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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燕悲歌-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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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足浑太后和慕容滟听苻坚这么说,抽抽噎噎地又哭了。苻坚听见声音便扭过头来抚慰:“不要紧,进城后让宫里大夫看一下也就好了——”说到这儿,突然不说了。

  慕容滟有些惊讶地抬头,正瞧见苻坚极专注地瞧着她,脸一下烫了,窘得手脚也没处放,只是深深地低下头去。苻坚又深深地瞧了她一眼,这才一笑走了。。 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五章 春风十里
苻坚转身后神情还有些恍惚,走了好几步才猛然立足,站在原处拿马鞭柄轻轻敲了敲左手的掌心,脸上露出叹赏的表情——然后,笑了一下,飞身上马,与一众铠甲鲜亮的护卫朝远处迤逦出了长安城城门的恭迎队伍疾驰而去。

  想是倾朝出迎,恭迎队伍拉得很长,最前头的旌旗伞盖已经离城数里,后头的城门门洞里却还兀自络绎不绝——苻坚与护卫十数人停在一个土坡上驻马观看了一会儿,片刻后听得身后马蹄踢踏,扭头打量了一眼,旋即露出笑容:“冠军将军!”他一手拽着马缰,一手拿马鞭遥指恭迎队伍的方向:“这阵势,倒教朕想起当日将军来时朕倾城相迎的情形来——”

  慕容垂听罢微微一怔,旋即脸上变色,赶忙拱手逊谢,口中连称“不敢”:“昔时微臣不见容于家国,亡命来奔,今日陛下却是得胜还朝,怎敢相提并论?”

  心里不是不怨恨的:昔时……昔时晋国桓温大举来犯,行军迅猛,几日内便进逼邺城,四哥慕容恪殁后只知“闭关息旅、保宁疆场”的叔父慕容评和他那帮酒囊饭袋吓得一点主意也没,一个劲儿撺掇太后带着小皇帝出逃龙城,若非自己临危请命,挽狂澜于即倒,关东当时就不复为慕容氏所有了!

  击退了桓温的吴王,当日凯旋时是何等的风光?皇帝遣太傅、上庸王慕容评率百官出城数里相迎……现在想来,慕容评的猜忌,早在他满脸笑容地扶自己起来的时候就开始了罢?而自己,虽料到慕容评不愿意自己借着这次胜利扩大在朝中的势力,可也没想到他竟会如此决绝,不留丝毫转寰的余地!将自己要求晋升、嘉奖的将领一一闲置,还勾结宫中一向与自己不睦的太后密谋除掉自己!若非如此,慕容垂,慕容氏,燕国,又焉有今日?!

  想到此处,慕容垂恨得直咬牙,扯着马缰的左手不觉使上了劲,胯下的白马顿时仰首“咴……”地叫了一声,引得苻坚与护卫的坐骑也是“咴……咴……”地一阵嘶鸣,苻坚笑了一声,松了缰绳,又加了一鞭,那马立时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载着苻坚朝恭迎队伍最前方一辆拱卫森严的三驾青盖车去了。

  三驾青盖车上坐的正是大秦太子苻宏,此时还不到十岁,见父王从远处疾驰而来,小小的人儿绷着一张小脸,颇严肃地从座上起身,一扬手,奶声奶气地喊了声:“停——”

  站在他身侧执辔的戎装青年闻令勒马停车,连搀带拎地将苻宏扶下了比小人儿高得多的青盖车,又回头大喊了声:“传太子令:百官恭迎圣驾~~”听不远处的传令官将这道命令一声迭一声地传了开去,这才同苻宏一前一后地跪倒在地:

  “臣苻宏~~臣苻融~~恭迎陛下得胜还京!”

  片刻之后,连绵数里、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在苻坚与前燕降人面前陆续跪了下去,还有些春寒料峭的关中平原上震天撼地地响起一句:“臣等恭迎陛下得胜还京!”

  苻坚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拿目光一一扫过最前排的宗室与重臣,半晌才突然夺过身边护卫手中的王旗,迎风一展,大喝一声:“大秦龙兴!”

  此时天高地阔,苻坚的豪言壮语在一片开阔中传得很远,不少秦卒当即高呼以应,片刻之后,天地间齐刷刷地响成一片:“大秦龙兴~~大秦龙兴~~”苻坚哈哈大笑地将王旗掷还那名护卫,翻身下马,一边扶起苻宏与苻融,一边说:“诸卿都起来罢!”

  其余宗室、重臣也就谢恩起来了,只苻坚的几个儿子谢恩之后欢呼一声围了上来,拉着苻坚的手问长问短。年岁最长的苻丕往苻坚身后看了看,有些疑惑地问:“太傅没同父王一道回来吗?”

  苻丕口中的“太傅”,说的是王猛。

  这个苻坚朝中的第一人,担任的职务多得吓人——只怕到了他自己也未必全都记得的地步。

  太傅只是王猛挂的虚衔之一,其实他并不教授王子们的课业——只是,苻坚尊崇王猛,同儿子们说“见王公如见朕”,他这太傅,当得也就比那些整天在王子们面前“之乎者也”的夫子们还要威风些。

  苻坚听见苻丕的话,点了点头,若无其事地说:“关东新降,诸事烦难,父王留王公在邺城总镇关东六州了。”——像是在回答苻丕的问题,只是那目光却是望向几位宗室重臣的,见颇有几位宗室变了脸色,一笑低头,又同苻丕说话:“你不是说要学带兵打仗,将来当个大将军么?过几天父王再帮你找个师傅好不好?”

  “好——”苻丕才喜出望外地说了半个字便极机灵地跪下行礼,改口说,“谢父王!儿臣要‘万人敌’邓羌邓将军作儿臣的师傅!”

  “你倒有眼光,”苻坚失笑,虚踢了苻丕一脚,然后含笑望向身侧一位荣耀得满脸通红的黑脸将军,“邓将军,可不可以呢?”

  那将军登时就地跪倒,双手摘下头盔,磕了个头,大声说:“谢陛下、殿下抬爱,邓羌敢不从命?!”

  苻坚笑了一声,上前一步双手扶起,趁弯腰的时候低声笑问:“将军今日怎地这般客气?上回将军赐教说,‘光武与仲华之遇,非惟仲华之幸,亦是光武之幸’——”说到此处,低低笑了一声,“时至今日,朕依然牢记在心。”

  “仲华”是汉光武帝刘秀手下的名将,名邓禹,“仲华”是他的字。苻坚突然提起他与汉光武帝,这里头有个缘故——

  前两天在路上的时候,苻坚同邓羌开了个玩笑,说:“将军,当初邓仲华遇到了汉光武,将军又遇到了朕——何以君家一门多幸?”

  苻坚拿他重用邓羌同汉光武重用邓禹相比,抬举自己是明主汉光武,抬举邓羌好比古时名将邓禹,照理说,邓羌哈哈一乐也就完了,偏偏邓羌不乐意,直眉瞪眼地回:“微臣常同下人说,光武与仲华之遇,非惟仲华之幸,亦是光武之幸。”顶得苻坚当时就“哈”地一声笑了出来。

  这时听苻坚重提旧事,邓羌也有些呐呐地不好意思,苻坚却一笑回头,大声吩咐苻丕:“还不过来向你师傅行礼?”然后来到苻融身边,有些疑惑地问:

  “太尉李威,怎地没来?”。 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六章 醉花阴
苻融一听苻坚这话就有些不自然,在苻氏子弟里相当少见的漂亮面孔上极难得地现出一丝愧怍,借着低头整理袍袖,含含糊糊地应了声:“似乎说是病了……”

  苻坚听了一怔,旋即上下打量了苻融一眼,似乎有些明白过来,转身望向远处教阳光照亮了大半的长安城墙,半晌不说话,出神得似乎透过城墙上的青砖瞧见了后头的景致一般,良久才回过身来朝苻融无可奈何地笑:“你——又惹李太尉生气了罢?李太尉……公忠体国,你还是对他恭敬些的好。”

  李威是苻坚与苻融的舅父——他是苻坚母亲苟氏的表兄,苻坚父亲苻雄病故后,身为重臣的李威对初涉政局的苻坚一向多有照拂,苻生继位后残忍好杀,李威更是好几回在苻生的屠刀下救了苻坚的性命,因而与苻坚一家往来极为密切,苻坚也一向对李威执父子之礼,只有年纪最小的苻融因为一向得苟氏娇宠,行事未免放纵,常常自恃身份对李威出语不恭,这时听得兄长教训,心里老大不服气,嘴上却不得不敷衍着说:“臣弟记住了。”

  苻坚又瞧了他一眼,朗声笑了起来,说了句“走罢”就翻身上马,朝装饰一新的城门疾驰而去——马蹄过处,因春日潮湿而漫于草上的迷蒙水汽顿时随风逐散,苻融急忙喝令百官随行,当下车辚辚、马萧萧,万千秦臣与前燕降人从北门鱼贯而入,进入长安城。

  许是长安城郭厚实的缘故,随秦人入城的鲜卑人才刚穿过宽而深的门洞,便觉得有一股暖风裹着草木的香气迎面扑到,心神一荡,这才发现城内已是繁春照眼了:干净平整的青石大街的两旁,出来迎接王师凯旋的秦人俱身着春服,同压到他们头顶的万树桃花一道挡住了后头的大半风光,只有偶然的缺角处露出几角飞檐,色泽鲜艳,依稀是新贵人家的模样。

  前燕皇帝,如今的新兴侯慕容暐才往一角飞檐投去一瞥,身边跟着的一个秦兵便不胜艳羡地说:“那便是苻诏为你们起的宅子。听说里面可好了——我若是能瞧上一眼,”他咂咂嘴,“死了也甘心!”

  慕容暐听了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该对这恨不得与他易地而处的老兵说什么,突地眉头一蹙,伸手拈起沾在衣袖上的一片花瓣,怔怔地说:“才是初春,你怎么就谢了呢?”说完,又叹了口气,才将它揉碎了。

  那秦兵一直侧脸瞧着他的举动,半晌才扭过头去,笑嘎嘎地说:“你们这些贵人,可真古怪!”

  “我——还是贵人么?”慕容暐苦笑。

  那老兵一时没了词,一直跟在他们身边的一个年轻禁卫却突然开了口:“您是新兴侯,自然是贵人。一盆花从炕上移到桌上,还是在屋里。像我们,”他大大地叹了口气,将腰间的长剑拨弄得“哗啦哗啦”地响,“可就拎着脑袋为人卖命喽!”

  “不过——”他歪着脑袋想了想,笑了,露出白白的牙齿,“我宣昭倒是愿意过这样的日子。”

  慕容暐听到这里不由一笑,才笑到一半却突然愣住了:方才还在大街两旁密如屏障的人群正向一个方向迅速涌去,好像几月前还与他们陛下分庭抗礼的燕国皇帝是最无足轻重的人物一样!

  那禁卫瞧了慕容暐一眼,又瞧了瞧那人群涌动的方向,似乎漫不经心地说:“哦,这些人准是跟苻诏去太庙了。苻诏喜欢汉人的东西,打了胜仗总要去太庙告诉列祖列宗的——”说到这里,他突然笑了起来,瞧着远处的眼睛闪闪发亮,“可是其他氐人老爷可不太喜欢,他们嫌汉人的仪礼沉闷无趣,平时能躲就躲,瞧,行唐公不就过来了?”

  行唐公苻洛是苻秦最为武勇的宗室,极为能征善战,据说一拳能打死一头健牛,慕容暐远远觑着却也不觉得来人的身躯如何高大,只是行动间步子比较有力而已。身边那个老兵却突然“哈”地一声笑了出来,问那禁卫:“嗳,你在宫里当差的——我听说行唐公上回在陛下面前闹了笑话,可是真的?”

  那禁卫也笑了起来:“是呀——行唐公打了胜仗,苻诏要赏他,特地从琅孉阁检了一套兵书,不想行唐公一听要让他念书,愁眉苦脸地跟苻诏说‘难道陛下因为我打了胜仗反而要罚我么’,苻诏又气又笑,最后还是把书赏给他了。”

  饶是慕容暐心思郁结,听到这里也忍不住笑了一下,那禁卫却不说了——原来那行唐公四下张望了一阵便直直地朝这边走了过来,慕容暐原还有些愣愣,瞧四周的人都跪下了才突然明白过来,慌慌张张地也跪下了,只是到底做不来这个,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呐呐。

  好在那行唐公似乎也不计较,声音里听不出表情地发了句话:“都起来罢。”慕容暐这才稍稍放心,又等身边的人都“窸窸窣窣”地起了才低腰敛手地站了起来,起来时趁机打量了这个威名在外的苻秦宗室一番:一身的青色朝服,用料和文饰都极奢华,腰带的带扣上还镶了颗鸽蛋大小的明珠,在阳光下眩得让人睁不开眼,五官却只是寻常武将的样子,此时正微抬着下巴看他,半天才说:“你便是慕容暐?”

  慕容暐无言以答,只得苦笑着说了声“是”,那行唐公也不看他,只说:“想必你也知道了,这周围一大片都是陛下为你们准备的宅子。喏,那边最大的一个,就是你的。和邺宫是不能比了——听说你在邺宫养了四千多个女人?”说到这儿才拿眼睛瞧了他一眼,可也只是一眼便扭过头去了,声音极冷淡地说:“不过也还住得人了。呆会儿我叫人带你去新宅子,总之,只要你安分,大秦亏待不了你,要是不安分——”

  慕容暐听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可又不敢不道谢,正想闭了眼睛“谢主龙恩”,却听苻洛说:“行了,陛下的话我说完了。哼,若论我的意思——”

  “陛下让行唐公传旨的时候,说让新兴侯‘既来之,则安之’,还说晚上在明光殿为故燕君臣接风洗尘——行唐公方才添油加醋,还不算自己的意思?”

  听到这个声音,苻洛和慕容暐都是一惊,不过苻洛的表情很快松弛下来,朝来人——一个文官模样的人——大大咧咧地说:“我道是谁,原来是赵整赵大人——您不是跟苻诏一样,最喜欢汉人的礼呀仪呀的么,怎么也溜出来了?”

  那“赵整”听了也不恼,只是一脸的笑:“不敢不敢,下官同行唐公一样,也是王命在身——”说着便收了笑容,同慕容暐说:“听说新兴侯的幼弟病得厉害?陛下记挂得很,说新兴侯初来乍到,要寻良医好药恐怕不容易,特地让我带了太医来。”

  慕容暐这才瞧见他身后跟了一个太医模样的人,自然谢之不尽。赵整却不理他,转身同苻洛说说笑笑地走了。慕容暐站在原地,过了好久还能听见渐渐消散在桃花香气里的笑语——

  “陛下让我安抚慕容暐,又说‘我有兵’,自然是让我软硬兼施的意思!”

  “唉,行唐公啊,陛下说的是‘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 想看书来

第七章 清夜月(上)
到了晚上,宫里就派人来请新兴侯慕容暐入宫赴宴了。

  一身秦臣装束的慕容暐带人出了门,正想招呼早就候在门外的秦宫禁卫,为首的那名禁卫却抢先跳上了台阶,一咧嘴,露出一口白白的牙齿,笑嘻嘻地问:“侯爷,走罢?”

  慕容暐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怎么又是你?”

  那名叫“宣昭”的禁卫瞧了他一眼,笑:“不瞒侯爷说,宫里宴会的时候,呆在宫里的人可以多喝几杯酒……方才摴蒲决胜负,宣某掷了个雉,可是那人却得了个卢,宣某只好愿赌服输。”

  慕容暐听了一愣,半天才失声笑了起来:“如此便烦劳宣护卫前面引路,可不敢再耽误宣护卫和列位喝酒的功夫。”于是宣昭和一众秦宫禁卫便带着慕容暐和几位前燕降臣过天街、穿宫阙、入内廷、越阁道,到了建于高台之上的明光殿。

  才上高台,便有一种异香伴着月色细细吹来。

  一钩淡月低低地挂在明光殿的檐角,檐下悬着的金铎因而清晰可见,随着夜风微微晃动,铮琮作响。殿内灯火通明,透过门窗栅格上的细绢,在夜色中淡淡地晕染开来,消融了檐下明月洒在玉阶上的银霜。

  慕容暐越往明光殿走,越觉得月色中的那缕香气带着缠绵不尽的甜意,待到了阶下,殿内有人将帘幕一掀,那股异香便同殿里的灯火与笑语一起泻了出来,一时浓郁非常。他有些怔怔,阶上那人却笑了起来:“这是凉州贡上来的西域异香,难怪新兴侯这样惯于使香的行家也不识了……新兴侯,里边请。”边说边弯腰撩起了帘子。那帘子像是用蜀地的冰魄锦制成的,掀动的时候,有银光在夜色里一闪而过。

  慕容暐有些脸色发白,半天才勉强笑道:“不敢……如此便烦劳赵大人了。”赵整瞧了他一眼,又将帘子拉开了一些,笑:“既然同殿为臣,些微举手之劳,还请新兴侯不要客气才好。”

  慕容暐的脸色越发苍白,半晌做声不得。他身后有人咬牙切齿地低声说了句“欺人太甚”,慕容暐听了全身一颤,慌慌张张地瞟了赵整一眼,瞧他似乎毫无所觉,才赶紧打了个哈哈,就着拉开的帘子进去了。

  入了殿,隔着帘还像远处的灯火一样微弱的笑声、香气蓦地变强,伴着灯光暖和的橘黄、铜制灯枝的金光一起涌到面前,他几乎被这洪流击倒了。

  这一切分明是那么的熟悉——

  殿中铺着宽大厚实的红锦地衣,地衣四角压着博山炉,炉上吞吐着几缕白烟;

  红锦地衣的两侧,穿着青色朝服的大臣在彼此高声谈笑,妆容明艳的伎乐在等候为君王表演;

  ……

  然而这一切却又分明不一样了。

  他走到哪里,哪里的谈笑便戛然而止,到最后,殿内只剩窃窃私语了。赵整将他引到了丹陛下的第一张席子,殿内一时有些哗然,赵整回头,似乎是解释:“往常这是王大人的位子……”话还没说完,殿门一侧突然有人惊讶地嚷了声:“这不是燕国皇帝么?”众人一齐回头,那人自知失言,讪讪地坐下了。

  慕容暐瞧那人的装束模样,依稀是他登基时来朝贺过的藩国使臣,一时百感交集,不知道做什么才好,连手脚也无处安放,只觉无论做什么,都是难堪。幸而眼角余光似乎瞧见邻席的人向他举杯示意,这才含糊着顺势低头坐下了。

  过了片刻,殿中的谈笑声又渐渐大起来了。慕容暐趁无人注意的时候往邻席瞧了一眼,那人正侧了脸同旁人说话,慕容暐才瞧见一个背影便脸色大变,还没来得及做什么,殿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他赶紧眼观鼻、鼻观心地坐好——却原来只是苻宏和苻融而已。

  一旁的苻洛大声问苻融:“阳平公,陛下还没到么?”

  苻融进了门便向太子介绍上来致意的各国使臣、质子,听见苻洛的声音便转过头来笑:“太后有话要同陛下说,让我带这小家伙先过来了。”

  苻宏一听登时大为不满,也不管面前的藩国使臣正絮絮叨叨地说着恭维话,抬脸怒视苻融:“皇叔!我已经不是小家伙了——”他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脸上居然有几分年华易逝的感慨:“哎,一转眼,我都快八岁了……”

  此言一出,满堂肃静——只有苻洛一口气没憋住,“哈”地一声笑了出来。苻融看苻宏的脸又要涨红了,忍不住好笑地说:“是是是,您长大了——何止长大了,再不起用简直就快‘廉颇老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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