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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恶魔一般!
“爹,爹!大哥怎么了?又发病了吗?”门外,似乎是被少主方才的嘶喊声惊起,忽然有下人们跑动的声音,二少爷少卿的声音焦急的在外面响起:“我可以进来吗?”“不许!我说过你不许进你哥的房间!快给我走开!别靠近!”一反常态,老阁主竟然有那样严厉的语气呵斥着向来宠爱非常的幼子。
他回手抚摩着儿子漆黑的长发,另一只手从怀里拿出了一个药瓶,倒了一些红色的粉末出来,洒在少渊肩背上的两处伤口内。然后,将一粒乌黑的药丸,纳入了儿子口中。
仿佛有神奇的力量,疯狂边缘的少主,忽然渐渐安静下来。
“渊儿,既然你不愿意杀那些下人,那么这次就去杀了方天岚吧……他那样的人,的确是吾儿在世间不多的几个值得一战的对手!”“方天岚?翻云覆雨手?……哈,哈……很好,我会用剑把他钉死在他家门口那个’天下第一’的牌匾上!”如同以前无数次一样,没有问为什么,渐渐平静下来的少主,将染血的白衣拉过肩头,遮住了那两个可怖的伤疤,冷冷的微笑着。
如同疯子一边的冷酷笑容。
房间里终于又寂静了。
“渊儿的病越发的重了……只怕总有一天,他会六亲不认。”喃喃说着,看着在药力发作下陷入昏睡的儿子,老阁主将目光投向惊呆在一边的幽草,忽然严厉的吩咐:“今天晚上,你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见——知道吗?”“……是的。婢子什么都没看见。”依然是低着头,温顺的,她回答。
“好好照顾大少爷……记住你姐姐的下场!”拉开门,正准备走出去的老阁主忽然回头,说出了这句意味深长的话。
她正拿了一个软枕,想去垫在昏睡的少主颈下,听了那样的话,手一颤,枕头“啪”的掉了下去。脸色苍白如死。
“爹,大哥他……”门外,焦急的二少爷少卿一见父亲出来就问。
“没事了……以后不许你再过来了!知道吗?不许进这个院子!”极端严厉的声音。
少卿的声音有些不解,有些委屈:“为什么?大哥明明有病!”“因为你大哥和你不是一样的人!少惹他,知道吗?!”声音渐渐远去。
幽草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缓缓俯下身去,将一床藕色的褥子,轻轻覆上了沉睡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陡然间,她的眼泪就掉落在他脸上。
ACT…4…舞风
初春的原野。
郊外踏青游人不断,红男绿女,袖挽春风。处处看来,都是旖旎风光。
陌上,一个白衣长发的男子,有些落寞的走过来。
他身后,默不作声的跟着一位淡绿衫子的少女,几乎是小跑着,跟着他的风一般的脚步,手里捧着一个长长的布包。
陌上杏花盛开,一阵风过,便如雨般的洒落无数花瓣。白衣男子停下了脚步,看着落花,似乎想起什么似的,眉头又皱了皱,眉间的深痕有如刀刻。
“少主,老爷他们在那边等呢。”看他有些出神,身后的绿衣侍女轻声提醒。
他的目光投向长亭,那里,鼎剑阁的几个元老,在设宴饯行——不知道是不是有意,所有来相送的人,居然都是一身白衣。
满座衣冠似雪。
“……”连侍女都觉得有些不自在,正待说什么,忽然耳边传来了一阵歌声: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
“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妾拟将身嫁予,一生休。
“纵使被无情弃——”不能羞!“那样明快的歌声,唱得那样自然而毫无忸怩做作,不但是那个绿衣侍女,连看着半空落花的白衣男子,都不由得向歌声传来的地方看去。
秋千架子下,一群也是出游的女子在嘻嘻哈哈,中间那个穿着水红色百蝶穿花长裙的女子在歌声中微微使力,看的出是个荡秋千的好手,一边唱歌,一边脚下适时的一蹬,绳子越来越高,如飞一般的轻盈。
“好啊!阿绣,加把劲儿!”在一片的叫好声中,忽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热情中带着几分腼腆,看去,只见长亭底下,少卿早已顾不得父亲在旁,大声看向这边,喝起彩来。
在众人喝采声中,秋千上的女子微微一笑,裙裾如风,越荡越高,如同一道彩虹。
“你看,阿绣那丫头今天是疯了不成?”人群中,有姐妹笑着打趣。
“没看谢家二少爷在嘛……”有好几个人笑着回答。
这时,只见秋千已荡的几乎和地齐平,直直没入对面的柳树桃花中。
在那一刹间,秋千上的妙龄女子微微向前探首,编贝似的牙齿一咬,从那一树开的火也似的碧桃中,咬下了一枝繁花来。
“阿绣好厉害!”秋千下一群人拍手笑起来,秋千上的少女美目流光,笑吟吟的看着长亭里谢家二公子,不再蹬秋千,却腾出手来,将一绺散出来的长发掖到耳后,然后将叼着的碧桃拿到手里,对着少卿一笑,扬手将手里的桃花丢给了他。
看的人一阵哄笑,少卿的脸阵红阵白,喜悦而忐忑的看了一边不动声色的父亲一眼,终于还是忍不住跳出去,捡起了那支桃花。
白衣长发的男子站在陌上,看了许久,深不见底的眼眸里忽然有幽幽的光芒,忽然不回头问:“幽草,这个——就是少卿他的心上人?”对于这个突兀的提问幽草不禁一怔,然后有些奇怪的看了少主一眼,惊讶于他眼中重新出现的诡异与残忍,轻轻回答:“是的。阿绣……是鼎剑阁里管园子阮花匠的女儿……”“一个下人而已……”有些不屑地,少渊忽然扬眉冷笑,“那些肮脏的下人——居然也敢那样笑……”幽草看见他有意无意的抬手,碰了碰肩后的伤疤,眼睛里,忽然有浓重的阴郁。
她心中不由得一跳:“少主,我求你,请不要对阿绣——”等不得她说完话,只觉耳边一阵风过,少主已经不在原地。
“哎呀呀!”女伴中,响起了一片的惊呼。
刚刚缓下来的秋千复又高高荡起,白衣长发的青年男子忽然如天外飞来一般,掠上了秋千,一手拉着绳子,一手抱着阿绣的纤腰,也不见他如何使力,便如同飞仙一般轻飘飘的从两丈高的秋千架子上落下。
水红衣衫的少女,一时吓得脸色雪白。
“大哥,你——”少卿急怒交加,完全顾不上今天是饯行的日子,想冲过来,却被一直不动声色的老阁主一把拉住:“渊儿,你这是做什么?”看着这个一向怪僻桀骜的大儿子,鼎剑阁的阁主有些无奈的问。
“我要这个女子!……我一个人过的厌烦了。我要个活的,新的人,来陪我。可以吗?”少渊的眼神很平静,很冷漠,不知道他做了什么,那个眼里带着愤恨和委屈的女子虽然一直努力的挣扎,却偏偏动不了。他眼色桀骜的看着父亲,看着弟弟,看着所有元老。
少卿几乎要咆哮起来:“大哥!你疯了?阿绣,阿绣是……是我的人!”这个少年,被逼着当众说出了私心里的话,一时脸色涨的通红。看着自小景仰,却从未接近的兄长,他明澈的眼睛里有彻骨的愤怒和失望。
“你?……”看着他充满朝气的脸,大公子少渊忽然微微冷笑起来,“自小,你比我多得到了多少东西?拿走你一个女人,算甚么?父亲,你是答应也不?”他看着父亲,眼色如针,眉头又微微皱了起来。
“又不是抢亲,为父也不能说了算……”谢阁主的脸色也很不好看,怒气在眉头凝聚,但是,出乎意料的,他没有爆发,耐心的分解。
少渊冷冷回了一句:“一个下人的女儿……还不是一样是谢家的奴才。”老阁主无语,看着将要远行的大儿子,和他身后奉剑而立,脸色苍白的侍女,目光在迅速的变幻。
“谢少渊!你,你简直疯了!”一个不注意,少卿已经冲了过去,想去把心上人从兄长手里拉回,然,还未近他身边三尺,少渊抬袖一拂,白绸的袖子轻轻敲打在弟弟的手腕上,腕骨刹间发出了清脆的断裂声——毫不留情,对于自己的亲弟弟也如此下手不留情!
剑妖,果然是剑妖——简直是疯了!
“少主!”亭中的几位长老再也看不下去,纷纷按剑而起!
“算了……”忽然,老阁主终于动手了,拉住了已拔出剑来的二儿子,对着一直冷笑的大儿子缓缓道——“你今天要远行,等你回来,我就替你作主,迎娶阮姑娘为妻,如何?”他的目光,虽然是看着自己的儿子,却一样深不可测。
“爹!爹!你怎么可以这样!”不可思议地,少卿叫了起来,几乎无法想象,从小对自己宠爱有加的父亲,居然做出了这样不近人情的决定。
在瞬间,大公子少渊的手一抄,拉起了几乎萎地的阿绣,看见她片刻前还光彩照人的脸上笼罩的苍白,他嘴角又向上弯起了一个弧度,声音更加寒冷——“谁说我要明媒正娶这个女子?她也配?我只不过缺一个侍妾而已!”然后,他忽然大笑,击掌,清亮的掌声击破了此刻所有人的寂静。在众目睽睽之下,谢家的大公子竟张开广袖,长歌起舞:“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
“篷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
“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浇愁愁更愁。
“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长袍凌风飘展,裹起漫天的杏花乱舞,洒在空中。谢少渊的身形似一只渡尽寒塘的冷鹤,轻盈飘洒,孤光高洁。歌声更是清亮激越,仿佛银河天流,无始无终。举手挥袖,边歌边笑,已踏上了陌间,离去。
“疯了……看来真的是疯了……”陡然间,所有人都听见了老阁主喃喃的自语,他看着儿子的目光,怜悯,而又无奈:“卿儿,莫怪爹——你大哥如今的病情,是经不起半点忤逆了……”大家倒抽了一口冷气,连一直怒不可抑的少卿,都恍然明白了什么,不再说什么,只是看着在陌上载歌载舞远去的大公子,叹了口气。
所有人都明白——原来传闻是真的,谢家的大公子,的确是疯了。
“少主!少主!”在所有人都发怔的时候,陡然听见绿衣侍女的声音响起在风里:“你的剑!”她提起衣裾,奔了过去,踏着满地的杏花。
谢少渊回身,看着她,然后,伸手,取走她手里包好的长剑,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忽然轻轻笑了笑,抬手摘下陌上的一枝杏花,插在她的发间。
“回房间里去,等着我回来。十天后我不来,就把我的东西烧了……
“可惜了那把冰雪切,就给你好了……然后,去换一个差使。”“以后你不用呆在那个黑房子里了。
“——快去求菩萨吧,保佑我不要回来!哈哈,哈哈!”他大笑,一声清啸,抽剑起舞。剑光横空的时候,一天艳丽的飞花都黯然失色。一片乱红飞舞里,他高歌纵横而舞,长天空阔,春草萋萋,相送满座衣冠似雪,鼎剑阁少主歌声浩荡,冲霄而起:“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与疏狂。曾批给雨支风券,累上留云借月章。”“诗万首,酒千觞。几曾着眼看侯王?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洛阳!”
ACT…5…药人
洛阳。
毕竟不比江南,虽然有一片的桃林,却尚未开花。
然而,风里,却有落红缤纷。
红雨中,谢少渊踉跄地立起身来,轻轻的咳了两声,冷冷轻笑:“其实……也不过如此。”才一开口,满口鲜血从他嘴里喷出来,染红了他雪白的衣,化入风中。也算是第一次,他受了伤——以前那些对手,根本连他的衣襟都碰不到。
他恍如妖鬼一样提剑默立。鼎剑阁少主的脸色苍白如雪,长发披散,一身的白衣已多处被划破,一道剑伤从他右胸直贯后背,鲜血满襟。似乎方才的激战已经让他油尽灯枯——然而,即使只是那样的站着,满身凌厉如鬼神的杀气,已经逼的连飞花都无法落入他身边三尺之内!
他没有动,只是看着对面的紫衣中年人。
方天岚。
号称天下英雄第一的,武林盟主:方天岚。
方天岚也没有动,但是,他身上也没有伤——方才,谢少渊刺出的七十二剑,居然没有划破他的一处肌肤!
“剑……妖?”他居然还开口,微微笑了笑,“据说,谢家的大公子,是个……疯子,不是吗?”他笑得更加深,忽然,大口的血,从他口中喷出!
“我,我居然败,败在……一个疯子手里。”在这一瞬间,仿佛有炸弹在他体内忽然爆炸,紫衣方天岚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汩汩的涌出鲜血!
“……天罗气劲!不可能,不可能!你,你才二十出头,不可能练成……”看着身上淋漓的鲜血,一生经历过无数恶战的武林盟主,都忍不住在临死前失去了一直保持着的风范,惊愕欲绝。
谢少渊大笑,重新抽出剑来,剑上雪亮的寒光映着他清瘦的脸颊,笑毕,他皱了皱眉头,叹了口气:“又可惜了一把好剑……竟然钉在你这种人咽喉里。”有些卖弄似的,他忽然反手挽起了千万朵剑花,天空中登时流光飞舞,宛如星辰坠落,伴随着他漆黑如墨的发丝,零落的白衣。
他在剑光中,忽然曼声长歌——“薤上露,何易唏。露唏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
在将剑刺入武林盟主的咽喉时,他却在为对手唱起了挽歌。
然而,在那一刻,仿佛看见了什么似的,方天岚的眼睛忽然亮了,带着恍然和震惊的神色,脱口道:“我知道了!原来你是药——”话只说了一半,剑已经抵上了咽喉,然而,就在瞬间停下,等他说出了下一个字:“人!”然后,瞬间停止的剑再度加力,毫不留情的对穿而过,透过了一代枭雄的咽喉,“夺”的一声,牢牢的将他钉在了大门口那“天下第一”的匾上!
奇怪的,是方天岚临死前,看着他的眼神,竟然带了十二万分的恍然和不屑。
对手的尸体钉在半空,站在方天岚的尸体下,谢少渊脸色却是死灰的。
看着死人脸上最后凝固的表情,顺着死人的目光,他手指颤抖的伸向肩后——破碎的衣衫下,那两处深可见骨的伤疤。那自小就存在的,腥臭的,流着毒液般浓汁的伤疤——他所有恶梦的来源。
——“原来,你是药人!”“原来……我是药人?”他忍不住喃喃重复了一遍,忽然疯了一样的大笑起来。
三日以后,洛阳轰动。
号称天下第一英雄的方天岚大侠,被人用一种残酷的手法,钉死在了牌匾上!
动手的,据说是谢家的大公子,谢少渊。
剑妖。
一定是疯子,才会做这样的事,所有人都说。
然而,没有人留意,同时出殡的,还有洛阳城里最有名的大夫墨十一……
据说,是因为他无法治好一个白衣青年的病,竟然被当场杀死。
大夫的家人说,那个人是个疯子……
他过来要求治的病,是根本没法子治好的。
洛阳城外,古道上,风尘漫天。
白衣长发的青年,狂歌载舞离去,道路上所有人以目送之,诧异万分——“你看,一个疯子!”“真是疯了!怎么家里人也放他出来乱跑?”他大笑,狂歌。
“公子,你这不是难为我吗?我已经说过了,你自小被下的血毒,已经是一个药人了,怎么还能治好?唉……真是想不到,居然世上还有人会制作药人!”“公子还是不信?药人的习武禀赋,对于伤病的抵御能力,都远远高于常人——如公子你,虽然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只怕已经是江湖少有的高手了吧?你以为,是因为你天赋异常的缘故吗?”“你脸色变了……我说的没错吧?再问一句,你是不是觉得每次到月圆之夜,体内的血就要如同沸腾般难受?那个时候不杀人不行,对不对?”“那就是血毒……那就是血毒!无药可解的血毒!”“公子,你早就是个药人了,自小就是!你竟然不自知?——”大夫的声音嘎然而止,然后,“嗤”的一声,是热血迸射的声音。
许久,有低低的声音传来,自语般的问:“爹……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忽然仰天大笑,笑声穿云裂石,惊动了内外。等神医一家急忙跑过来看时,房间里只有墨十一一个人——被一支象牙笔杆的湖笔,钉死在药橱上。
那个来求医的年轻人,早已经不知去向。大家面面相觑,忽然,有人轻声道:“快听!”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恍惚间,有清亮的歌声,从远方传来。
ACT…6…沐火
外面的人,都喧闹着,拥挤着,喊着:“失火了!失火了!”然而,只有她,只有她站在那里,站在烈焰映照的漆黑房间里,看着四壁上渐渐燃起的烈火,无声的微笑着,没有动。
手里,拿着那把吹毛断发的利刃:冰雪切。
“里面有人吗?快出来!房子要倒了!”她听见外面有救火的人焦急的喊,然后,她笑了笑。
已经是第十一天了……
少主,不会再回来了。
“十天以后,如果我不回来,你就去找余总管,让他给你重新安排个差使。然后——把我用过的东西,都烧了。不要被那些人的手弄脏……”那么,就全烧了罢……少主。
在看见火焰舔上自己青色的衣襟的时候,她忽然微笑起来——其实,这样是最好的了……不然,有时她都不敢想象,以后会怎样。
冰雪切轻轻敲击着案上燃烧的古琴,青衣的女子忽然幽幽的笑了起来,低声唱道:“谢家庭院残更立,燕宿雕粱,月度银墙。不辨花丛那瓣香?”“此情已自成追忆,零落鸳鸯,雨歇微凉。十一年前梦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