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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的恶-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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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切都注定了我的孤独。是的,在我的心里,隐藏着一个角落,还没有对任何人敞开过。我是希望有个人开启它的,只是这个人却一直没有出现,也许永远也不会有出现的可能了。那么,我就得这么孤独一辈子,就得这么隐藏一辈子了。
  
  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夕阳的味道和着春天的草腥气清晰起来,笼罩了我。我真切地感觉到,夕阳正一点点地变凉,时光正在我身边一点点流走,我的青春也随着渐凉的夕阳、流逝的时光,一点点地变老。我常常能清晰地感觉到生命像水一样从我身上流逝,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特异功能。每每感到生命水一样流逝时,我总是会恐惧得心惊肉跳,我怕我的生命就这么水一样迅速流干了。
  
  我激灵灵地张开眼睛,突然看见潘正背着书包从教学楼里出来了。他穿了件茧色夹克,下身是紧绷的牛仔裤。他身材瘦长,这么穿很合适。他径直朝校门口走,并没有转身去车棚里推自行车,看来今天是走路来的。他和冯小秋谈恋爱几乎是公开的秘密,不会再与我有什么心灵感应了。我断定他不会转脸看我,因此没有躲闪。
  
  就在我这么想着时,潘正的脚步开始迟疑,赌博似的向我转过了身。他赢了,定定地站住了,绛红色的夕阳给他的身体涂上了一层金边——《优秀作文选》里总有许多这类比喻,用在潘正身上竟这么土气。他是一个优美的少年,如果他和我毫无关系,足以给我丰富的灵感和想像。
  
  此刻,除了新长出的杨树叶被风吹动的沙沙声,我的耳朵屏蔽了任何噪音。这种沙沙声就是天音,我和潘正神圣地对视。他的手缓慢地抬起来,向我招了招,又放下了。如果他不向我走来,这个时段会在我的记忆里成为神圣的永恒。但他走来了,走到了我面前。
  
  “跟我去我家,就现在!”他的急不可待,将神圣的东西撕破了。
  
  “咱俩还有关系吗?”我忧伤地问。
  
  “有!我心里装的是你,你怎么就是不信?”
  
  “你手上拉着冯小秋,心里装着我?”
  
  “我喜欢……爱你……”他的话断成了两截。
  
  “可能吗?”我鄙夷地望着他。
  
  “你跟我去我家,我叫你看看我是怎么喜欢你的!”
  
  “用你的那东西证明?”
  
  “对,它最真实,绝对不会撒谎。”
  
  我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他的下身。被牛仔裤紧绷的三角区部位出现了一条凸痕,它在蠢蠢欲动。我不明白,他身上为什么要长这么个东西,总是在不该出场的时候出场,总是叫神圣流俗。对于我来说,对于我的爱情来说,他长一颗心已经足够了。可偏偏这个东西总是喧宾夺主,叫我分不清是他的心在爱我,还是这个东西在爱我。事实上,我并不恨它在我面前的蠢蠢欲动,而是恨它不止在我一个人面前蠢蠢欲动,起码还有一个冯小秋。
  
  “我恨它,和恨你一样恨它!”我又开始词不达意了。在他面前,我总会这样。
  
  “你爱它,和爱我一样爱它!”他应道。
  
  “你是我的第一个,就这么忍心叫我当……”我一下子控制不住,哭了。
  
  “跟我走吧,咱俩都死一回。”他求告着,“在冯小秋身上,它是个木头,我也是木头。”
  
  “不——”我的头脑变得一片空白。我不能原谅他那个东西,它脏了他,但我不能再叫它弄脏我。
  
  我转身朝厕所跑去。他跟在后面追我。他那被夕阳投在地上的影子告诉我,他想伸手抓住我,却没有成功。我跑得真跟飞的一样,就是在短跑比赛时,我也从没发挥得这么好。
  
  我跑进了女厕所,是想断了潘正的想望,但厕所里还是有人的,我又不能傻站着,就走到最尾的一格,蹲下,历经了两次自动定时冲水,起码有二十分钟了,才起身出去。
  
  双杠区没了人影。刚才的少男少女,刚才的爱与忧伤,已经梦一样消失在春日渐暗的夕阳里,再也不会回来了。风吹着杨树的嫩叶,它们在欢快地舞蹈。树叶是幸福的,它们的情人是风,风一来,带给它们必定是非要舞蹈起来才能表达的欢愉。
  
  厕所旁的小平房里,住着一个精神有问题的孤寡老人,年轻时在本校教过美术。我经过他的窗口时,看见他正在包饺子。他的房间很脏,他的手也很脏,包的饺子又大又黑。我很 
    难想像这种饺子怎么吃,可这么不干不净的食物,也养着他活到了70多岁。
  
  世界上有太多的人和太多的活法,品尝过水深火热的也许不止我一个。
  
  “漂亮姑娘,来看看我的画啊!”他操着南方口音,放下手中的活计,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瘪脚的碳笔画,画的是人物素描,一个少女的头像。
  
  我走近窗户,接过画看了看,还是微笑着称赞一番。
  
  “漂亮姑娘,你要是喜欢,就送给你吧!”他笑得孩子般羞涩。
  
  我不想要这张画,但老人痴纯的面孔,使我接纳了它。
  
  “漂亮姑娘,多笑笑啊。你一直笑,这太阳就一直落不下去呢。”他说着,眼睛里装满了明亮的向往。
  
  他说的这句话乍一听不正常,但我却觉得他的精神一点问题也没有。他的世界绝对不容易被外界认同,所以他被认为精神不正常。

  29。冯小秋的官爸爸遭难了
        
  我回宿舍拿了碗,去食堂打饭。太晚了,学生们都吃过饭了,食堂里空荡荡的。班主任的老婆今天值班,正准备打扫大厅的卫生。
  
  “你这孩子,今天咋晚了?别光知道学习忘了肚子啊。”她拿着个大扫帚,和气地说。
  
  “嗯——”我心里一阵温暖,却不好意思和她那笑弯弯的眼睛对视。  
  
  “菜卖完了,你买俩馍吧,去校门口商店里买包榨菜就着吃。”
  
  “嗯,我买俩馍。”
  
  “这闺女长得花样的,你妈咋不好好打扮打扮你呢?我要是有个这样的闺女,保准叫她穿得跟花蝴蝶样的……”她用夹子夹了两个馍,放在我碗里,笑眯眯地盯着我看。
  
  我低头看看我的衣裳,确实太寒碜了。一件白色印紫花的棉布罩衫,小得盖不住里面的棉毛衣。袖子实在太短了,我妈就用缝纫机在袖口接上了两截儿布,不论质地还是颜色,都和原来的不一样。时髦的同学这个季节都穿起了夹克、运动衫或者大格子外套。我红着脸对班主任的老婆笑了笑,快步出了食堂,朝学校大门口走。
  
  过了马路,我去商店买榨菜。商店旁边的小饭馆里坐着王斌。他看见我,箭一样地冲了出来,站在我面前,瞟了一眼我碗里的馍。
  
  “这干馍你能咽下去?我爸妈都出差了,我请你在饭馆吃顿好的吧?”他说。
  
  “不。”
  
  “怕啥?怕人看见咱就去远一点的馆子。”
  
  “不去。”
  
  “烦我是吧……想知道冯小秋的事儿吗?”
  
  听了他的这句话,我的心很快被揪紧了。冯小秋会有什么事?一定是和潘正谈恋爱谈出什么花样了。王斌不会告诉我冯小秋身上有什么记号吧?难道潘正也把冯小秋出卖了?可转念一想,冯小秋的事儿和我还有什么关系呢?我凭什么要去关心她?我不能答应王斌,不能在王斌面前暴露自己,我要装得不在乎冯小秋,也不在乎潘正。这么想着,我对王斌摇了摇头。
  
  “走吧,咱俩去前面的饭馆吃。”他说,“冯小秋遭难了!”
  
  遭难?冯小秋这么命好的女孩怎么会遭难?我根本不相信王斌的话,王斌可能是在拿冯小秋当诱饵,引我和他接近吧?
  
  “我要是骗你,我就是小狗!”王斌把右手小指伸了出来。
  
  我这才相信了他,跟着他来到离学校远点儿的一个饭馆里。王斌叫了一个辣椒炒牛肉,一个白菜豆腐汤。他用筷子夹了一片牛肉,放在我碗里,我尝了尝,实在是美味。接着,他又给我舀了一勺汤,我也尝了尝,一样非常美味。这一会儿,我觉得王斌不是坏蛋,就把我碗里的馍分给他一个。
  
  “冯小秋是上等人,住的是小白楼,水磨石地板,用的是抽水马桶……”他边嚼边说。
  
  “抽水马桶是什么?”我确实不知道。
  
  “就是解手用的。可以坐着解手。”
  
  “坐着?坐着怎么解手?”
  
  “下等人坐着解不出来,上等人蹲着解不出来。”
  
  我的脸一阵躁热——我是下等人,我不敢想像坐着怎么解手。
  
  “张蔷薇,你的心眼儿咋不活点呢?潘正不喜欢冯小秋,他就想利用冯小秋她爸。你也学学潘正,和我好了,以后大学工作都不发愁。我保证叫你比冯小秋穿得时髦,我可以托香港的亲戚给你买衣裳。你看你身上这件衣裳,简直是出土文物……”
  
  “别说了!”我的声音有气无力。
  
  “好好好,赶紧趁热吃。我是为你抱屈,我情愿叫你拿我报复潘正还不行?”
  
  “不可能!”
  
  “那就算了,等你头破血流再找我诉苦吧。反正我也有个女生牵着,二高的,不漂亮,但我的小弟弟总算有个旅馆住住了。”
  
  听了他的最后一句话,我的胃里开始泛堵,可惜了这么好的菜和汤。放下筷子,我谢了王斌,叫他等我走进校门再出饭馆,以免被人看见误会。
  
  我端着碗,任凭夜风刺着湿漉漉的眼睛。冯小秋变成了扎进我心里的一根刺,我嫉妒她有个有本事的爸,恨我自己没那个命。怎么会这样呢?我看过太多富家公子痴爱漂亮贫家女的故事,为什么20世纪80年代了,我还得受这早已被人们摒弃的“门第”之累呢?没有答案!太多没有答案的问题,串就了我忧伤的日日夜夜。
  
  走到校门口附近,“花裤衩”拿着个饭盆从后面跟了来,饭盆没有洗,看来刚在对面饭馆吃过肉丝面,他最喜欢吃那家饭馆的肉丝面。
  
  “刚才你跟王斌干什么去了?你也想学潘正,利用王斌他爸的官位?”路灯下,他恨铁不成钢地盯着我。
  
  我已经习惯了他的任何口气,我把目光怯怯地放在他脸上。
  
  “张蔷薇,你就听我一回吧!把心用在学习上,考上个好大学,谁也毁不了你!”
  “我知道了……”我勉强说了几个字。
  
  “你不知道!”他说,“你还想着潘正那个没出息的!”
  
  “没有。”  
  
  他越来越莫名其妙了。我不能再说话了,反正说什么都不对。我丢下他,朝大门口走去。他竟挡在我面前,忘了这是在学校门口,不厌其烦地絮叨起来:“大学里等你的是另一番天地。到时候你回过头看,会发现中学很平凡,潘正很平凡,我也很平凡……”

  30。汪小兰得了精神分裂症

  高三的每个任课老师似乎都是手执皮鞭的监工,学校考核他们,用的是“升学率”这个硬指标;他们加薪升职,凭的也是“升学率”这个硬指标。
  
  每一次的班会上,吴老师都要点名表扬和批评学生,大小考均排名次,并在全班宣读,这对于自尊心特强的高中生来说非常残酷。可吴老师明明白白放话出来了:高三学生就是需要魔鬼训练,谁受不了可以回家!升学率是个硬指标,你们要用它上大学,学校要用它争先 
    进,教师要拿它挣奖金!
  
  汪小兰是个重读生,要不是眼睛生得太细,还算得上可爱。她家境不好,爸是个普通工人,一月几百块钱,妈在建筑工地上给工人做饭,挣点小钱贴补家用。汪小兰性格内向,沉默寡言,加上心理压力又比应届生大,总显得心事重重。她属于“死学”一类,一天到晚泡在教室里,好像玩儿上一会儿,就对不起爸妈给她交的重读费。她这么玩儿命地苦读,成绩反而比去年退步了。
  
  这天上午的第一节和第二节是数学课,吴老师又抱着一捆卷子出现在教室门口。他照例穿着白大褂,蓝绿色的秋衣领子露出来,显得很土气。他伸出舌头,习惯性地舔了舔嘴唇,接着嘴角一歪,挑战地对全班笑了一下。大家明白他又出难题了,立即叫声一片。在一片叫声之中,吴老师满足得忘乎所以,两条短腿矫健地走上了讲台,神气活现地把一沓沓卷子分发给第一排的同学。卷子往后排传完,他得意地笑着说:“这次考试谁能得五十分,清华北大就没跑儿了!”
  
  半个小时后,汪小兰就交了卷子,快步走出教室。
  
  这种情况挺反常的,大多数同学连三分之一的试题都没作完。汪小兰平时考试很谨慎,不到下课铃打响不交卷。很多同学的注意力都被打断了,疑惑地望着讲台上坐着的吴老师。吴老师也挺纳闷儿,一翻开她的卷子,神色就变得紧张起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挤出个局促的笑容说:“看看,已经有人受不了了吧?还写了洋洋几百字,批评我的教学方式!”
  
  吴老师板着脸,把汪小兰的卷子合上了。他要大家不要分心,考试继续进行。
  
  第一节下课铃打响后,走廊上传来一阵动荡的脚步声,旋即,女生宿舍辅导员魂飞魄散地出现在教室门口。她的身子站在门外,两只奇大的奶却杵到门里面来了。
  
  “吴老师,不好了!你班一个女生把衣服脱光跑到操场上去了!”她结结巴巴地说。
  
  “哪个女生?”坐在讲台上的吴老师忽地站了起来。
  
  “住校生!名字我没记住。”她说,“你看看你班少谁啊!”
  
  “是她……不会吧!”吴老师下意识地摇着头。
  
  “就是你班的!快去看看吧,一丝不挂,难看着呢!”
  
  吴老师跟女生宿舍辅导员走了,班里顿时乱了。同学们跑到走廊上,才发现操场上已经黑压压围满了学生,根本看不见汪小兰。大家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下楼往操场跑,奋力往人群里层挤,挤到里面又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了——汪小兰确实是一丝不挂,正在咿咿呀呀地唱着歌,手舞足蹈。
  
  一直单身的女教导主任韩素菊挤了进来,对着人群喝道:“男教职员工们,你们怎么没一点儿魄力?赶快把男生们带走!噢,女生也带走!”
  
  人群并没有立即散去。这时候,脸色铁青的校长也挤了进来,在韩素菊耳边说了句什么之后,韩素菊开始忸怩地解上衣扣子。外套脱下来后,由于贴身衬衫料子太薄,乳罩的轮廓清楚地暴露出来。她的胸脯太寒碜了,瓜皮一样的乳罩里面空荡荡的,随着走动可怜地忽闪着。她发现人们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胸脯上,自己也低头看了看,像少女一样羞红了脸,看来没有结过婚的中年妇女就是跟结过婚的不一样。她很快又摆出为真理献身的大义凛然状,走到汪小兰面前,强行把外套给她穿上。女生宿舍辅导员也勇敢地脱掉了外套。她是校长的亲戚,以工作泼辣闻名全校。她那两只奇大的奶,和韩素菊的相比,简直是腐朽的资本主义。她波涛汹涌地跑到汪小兰面前,用外套遮住了她的下体。
  
  穿上衣服的汪小兰很快便失去了吸引力,围观的学生这才在老师们的喝斥下,一步三回头地散去了。
  
  汪小兰的父母都老实巴交,女儿疯了,根本没想到追究校方责任,爸苦着脸,妈抹着泪儿,来到学校,赶紧把女儿带到了医院。
  
  一周之后的一个中午,汪小兰她爸到她宿舍收拾铺盖,用麻绳捆成个卷儿,零碎东西都装在一个网兜里。宿舍里的同学问汪小兰的情况,他皱巴着一张黄脸,一言不发。收拾好东西之后,他就背着铺盖卷儿,提着网兜往校门口走。
  
  女生宿舍辅导员恰好从校门口走进来,拦住了汪小兰她爸,尖声问道:“你闺女咋样啦?”
  
  “得了个啥……分裂症,医生说学是上不成了。”他说着,紧张得把网兜在两只手里颠来倒去。
  
  “精神分裂症?”
  
  “对对,是那个啥精神……”  
  
  “这可严重嘞!”辅导员紧张起来。
  
  “啥法哎,这闺女命孬!七岁上掉水坑里淹过一回,捞出来心就重得跟石头样的。唉!”他用手掌抹了一下清鼻涕。
  
  正是下午快上课的时候,学生们很快聚拢过来。汪小兰她爸看着这一群人家的活蹦乱跳的孩子,眼里流出了浑浊的老泪。
 
  31。潘正把冯小秋给扔了

  校园里的杨树叶变得焦黄焦黄的,一片片躺在地上,就像一颗颗枯萎的心。我的心也随着秋意的加深,在一点点地流失着活力。幸好还有山一样的功课压着我,否则我这轻飘飘的身体,早不知飞向哪儿去了。
  
  我在失重,我整个人都处在一种失重状态里。在这种状态里,我想不通我为什么还活在这个世界上。阻挡我去寻死的,是我妈。我只有她一个亲人,我死了她就活不成。我就是为 
    了她活着的,这么活着实在无趣。
  
  这天下午放学后,我一出教学楼,就看见双杠区地上铺了一层杨树的落叶,我想踩在上面走一会儿。我穿越操场的时候,干燥的风里夹裹着暮秋的凄凉,脖子上系着的白纱巾不知疲倦地扫着我的脸,痒痒的。在这个时间段里,我感到了某种超脱。我觉得我原本不是一个俗人,我应该是个一尘不染的仙子,我的悲哀就是落入了这无奈的俗世,俗世里没有和仙子对应的快乐和甜蜜。
  
  走到双杠区,我靠着一根双杠站定后,这种飘忽的想法很快就破碎了。令人惆怅的现实像个泥潭,又使我深陷了下去。我又习惯性地想起了潘正,一想起潘正,我就又变成一个俗不可耐的人。
  
  我甩了甩头发,想把潘正从脑子里甩出去。可一转身,却发现王斌站在我面前,笑里含着一股下流的浪荡。我不喜欢他这种笑,我更希望他笑得真诚点,不要装帅、装邪、装不可一世。他这么丑的人越装越让人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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