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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鼓-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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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听得这话一语双关,知是雍婕妤被他冷落多年,若非元宵节那晚沾衣挺身而出抢得龙珠,他到如今也未必能想到踏进这观止园半步。想那雍婕妤贵为皇妃,命运竟仰仗一婢女方能改变,皇上心下怜惜之余,对沾衣其人也有几分说不出的好奇,又见鸢尾盆土略干,于是拿过花壶,欲亲手为它浇水。
  “陛下且慢!”听得近旁一声轻喊,皇上诧异地停手,只见花丛中绕出一女子,急急跪下道:“沾衣见过陛下……这鸢尾不耐涝,适才奴婢刚浇过水,而这土又是排水性极好,让陛下以为水分不足……近日天气潮湿,若再行浇水,怕要烂根的。”
  皇上听毕哈哈大笑:“你这小丫头的确非比寻常,为了那花,对朕也敢阻拦!”
  沾衣不知皇上究竟是褒是贬,惴惴又道:“这花是娘娘心爱之物,若有差池,娘娘要难受好一阵子。若有冒犯陛下之处……”皇上一摆手,不教她继续说下去:“你在这等场合下依然惦记着主子,足见忠心。朕很赏识你,又怎会怪你?快平身罢。”沾衣方松了口气,起身嫣然一笑,众人也纷纷莞尔。只听乔公公赞道:“真是人映花,花衬人哪,沾衣姑娘花养得好,人也愈发水灵了。”
  听乔公公这么一说,皇上禁不住又多打量了沾衣几眼,只见她身着一袭葱绿色长裙,外套藏青色裘皮短袄,眉目如画,身形婀娜,气质依旧娴雅,只是面带红晕,比元宵节那晚更显娇美,不由心神一荡,随即笑道:“果不其然,才几日光景,便教朕几乎不认得了。沾衣,这园里花草,可是你亲手所种?”
  沾衣微笑道:“蒙娘娘厚爱,将喏大的园子都交与奴婢,这几年的确积累些许花草,四季都有,让娘娘常常有的看。”
  皇上颔首微笑,乔公公在旁又赞道:“万岁洪福齐天,带着娘娘也有好福气,沾衣姑娘伺候起人来,那可是万中无一的妥贴,教我们这些奴婢看来,也有几分眼馋哪。”
  雍婕妤听罢笑靥如花,皇上再度望向沾衣,见她两腮飞起红云,娇羞无比,立于万花丛中,如凌波仙子一般,教人久久不能将眼光移去。此时已有婢女摆好桌椅酒食,入座后皇上笑道:“良辰美景,更应美酒相伴。爱妃,朕记得早年曾在观止园藏了一坛状元红,今日取出助兴可好?”
  雍婕妤脸色微变,随即浅笑应道:“陛下好兴致,臣妾这就吩咐去取。”转身对沾衣耳语几句,沾衣领命而去。
  那坛状元红的来头非同寻常,旁人兴许不知,可沾衣是心知肚明。当年雍婕妤进宫伊始,皇上对她尚有几分宠爱,便亲手藏了坛状元红在观止园酒窖内,说是待雍婕妤梦熊有兆之时做庆贺之用。可今日皇上就要饮用,是着实忘记了当日言语,还是认为已无必要再兑现?无论哪种可能,都不遂雍婕妤所愿,本以为失而复得的皇上的恩宠,看来并非像原先以为那样如板上钉钉般结实,也难怪雍婕妤烦郁再上心头。
  沾衣如此这般想着,脚步是不停歇直向酒窖而去,拐过一处假山时,面前蓦地现出一个人影挡在前方,沾衣抬起头,迎面正撞见祐骋笑容盈盈,于是又喜又惊。喜得是见到朝思暮想的心上人,因宫中戒律甚严,祐骋与她相会若非在举宫参与的场面,就得计划周详后极其私密隐蔽地进行。纵然如此也一月难见三面,思念到极处也只能托心腹之人鸿雁传书,这般光景对于正处热恋中的人儿何其煎熬!惊的是皇上此时正在这里的后花园,若被皇上发现,沾衣怕是轻则受罚,重则被逐,甚至雍婕妤也要受连累。
  “三殿下!您怎会……”沾衣话未问完,便被祐骋拉到假山后面,紧紧拥在怀里,沾衣后面的话便不再问了——其实也无须再问,万语千言,尽在无言,惟有同样紧紧抱着祐骋,贴近他的胸膛,聆听彼此心跳,恨不得彼此化入对方身体,又恨不得此时此刻永远停伫才好。
  不晓得过了多久,沾衣听得祐骋轻声道:“鞑靼又举兵进犯,昨日徐总兵已连夜送来加急战报,所以……明日一早我便要起程前往山西。”
  沾衣猛然抬头,千万心绪纠结,若不是救兵如救火,祐骋也不会冒着被发现的风险潜进观止园来与她相会。
  “殿下……您可一定要平安回来。”沾衣眉心微颦,不无担心道。
  祐骋笑道:“本王已有多次大难不死,这些个后福积将起来,对付此次绰绰有余。”见沾衣依旧紧锁眉头,泪泫若坠,不禁心疼,软语安慰道:“这次鞑靼兵来势虽猛,但后援不实,想必战事不会持续太久,待我立功回来,便求恳父皇准我娶你为妃。”
  沾衣摇头道:“奴婢只盼着殿下能平安归来,能立功自是最好,但纳奴婢为妃之事……不提也罢。”
  祐骋笑道:“我志已决,除非是你不中意我,不肯嫁我。”
  沾衣急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二更鼓》 一语万江惭(2)
  祐骋嘻嘻一笑道:“不是这个意思,便是中意我、肯嫁我么?本王记下了,到时不许抵赖。”
  此时忽听有脚步声自远而近,祐骋与沾衣立刻屏息静气,静伫不动,那人经过假山时轻咳一声,沾衣偷偷扯了扯祐骋的衣袖,压低声音道:“是乔公公。”祐骋用眼神示意他已知晓,待那人消失在园径拐角,两人方才松了口气,祐骋叹道:“时辰不早……我该走了。”
  沾衣一听,眼圈便又红了,默默取出先前在后花园侍弄花草的小花剪,剪下一绺秀发,放进随身香囊里,捧给祐骋,轻声道:“这香囊是我娘亲手缝制,里面有一道乌金打的护身符,还有奴婢的头发……三殿下把香囊带在身边,就如同奴婢在陪伴三殿下一样。”稍停片刻,沾衣拿出那日祐骋给她的半个玉佩,用他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道:“这玉佩……奴婢要等三殿下回来后,亲手拼成个完整的……”还未说完,脸已通红。
  祐骋大喜过望,沾衣此话,分明就是以身相许之意,正欲再与沾衣软语温存,又听得有脚步声走来,便恋恋不舍在沾衣樱唇上热吻一记,飞身跃起,一阵风一般消失在墙头。沾衣痴痴抚摩唇上的余温,放眼祐骋离去的方向,只见一处小树枝微微颤动。
  沾衣稍整发髻从假山后出来时,只听得“咳咳”两声,乔公公捧个黄色缎盒悄然立于她面前,着实把她惊了一跳。看这光景,定是见她离去太久不见取酒回来,皇上和雍婕妤着急,遣乔公公来寻她,忙行礼道:“沾衣见过乔公公,适才……适才……”因为突如其来,沾衣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
  乔公公笑道:“适才皇上吩咐了,要老奴去取这骨瓷酒具,酒窖就在不远处,沾衣姑娘若是立时取酒去,如此一来时辰便是刚刚好了。”
  沾衣奇道:“乔公公不问奴婢为何久久不归么?”
  乔公公慈颜悦色道:“姑娘大了,总有些不能为外人所知的心事,何必追问?不过宫门森严,过会回去皇上和婕妤娘娘问起来,你只道同我一齐取酒具就是了。”
  沾衣心下感激不已,但仍稍有忐忑,便不多话,忙去酒窖取毕酒后随乔公公而去。
《二更鼓》 镜水可堪涟潋起(1)
  到了后花园,雍婕妤确有些着急,嗔怪沾衣道:“小妮子怎么半天才回来?教皇上等了这么久!”
  沾衣忙跪下,还未开口,乔公公一旁接话道:“是老奴的不是,老奴老眼昏花,在路上失落了酒具橱子的钥匙,亏的沾衣姑娘帮着寻了大半天,又照顾老奴体弱,亲自陪老奴去取,所以耽搁了。娘娘要怪,就尽数发落到老奴身上罢。”
  皇上笑道:“沾衣宅心助人,是积德的好事,娘娘怎会怪你?再者酒具与美酒已安然取回,这点耽搁打什么紧?乔公公,快斟酒罢,远远地就已闻见酒香,朕实在忍不住要先品为快。”
  乔公公慌忙趋前倒酒,皇上又道:“爱妃,难得今日有美酒相伴,何不与朕对弈一局?朕也许久未曾与爱妃切磋棋艺了。”
  雍婕妤喜道:“一切听凭陛下吩咐。”当即命人摆出棋桌云子,皇上便与雍婕妤一边饮酒,一边下起棋来。数局过后,雍婕妤面色酡红,略有醉意,乔公公一旁悄声对皇上耳语道:“陛下,婕妤娘娘想必有些不胜杯酌……”
  皇上笑道:“爱妃这几年来的棋艺和酒量是见长了,不过比朕还差些,不如先休息片刻,此局待酒力缓些再继续?”
  雍婕妤也笑道:“谢陛下。臣妾如何能跟皇上比?这状元红原本酒劲就不小,若不是今日圣驾亲临,臣妾心中高兴,怕是早要醉卧在此了。”说着便欲起身,沾衣忙上前相扶。
  又听得乔公公道:“早听说沾衣姑娘经婕妤娘娘调教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听说有几次,连娘娘也不能赢她。”
  皇上听罢饶有兴趣道:“此话当真?朕很是好奇,沾衣,不如你就代娘娘下完这一局罢。”
  沾衣此时早已被乔公公夸得满面通红,闻听皇上让她代雍婕妤下棋,正犹豫间,雍婕妤轻拍她手背笑道:“沾衣,跟皇上对弈这可是你的福气,我教嫣红扶我回去就行了,你在这里仔细伺候着。”嫣红年方十四,比沾衣晚一年入宫,平日里多在书房服侍。沾衣见雍婕妤也这么说,只好遵命。
  待沾衣坐定仔细研究眼前棋局后,心底便连连叫苦,原来雍婕妤有数次本是赢招,却偏偏顾左右而言他,愣是将赢招悄悄盘成了下风,使得皇上步步进逼,大有胜券在握之势。雍婕妤这般举棋沾衣甚是理解,因宫廷中人一向认为,与万岁对弈,赢了是吉凶难卜,输了是稳吉不凶。而沾衣偏不以为然,或许其骨子里有几分莫三言的江湖豪气,认为下棋与比武相同,以实力相搏,赢也痛快,输也甘心。自她进宫以来听到的种种皇上的传闻,以及元宵节上目睹皇上对两位皇子间冲突的料理,再加上祐骋时不时对他那位父皇尊崇的评价,教她认定了皇上是位胸襟开阔的明君,既是明君,应不会因一局输赢而或怒或喜,相反会因对手的唯唯诺诺而不悦。
  此时对面的皇上,正在凝神端详沾衣,自从元宵节后,他便记住了莫沾衣这个名字,那观止园也对他有了种莫可名状的吸引力。他总觉得沾衣本有过人之处,却对宫中侍婢的地位安之若素,如此甘于平凡本身就是不凡。再者,从他今日踏进观止园到现在,逐渐轻微觉察到,沾衣眼里似乎始终把雍婕妤摆在第一位,其次才是他皇上,这并非是不敬或者倨傲的意味,而是她长久以来的习惯,换言之,是长久以来对雍婕妤的深厚感情,如母女,如姐妹,此情之真,自然表露,而在这深宫里,却是久违了。皇上不由暗自感叹,可不知怎的也凭空生出一丝醋意出来。再看沾衣时,见她已投下一子,眉眼丝毫不抬,只轻声说道:“陛下,奴婢走这一步。” 
  几步后皇上发觉,沾衣棋技与雍婕妤委实不相上下,只是较雍婕妤更为直白些,不似雍婕妤那般时时回让他,竟让他时不时左右为难,要捏起八九分的精神来打点全局,这般真格的较量教他不由身心振奋,不知不觉已夜色朦胧,月上柳梢。
  沾衣眼睛盯着棋盘,心里却早已七上八下,皇上与她对弈已有多个时辰,不但毫无倦意,且半句话也没有提及雍婕妤,除此之外,每每她凝思长考时,总觉皇上在盯着她,目光灼灼,许久都不移开,让她不敢抬眼,生怕读到皇上眼睛里一些她不愿知道的东西。又落了几子,沾衣突然想到祐骋,他明日一早就要奔赴山西,此刻想必正在整理行装,他会贴身收藏她的香囊么?沙场刀剑无情,他能牢记对她的诺言,平安归来么?
  正在此时,有婢女前来跟沾衣耳语几句,沾衣面露喜色道:“陛下,婕妤娘娘酒醒了,奴婢这就扶娘娘来跟陛下继续下棋。”说罢起身就要离去。
  皇上忽道:“且慢!沾衣,这一局,你且与朕下完它,下一局,仍是你与朕来下如何?”
  “可……”沾衣正欲推辞,皇上正色道:“朕现在棋兴正高,谁若破坏了朕的兴致,别怪朕不客气,坐下!”
  “陛下!”沾衣见皇上较起了真,一股倔劲竟也腾了上来,索性双膝跪地求道:“婕妤娘娘日盼夜盼,盼的就是能跟陛下相聚,把盏言欢,今日难得良宵,奴婢恳请陛下……莫辜负了婕妤娘娘企盼之心!”
  “岂有此理!”皇上拍案而起,作厉色道,“朕要谁作陪,还用你来教么?你这般不识抬举,不怕朕一怒之下,将你逐出宫去?”
  沾衣低着头,一字一句道:“陛下责罚奴婢,奴婢不敢有丝毫怨言,只是婕妤娘娘的一片痴心,还望陛下明察。就如这花园的鸢尾,既种之,须养之,种而不养,弗如不种!”
  乔公公在旁喝道:“放肆!来人……”话未说完,皇上便回头制止,并示意乔公公一干人等退下。
  待乔公公等人退得远了,皇上起身踱到沾衣面前,沉默良久,缓缓开口道:“沾衣,你且站起来,朕有话问你。”
  沾衣心下诧异,以为原本要承受好一番雷霆震怒,不想却半点也无,她徐徐起身,仍是不敢看皇上,心里兀自敲起一万只小鼓儿。只听得皇上温言道:“如果朕告诉你,朕此时与你对弈的兴趣更大,你可否愿意继续陪朕下棋?”
  沾衣思索片刻,沉吟道:“陛下抬爱奴婢,奴婢自是受宠若惊,而婕妤娘娘……”
《二更鼓》 镜水可堪涟潋起(2)
  皇上哈哈大笑:“受宠若惊?你何曾受宠若惊?若朕没说错,你进宫以来,怕是从未真正受宠若惊过,因你对于朕,对于雍婕妤,也从未以真正奴才的眼光仰视过,对么?”说到这里,皇上又踱了个来回,停步低头看着沾衣,继续道:“沾衣,朕猜你一直以来,用的都是报恩念头,而非利益所驱,他人敬一尺,你便还一丈,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你可承认?朕刚才好奇,佯做发怒试你一试,果然逼出了你的真心话!”
  沾衣轻声道:“皇上对这宫里的一切洞若观火,奴婢的这点心思,如何能瞒得了皇上?”心里暗忖:这父子俩的脾性着实相像,祐骋也是个喜好作势逼人家说真心话的主儿,只不过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连苦肉计都使得出来。
  皇上叹道:“看看这宫里,无不是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从上到下,无不在打自己的算盘,可没想到你进宫这几年,竟从未受到习染,朕后宫佳丽上千,奴婢成万,似你这般的,古往今来怕只有一个。然而你这般为人,在宫里却是祸而非福:你知恩图报,旁人不以为然,只道你另有所谋;你无欲无求,旁人亦不以为然,只道你装腔作势,所以善心在此地非但不能为己招福,反会招来莫名的嫉恨;你从善惯了,一旦忍无可忍欲做反击,不仅落对手以口实,原先认同你之人,也会受煽动而反戈相向,你可明白?”
  沾衣轻叹一声,静静道:“陛下的金玉良言,奴婢会铭记终生。只是奴婢出身平民,不谙宫中之道,只求做足本分,对得起天地良心,若因此而福薄寿夭,也是气数使然,命该如此。”
  皇上听得沾衣的说话口气依旧平定,仿佛说的是别人一般,不禁一震,忽觉这女子超脱的气度,自己若非有一国之君的威仪在身,怕也要逊她一成,于是心绪纷乱,又开始来回踱步,踱了一阵,背朝沾衣,望着已在树梢顶端的明月,幽幽叹道:“红颜命薄,皇宫内的红颜更是命苦,妃嫔塞满了三宫六院,而皇帝却只有一个。朕贵为天子,却偏偏因此而不能护守身边心爱的女人。你可知雍婕妤本为贤妃,住万昭宫内,朕曾对她宠爱有加,若不是因为五年前的一桩魇魅之祸被太后贬为婕妤,以她的美貌和单纯,怕也活不到现在。少沐了些朕的恩宠,便可多添些平安日子,朕当初忍痛割爱的苦心,不晓得雍婕妤她能否体会。”
  这时乔公公悄然前来,对皇上躬身道:“晚膳已备好,娘娘在前厅恭候陛下。”
  皇上顷刻收起一脸凝重,转身对兀自发呆的沾衣笑道:“还立在这里做甚?还不快去伺候娘娘用膳?”
《二更鼓》 何妨芦荻悠然
  膳后许久,沾衣仍旧有些讶异,回想刚才在花园一番经历恍如梦里,而皇上的叹息却又历历在耳——说实在的,那话也只有皇上可以说得,若换了别人,一旦传了出去,自少不了宫规严惩。但不知皇上为何好端端的要发如此感慨,再加上席间皇上时而看向她的意味深长的眼光,教她难明所以。
  皇上说的那次魇魅之灾,沾衣也略有耳闻,雍婕妤有次醉酒后曾跟她提起。说是五年前,皇后突然小产,性命险些不保,当晚太监无意在皇后床下发现一丝帛做的小人,上写皇后生辰八字,并密密插满钢针,吓得太监忙禀告太后,太后大怒,下令彻查后宫,竟在万昭宫一个烧火的小丫鬟那里发现了一模一样的丝帛和钢针,这下雍贤妃便担上了干系。所幸太后深知雍妃纯良秉性,不信她会做此毒事,猜想是有人嫁祸,但此事前后,早晚并无外人出入过万昭宫,证据凿凿,怨怒自是有的,又惟恐牵连巨大,不好收场,便严加处置了那个小丫鬟,将雍贤妃贬为婕妤,由万昭宫下黜至观止园。自那以后,皇上除了时时打发太监来拜望和偶尔亲临以外,对雍婕妤不复再有先前的眷顾。
  “少沐了些朕的恩宠,便可多添些平安日子。”莫非皇宫内的红颜,非要如此才可善终?然而终日郁郁寡欢,纵然得养天年,此生复有何趣?不如痛快爱恨一场,就算命短,也不枉世间走一遭。
  待送走皇上一行人等并服侍雍婕妤安歇后,沾衣辗转难以入睡,便独自来到花园,夜虫啁啾,月影斑驳,皇宫在此刻才显出几分静谧,此时祐骋是否已经睡熟?是否正在梦里想她?
  忽觉假山后有黑影一闪,沾衣不动声色,依旧缓缓踱步,踱至假山旁时,纵身一闪上前,敏捷扯出一个人来,反扭臂腕摁住,那人吃痛,忙不迭叫道:“别别……沾衣姐,是我啊!”
  沾衣听这声音耳熟,便松开那人,那人边揉手腕边转身,沾衣就着月光一看,正是祐骋的心腹小书童吴宁,便笑道:“小宁儿,怎么半夜不睡觉,跑到观止园来耍乐子?是不是三殿下又有话带给我?”
  这吴宁还不到十岁,眉清目秀,机灵乖巧,甚得祐骋喜爱,平素拿他当弟弟看待,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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