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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生,我们可不可以不忧伤-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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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我不能让你跟别的女人去分享同一个男人!我不要你还没嫁进门去就已经有孩子喊你后妈!我不要你之后都生活在幽怨之中,郁郁寡欢,每日以泪洗面,像我们的母亲一样!不管你爱他爱得要死还是要活,我都不允许你跟这样的男人在一起!

    他突来的霸道和任性,让我不知是欢喜还是忧伤。

    谁说我哥有别的女人?谁说我哥让她当后妈?谁说我哥会让她一辈子郁郁寡欢?我哥那是巴不得把她当菩萨供着,晨昏叩首,早晚烧香……不对,是咱哥。

    这时,天恩从转角处幽幽地拐进来,他坐在轮椅上,不依不饶,像是挑衅一样,望着凉生。

    汪四平在一旁憋着劲儿,翻着眼珠子来回晃,看着钱伯不说话。

    这些年,青面兽同学虽然总落下风,但始终瞧不上笑面虎。据说是因为钱伯的旧主人曾是一位有着倾国倾城之貌的压寨夫人。那还是五十年代的事儿,程方正二十四岁,只身入湘西。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与这被掠入土匪窝的女子一见钟情,月下私奔了。而钱伯那时只有十二三岁,是土匪头子用来看住压寨夫人的小喽啰。压寨夫人心善,怕自己失踪连累了他,拼了性命,也将他带出了大山。正因这段往事,汪四平总瞧不上钱伯。

    天恩身边的人见汪大总管又在拿捏自个儿的身份,很是无奈,只能恭敬地对钱伯解释道,有台风,航班改签了。

    凉生没放开我的手,将我挡在身后,看着他,突然一笑,说,对,是咱哥。不过,这个“咱”也承蒙二哥您慷慨成全,没有您的肢体不全,我也入不了你们程家,做不了这风光的程家三少爷。

    程天恩被戳到了伤心处,脸色顿时酱紫,唇色都发白了。

    我回头看着凉生,我从来没有想到他的嘴巴会这么毒,会这么毫无掩饰地直戳天恩的痛处。

    凉生已不许我再犹豫,将我一把横抱起来,说,走!

    站住!

    楼梯处的程天佑终于缓缓走下来,他缓缓开口,声音很轻,却极度霸道,落地有声。

    钱助理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扶着他。

    他一开金口,手下人就纷纷上前堵住门,将凉生围堵住。

    凉生回头看着他,说,你还想怎样?!

    钱助理搬来一把椅子,程天佑落座,声音气息极低,如同病中的豹子,优雅却不失猎杀本性,他说,这是我和她两个人之间的事,与你何干?

    他沉身坐着,双目暗黑如黑洞,一脸绝情的模样,如同暗夜之神,这是我最害怕的模样——他的这种表情,我只看到过两次。

    一次是在小九的出租屋里时,那是初相遇。

    一次是他剁掉凉生的手指时,导致终别离。

    往事让人恐惧,我从凉生的怀里挣脱出来,护在他身前,抬眼望着程天佑,那么近的距离,却又那么远。

    我看了看旁边的宁信,突然笑了,歪了歪头,看着他,泪影抖动,有些诘责的意味,说,我们之间的事?

    程天佑的目光顺着我的声音寻来,他对钱助理说,让无关的人离开,我和她需要好好谈谈。

    一旁的天恩看了看程天佑,又看了看宁信,对汪四平使了个眼色。汪四平会意,向自己人使了使眼色,推着程天恩离开了。

    天恩对宁信说,一起?

    宁信看了看我,满目秋水,便也转身跟着离开了。

    我看了看凉生,说,你先走吧,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

    程天佑说,他不必走!

    我一愣,轻轻护在凉生身前。

    钱伯将那份合约递给程天佑,说,姜小姐的合约,签了。

    程天佑接过,放在膝盖上,斜睨着我,有些不解道,既然同意了……不是皆大欢喜了吗?

    我走上前,试图夺过合约,我说,我根本就没同意过!我说,他们不让我见你,我害怕你出事了,我以为……

    他的手紧紧按住了我的手,冰冷,有力,阻止我去撕毁合约。

    我近在他的眼前,他却没有看我,只是低着头,看着我被他压在膝盖上的手,和那叠合约。

    他说,你以为我死了?

    他这么一说,我的眼泪就想往下掉。

    是的。

    我以为他死了。

    我以为我害死了他。

    所以,刚刚才会发疯一样,哭喊,寻找,才会这样失魂落魄地站在他的眼前。

    其实,这些天,漫长得可怕,惊恐、负疚、胡乱猜测,种种情绪如影随形,早已压得我无力喘息,几近崩溃。

    他抬手,轻轻地摸索到我的脸颊上,微凉修长的指尖,轻擦我的泪,说,你哭了?为了我?

    他叹了一口气,说,你总是这么轻易让我改变自己的决心。姜生,你是个妖精吗?

    只因他一句温柔悲悯的话,我就哭倒在他的身前,顷刻间,仿佛委屈了很久的孩子,终于找到了能够得到安抚的怀抱。

    我不想哭,不想情绪失控,却在他那句温柔的话语里,再也把持不住情绪,嚎啕大哭起来。我说,天佑,我以为我再也看不到你了。

    他紧紧地拥着我,大手轻轻地摸索着我的长发,无声地叹气。他说,以后,不要再这么傻了。

    我不知这话里深意,只是不住地哭泣。

    钱伯在一旁无比焦急,说,大少爷,你不能改变主意啊……

    程天佑冲他摆摆手,不让他多言。

    钱伯只能无奈地叹气。

    不知哭了多久,只记得他一直在我耳边软语温言。

    他说,姜生,你知道吗?你在我床边说的那句话,我一辈子都记得。你说,若我先百年,你披麻葬我;若你先百年,你魂魄必来相守。

    你说,如果我真醒不了,你就永远陪着我。

    你说,你给我讲每天发生的事情,你替我看每一天的风景。春天的雨,冬天的雪,夏季的花,秋天的叶……

    他轻轻的声音,如同憧憬着童话一般的声息。他喃喃着,你说,你会守着我,给我擦每天落在眉毛上的尘,你会看着我生出第一条皱纹,看着我满头白发……

    你说你会活着守着我,直到我,或者你的百年。

    他静静地重复着,如同一个小孩回味着糖果的香甜。

    凉生静静地站在那里,望着这一切。

    我的心里,翻涌起千般滋味。

    程天佑低着头,轻轻摩挲着我的长发,仿佛倾尽了一生的温柔,说,姜生,那一刻,我躺在床上,真的希望就这样一直躺下去,直到百年之后。

    说到这里,他无比落寞地叹了口气,可是,姜生,你大抵不知道,现在的程家,却已处于风雨飘摇之际。1991年程家在香港合纵连横,收购恒泰,何等意气风发。现如今,程家却也面临被收购的境地……你以为,这次只是个简单的模特大赛吗?不,这是在向那些二世祖们筹钱。他们寻欢,我们筹钱……

    我的身体不由一僵。

    他叹气,摩挲着我的脸,说,祖父年老,族人虎视眈眈,如果我再像父亲那样游戏人间,不管不顾……那么,整个程家就要在我手里毁掉了!

    我抬头,推开他,说,所以你就选择毁掉我吗?

    他没说话。

    半晌,他看着手中的合约,说,我以为这是对我们俩最好的成全,没想到是“毁掉你”。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他刚刚那句“以后,不要再这么傻了”是什么意思。

    是啊!

    不要傻到因为别人的一句温柔的示好,你就觉得他改换了心意。他改换的怎么能是心意?他改换的只是让你接受的方式!

    我的眼泪流了下来,我说,程天佑,我以为你这样的男人的字典里,永远不会有妥协。我错看你了!

    程天佑叹气道,你以为只有凉生会妥协吗?当年他离你而去,远走法国。唉,所有的男人都会!只要他付不起这代价,只要他付出的代价会让他落魄得像孙子一样!

    我的心仿佛堕入了严寒冰窖。

    突然间,我仿佛失忆了一般,再也记不得曾经是否真的有一个男人强势霸道地对我说过——若我是他,若是我爱你,就是天王老子拉着你的手,我也会带你走。

    如今想起,再多的信誓旦旦、生死盟约,到头来,不过是甜言蜜语说过头后的一句天大的笑话。

    可笑度与甜蜜度成正比。

    我从地上爬起来,擦干眼泪,冲着他笑,仿佛刚才相拥而泣的那些温柔缱绻,都是烟云一般。

    我仰着尖尖的下巴,冷笑道,我以为你会死掉,你永远醒不了了,我才会在你床前说那些生死不渝的话!你,不要太当真!

    他低着头,若无其事地整理着那些合约,没说话。

    我说,程天佑,难道你还不明白吗?对于你,我永远都是内疚!亏欠!永远都不会是爱的!你把我留在身边干吗?有意思吗?留一个不爱你的女人,留一个心里永远只有别的男人的女人,有意思吗?!你是受虐狂吗?!你是变态吗?!

    他依旧不说话。

    钱伯在一旁有些看不下去了,他劝道,姜小姐,对大少爷说话,你多留点儿口德吧!

    我横了钱伯一眼,无比悲凉,我说,口德?!我若有“德”,也早让你们给活活弄没了!

    我指着程天佑说,姓程的!你听到了吗?我从来就没有爱过你!从我见到你第一眼起,我就是在利用你。我知道你有钱,你是款儿爷,你是凯子,能满足我所有的**!我拜金!我贪图享受!我配你不起……

    程天佑没看我,他笑了笑,带着微微悲伤的味道,却又那么无情,他说,你爱不爱我,心里有没有我,我心里清楚。你的身体,比你的嘴巴诚实。

    他当着那么多人面前**,不如说是侮辱。

    我气得浑身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最后,我冲着他深深鞠了一躬,我说,谢谢程大公子救我!一次深海,一次火海,救命之恩,没齿不忘,容他日再报,这里就别过了!

    说完,我转身,狠狠擦掉眼角的泪,快步离开。

    他说,你要走?

    我没回头,说,是。

    他说,为了他?

    我赌气一般,说,是!

    他叹气道,也罢,也罢,到了今天,你们俩,我成全得起。

    这一次,不似以往。

    没有剑拔弩张的情绪,只有淡到不能再淡的语气。

    说完,他拍拍手,有人应声,端了满满一大碗药汁过来,碗旁边还有一个大大的药罐——仿佛早有准备一样。

    刹那间,空气之中弥漫起一股令人恐惧的气息。

26 一同死去的,我对他彷徨躲闪的爱情

    我紧张地后退,说,这是什么?!

    程天佑脸色冷峻,语气却很淡然,说,为你践行的茶。

    我抗拒道,我不喝!我不会喝的!

    凉生上前,一把将我护在怀里,他抬头,清俊的眸子看着程天佑,说,她不想喝,你别为难她。

    程天佑笑了笑,说,为难她?

    凉生低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他,说,你们之间有再多的爱恨纠缠,都已经过去了,放彼此一条生路吧。

    程天佑说,唉,三弟真是温柔多情天下无双。难道你看不出来,我这是在成全你们?唉,我真是白费苦心了。

    凉生愣了愣,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程天佑摆弄着手里的合约,叹气道,她如果不喝这药……那么,我可不敢保证,不久之后,你会不会做一个便宜老爸。喜当爹可不是什么有面子的事情!

    凉生脸色一沉,说,你什么意思?!

    程天佑轻薄一笑,语调故意拖得悠然而漫长,他说,意思就是,三亚的这些个夜晚,我和她,都很快乐。

    凉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程天佑。

    他是这样的肆无忌惮,这样肆无忌惮地在凉生面前凌迟着我的自尊。我无地自容,浑身冰凉。

    钱伯似乎不希望他们两兄弟为此反目,亲手将茶端到我和凉生面前,说,这茶,是万安茶……是程家祖传下来的。男女同房之后,七日之内,女子若饮此茶,保证不会怀孕,可断后顾之忧。

    凉生愤怒极了,脸色陡然铁青,他挥手,一把将茶杯打翻在地,指着程天佑说,我们不需要!

    程天佑说,可我需要!

    他唇角勾起一丝嘲弄的笑,说,无论如何呢,我都不能让我的孩子流落在外,就像当年的你一样。落魄。狼狈。像一条狗,夹着尾巴的狗!

    这是凉生的痛处,他却丝毫不留情面。

    我从凉生的怀里挣脱出来,迎面看着程天佑,以及他身边站着的那些铜墙铁壁一般的人。

    他是这样高高在上,操控着我的悲欢。

    他说,这杯茶,你喝下,算是我们之间,八年,一个了结。茶里面是滑胎的秘药,我不想那*乐给你留下什么,这样,对你对我都好。

    我仿佛被雷劈了一样,看着他,低头又看看那杯茶。

    我无比悲哀地看着他,不顾一切地冲他大吼,你明明知道,这辈子我都不能再有孩子了!你何苦这么羞辱我啊!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你杀了我啊!

    说着,我就蹲了下来,嚎啕大哭。

    周围所有的人都沉默了。

    凉生喊着我的名字,上前想要扶起我。

    程天佑一个手势,他手下的人就蜂拥上前,将他生生拖开了。这举动,让钱伯都吓了一跳,似乎这一切超出了他的预料。

    我惊恐地看着他,我说,你要干吗?!

    程天佑仿佛没事人似的,语气依旧淡淡,有些疲乏的意味,说,难道还要我玩五年前的那场断指游戏吗?

    他说,这碗药,和他的手指,你选吧!

    痛苦的往事,如同闪电一样袭击了我的记忆。

    我不敢相信地看着他,说,他可是你亲姑姑的儿子啊!

    他冷笑,根本不同你讲道理,说,你可能带走的还会是我的亲儿子呢!

    我浑身发抖,说,程天佑,你当我是什么?!

    程天佑说,钱伯不是已经都告诉你了吗?

    我看着凉生,我知道,这辈子,我再也不能让他因我而再受伤害。他是我的软肋,而程天佑永远捏得住。

    我含泪,说,好!我喝!

    凉生痛苦地阻止,头上青筋直冒,他挣扎着大喊,姜生!不要!

    我端起那碗药,泪流满面。

    我从来不会想到,有一天,这个叫程天佑的男子,会对我狠心至此。我不知道怎样喝下去的,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坍塌了。

    程天佑在一旁,冷眼相看。

    我一饮而尽,将碗狠狠地扔在地上,居然没碎。

    程天佑脸黑黑,说,再给姜小姐倒一碗。

    我傻了。

    钱助理在一旁坐不住了,他说,大少爷……

    程天佑理都不理睬他。

    钱助理就眼睁睁看着别人给我倒了第二碗。

    我看着程天佑,我知道,这万安茶不是断却什么后顾之忧,不过是他对我回绝他的狠狠报复。

    我悲从中来,说,你哪里是给我喝万安茶,你是给我喝的是诛心的毒、忘情的水。

    程天佑说,呵呵,情?难为你肯承认对我曾有“情”!怎么,我还需要谢谢你曾爱过我吗?

    我不哭不闹,冷静地想喝下去,以便逃离这地狱般的地方,最终却呛住了嗓子,碗掉在地上,药汁洒了一地,我忍了又忍,嚎啕大哭。

    程天佑对他手下的人说,姜小姐喝不下去,你们帮她!

    我说,不——

    凉生挣脱不开,眼睛血红,悲愤不已,大叫,你这是想杀了她吗?

    程天佑沉默。

    凉生发疯一样痛骂程天佑,痛苦在他脸上雕刻成了永恒。他冲着程天佑喊,她是你爱的女人啊,你怎么这么对她?!

    程天佑转过头面向窗外,外面的天已经阴得不成样子,台风已至。他冷冷地说,我对她的爱,早已淹死在深海里了。

    他又挥了挥手。

    他的手下愣了愣,见他始终没有动容,最终,三五个人上前,按住我的手脚,不顾我的哭喊挣扎,将这些药一碗一碗地灌了下去。

    那一碗一碗的药,就这么灌下去,任凭我如何挣扎哭喊。

    和着泪,和着血。

    几碗药下肚,我躺在地上,全身冰凉,再也无力气哭,也无力气闹,我就那么躺着,像死去了一样。

    一同死去的,还有我对他这么多年里彷徨躲闪的爱情。

    程天佑在钱助理的帮助下走了过来,他俯下身,看着我,暗若黑洞的眼眸,是最绝情的捕猎场。

    他的手指轻轻地,试探着拂过我的唇角,用那么冷漠的语调说,你是不是还不明白,这次我怎么能对你如此心狠,和以前不一样?其实,你该知道的,对于男人来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得到了,也就不过如此了。

    他的语气,如同轻薄的刀,游刃有余地凌迟着我的心。

    我却仿佛已听不到了。

    我就这么躺在地上,仿佛凋零在这冰凉冷硬的地面上的花。他那么清俊摄人的容颜,再也投射不到我的瞳孔之中。

    曾是温柔得化不开的容颜啊。

    我的手搁在肚子上,眼前闪过一片一片五彩斑斓的光。

    那些曾经的画面,一幅幅在我的眼前闪现。

    曾经有一个美好的男子,他年华正盛,容颜俊美,惜我如珍宝,爱我如生命。

    他正专注而笨拙地钉着一张小小的婴儿床,额前的发一丝一丝地落在他深情的眼眸前,他嘴里还轻轻地哼着自己胡编乱造的歌——

    小姜生,在竹篮里睡着了。在竹篮里睡着了的小姜生,不要哭,不要闹,不要吵醒了大姜生……

    这首他曾经哼过的歌曲啊,在那么长的时光里,一直回响在我的梦境里,为那个曾在我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那个他明明知道不是他自己的,却又认下的孩子……

    我望着天花板,突然就笑了,笑得那么温柔,那么明亮,仿佛那个男子就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

    我躺在地上,喃喃着,你听,他在钉婴儿床。你听,他在唱童谣啊。然后,我就轻轻地哼了起来,那首一直回荡在午夜梦境里的歌——

    小姜生,在竹篮里睡着了。在竹篮里睡着了的小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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