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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班主任的半边脸出现在窗户上，接着眼光锐利地扫视了一下班上的座位。过了一会，班主任的脸在窗户边慢慢消失了。
崔一多先生开始讲课，讲了大概二十分钟，停止不讲了，接着把教科书这一章后面的习题的答案和演算过程如同练书法一般工整漂亮地写在黑板上。
七八分钟后，崔一多先生写完了，然后走下讲台，忽然如旧时地主的狗腿子呵斥雇农一般大声叫学生赶紧开始做练习——即把他写好的答案转移到学生自己课本上。崔一多先生一边喊，一边背着手来回踱着步子监督学生“做练习题”。
于是，学生们纷纷“做”起习题来。德海见了，气呼呼地对同桌说：“这样做习题，不如扇自己几个耳光，再把课本撕了！”德海自然不想撕掉课本，于是便自己在那里演算着习题。
崔一多先生正背着手踱步时，一个后排男生忽然拿出纸和毛笔对他说：“崔老师，听说您的毛笔书法造诣很高哦！可不可以给学生留几个墨宝作纪念呀？”
崔一多先生听了，停住脚步，笑吟吟地道：“当然可以！”说完，便接过毛笔专注地在学生的课桌上挥毫起来。一时间，双差生们一个接着一个地拿白纸或直接拿报纸请崔一多先生留墨宝，并且围成一堆。
过了一会，一些篮球球迷见崔一多先生被“困”住了，加上听到篮球场那边的呐喊欢呼声不断，便从后门或前门溜出教室，奔向篮球场。就这样陆陆续续走了二十来个学生。此外，一些虽不想去看球赛、但想回家或去吃午饭或去网吧的学生见此情形，也跟着溜出教室。于是，教室里慢慢走了一大半。
到离下课还有十分钟时，一些胆小的学生也开始走出教室，有两三个学生边走还边喊了一声：“崔老师，下课了！可以走吗？”
崔一多先生正兴致勃勃地给学生留墨宝，以为他的学生将一生铭记他这位书法大师，兴头上随口答应了一声：“好！”于是，又有一群学生走了。
等到真的响起下课铃时，教室的学生只剩下十几个了，也没有人再请崔老师留墨宝了。崔一多先生便犹兴未尽地走回讲台，忽地像毛泽东主席一般大手一挥，对着剩下的十几个同学郑重地说：“你们这些人哪！别以为我教化学，毛笔书法就不行！我早说过，我文科理科都行。我做什么事都是认真的！”说完，拿起教科书，慢慢走出教室。
二十三
因为一向对篮球兴趣不大，德海一连两天都没去看过球赛。第二天晚上时，听得班上球迷议论说兰西一中的男女篮球队一路过关斩将，都已杀进四强，明天上午便要进行半决赛，下午便是决赛了。德海听了，感到有些惊讶又有些高兴——毕竟兰西一中是他的母校。
第三天上午，由于班上第三节课是体育课，所以第二节课上完后，德海便和几个同学走去篮球场。平常上午下了第二节课后有二十五分钟课间时间用于做广播体操和眼保健操，这三天因球赛取消了。而德海班上的体育老师是校女篮球队的教练，体育课自然不上了。
走到篮球场后，同学说所有女篮队的技术都不怎么样，进球也少，没什么看头。德海望了望整个篮球场地，发现在女球队场地观看比赛的不超过一百人，而在男球队场地的可能超过一千人。
在男球队场地，一些女生是借着看球赛之名光明正大而肆无忌惮地盯着帅哥看。德海虽感觉这些女生颇有些色，但有一点倒甚是赞赏：这些女生无论哪所中学篮球队的帅哥进了球，都会拍手尖叫，没什么地方保护主义。
而男生是纯粹为球赛而来，不时为兰西一中球队呐喊欢呼。此外，许多兰西一中男生每每见对方的球队投篮未中时，也鼓掌欢呼。有时，兰西一中球队的队员犯规了，对方球员罚篮时，兰西一中许多人则一齐呐喊：“投不中！投不中！”一旦对方球员真的没投中，立即鼓掌欢呼，气得对方有些球员脸都紫了。
有时，对方球队的啦啦队气急了，也试着给东道主球员泄气，然而终究汽车运来的人力资源太少，没什么气势。
德海看着感觉无聊。过了一会儿，便一个人走向女球队场地，想看看女球队的比赛。
德海刚走到女球队场地，便觉眼前一亮，只见他的女体育老师“男人婆”（班上学生私下这么称呼她）今天穿得像个深海潜水员，看上去，感觉气势逼人。德海不禁笑着想：“今天也到了她发标的时候了，得让人们瞧瞧她的教练水平啊！”
平时体育课基本上是副科，体育对于非体育专业的学生都不用考，体育老师自然被学生轻视，很少有学生认识到体育运动对人生的重要性，大多学生把体育课当作“放风”的课，甚至逃课去网吧。
过了一会儿，兰西一中一个女球员摔倒了，“男人婆”立即跑上前扶起来，并向裁判叫了暂停，然后迅速打开备用药箱，给那球员摔破皮的胳膊涂药水。可能因为那球员的球技较好，“男人婆”不想换人，涂好药水之后，便大声问那女球员：“行不行？”那受伤的女球员立即响亮有力地喊道：“行！”
德海顿时不禁对“男人婆”大为佩服。接着，只见兰西一中的女球员手拉手大声喊：“一二三，必胜！”然后快步上场，球赛继续进行。
德海再看对方女球员，却见她们明显有厌战情绪，似乎很想赶快输完这场球赛，可又似乎不想输得太惨，大多在球场上跑跑停停，似乎对进攻和防守都无多少兴趣。
最后兰西一中女球队以39：20赢得球赛，晋级下午的决赛。
第三节课的下课铃响过之后，德海便回了教室。此时兰西一中男球队和对方的比赛还没结束。
等到中午放学时，德海听说兰西一中男球队也晋级决赛了。
下午两点，决赛开始了。因为下午两点半才开始上课，所以两点钟之前，男球队场地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二三千人，女球队场地也围了几百人。除此之外，兰西一中还派了一位有着“金嗓子”之称的音乐老师在男球队场地作啦啦队长，于是“金嗓子”每叫一声：“兰中！”其他兰西一中的人就从四面八方同时喊：“加油”或“必胜”。
德海看了二十分钟便回教室，和同学聊了一会天，上课铃便响起来。德海拿出历史课本，等着老师。然而过了好一会，历史老师也没来，却见班主任叼着一支烟走进教室，对学生们说：“校领导说今天下午不上课，大家都去篮球场看比赛，做啦啦队吧！”
顿时，教室中像被投进了炸弹，学生们尖叫着跑出教室，奔向篮球场。
德海和几个同学走到篮球场时，见男球队场地的人已是里三层外三层了。“金嗓子”仍然在叫着“兰中”，四面八方仍然喊着“加油”或“必胜”。
女球队场地的观众依然挺少。德海看见“男人婆”率领的球队斗志依然昂扬，对方则显得力不从心。再看场上比分，为29：14。
“看来，兰西一中女球队夺冠的趋势很明显哪！‘男人婆’挺厉害的嘛！”德海心想，“怪不得学校不给女球队派老师作啦啦队长，根本用不着啊！”
看了一阵，德海无意中抬眼望见另一个正在争夺季军的男球队场，只见那边球赛实在打得凄冷，除了跟随双方球队而来的啦啦队员，几乎没有兰西一中的学生为其呐喊欢呼，甚至那两个球队自己的啦啦队员有些也跑到争夺冠军的男球队场地观看。
男球队争夺冠军的比赛确实是全篮球场上最精彩的。因为和兰西一中球队争夺冠军的兰陵一中男球队是兰陵地区公认的最强的篮球队，而兰西一中男球队在此次也决心夺冠，所以球赛打得激烈而精彩。双方的比分咬得很紧。
此时男球队比赛已经进行了一半，双方球员休息了一阵，球赛继续进行。这时德海听到喊“兰中”的声音是从扬声器中传出来的，回头望了一下，见“金嗓子”手中握着一个小扬声器，可能她喊累了，趁双方球员休息时，让人从学校取来小扬声器。
这样一来，兰西一中的啦啦队声势就更大了，四面八方的人又喊又叫，又蹦又跳，挥拳扬臂，声浪一层接着一层，一层比一层澎湃。德海甚至怀疑扬声器传出的声音和兰西一中啦啦队雷鸣般的声音似乎合成一些次声波，直把对方球员的心穿得颤抖。而兰西一中男球队却越战越勇。
在这样的情况下，对方球队教练真恨不能用直升机急运几百名学生来发射声波稍稍抗衡一下。
赛场比分慢慢向兰西一中男球队倾斜了。
球赛还剩最后一节、双方球员休息时，出现了一个小插曲：一个兰西一中老师的儿子——一个纵向发展缓慢、横向发展快的小孩抱着篮球蹦跳着跑到篮球架下面也来投球，也该他露脸，投五个，进了三个。兰西一中啦啦队立即给予潮水般的掌声和叫喊声，仿佛要让人败了也心服：瞧见没？俺们兰西一中的小胖子都能投进球！俺们有优秀的篮球教育传统，你们是败在名门世家之下，败得应该而且光荣。至于先前俺们喝倒彩儿，那是逗你们玩玩的，为了调节一下球赛的紧张气氛嘛！
最后，兰西一中男球队以67：56取得冠军，女球队以42：29取得冠军。兰西一中第一次在兰陵地区篮球联谊赛中取得男女双冠军的成绩。校长后来在大会上说荣誉是属于全校师生的。
二十四
大概真是眼不见心不烦，在教室外、在别的地方德海的心情要好得多，而每每坐在教室上课或自习，德海内心总会因双差生们的所作所为而痛苦不堪。这样倍受折磨、倍受煎熬的日子整整过了两个月。
这时，期中考试在德海的不经意间来临了，他自读书以来第一次对考试感觉没有准备充分。
此次考试中，令德海仍然气愤的是有好多人抄袭。此外，哲学试卷的考试题目也令他很不满，尤其是一道材料分析题：
一个人不小心溺水，已被他人救上岸。请运用唯物辩证法、从实际出发等理论，列出四条急救措施。
德海一看，感到又气又好笑：“如此十万火急的时候，竟然还要像迂夫子一样不慌不忙地卖弄一大段理论去救人，如此对待*哲学，真是对*莫大的污辱！”
无奈，试卷总共100分，这道题15分，分重，父母要的就是分数。德海这时倒希望自己是孤儿，天不怕，地不怕，便在试卷上写：“等到把唯物主义辩证法、从实际出发的理论一一列出来，再列四条急救措施，那个人早就去向阎王爷告*的状了！”
期中考试分数出来时，德海的政治分数相对成绩好的学生要低，英语因没有准备充分，分数比别的成绩好的学生也相对低。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语文分数也相对成绩好的学生要低，一看，竟是作文分数比平常低。他的作文是一篇小说，老师可能判其走题了。
德海前排一位女生因为平常墨闻先生会把德海的作文在课堂上当范文念，便说要看德海的作文，德海便给他试卷，她接过试卷，一看作文分数，惊叫道：“怎么比我的分数还低呀？”然后开始看起作文来，过了一会把试卷还给德海，说：“也不知道哪个破语文老师改的，这么普通的分数！我的作文和你的相比，就是说废话。”
德海听了，没说话，冲她笑笑。
期中考试成绩排名出来时，德海看见自己由刚进文科班的第二名滑至第十五名。因为文科班人数少，这是个不小的滑落。德海虽对考试成绩排名不怎么在意，但是这是期中考试，照例要开家长会的。对德海来说，最难以承受的便是他辛苦的母亲文菊英因他成绩下滑而露出的忧愁失落的眼神。
这天下午第一节课是化学课，上课铃响起时，崔一多先生神色凝重地走上讲台，把教科书缓缓放在讲桌上。等上课铃响完后，崔一多先生没有像往常一样说“开始上课”，而是用眼睛慢慢地来回扫视着台下学生。
过了好一会，崔一多先生终于语气沉重地说：“我这两天听说这次期中考试又有很多人抄袭，也听说你们班抄袭的人也不少。”忽地重重捶了一下讲桌，吼叫道：“你们是中国人，你们不准舞弊！”
台下学生一时都镇住了。过了几秒钟，有些学生开始发笑：“崔一多又来发神经了！”
崔一多先生继续大声疾呼：“我们要学中华民族几千年来思想精华，不能学外国的歪风邪气！歪风邪气太多了，我们会从骨子里面烂掉！你们这些人到底想干什么？！国家不能败在你们手里！”停顿了一下，语气较缓和地又说：“请你们相信我，我今天是掏出整个心，是用对自己儿女说话的心情来跟你们说话的。你们还年轻，真的要好好做人！”
德海在台下听着，心里感觉很不是滋味：“崔一多先生，你跟这些人掏心有什么用呢？他们能听得进吗？。。。。。。而你崔一多先生，到底是一个什么人呢？真服了你，抄袭是从国外进口的吗？你真是一个让人感觉很乱的人啊！”
期中考试成绩出来后的第二个星期六晚上照例召开家长会。
这天上午上完第二节课便开始大扫除，平常大扫除由班长和劳动委员轮流主持，这次大扫除学校因为迎接家长而要求严格，所以班主任命令德海和劳动委员黄斌共同主持。
德海一边喊喊轮到大扫除的同学先把地面打扫一下，再拖地；一边帮着把凳子倒放在课桌上。慢慢走到教室后面时，看见后面四五排学生课桌底下大多满是纸屑、瓜子壳、果皮、塑料袋等等，不禁朝一个一个正在扫地的同学喊道：“这些家伙怎么这样不自觉啊？！吃了东西，垃圾就乱扔，也不丢到垃圾筐去啊？”
那同学听了，笑着说：“班长，您老是领导级人物，到后面视察次数少，就大惊小怪的！后面这几排每天都是这个样子的！”
德海听了，无语地笑笑，便继续把凳子放在课桌上。
教室前排右边还有几个学生趴在课桌上写着什么。德海走过去边笑着喊：“你们几个还在做什么作业啊？我们要扫地拖地咯！你们几个是想妨碍公务还是早晨没吃饱，想等会儿吃些灰尘填填肚子啊？”
一个同学抬起头，笑着向德海喊：“德海，你过来看一下高诚的期中小结哟！我还没见过写得这么长的期中小结！”
这期中小结是学校要求写好、须放在期中考试试卷中，让来开家长会的家长过目。家长会完之后，再交到班主任那里，让班主任也过目一番，以便了解半学期来各个学生学习方法的优劣之处。
学习委员高诚是德海高二时相处的较好的朋友。此生学习很投入，其上课听讲的神情足以让旁人觉得这个教室只有他和老师两个人。老师讲的学习方法、复习步骤、习题解法都一字不漏地记在课本或笔记中。平常下课后，除了去洗手间，一般都在座位上做练习或看书。
最令德海每次想起都忍俊不禁的是他高一的故事。那时高诚在普通班，成绩排名为班上前一二名。据同学回忆说，高诚高一时学习比现在还投入，几乎到疯魔程度。
那时高诚大概感觉女生作为“红颜”是学习上的“祸水”，便在课桌右上角贴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本人跟女生讲话不超过十句。一旦超过十句，就打自己嘴巴。请大家理解与尊重。”
因此，那时高诚虽也是学习委员，但女生即使有事，也不敢与他说话超过十句。然而有一次，高诚和一个叫席蓉的女生因为一件事聊上了兴致，愉快地说了挺久。这时，旁边一个女生大概是无意中对高诚说了一句：“高诚，你跟席蓉说话早超过十句了。”
高诚一听，脸色突变，立即绷着脸停止与席蓉聊天，接着一声不吭地坐在座位上庄严地打起自己嘴巴来。
德海走到高诚旁边时，只见他认真地照着打好的“期中小结”草稿，工整地誊写着，已经誊写完一满页信纸了，第二页也快誊满了。
德海拍了拍高诚肩膀，笑着说：“你写‘期中小结’还打草稿啊？还写这么长？打一遍草稿，再又誊一遍，你这不明摆着浪费社会主义初级阶段中国的纸张和笔芯嘛！你以为中国的纸张和笔芯很多，是吗？你要向我学习，为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中国节约纸张和笔芯！我的‘期中小结’可没打草稿，随着灵感，提笔就只写了一句：我很清，我话无说。写完之后，我自己也看不懂！呵呵……”
高诚听完，抬起头说：“你这家伙，真要命！自己都看不懂，还叫我学你！班上学生都像你，老师都要气死不可！有你这样当班长的吗？不给班上树立好榜样还罢了，还想带坏别的学生。‘我很清，我话无说’，就怕班主任看了，要找你麻烦：‘你卢德海很清，照这样说是我们老师浊了，老师教错了，还是改错你试卷了？’”说完哈哈大笑。
德海忍不住也笑了，冲高诚喊道：“你小子誊完你的破小结，赶紧走人！我们要扫地拖地！”
这时德海两个同桌中的一个叫秦山的叫道：“你们写‘期中小结’都不行，你们看我写的‘期中小结’多好！”
秦山是德海班上有名的“单差生”——学习成绩排名上游、品行却不怎么样。此生课外有两大爱好：赌博、上网。据他自己说这是初中就养成的，说那时他村里伙伴的父母都常在外打工，他自己爸妈也是，每隔一两个月寄钱给其奶奶，他的钱从奶奶那里要。每每向奶奶要了钱，就和伙伴们聚在一起打扑克或去上网。有时钱用完了，趁奶奶不在家还翻找着挪用一两百块。
现在读高中了，他爸给秦山办了银行卡，按月给他汇钱，有时图方便，两三个月钱一起汇过去。然而，秦山这头时常半个月钱就光了，又叫那头的老爸汇钱，他爸时常气得在电话里发火，说再这样，不给汇钱了。而秦山每次的认错态度都很好，只是认错之后，钱还是像以前一样花。在千里之外的老爸无法——宝贝儿子总不能让其饿死，于是钱照汇，不过变得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