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苻坚“啊”了一声,望着她的目光里流露出极真实的笑意:“月色随波么?好名字。”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十章 明月下层檐(上)
第二天一大早苻坚就起来了,随波迷迷糊糊地也要坐起来,却听苻坚一声笑:“歇着罢,不必急着起来,呆会儿自会有宫人带你去向太后、皇后请安的。”随波一听“太后”二字便有些紧张,脸色发白地答了声“是”便不言语了。苻坚瞧见了有些奇怪,略略一想便明白了,一边趿起鞋子,一边同身边侍候的宫人说:“呆会儿你们带小夫人去给太后、皇后请安的时候,先到皇后那儿去——皇后带你去就无妨了,太后见到皇后的时候心情总是好些的。”后半句却是对随波说的了。随波没想到苻坚的心思如此机敏,一边惶恐,一边却也忍不住松了口气,苻坚见了又是一声笑,语气怪亲昵地说:“怎么,慕容家的女儿这般胆小么?”然后便哈哈大笑地走了。
候在廊下的宋牙见苻坚侧身出了帘幕,便提着灯笼为苻坚照路,一边走,一边絮絮叨叨地说:“陛下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莫非是为仇池的事忧心么?唉……仇池的杨纂敢对陛下无礼,派人###他就是了,陛下何必劳心?”苻坚听着好笑,瞧了他一眼,说:“你什么时候开始学行唐公说话了?”然后停下脚步想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仰目望向东方的天际:“要是平定天下真像他说的那般轻易,倒也好了。”突然一怔,往前走了几步,站在犹有露水的栏杆前不说话了。
东方微明,黛紫色的云气上探出一点朱红,瞬间霞光万丈,有一团巨大的光在冉冉升起,它的光辉漫卷过整个东方的天空。那团光越长越大、越变越亮,渐渐不可逼视,他想太阳便隐在这一片光明之中了——然而不是,片刻之后,这团硕大无朋的光亮下方升起了真正的朝阳,像一颗小小的珠子,光洁而白亮。他微觉有趣地伸出大拇指的指甲盖比了比:“真有意思,太阳不过这么一点点大。”
宋牙凑趣地说了一句:“不过却让万物生长。”
苻坚大笑:“这话却有点景略的意思了——”回头正见太医令下了东偏殿的台阶,于是站着没动,等太医令向他行礼时便问:“他的情形可还好么?”听太医令说没什么大碍便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
慕容滟颇得苻坚欢心的消息,很快从秦宫传回新兴侯府中。慕容暐听入宫探视回来的小可足浑氏说随波住的宫室殿宇宏丽,侍候的宫人也殷勤有礼,稍觉安心,又问妻子:“随波有什么话要你告诉我的?”
小可足浑氏想了想,说:“只说天王待她很好,教你不要担心。”
慕容暐大失所望,脱口就说:“就这个?谁管这个?她可真是……我能安心才怪呢!”
小可足浑氏见他烦躁得连正端在唇边的酒杯也重重地顿回案上,不由有些惶恐地问:“有什么不对么?”
慕容暐瞧了她一眼,厌烦之意更甚,只说:“罢了!”
一旁的大可足浑氏(可足浑太后)可不管这个,一连声地问:“凤皇呢?他的病好了没有?在秦宫过得惯不惯?有没有让人欺负了?有没有说几时回来?”
慕容暐听得哭笑不得,同乱了分寸的母亲说:“凤皇那性子,他不欺负人就谢天谢地了,几时让人欺负过?我倒担心他在秦宫不知收敛,惹出什么不可收拾的祸事来——”说到此处,皱了一下眉头:“倒不知道他在苻坚面前做了什么,倒让苻坚生出恩养的念头来。”
大可足浑氏一听这话,扭头就骂:“这全怨你!若非你一声不吭地走了,他又怎么会到铜雀台上去?”说着便流泪了,声音因为哽咽变得含混不清:“他说你一定会回来,一定不会扔下他不管……我们怎么说他也不听,一定要上铜雀台等你……他说那儿看得最远,等你回来了他要第一个看到你……他在那儿等了一夜,这才遇到苻坚,你……你现在还说这种话?!”
慕容暐一阵哑口无言,大可足浑氏收了泪,转回脸去:“凤皇从小娇生惯养,受不了看人脸色的委屈,现在必盼着我们接他出宫,你去找秦王,把他接出来。”
大可足浑氏说慕容冲盼着出宫的时候,小可足浑氏张了张嘴巴,正想附和着说话,却见慕容暐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赶紧低头不说话了。慕容暐忍气吞声地向大可足浑氏解释:“母亲这是在为难儿子了。母亲也不是不晓得,咱们慕容氏现在处境艰难,除了秦王,秦臣大多想除了我们而后快,在这节骨眼儿上,我们怎能失了苻坚的欢心?!他给的恩典,我们能说不要,不稀罕?”
“凤皇是母亲的命根子,也是儿子最疼爱的弟弟,母亲心疼他,儿子也心疼他!”慕容暐几乎快声泪俱下了,“只是,母亲,现在实在不是心疼凤皇的时候啊!昨天赵整又劝说苻坚夷灭慕容氏了,据说王猛也是这个意思……我们但凡有一点做得不对,苻坚一撒手,他们就会把我们撕成碎片啊!母亲!”
“可是……”大可足浑氏说不出话来了,突然想到什么似地说,“或者求求你的五叔?他现在不是秦廷的红人么?你最近不是和他走得挺近?”
“他?”慕容暐神情古怪地笑了一下,才说了一个字,突然听见帘外有下人禀报说:“宾徒侯、冠军将军来了。”
慕容暐闻报后便闭了嘴,半晌“扑哧”一笑,回头同大可足浑氏说:“我这五叔啊,耳目灵通,你看这不就来了?母亲的心思也不必开口,他岂有不知道的?”说着冷笑一声,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出了帘子跟下人走了。
新兴侯府后门的附近有一小块空地,不敷大用,可闲着又显得空旷了些,建造的工匠便别出心裁地搭了个紫藤架子。慕容垂便等在这个架子下面。
现在是暮春时节,正是紫藤花开的时候,一簇簇花萼累累的紫藤好像一个个还没来得及泻到地面的小瀑布,从翠绿如盖的藤架上笔直地流淌下来,在阳光中眩出一种白。这种景象让慕容暐模糊想起当初在邺宫的时候有一回约人花下幽会的情景——当时真是觉得人美、景美、情也美的,只是现在他连那个女子是什么模样也想不起来了。他停住脚步怅然了一会儿,旋即拂开花枝钻了进去,朝一脸凝重的慕容垂说:“随波是个糊涂丫头,恐怕要辜负叔父的期望了。”
慕容垂皱了一下眉头,慕容暐的目光从身边的花瀑一转而过,笑:“倒不知道五叔还这般风雅。”
慕容垂略一皱眉,不以为意地说:“避人耳目而已——让人看见,总是不好。”旋即话锋一转,直截了当地说:“我让你婶入宫去见随波,好不好?”
慕容暐仿佛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如此拜托了。”略一顿,又幽幽开了口,语气里充满怨毒:“前两日我看见慕容评了——他可真是安逸,吃得下、睡得着,满面红光的……”说到此处,身子一转,斜斜地背对着慕容垂,伸手从垂下来的柔蔓上扯了朵紫藤,用力碾烂了,才道:“燕国实亡于此人之手,我……们都不愿意同此人同立于天地之间,叔父如今深得秦王爱重,我们的这番意思,可否请叔父上达天听呢?” 。 想看书来
第十一章 明月下层檐(下)
慕容垂到东堂求见苻坚的时候,苻坚正伏在案上写字——说是写字,手中的笔却停在半空,好一会也不见落下,脸上还一副费心思索的神气,慕容垂疑心他在做诗,不敢贸然出声打扰,只在门外端正跪了,请宋牙代为通报,片刻之后,苻坚的声音响起来了:“冠军将军请进来罢!”
慕容垂脱了鞋子进去,苻坚站了起来,含笑招呼他坐,像是解释地说:“朕正在给景略回信呢!”
慕容垂瞧了他一眼,苻坚却把话题岔开了:“这么晚了,将军找朕有什么事么?”
慕容垂正襟危坐:“倒也没什么事……只想问陛下,臣的叔父慕容评,陛下打算怎么处置?”
苻坚有些惊讶地瞧了他一眼,旋即微笑:“将军……有何见教么?”
慕容垂磕头及地,久久不起:“慕容评是祸国之臣,燕人无不切齿痛恨,臣请陛下诛此大奸大恶之人!”
苻坚移目望向案上看了很多遍的信函,那上面写着“……慕容垂意在收买前燕诸人之心……”,他忍不住笑了起来,极温和地同慕容垂说:“将军的意思,朕知道了。将军且回,朕不日便有旨意。”
伏在地上的慕容垂微一皱眉,身子没动,眼睛却抬了起来,微眯着打量黑漆书案后头的苻坚。他想看清苻坚脸上的神情,只是苻坚今日穿了一件颜色极浅的袍子,浅得近乎白色的袍子在两侧连枝铜灯的照耀下晕染开一层掺杂着淡金色的银白光辉,苻坚脸上的表情显得模糊而暗淡,他只隐约觉得苻坚似乎是在笑,别的却看不真切了。
慕容垂定了定神,垂下眼睛,磕了个头便垂手退出门外了。苻坚收了笑容,独坐着想了很久,突然“嘿嘿”笑了两声,自言自语:“非久为人下者……”又坐着想了一会儿,这才将王猛的书简仔细卷了起来,收进锦套里放好,然后站起身来,一边吩咐内侍:“把案上的东西先收起来罢。这信明日再回了——”一边出门来到廊下,步下石阶,沿着月光下明亮如水面的宫道信步前行。
月色中的秦宫很安静。所有人都歇下了,除了苻坚一行人的脚步声,便只有甬道两侧宫墙脚下草丛、土坷垃里传来的虫鸣声,嘈嘈切切的,却让原本就因为无人而显得寥阔的甬道越发深长了。苻坚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也没留心行经的周遭景物,只是漫无目的地随意前行,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止步仰望夜空中的那一轮满月,似乎是自言自语又似乎是询问地说:“如果把月亮上的那层阴翳抹去了,它是会更明亮呢,还是不再成其为月亮?”
跟在苻坚身侧的宋牙有些一头雾水地陪着小心:“我听人说那是月亮上的一只蟾蜍,还有人说那是一株桂树,陛下不喜欢么?”
苻坚移目望向他,半晌笑着摇了摇头:“你不明白我的意思。”回头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一个略微上拱的阁道前,阁道另一头高台上的几座宫殿灯火全熄了,台阶、檐柱、门窗俱化作浓淡不匀的阴影,只有宽大的青瓦屋顶披着月光,分明可见。
他有些失笑地摇了摇头:“不知不觉又上这儿来了——”脚下却一步也不停,上了石阶,穿过阁道,又下了石阶,来到中间的正殿前。守夜的宫侍有些吃惊,结结巴巴地说:“小夫人已经歇下了,奴婢这就去通报——”
苻坚摇了摇头:“暂且不必。朕想一个人坐会儿,你去温点酒来。”说着便侧身进去,就着月光透过白纸窗的那点亮光,在窗边轻纱幔帐前跪坐下了。
宫侍很快端了酒具上来,苻坚握住高足玉杯冰凉的筒身慢慢地小口抿着,突然觉得身边的幔帐颤动不休,好像有人潜在帐后一样。他有些惊疑地蓦然起身,倏地拉开幔帐,旋即笑了起来——
帐后并没有人,只是窗户半开着,夜风趁隙潜入,撩动幔帐而已。
他想放下幔帐回去喝酒,突然却改变了心意,屈身钻过幔帐,绕过折屏,来到窗前,将半合的窗扇往上推了一点——
圆满的月亮步下远处高台宫殿的檐角,将伏在阁道栏杆上的白衣少年照得通体生辉。那光芒比宫殿屋顶上的月光明亮,却比窗前桂树翠叶上的银光柔和,令那少年恍然好似通透而光洁的玉人一般。
他收回目光,俯视手中的玉杯,因窗户大开而直入无阻的月光将它照得如同春冰一样莹洁,杯身上光芒流转,几刀刻纹形成的一朵六瓣梅花也似乎在流光里动了起来,盈盈展展地开放,一笑嫣然。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十二章 绕树三匝,何枝可依?(上)
明媚的朝阳升过远处宫殿屋顶的正脊,金色的晨光移上营室的台阶、檐柱、斗拱和檐沿,将高台上的宫殿照亮了。
梳洗整齐的女官入室来到床前跪下行了个礼,请随波起床,然后起来掀开绫帐。突然倾泻的光线让随波皱了皱眉,语声含糊地问:“天亮了?陛下昨晚……没来么?”
女官正在床头系着垂绦好挽住帐子,听见这话手上一顿,片刻后语调自然地回:“似乎来过,小夫人当时已经睡下了。”说着来到床前打开屏风,随波一边移足下床,一边问:“怎么没有叫我呢?”
她原不过随意一问,不想那女官却半天答不上来,正有些疑惑地转脸去看那女官,突然听见屋外有人声音尖利地喊:“滚出去!”斥声未落便是“喀嚓”一记木器断折的声音。她惊得跳了起来,说了句“凤皇怎么了”,连袜子也没穿就赤足跑出去了。
她才跑出殿门便瞧见东偏殿的廊下站了一大圈人,为首的那个人耳目灵敏,瞥见她出来,有些难堪地行了一礼。她见那人居然是苻坚跟前的宋牙,愣了一下,赶紧倾身还了一礼,然后提起裙子的下摆,赤足跑过木廊,隔着门帘喊了声:“凤皇,是我——”宋牙替她掀开帘子,她也顾不得什么,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合得严严实实的青绫帐前,略有些气喘地问:“凤皇,怎么了?”
帐内的人一声不吭。
随波叹了口气,俯身拾起地上已经摔烂了的小山屏,在床前的圆墩上坐了下来:“凤皇你又乱发脾气了。上回不是和三嫂嫂约好的么?你乖乖在宫里等三哥来接你,不惹祸?”
帐里半晌才传出一个委屈到十分的声音:“他怎么还不来?”
随波“扑哧”笑了:“原来你是等得不耐烦了啊!唔……我也说不好,或许三哥有什么事情耽误了吧……等下次三嫂嫂来的时候再问她吧!三嫂嫂不是让我们等她的消息吗?”边说边伸手去掀帐子,嘴里还嗔怪地说着“不管怎样,你也不该朝宋牙发脾气啊。三哥同我千叮咛万嘱咐地说宋牙是要紧的人,让我们不能得罪他,要是知道你敢冲他使性子、发脾气,一定会生气——”,突然收了声音,呆呆地瞧着满脸是泪地缩在床角的慕容冲,半天才怔怔地问:“凤皇,你怎么哭了?”
慕容冲满脸都是泪痕,眼睛、鼻子都红了,头发也乱七八糟地结在一起,往日在燕国哪个贵妇见了都夸赞的中山王,这会儿就像刚从雨地里钻进屋的猫一样,说不出的狼狈和难看。随波有些心疼地俯身过去,鼻子快挨上慕容冲的额角了才止住身子,拿出帕子擦他眼角的泪痕,嘴里温柔地说:“怎么了?呆在这里这么不开心么?”
她正小心地擦着,慕容冲又毫无征兆地流下泪来。突然而至的泪水带着一点温热,渗过帕子湿了她的指尖。她有些惶惑地直起身子,发现慕容冲虽然在哭,眼睛却还是大大地睁着的,瞳仁也像是受了惊吓般洇散开来,在惨白色的小脸上显得格外的大而且黑。她这才真正惊恐起来:“凤皇,你到底怎么了?”
慕容冲看了她一会儿,扭过头去:“没什么,做了一个恶梦罢了。”随波有些不信地追问了一句:“真的?”慕容冲突然不耐烦起来,大声说:“我说了我没事,你走开!我要换衣服了!”他这话一说,早就等在门外的宫人便一拥而入,准备侍候他起身梳洗,慕容冲却不动,朝呆呆地站在那里的随波恶声恶气地喊:“我说了,你走开!我的事不要你管!”
随波有些不知所措,宋牙瞧了瞧像头小老虎一样气咻咻地瞪着随波的慕容冲,叹了口气,向随波行了个礼,道:“请小夫人先离开罢。”
随波出了门帘,发现外面已是满廊的阳光了。暮春的阳光开始有夏天的强烈,她吩咐人将廊上的细竹帘稍许降下一点,说“凤皇不喜欢一屋子的暑气”,然后倚着檐柱开始沉思默想。过了一会,之音沿着木廊一路小跑着来了,说:“宾徒侯、冠军将军的夫人来了。”
随波听后匆匆忙忙地跟之音走了。屋里正由宋牙侍候着穿衣的慕容冲却有些讶异:“她来做什么?”想了想,扯过宋牙手上的兽面纹佩,自个儿往腰间胡乱一系,拔脚就往外走。才走了两步便又回头,恶狠狠地同垂目侍立的宋牙和其他宫人说:“昨晚的事,绝不许告诉我姊姊!”然后才追出去了。
慕容冲跑进随波房间的时候,慕容垂的段氏夫人正拉着随波的手在问长问短,瞧见站在门边的慕容冲满脸戒备之色,这个盛服打扮的贵妇人笑了一声,一边说“我们的凤皇儿不是一向最齐整漂亮的么?怎么今天把脸也哭花啦?”,一边环佩叮当地过来,拉起慕容冲的手——慕容冲飞快地抽回了,将袖子往下一拉,抬头大声斥问:“你做什么?!”
随波脸都白了,又不敢呵斥这个弟弟,只是小声地说了一句:“凤皇!”段氏夫人满不在意地笑了声,只说:“看来凤皇今天不高兴见我呢!”随波赶紧赔笑:“您说哪儿的话呀——”段氏夫人朝随波行了个礼:“那我改天再进宫来瞧您吧。”说着站起身来,笑着问兀自怒目瞪着她的慕容冲:“下回我来的时候,凤皇想要什么?”
慕容冲瞧着她,脸色慢慢变得惶然,低下头小声地说:“母亲……不,三哥,你能让他派人入宫来见我么?”
※※※※※※
段氏夫人穿过宾徒侯府草木萧疏的宽大庭院时,正见慕容垂坐在院中一把胡椅上用帕子在擦拭他那佩刀,身后还站了几个垂手侍立的童子。察觉她来了,慕容垂也不抬头,只停下手端详那刀。雪亮的刀身在他低垂的脸上印出一道窄窄的白光,他声色不动地问:“随波如何?”
段氏夫人走了过来,娇笑一声:“随波如何,现在已经不是当务之急了——”
慕容垂愣了一下,手上一颤,那帕子立刻断作两截,飘飘摇摇地落到地上了。他皱了一下眉头,随手将刀交给身后的童子,又将他们挥退了,才问:“出了什么变故?”
段氏夫人来到慕容垂身边,俯身低声说了几句。慕容垂有些惊讶地张了张嘴巴,半晌才说:“从前倒没听说苻坚还有这兴致……这事你怎么知道的?他自己说的?”
段氏夫人直起身子,笑:“他哪会同我说——您也不是不知道,这人虽说今年十三了,可是娇纵得脸上一点也藏不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