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巨大的抹香鲸终于被我们割得干干净净了。
它原本黝黑油亮的躯体现在却让我们弄得一片雪白。
它现在非常像是一座汉白玉雕成的坟墓,坐落在风平浪静的海面上。
同它的生命没有完结的时候相比,它的身躯依然那么巨大,不见丝毫的萎缩。
我们同它朝夕相处了几乎是整整一昼夜,一直以它为中心忙碌着。
它在这一昼夜里,成了整个“裴廓德号”的头号主角。
而现在,我们要为它送葬了。
锚链“哗啦哗啦”地响着,被提了上来,“裴廓德号”和抹香鲸静静地分离了。
白色的巨大的抹香鲸的骨架开始缓缓地向船后漂去,越漂越远。
除了亚哈船长和不能离开的人之外,几乎所有的人都到甲板上来了。
他们为这只抹香鲸送葬。
多么虚伪的人们!他们残酷地杀死了它,割解了它,又一声不响地可怜着它还因它而内疚。
他们在胸前划着十字为它送葬。
还能再祝它什么呢?安息么?
它来自海洋,又归于海洋了。
可即使这样它也无法得到安息。
因为虽然遭受了人类的蹂躏,可它的厄运还远没有结束。
鲨鱼群和鸟群现在可以肆无忌惮地享受“裴廓德号”留给它们的午餐了,也许,只有它们,才是大抹香鲸最后的送葬者。
鲨鱼群杀气腾腾地冲上去。
海水被它们激得浪花飞溅。
鸟群在上空盘旋着,一次一次地向下俯冲,有的甚至就蹲伏在白色的躯体之上。
又一个热闹甚至是激烈的场面,只不过不是弱肉强食,而是强肉弱食。
同人类比起来,这些鲨鱼和鸟们更加卑劣。
在人们无情地追杀着抹香鲸的时候,作为同是动物而不是人的它们,却在一边冷眼观景,等到人们为抹香鲸敲响了丧钟之后,它们蜂拥而至,兴高采烈地来喝抹香鲸的丧酒,甚至,为喝酒不均而互相争斗个不停。
可这些无情无意的家伙们会说:
在没有人瞎掺和的海洋上,鲸们在屠杀我们的时候,是更无情的呀!
人类,鲸类,鲨鱼和鸟,以无情做武器征战着。
在以无情的程度作为胜利的砝码时,人占了绝对优势。
也许只有莫比·迪克不服。
在海上航行或谋生的人都或多或少地讲些迷信,捕鲸者也不会例外。
在那只抹香鲸活着的时候,捕鲸者并不惧怕它,不仅如此,还要想尽办法弄死亡。
可它死了之后,人们面对着它漂得越来越远的白色的尸体,反而怕起它的冤魂来。
漂在海面上的尸体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白鬼。
水手小心地记下“裴廓德号”制造这起惨案的地点,这样,当他们在很多年以后还有可能来这里的时候,千万要避开这地点,更要避开可能仍在这一带游没的白鬼,也许这白鬼能让他们樯倾楫摧。
他们仅仅是信鬼吗?
如果他们不制造这冤魂,不就少了一个让他们心惊胆颤的鬼么?
70.狮身人面像
忘了告诉你,我们不光把那只抹香鲸的鲸脂割了个精光,而且还砍下了它的脑袋。
你要知道,抹香鲸可是没有一个恰当的可以称之为“脖子”的地方的。
不仅如此,在我们通常叫做“脖子”的地方,正是它全身最粗的地方。
所以,要把一只抹香鲸的脖子割下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所以有很多水手夸耀自己割鲸头的本领。
斯塔布就是其中的一个。
他夸下海口,说自己只消用十分钟就可以利利索索地把这事儿干完。
斯塔布开始了他的工作。
他就像是一个外科医生,拿着鲸铲,对漂在浊水中并且不停地随水滚动的庞然大物实施手术。
他面对着离自己有十来英尺远的大鲸,在头和脊柱之间准确地找到了自己要下手的位置。
他挥动鲸铲铲了几英尺厚的一圈儿,要知道,这一切都是在很不顺手的情况下进行的。
不出十分钟,大鲸的头被斯塔布砍了下来。
水手们把被砍下的大鲸头拖在了船尾,用一条大缆绳把它绑住。
这要等以后再慢慢地处理。
因为是一只非常大的鲸,所以就不可能把它拖到甲板上来了。
先不说有没有地方来放它,并且也没有办法把它弄到船上来。
要知道大鲸的头几乎要占它整个身子的三分之一呢!
在这种情况下,吊车根本起不了作用,就像用珠宝店里面称金银的秤去称一头奶牛一样,一点儿也不可能。
那只大脑袋就这样被拖在船后,有一半儿露出了水面,血淋淋的。
所有的事情都忙完了,大伙儿都回舱了,或者吃饭,或者休息。
船头楼里传来了笑声。
又过了一会儿,甲板上安静了起来。
这时,亚哈船长从自己的舱里走到甲板上来了。
亚哈船长在甲板上转了几趟。
他看见了拖在船尾的东西。
亚哈船长看了一会儿,弯腰从甲板上捡起了斯塔布的鲸铲,对着那只血肉淋漓的头狠劲戳了几下。
之后,他把鲸铲收回来,当做拐杖拄在腋下,不声不响地站在船尾,看着那东西。
亚哈船长说话了。
“你这个精怪,你怎么不说话?”
亚哈船长自言自语地对着那只头。
“在这深不见底儿的海洋里,数你最有发言权了。来跟我说说话吧。”
亚哈船长奉承着鲸头。
“这海洋风云变幻,多少船队折楫沉沙,永远地腐朽在里面,这海底里堆积着多少人的白骨,埋葬了多少人的雄心壮志呀!”
“可这儿却是你的家,你的乐园,你比任何人任何同类都更了解大海,更热爱大海。”
“世事变幻,你就是这大海上所发生的一切的一切的见证啊。”
“灾难中,相爱至深的恋人紧紧拥抱着,从燃烧的船上跳向大海;阴谋中,被谋杀的人被静悄悄地扔进大海;母亲为了自己的孩子,宁肯葬身鱼腹;卑鄙的小人,看着在死亡中挣扎的生命却见死不救!”
“一切的一切,只有你看得最最真切呀!”
亚哈船长由衷地赞叹着。
71.倒霉的兆头
就在亚哈船长对着抹香鲸头沉思默想的时候,从主桅顶上传来了瞭望水手的大声的喊叫。
“有船啦!”
“呃,是吗?”
亚哈船长从沉思之中转回来。
“在什么地方?”
“在右前方三个方位的地方,船长先生。”
桅上回答。
“快,靠上去。”
亚哈船长不由地涌上一阵喜悦,他一边下令一边向船头走去。
“这倒是一件好事儿。”
亚哈船长兴高采烈地叫着。
有船驶来的消息使全船都为之精神一振。
亚哈船长从望远镜里看到了那只陌生的船。
他看到了它的小艇和桅顶上的水手,断定和自己一样也是一条捕鲸船。
但那船不知看没看见他们,没有停下等他们靠过去,而是好像要驶到别的地方去。
“快,打信号,看能不能联系上。”
亚哈船长下令。
为了便于海上联系,美国的捕鲸船各自都有自己的私人信号,而且都是公开的,所有船长都有一本信号册,就像是海军一样。
终于,那条船回答了“裴廓德号”的信号,联系上了。
那条船直驶向“裴廓德号”,在不远的地方停住了。
那条船上放下一条小艇。
小艇直驶到“裴廓德号”的舷下。
但是,它的船长曼休先生却没有沿着“裴廓德号”放下的软梯爬上来。
原来,他们的船也是从南塔开特出发的一只美国捕鲸船,叫“一路平安号”。
前两天,他们船上的水手染上了一种流行的病症。
曼体船长是怕传染给自己的同行,虽然他和同他一起来的水手们都没有被沾染上。
于是,亚哈船长和曼体船长就这样很别扭地隔着好几码远交谈起来。
由于大船和小艇要在风浪之中保持平行,所以谈话是很费劲的,不免断断续续。
但是,也能勉强听明白。
就在两位船长隔船谈话的时候,斯塔布正在打量着同曼休船长一起来的一水手。
那水手很有特点,他年纪轻,身材短,一头黄发,满脸雀斑,眼窝深陷,好像是有点儿神经错乱的样子,让人一见就永远忘不掉。
“就是他,就是这个人。”
斯塔布看着这张怪异的脸,突然想起自己曾听人讲起过有关这个人的故事。
这个人是在一个神教的环境之中长大的,而且即使在那个类似于精神失常的神教中也是有名的神人,这足见他的疯魔程度。
前不久,他突发奇想,装扮成一个持重的普通人,在南塔开特应征登上了“一路平安号”,给现在正和亚哈船长说话的曼休船长做起了替补船员。
最初还算平静。
可是等船到了远海,这家伙就开始展现出了他邪魔的本来面目。
他声称自己是天使长,是五大洋的代理监督,是来拯救海洋的。
在发表了宣言之后,这家伙便开始了他的种种不可思议的错乱行为。
他昼夜不睡觉,胡说八道,装神弄鬼儿,甚至要船长跳到海里去。
这样一来,船上的一般船员就开始怕他,把他当做神圣不可侵犯的人物,并且这家伙越来越有市场,简直不把船长和大副、二副放在眼里。
船长对这家伙厌恶极了,放出风来,等船靠第一个岸就打发他滚蛋。
这下可不得了,几乎“一路平安号”所有的水手都跑到船长那儿去。
他们对船长说,如果船长让那家伙走人的话,他们也都不干了。
船长屈服了。
这下儿,那家伙更猖狂了。
流行症发生之后,那家伙竟声称这场瘟疫操纵在他的手里,什么时候结束要看他的心情如何。
这一来,水手们对这家伙更是惧怕三分,有的甚至大献殷勤。
就在斯塔布琢磨着那家伙的时候,两位船长的谈话也在进行。
“上来吧,朋友,我可不怕你们的流行症。”
亚哈船长诚挚地邀请着曼体船长。
曼体船长还没有说话,那家伙,现在告诉你他叫加伯利,却跳了起来。
“那病是很厉害很厉害的,你想一想,寒热症呀,让人全身都发黄,你们可得小心呀,不要让这病症也传到你们的船上啊!”
加伯利嚷嚷着。
“加伯利,请不要打扰我们的谈话。”
曼体船长对加伯利说。
亚哈船长很讨厌这家伙,不理他,接着和曼体船长谈别的事情。
“嗨,朋友,你们见到过白鲸吗?”
还没等曼体船长答话,加伯利就又凑了过来:
“你们可不要惹那白鲸,千万惹不得,当心它把你们的船撞个粉碎,当心它把你们都吞到肚里去,当心!”
“加伯利。”
曼体船长阻止着那疯子说这些捕鲸人最忌讳的话。
一阵浪头打来,两边的谈话被阻止了。
关于白鲸莫比·迪克的传说,在捕鲸船队中已经相当大程度地流传开来了。
“一路平安号”的船员们早已听说到了。
不仅如此,还亲身尝到了它的厉害。
在这些关于白鲸莫比·迪克的传说之中,莫比·迪克这个在亚哈船长看来的坏蛋,被描绘得巨大无比,威力无穷,无恶不作,无人能擒。
随着相互之间的传告,无形中,它的威力又被夸张了若干倍,以至于捕鲸船和水手一听到莫比·迪克的名字,就不知不觉地感到束手无策,无能为力,甚至是听而生畏,更别说去捉它了。
加伯利利用了莫比·迪克给船员们带来的畏惧心理,开始装神弄鬼儿。
他告诉船长,这只白鲸是神的化身,千万不能向它进攻,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可是冤家路窄,一年多以后,“一路平安号”遭遇了莫比·迪克。
大副曼赛尔自告奋勇地带了五个水手去追杀它。
这五个水手都是他好不容易才说服的。
船长很愿意让他们去杀死那家伙,好狠狠地打击一下加伯利。
曼塞尔他门在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以后,好容易扎上了莫比·迪克一枪。
加伯利爬到主桅顶上,大喊大叫。
他说曼赛尔他们如果再不回来的话,有知的天神就要报应他们。
这时大副曼塞尔正站在船头。
他鼓足劲头,准备再投第二枪。
突然,一个巨大的白影从水里一跃而出,小山一样的尾巴迅速甩动着。
大副还没有醒过神来,已经被大尾巴甩向半空。
大副的身体在空中划了一个大大的弧线,落在五十码开外的地方。
水手门没魂似地逃回来。
曼塞尔永远地留在了那里。
于是,“一路平安号”对莫比·迪克的恐惧到了极。
加伯利的神威也就登峰造极了。
曼体船长他们的遭遇使亚哈船长颇感兴趣。
他不住地问着曼休船长关于莫比·迪克的事儿。
“怎么,你们要追捕这家伙吗!”
曼体船长吃惊地问。
“那当然。”
亚哈船长回答。
亚哈船长的话音还没有完,加伯利就跳起来。
“你们找死呀,想一想我们的曼塞尔大副,他可就死在这下面。”
他指着海面。
亚哈船长不想理这家伙,对曼体船长说起了别的。
“我记起来我们有一封信要给你们船,好像就是给曼塞尔先生的。”
“快,斯达巴克,快去拿来。”
亚哈船长叫着大副。
曼体船长长长地叹一声。
“可怜的曼塞尔,他的老婆还在等他回去呢。”
从“裴廓德号”传过去的信正好落到加伯利身边。
他捡起来,像是信烫了他的手似的,不假思索地又给扔回到“裴廓德号”上来。
信正好又落回亚哈船长的脚边。
“还是你留着吧,反正你很快就要见到曼塞尔那死鬼了,我们可不去找他!”
加伯利说完,怂恿着他们船上的水手,奔命似地划开了。
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了亚哈船长的心头。
72.魁魁格的冒险
和“一路平安号”的不愉快的交往过去了。
现在,“裴廓德号”上的人们可是真的沉静了下来。
大多数人都用沉睡来打消疲劳。
趁着他们都在熟睡,我要给你们讲一讲魁魁格,讲一讲他的艰难和因为艰难而显示出的伟大。
大家早就知道,割鲸脂的时候,是先用铲子在大鲸的身上铲一个洞,然后把钩子牢牢地挂在这洞上,靠大船上的绞车把鲸脂一块一块地拽下来。
可那笨重的钩子是不会自动地钩住那割开的洞口的,需要有人去挂。
这个艰险的任务属于魁魁格,这是他作为标枪手的一项职责。
魁魁格穿着一件衬衫和一双短袜,这是一身苏格兰人的服装,显得精神抖擞。
魁魁格沿着陡峭的舷梯,从大船上下到了大鲸的近旁。
魁魁格一次又一次地重复挂钩儿的工作,他的身子只有一半儿在鲸背上。
剩下的一半儿浸在海水里。
那只死鲸在海面上并不是一动不动的,而是不住地转来转去,就像是水车的踏板一样。
这样一来,魁魁格简直就像是一个杂技演员踩着一只大球玩耍一样。
可魁魁格没有半点儿玩耍的意思,虽然很滑稽,但却十分危险。
为了尽可能地保护他,为他分担些危险,我用一条绳子,一头系在魁魁格腰间的帆布带上,一头就系在我腰间的帆布带上。
由于这样做酷像耍猴人拴猴的做法,所以,我们管这绳子叫“猴索”。
这样一来,我和魁魁格成了一条绳上的两个蚂蚌,命运完全地联在一起了。
我们荣辱与共,成了一对名副其实的难兄难弟。
万一魁魁格不幸落水而且再也浮不上来的话,我是断不能把自己腰间的绳索割断,让他一个人去见上帝的。
那样的话,我将在所有的捕鲸船上都找不到一块立足之地,因为我将是一个胆小鬼,是一个出卖朋友的人和其他种种的小人。
我惟一可以选择的是跳下十英尺高的船舷,被他拖着,和他一起沉下去。
我们会一直沉到海底,沉到鲸鱼们睡觉的地方,惊醒熟睡的鲸鱼,让它们把我们吃掉。
但这样我可以以一死成就我的名节。
我一边小心地照料着魁魁格,一边想着种种和我们现在的境地相同的事。
现在这样子就像是两个人合股开了一个公司,要好都好,要完都完。
就像是你把钱全部存在银行里,一旦银行倒闭,你的钱也就完了。
就像你在药铺里买药,你的生命完全寄托在药铺老板身上,如果他不正常,或者蓄意在药里下了毒,那么你便会一命呜呼了。
这样想来,人生处处如此,甚至人生本身亦如此。
其实,魁魁格的危险不仅仅是从不断翻滚和摇晃的鲸身上掉下去,还有同样可怕的一种,那就是来自于海里的鲨鱼的危险。
虽然昨晚魁魁格已经猛烈地对鲨鱼进行了一次屠杀,但从现在看来,不仅没有产生丝毫的阻止作用,反而使这群家次更加来劲儿了。
这些家伙们像一群出了巢的蜜蜂一样,动力十足,把浑身淌血的大鲸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魁魁格就置身于这群鲨鱼之中。
他不得不用脚把靠近自己的鲨鱼一一踢开,这场面看起来十分的惊险。
好在鲨鱼们正在一心一意心急火燎地撕扯大鲸,才没有计较魁魁格对它们的虐待。
我紧张地注视着魁魁格,不时地拽一拽拴在他腰间的猴索,提醒他不要太靠下。
塔斯蒂哥和大个子现在也正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