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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话没说话,叶薰衣已转身跑了下去。
我伸手揪住易寒的衣领,“你——”
他脸上还是那种稍有些邪气的笑容。“七七你生的什么气?”
“说起来,上次校庆的时候也是,这样子乱说话对你有什么好处?”我松开他,愤愤的。
“你不觉得局面越混乱就越好玩吗?”
这家伙根本就是唯恐天下不乱。
我压制住自己一拳打在他脸上的冲动,向楼梯口那边走去。
他在我身后轻轻的笑,压低了声音说了句,“如果让你和白晓迟在一起的话,我会很困扰呢。”
我反射性的转过头去,他已闭上嘴,似乎什么也不曾说过。
我咬牙,“你有时候还真是讨人厌。”
他微笑着向我挥手,“七七你则一直都很讨人喜欢呀。”
真见鬼。
正文(2) 沉默的爱语(5)
跟老爸说我过两天要去晴川的时候,他正在切菜。
话说完没有得到回音,我跑去厨房看,吓了一跳。老爸怔怔的站在那里,右手拿着刀,按着土豆的左手上鲜血淋漓。
我惊叫了一声,“爸,你的手——”
老爸眨了眨眼,像是这才回过神来,看了看自己的手,“啊,不小心划了一下,去帮我拿个创可贴吧。”
“哦。”我应了声,慌忙跑去找药水,纱布,回来时老爸已将手洗干净,我帮他上好药,包起来,他才淡淡的开口问,“你刚刚说要去哪里?”
“晴川。”我说,“学校组织的,大概要三天的样子。”
“晴川啊。”老爸的眼神忽然飘得很遥远,“嗯,是个好地方呢,你们去做什么?”
“参加联谊。”我笑笑,“我们都说校长疯掉了,快期末考试了,他居然跑去跟晴川一中结什么姐妹校,还抓着一大批人跑去跟人家搞联谊。”
“其实出去走走,也没什么不好吧。”老爸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眉头皱起来,显然很疼。可是他刚刚切到自己的手的时候,居然都没感觉,若不是我叫一声,他会继续切下去也不一定。
“啊,所以我就混进去玩啦。”我站起来,走进厨房接手他没有做完的事,将那些沾了血的土豆洗干净,切好,然后下锅炒。
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让那个一向什么都很无所谓的不良中年震憾到那种程度?
是因为我要去晴川么?
还是晴川这个城市的本身对老爸来说,就有着这样的震憾力?
为什么?
于是我问:“老爸,你去过晴川么?”
“嗯,去过啊。”他坐在客厅里,淡淡的回答。
“是什么样的地方呢?”
“很漂亮啊。”
“你去旅游的吗?”我问这句话的时候,土豆已经炒好,所以问完了便将它起了锅,装盘端出去,看到老爸坐在那里发呆。
今天已是第二次了,我皱起眉,为什么?
晴川对于老爸来说,到底代表了什么?
我把他之前炒好的菜一起端出来,盛好饭,摆好筷子,他仍在发呆。
于是我重重的敲了几下桌子。“吃饭了,老爸。”
“啊?哦。”他端起饭来,很机械的往嘴里塞。
我索性放下碗,看着他。
老爸吃了几口饭之后才意识到我的目光,抬起眼来,“做什么?”
“欣赏。”我笑,“很难得看到父亲大人您失魂落魄的样子呀,家里若有相机我都想拍下来留念呢。”
老爸咳嗽了两声,“我看起来有那么糟糕?”
“即使有夸张的成分在里面也很有限。呐,”我眨眨眼,“老实交待吧,难道你今天有艳遇?”
老爸一口饭喷出来,然后板起脸来,用筷子敲我的头,“女儿你学坏了呀,以后不准你看电视,不准你看漫画,不准你玩游戏!”
“吓?我抗议啊。”我叫起来,“老爸你搞法西斯专政呀。”
“没错。”他继续板着脸,“从今天开始我便要独裁啊,你,吃完饭就给我进房间温习去,不做满一百道数学题不准出来。”
“是,是。”我答应着,开始吃饭。
心里面大概有了底。
他每次想将我赶开一个人独处的时候,那便只会有一个原因。
我的母亲。
就这件事来说,晴川这城市,要么是他和我母亲开始的地方,要么就是他和我母亲结束的地方,要么——
有一道光划过我的脑海。
我所有的细胞几乎在那同一时间停止了活动,整个人僵在那里。
要么,我母亲现在就在晴川!
这个结论不管是对是错,总之它冒出来,便让我全身都在颤抖。
老爸觉察到我的不对,皱起眉来问了句,“你怎么了?不舒服么?”
“没有。”我勉强笑了笑,扒完最后几口饭,站起来走进房间,“我去做题。”
关上门之后,我听到自己奇快无比的心跳。
我的母亲,那个我连相貌都记不太清的血脉相连的人,可能,就在晴川。
然而,这兴奋的战栗平静以后,漫上来的,是更多的乏力感。
晴川这城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总有个百十万人口吧,茫茫人海,我到哪里去找一个我连样子都不知道的人?
即便是可以让我查看公安部门的户籍记录,三天两夜,我也无论如何找不出来吧。
我趴在床上,叹了口气。
电话一次,晴川又一次,老天到底要折腾我多少次才够?
再这样下去,我一定会得心脏病的。
正文(2) 蔚蓝海 水晶花(1)
第八章蔚蓝海水晶花
去晴川的那一天天气很好。阳光普照,连校门口的树看起来都要份外苍翠一些。
连老师带学生三十几个人满满的坐了一车,一大早从校门口出发,大概要到下午才能到达晴川的样子。
十几岁的少年不必说,连带老师们脸上也是掩饰不住的兴奋,车厢里的窃窃私语或大声喧哗甚至连司机刻意放的音乐都被掩了过去。
我趴在车窗上,看着外面以很快的速度往后退的建筑,在车子轻微的摇晃中昏昏欲睡。
也不知开了多久,我迷迷糊糊的听到身边的小楼在说,“我们换一下位子可以么?我有点晕车,想坐窗户边上。”
“嗯。”我含含糊糊的应了声,便揉揉眼晴站起来,站起来之后,才发现她那句话并不是跟我说的。
而那个跟她换位子的人已经站到我的身边,用一双水晶般透澈的眸子望着我,声音温柔,“你不介意吧?”
我怔了一下,然后坐下去,勉强笑了笑,“当然不。”
于是他在我身边坐下来,带着温柔如水的笑容,背挺直,双手交叠着,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我叹息,看向已换到另一边靠车窗的座位的小楼,后者向我吐了吐舌头,得意洋洋。
我哼了声,仍然转过头去,看向窗外。车已经出城了,外面是路过一闪而过的树影,以及更远处青郁郁的山峦。
如果玻璃上没有映出来我后面那张不带丝毫脂粉气的漂亮面孔的话,我想我会发现更多漂亮的风光。
然而,能在窗玻璃上显出那样角度的影子的话,就证明了,我身侧那个男生一直在看着我。
而且,车上的空间本来就不大,坐在一起难免会有肢体上的碰触。我甚至都觉得像是有火从挨着他的左肩烧过来,半边身子都开始疼痛,又怎么可能安安心心的看风景?
所以我索性转过脸来,看着我旁边的人,“呐,王子殿下下,你以前去过晴川么?”
“没有。”他淡淡的回答,眼睛看向别处。
“是吧。”我讪讪的笑笑,过了一会,又问,“听说你会弹钢琴?”
“嗯,会啊。”又只淡淡的一句回答,那个保持着最优雅的姿势的男生始终没有正视我的眼。
我暗自里叹了口气,靠到椅背上,闭上嘴。
我想我们这一排座位,大概是整个车厢里,最安静的角落了吧。
安静得有些尴尬。
就在我被这尴尬压得想要大声喘气的时候,白晓迟侧过眼来,看着我,微笑,“刚刚的话,可以算作是在搭讪么?”
这一段的路况不是很好,车子突然颠了一下,我整个人撞在前一排座位上。
白晓迟稍稍皱了眉,伸出手来扶我,“你不用这么大反应吧?”
我斜过眼来瞟着他,先是咬了咬牙,然后露出我自认为最风情的笑容,轻轻地搭上他的手,声音亦尽量甜腻,“呐,帅哥,晚上有没有空一起喝一杯?”
白晓迟怔住,睁大了眼看着我,愣了几秒钟,然后忙忙的甩开我的手,别开脸。
跟我玩。哼。
我挑起眉,大笑,“这才是搭讪呀。”
他的瞳仁轮到眼角来看我一眼,白皙的脸上,竟似乎有些红意。
我眨了眨眼,他脸红?
“好像有些热,可以开一点窗么?”他的眼睛看向车顶,轻轻说。
“哦。”我伸手去开窗,这扇车窗似乎很久没开过的样子,很紧。我第一次没拉开,第二次多用了点力,还是没有拉开,于是白晓迟探过身子来,手覆在我的手上,将车窗拉开来。
而我整个人僵住。
他的身体就这样靠过来,胸口贴上我的肩胛,下巴几乎要抵上我的头顶,手覆在我的手上,手臂伸成一个半圆,将我整个的圈在里面。
我几乎要因为他的体温,他的呼吸而窒息的时候,窗打开了,车外带着野外特有的气息的风吹进来,他就顺着那阵风,在我耳畔轻轻道:“如果来搭讪的那个人是你的话,我便随时都有空。”
我怔住,眼前突然一片空白。
而他开好了窗,便坐回自己的位置。整个过程,其实也就只几秒钟。
我机械的转过头来,看向他,他漂亮的眼睛里带着笑,温柔如一泓春水。
我有一点搞不明白,到底是谁被谁搭讪了?
白晓迟看着发怔的我,用手掩了嘴,轻轻的笑出声来。眼里都是调皮的意味。
我翻了个白眼,“王子殿下下你学坏了呀,公主殿下下一不在你就花呀。”
他收起笑容,很认真的看着我,“我和她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种关系。”
“啊,我知道呀,你们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而已么。”我重新靠回椅背,闭上眼。然后就听到他轻轻的叹了口气,轻轻的叫了我一声,“七七。”
我虽闭着眼睛,却不自主的将耳光竖起来。
但是终于没有了下文。
于是我在汽车的颠簸中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靠在白晓迟肩上,或者是在睡梦中下意识便选择的最舒服的位置吧。我怔了一怔,理论上来说,我应该马上跳起来才对,可是我并不太想起来。
我半睁着眼,靠在他肩上,呼吸着有他的味道的空气。
有种很安宁的幸福感。
他的手就在这时伸过来,覆在我的手上,声音轻如风拂,“你再睡一会罢,还有一两个小时才能到呢。”
我在那一瞬间红了脸,一颗心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原来他早知道我醒了。
而他显然误会了我的意思,继续轻轻道:“你放心好了,没有人有闲心来看你的。”
这是句实话,车厢里的人不是在闲聊,便在看窗外的风光,不然就是在睡觉,剩下的几个也在看司机放的VCD,的确不会有人注意到我是不是在耍赖装睡。
可是,我介意的,根本就不是别人知不知道,而是他知不知道。
我的脸愈红,整个身子都似乎掉在火坑里烧。忙忙抬起头来,扭过脸去看向窗外。
白晓迟抓着我的手,没让我抽出来,玻璃上映着他的眼睛,仍是笑吟吟的,甚至有些得意。
有个词叫做恼羞成怒。
我咬着牙,回过头来盯着他,“你好像很得意么?”
“是啊。”他居然点下头,很坦白的说,“我甚至在很小人的偷笑,高三的学长们因为要备考而不能来真是太好了。”
我怔了一下,然后闭上嘴。
正文(2) 蔚蓝海 水晶花(2)
白晓迟也就跟着闭嘴,只微笑着看着我,握着我的手一直没有放开。
我抽了几次都没能抽出来,碍着这么多人又不敢有太大的动作,于是只能狠狠的盯着他,任他握着我的手,笑得像只偷到鸡的黄鼠狼。
原来王子殿下下也并不是所有的时候都像他平时表现得那样温柔敦厚彬彬有礼。
这个时候的他,简直比山贼还要无赖。
车子在下午两点四十的时候到达晴川一中。
那边的接待人员安排我们在他们学校的招待所住下,然后和我们的带队老师确认了行程安排。
首先是各自到房间安顿一下,在车上没吃中饭的自己出去吃点东西,下午四点集合,参观晴川一中,六点一起吃晚饭,七点的时候在晴川一中大礼堂参加联谊活动的晚会,晚上在晴川一中招待所休息。第二天,上午参加各项联谊活动,比如象棋比赛,书画展览之类,下午和晚上自由活动,但是晚上八点半之前要回招待所点名。第三天上午八点集合上车返校。
说起来,应该是比较人性化的安排。
所以老师宣布完之后,大家都没有异议,拎着行李便去找自己的房间。
我跟小楼一间,她放好了包,便跑去洗脸,一面问,“七七,一会去吃什么?”
“随便。”我趴到床上,“你带回来给我吧,我要睡觉。”
小楼将还没拧干的毛巾甩到我头上,“车上还没睡饱么?难道王子殿下下的肩膀不舒服?”
我翻过身来,就着她的毛巾擦了把脸,然后扔还给她。“舒服呀,所以意犹未尽的想继续睡呀。不如小楼你去再找他,找个理由交换房间,让我继续靠到他身上睡好了。”
小楼看着我,像是被噎到一般。“吓?”
我翻了个白眼给她看,“以后不要不跟我商量就擅自做这种事好吧,被你害死了。”
小楼讪讪的笑,“哪有那么严重?我看你们一路上也没什么嘛。”
除了我可能会弄出心律失常的毛病之外,的确是蛮正常的。
我又翻个白眼给她看,然后将脸埋到枕头里。“我睡了,你带东西回来再叫醒我吧。”
“好的。”小楼答应了声,稍微收拾了一下便出了门。
然后我开始迷迷糊糊的睡,一直到听到有人在敲门。
“啊,来啦。”我抓抓头,睡眼惺忪的跑去开门,“真是的,钥匙不是在你那里么?”
“我手上只有我们那间房的钥匙呀。”门外的人笑着说,声音如风般清越。
我抬起眼来,看到白晓迟站在门外,手上拎着一个塑料袋。
我打了个“呵欠”,“王子殿下下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哪?”
他皱了皱眉,“不能直接叫我的名字么?”
“白晓迟,你来做什么?”
他又皱眉,“不能不要连名带姓的一起叫么?”
我也皱眉,“你要求还真多,到底有什么事呀?”
“这样的,我刚刚碰到小楼,她说——”
我心里嘎嘣一下子,睡意全消,睁大了眼盯着他,“她难道真的找你换房间?”
他怔了一下,然后笑意就爬上了嘴角,“换房间?没问题呀,反正我是一个人住的,也不用担心室友会怎么样。”
“吓?你怎么会一个人住的?”
“因为这次来的人是单数啊。”
“果然是王子殿下下呢,老师都对你另眼相看啊,怎么不见把别人排到单间去住?”
他盯着我,先是皱了皱眉,然后就笑开了,“小楼说得没错,七七你果然很会转移话题呢。”
我很无辜的眨了眨眼,于是他将手里的塑料袋递给我,“小楼说叫我把这个带给你啊。”
我接过袋子,里面是一个快餐盒,一双筷子,有蛋炒饭的香味飘出来。
“啊,谢谢。”我松了口气,拎着袋子走回床边坐下,然后把快餐盒拿出来放在床头柜上,掰开筷子,开始吃饭。
白晓迟并没有离开,而是推门走进来,坐到我对面,静静的看着我。
我扒了几口饭,抬起头来时正对上他乌黑的眼,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脸上有点发热。“白晓迟你吃过没?”
“吃过了。”他倒了杯水,端过来给我。我接过来,迫不及待便喝了一口,被烫到,而他站在我面前,害我嘴里一口热水吐也不是咽也不是,结果就呛到了,不停的咳嗽。
“七七。”白晓迟皱着眉,坐到我身边来,轻轻的拍我的背。“小心一点啊。”
我咳得眼泪都要流出来,转过来很哀怨的看着他,“王子殿下下你出去好不好?”
他怔住,整个人像僵掉了一般,很久才轻轻道:“你讨厌我么?”
“不是。”我咬了咬唇,不知道要怎么形容我自己现在的心情,“总之你在旁边看着,我就什么事都做不好,几乎要连吃饭都不会了。”
他又看了我很久,表情慢慢的柔和起来,声音也是,温柔似水,“七七。”
我叹了口气,移动了一下身子,避开他放在我背上的手,“总之你在这里,我就很紧张,心脏快要跳出来一般的紧张……”
“我则恰恰相反呢。”他收回自己的手,“有你在身边,我就觉得很轻松。从身体到心灵都有种前所未有的放松,甚至连一些本来很抵制的事情,如果有你在旁边看着,我都会抱着很乐观的心态去做。”
他说到这里抬起眼来,一万分认真的看着我,声音低低的,切切的,“我喜欢你,七七。”
我在那一个瞬间陷入了晕眩之中,在心脏失速的跳动里,突然间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
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面前有个人正抓着我的肩,轻轻摇晃,焦急的唤,“七七,七七,你不要吓我。”
很清楚的声音,但是面容模糊。
我花了一秒钟来弄清楚造成这样的结果的,是我的眼泪。
再花了一秒钟来回忆,刚刚发生了什么。
小楼托白晓迟送午饭来给我,白晓迟跟我说他喜欢我,然后,我泪流满面。
真是莫明其妙。
我为什么要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