他永远都不会对我做出的亲密举动。
他的下巴轻轻摩挲着我的发,声音里透着悲凉,他说,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些你为我遭受的苦啊?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为什么?!
我仰着脸,任由泪水滑落。
我看着他无名指上,血戒如花;我想着他的喜帖,摆在我的房间里;我想起那个叫未央的女子,她已为爱走上万丈悬崖;我想起陆文隽,想起他黑洞洞的枪口和那些威胁的话……
我知道,我和他之间,纵有情意万千,却已无路可走。
我紧紧地抱着他,拼尽了力气,想留住这最后的温暖。
但是,忽然,凉生消失了。我的双手空空,什么都没有留下。
我焦急地四处呼唤着他的名字。
然后,我看见了天佑,他站在那里,雕塑般深刻的眉眼。
焦急中,我拉住天佑的手,哭道,天佑,天佑,凉生没了!凉生没了!怎么办,我找不到他了?!天佑,我该怎么办?
最终,天佑的表情在我的眼泪中变得绝望。
他苦苦一笑,声音里却是压抑着暴怒而导致的嘶哑,他捂住自己的胸口,一字一凄凉。
他说,姜生!我不是玩偶,更不是给你和凉生的爱情配戏的道具!你有没有想过,我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男人,有一颗活生生的心?!
他说,姜生,你看看我的心啊!你看看我的心啊!
说着,他就撕扯开自己的衣衫,露出结实的胸膛;他破开自己的胸膛,试图掏出他的心脏……
狰狞的鲜血中,我哀求着他,却无处可逃……
最终,我从梦中惊醒。
弯月如钩,没有天佑的血,没有凉生。
而夜,黑得可怕,像陆文隽的枪口。
我抬头,窗外,星光依稀。
我想起那句古老的话,他们说,置之死地而后生。
我叹了一口气,擦去了眼角的泪。
日子总要过,我得好好地活。
楔子 心结
我站在公寓的落地窗前,俯瞰这个世界。
世界这么大,我却总是能看清楚;而你的心,那么小,我却总也看不到。
那个男人,他是你很重的记忆吧。
我当时是鼓起了多么大的勇气,才从他身边将你带离。我害怕我拉起你的手的时候,你会站回到他身边。
我该庆幸的,你没有,而是肯将你的心,交给我。
可是,姜生,这段日子,我越来越感到力不从心。
你总是心不在焉的样子,总是惊弓之鸟的样子,总是不肯将心事交付给我……你每天一直抱着手机,小心翼翼,却又心慌慌的模样。那是来自他的消息,对吗?
你们之间,在做最后的纠缠,还是会一直纠缠下去呢?
现在的我,还不知道该如何去处理这件事,所以,我只能假装自己没看到。
我不能苛责你,因为未央的事情,我也没有处理好。
我总觉得,对前任的心软是对现任最大的残忍——可是我却因为她的病危,对你做着最残忍的事。
我只是想你知道,我的心,在你这里,从未改过。
我也多么想得到证明,你的心,在我这里,从未改过。
我不想你到永安去工作,可是,我却不能开口。
我不想做一个小肚鸡肠的男人,去左右你的生活,让你不开心。
我想给你最大的自由,最大的爱情,和包容。
可是,每次,看到你抱着手机紧张的模样,我的心却又像被尖刀刮过一样。
有时候,面对冬菇,我不知道自己是一个入侵者,还是它是一个入侵者。
现在的你,从洗手间出来,突然从身后抱住了我。
这是你极少有的亲昵啊。
为什么我却觉得这是世界末日来临前的温暖呢,姜生?
你的心,还在为他挣扎吗?
你这拥抱,是给我的最好补偿吗?
未来的路,不管在哪里,我会一步一步走下去。
可你的心,在哪里呢?我要怎样才能找到它,并完完全全地得到它?
1 你需要比敌人更冷静
雪白的墙壁,黑色的座椅,他冷着脸,静得像一座沉寂着的火山。厚重的沉香木桌前堆起的是一堆没来得及处理的文件,一个尚摸不着东南西北风向的金丝眼镜男正拿着一份合同等他签字。
我恨恨地瞪着他,双拳紧握,嘴巴紧紧抿着。
我和他,剑拔弩张,仿佛一场暴风雨,一触即发!
女秘书靠在一旁直喘气,一副弱不禁风状,就差倚门吐血了,嘴巴哆嗦着说,院、院长,我拦、拦、拦不住姜小姐。
这时,柯小柔忽然闪进来,幽灵似的,一把将女秘书推开,捻着兰花指冷笑,陆院长,陆总,别说你的一个女秘书了,这会儿子你就是有一个女秘书加强连,姜生她也遇神杀神,遇佛*,遇到怪兽她就变奥特曼了!
柯小柔的话音刚落,陆文隽脸色就变得更加阴沉,金丝眼镜男似乎感觉到了身后嗖嗖的凉气——我冷冷的目光早已将他的后背戳出了几个窟窿,恨恨地投向了端坐在他身后的陆文隽身上。
我苍白的脸色,充满恨意的目光,还有我身边那个一直捻着兰花指在扭捏作态的柯小柔,陆文隽看到这些,大概已经明白了——
我知道了他所有伪善下隐藏的残酷的真相!
所以,他无需再用往日春风一样的眼神掩饰自己,无需故作姿态,他冷着脸,摆摆手,对女秘书和眼镜男说,你们出去!
眼镜男和女秘书虽看不懂我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也看得出我们结怨之深,唯恐血溅三尺溅到自己身上,当下就闪了。
柯小柔转脸,满眼幽怨地看着陆文隽,冷哼,早知现在何必当初……
陆文隽挑了挑眉,冲柯小柔不冷不热地说,你,也给我出去。
柯小柔原本还想争辩一二,但大概知道陆文隽一贯狠辣的作风,虽不情愿但还是躲出门去了。临走前还不忘瞪我一眼,兰花指狠戳我脑门,说,你,可别再勾引他!否则,我跟你没完!
说完,他翘着手指理了理笔挺修身的西装,扭着屁股就晃出门去了,临了,还不忘回头将门给小心关上了。
勾引他?
我冷笑,只觉得羞愤到难以自控。
前段日子,陆文隽利用我的信任,将我和凉生、天佑玩弄于股掌之中。他给我造成的那些惨重的伤痛,留下的无法抹去的伤痕,也让我已哭到了冷静,冷静到了麻木,麻木之后变得清醒,清醒之后,我幡然醒悟——要保住凉生,保住自己,只能让自己变得足够强大。
陆文隽眉毛轻挑,抬眼看了看我,怎么,柯小柔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了吧?
他轻松的语气让我始料未及,原来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致命伤害,可以这么轻描淡写得如同吟风弄月。
我苦笑,在内心暗骂,却也知道,自己来这里,不是为了自己一争长短——争不起,也夺不来。我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敌人冷静的时候,你需要比敌人更冷静。
我走到他的桌前,端坐在他面前,想要谈判一般。
他微微愕然,故作镇定地看了我一下,眼神中有些不明所以,似乎我的镇定和冷静出乎了他的想象,在他看来,在经历了一系列的打击之后,我本该脆弱得不堪一击。
我看着他,意味深长地说,我知道了你和凉生的关系……
我说,你这么费尽心思对付凉生,不就是怕他,怕这个突然多出来的弟弟,夺走你的继承权。为了财产,你就这么伤害他,甚至来伤害我!你到底有多无耻、多卑鄙啊?!
陆文隽依然看着我,面无表情,说,卑鄙?无耻?那又怎样?
我吸了吸鼻子,说,你父亲犯的错误,是上辈人的恩怨,他毫不知情。难道他就愿意和你是一个父亲吗?他就愿意你的母亲抑郁而终吗?对于他压根都不知道的事情,你却要让他为此付出代价,你觉得公平吗?你收手吧!
陆文隽双手抱在胸前,眼睛盯着我,一眨不眨,说,如果我不呢?
我激动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我说,如果你还要继续加害他的话,那么我就报警!我死也不会让你伤害他的!
报警?陆文隽冷笑,告我什么?你又有什么证据?没有证据,你当派出所是你家后花园吗?
我看着眼前的男子,他摘掉了自己如同春风一样温文尔雅的假面,变得这般可怕。
他带给我的永生不愿意提及的屈辱,如今却不得不提及。我努力地克制,不让自己痛哭流涕,我说,我没有你加害凉生,给他服用慢性药物让他昏迷不醒的证据,你是医生,你是院长,整个医院都是你的!你反手为云,覆手为雨!但是这不代表你可以只手遮天!你……*过我的这个事实,足可以让你坐牢的!
*?陆文隽冷笑了一下,眼睛里突然多了一丝暧昧的温度,他起身,一把捉住我的手腕,说,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我*了你?谁能证明不是你勾引了我?
莫大的羞辱感升腾而起,我唇色苍白,浑身哆嗦起来,我说,陆文隽,你禽兽不如!
陆文隽冷笑,一把将我推到墙上,整个人欺了过来,在我耳边呵气,炙热如火,他说,禽兽不如?我是不是该将这看做是你对我们一夜**的褒扬?怎么,你今天莫不是特意来帮我重温旧梦的?还是要我帮你回忆一下?
你滚!我整个人歇斯底里起来,想要挣脱开他的钳制。我将脑袋扭向一边,闭着眼睛不肯看他可憎的脸。
我的声音刚落,只见柯小柔化身一团黑影,娇嗔着、飘荡着冲了进来,他张开樱桃嘴,露出小银牙,一口咬住了陆文隽的手腕哭闹不止,一边哭闹还一边口齿不清地喊,我就知道你被姜生这狐狸精迷了眼,我就知道你们这对狗男女在一起不干好事!
我躲在角落里,拢住衣衫,泪眼蒙眬,却又被柯小柔“舞台剧”般寻死觅活的表演折磨得不知到底该做什么表情。
玛丽的邻居,我才是最痛苦的受害者,柯小柔怎么总寻死觅活地跟我抢镜头啊。就好像一个人正心如刀割、泪如雨下,却被人用鸡毛狠挠脚心,挠脚心,挠脚心!此情此景此种感觉,我只能说,真他玛丽的邻居,玛丽的邻居,玛丽的邻居啊!
柯小柔一见我泪眼蒙眬地傻望着他,就直接放开陆文隽冲着我来了,他说,姜生,你这个狐狸精,老娘我跟你拼了……
晴天霹雳!
他说,他居然说,他说的是——“老娘”!
他的话音未落,陆文隽忍着自己被他咬出的伤口,一把将他拉开,直接扔出了门外。柯小柔可是百战不挠,虽死犹荣,他又重新啼哭着冲了进来。
直到黑洞洞的枪口抵住他脑袋的时候,他愣住了,我也愣住了。
唯一没有愣住的,就是桌前的陆文隽。他依旧俊美如同雕塑的外表,阴冷凌厉的眼神,他手中的枪,像速效止疼剂似的,让柯小柔不再寻死觅活,小白兔状乖乖地退出了门外。
2 我一定搞得精神分裂了
我躲在墙角,骇然地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
陆文隽收起了枪,随手搁置在抽屉里。他看了看蹲在墙角的我,眼里闪过一丝微弱的光。他没说话,将领带松了松,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伤口,平稳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对付柯小柔这朵奇葩,果然不仅是个技术活还是个体力活。
我有些幸灾乐祸起来。
恶人自有恶人磨。
陆文隽看着我,说,你觉得像在看笑话,是吧?
我也冷笑,世界上不止他会冷笑,我瞄了眼他放枪的抽屉,说,现在,我跟你做个交换——你放过凉生,我就放过你!
陆文隽不解地看着我,说,哦?交换?你又有我什么把柄了?
我冷笑,一字一顿,说,私藏枪支也是犯罪,如果你不答应我,我就报警!
陆文隽突然笑了,那么畅快,他说,姜生,我该说程天佑走的时候,将你的脑袋也带走了吗?你猜,我会给你这个机会吗?
他提到天佑的名字,我的心仿佛突然被划开了一道口子,狠狠地疼了起来,可是却又不得不掩饰着自己的痛楚,不想被别人看了去。我冷冷地看着陆文隽笑,说,那你就灭口吧!生和死对我已没有区别了。
陆文隽笑了,搓了搓手,说,别把我说得跟黑社会似的,我是正人君子、良好公民。持枪虽然犯法,但我也不过是正当防范。再说我怎么会舍得你死?一夜夫妻百日恩啊。
恩你姐夫!我心里暗骂。
陆文隽看了看我,说,你是不是恨不得杀了我?
我摇头,心说,我想活剁了你!
陆文隽俯下身,冲我笑笑,那种温柔的表情却让我恨不得将他的脸给踹到墙上去。他似乎是思量了一下,然后伸出手,一把拉起我,语气淡然,像朋友间聊天一样亲和,说,你看窗外,天这么蓝,云这么白,阳光这么好,所以,我突然考虑要放弃原来的计划了。姜生,不如,我来和你做个交换?
啊?我疑惑地看着陆文隽,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陆文隽看着满脸疑惑的我,生动地挑了挑眉毛,说,这个交换就是——我放过凉生,而你,嫁给我。
这不是晴天霹雳,这是五雷轰顶!
我惊慌而厌恶地从陆文隽手里挣脱出来,说,不!可!能!
陆文隽看着我,笑笑,语调轻快,说,你没得选,如果你想让我放过凉生的话。
我不可思议地望着陆文隽,他……要娶我?!
一纸婚书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最大的爱和尊重。当陆文隽的这份天大的爱和尊重突然从天而降,却差点将我砸出脑震荡。在这剑拔弩张、势同水火的氛围里,他突然跟我说,他要娶我。
那一刻,我深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前段日子在网上看小说看的,被某些女主给附身了,只要是个雄性的动物见了我,就会爱上我,然后哭着嚎着排着队地想娶我。我自己也懵了,真的懵了。我瞪着陆文隽,语调因刚才的怀疑而微微颤抖,我说,你莫、莫不是……爱我?
陆文隽眼神淡淡,望向窗外,似是短暂的思绪飘忽,不知为谁,瞬间却又恢复了那种自我的表情,说,我对你没感觉,更没爱。
没感觉你要我嫁你,你神经病,你白痴,你脑残,你弱智啊!你喝羊驼奶长大的,你们全家都喝!我心里暗骂。就在我极其愤恨、极其难捱的情况下,我大脑里居然还能挤出一点八卦细胞来,我鬼使神差地想,难道陆文隽不爱女人,真爱柯小柔,所以拿我来做挡箭牌?喔,玉帝,五雷轰到我秃顶吧!
陆文隽看着我,漫不经心地说,我对婚姻不感兴趣,对爱也不感兴趣,不过凉生这辈子,只能远远地看着你待在我身边,这很令人愉悦。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大抵想起了抑郁而终的母亲——很多年前,那个叫陆晚亭的女人也只能远远地看着自己的丈夫爱别的女人,却不肯施舍自己半点恩爱。从小,他就在这种压抑和绝望中长大,这也注定了他对父亲的恨。当凉生出现时,他的这种恨也转嫁到了凉生身上。
我突然发现,眼前这个男人,才是最需要看心理医生的。
我说,神经病!
这三个字,言简意赅地表达了我对他不可理喻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