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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别的话说?」
黄教练等了半天,哪怕只是一句简短的话也好,只要爱徒改口否认跟男人苟且之事、诚心认错道歉,也许他就忍气放过了他,既往不咎。没想到伊离虽然泪流满面,却始终不发一语,黄教练眼冷心也冷,对这孩子实在失望至极。
「你以后不要再来道场。」他道,阴沉着脸甩门离去。师徒之间的关系从此一刀两断,裂痕再难弥补。
「只为了一个男人……值得吗?」
不知过了多久,沉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伊离慢慢转头看去,辜靖傜一双墨黑眼瞳正目不转瞬的盯着他。
「你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代价』……?我有这一切,本来就是那个人给的。」
伊离无力扯扯干涩的唇,褪下道服和黑带置于桌上,失神的看着。
「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我。他要拿走我的命也无所谓……何况,根本不关他的事。」
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他的人生,他的生命,那男人捡了回来,却不屑一顾,又怎么会来扰乱?都是他自己去招惹的。
他追着他,缠着他,紧紧附着他。直到男人终于将他甩开。
「『他』什么都不知道?」辜靖傜皱眉问。
「……他走了……」
「啊?」
「他走了……」伊离只是喃喃重复。
辜靖傜叹了口气,走过来用手背揩揩他的眼角。
伊离微微一惊,抬起了头模模糊糊的看他,臂膀动了动,仍是没有推开。
也许是那宽大的手温度太暖了,也许是此刻意志特别脆弱,他闭上眼,思绪飘远了,朦胧中仿佛是那人站在他跟前,不断耐心拭去他汩汩涌出的泪水。
「到我哥这边来吧,你还不是无路可走。」辜靖傜的声音遥遥传来:「忘掉一切,重新开始,让每个抛弃你的人都对你刮目相看……你好好考虑……」
第8章
「小筝,圣诞节假期有要回台湾吗?」
叶筝关小萤幕视窗,回头看向一头银发笑容爽朗的中年男人,同时也是他的老板和大学恩师陆教授。
「没有。」他说。
「那圣诞夜你就到我家来一起过吧!有丰盛的火鸡大餐和顶级红酒喔。」陆教授笑道:「顺便介绍我家人给你认识,你还没看过他们吧?」
他嗯了声。从来美国后就一直忙碌,他还没有时间去拜访教授住在加州中部的家人。
陆教授年轻时离过一次婚,现在的妻子是在台湾任教时认识的,结婚后就随他迁居到美国。听说师母还带着一个和前夫生下的女儿,只有两个儿子的教授对她视如己出、十分疼爱。
「……对了,我应该没有为难到你吧?该不会你圣诞夜已经安排好要和女朋友一起过?」
叶筝静默了下,打量边轻咳边装作不经意提问的陆教授几眼。
显然这位在软体界呼风唤雨的男人,相当不擅长做旁敲侧击探问八卦的事。
他摇头,照实道:「我没有女朋友。」
「喔……是这样吗?我听其他人提过,本来还不太相信呢!」陆教授难掩喜色,呵呵笑着拍拍他的肩。「那就这样说定了。」
等教授走后,叶筝视线重回萤幕上,点开刚才浏览到一半的中文新闻视窗。
『奥运资格赛严重失控犯规空手道年轻新星遭逐出师门』
新闻发稿的时间已经是两个月前。他这阵子忙完整顿新居、工作转移等事,无意间想起,才用关键字搜寻找到这则消息。
事件的主角每天都会用手机传越洋简讯给他,对这件事却只字未提。
叶筝面无表情扫过新闻照片里的少年,随即关掉视窗,继续投入工作之中。
圣诞节,他在台湾时从未特意重视过的节日,到了美国,却是当地人民一年一度的大事。
大街小巷皆散发着欢愉热闹的气氛,悠扬乐声无所不在,每个人都放下工作和最珍视的家人在一起,感觉就像华人过农历新年一样。
傍晚刚下完一场雪,叶筝穿过一地银白的庭院,看着玄关处装饰得华丽缤纷的圣诞树,想起很小的时候,家里没有逢节摆圣诞树的习惯,但父亲会在圣诞夜带一家人上餐厅吃饭,晚上在他床边悄悄摆上一只由母亲特地缝制的,塞着礼物的大袜子。
自从母亲和奶奶相继过世,家里多了个男人赖着不走后,这惯例也随着他婉拒父亲而中止了几年。
直到某一年的圣诞节,那只大袜子才又从尘封箱底被翻找出来,由他装了礼物进去,放到从学校学回「圣诞节」一词的小鬼床边……
「小筝!过来一下。」
教授的呼唤声打断叶筝的思绪。
他回头,举步走进客厅,竟看见方才才在脑海中闪过的人影,此刻就坐在教授身边微笑看他。
怎么可能?
不……不对。发型和身材打扮都完全不一样。眼前的人明明是二十来岁的清秀女孩,他怎么会看错?
「小筝,这是我女儿Grace,中文名字是伊卉。」陆教授忙招呼他坐下,边殷勤介绍边用笔在纸上写下那两字。「你就叫她伊卉好了,不用见外。」
叶筝一言不发看着那工整两字,久久才移开视线,朝女孩点头致意。
「你好。我常听爸爸提起你。」女孩轻声道,显然知道父亲在打什么算盘,垂眸一笑,扶着拐杖站起身来。
「我去厨房帮忙,你们先聊。」她说,一拐一拐的走了开去。
见身旁青年的目光一直停驻在女儿背影上,陆教授轻咳一声,压低了声音。
「别看她这样,伊卉十四岁才跟她妈妈来美国,身体一直不好,又行动不便,几年前还生场大病,把儿时的记忆都忘了,只记得来美国之后的事。
「幸好她也很坚强,本来都是靠轮椅代步,经过几年复健后,现在已经可以自己支拐杖走路了,明年还要开个人画展呢!本来只是在医院画着打发时间,想不到也让她画出一番天地来……」
「伊卉的旧姓,是不是姓李?」叶筝忽问。
陆教授闻言一愕。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年前的事,若不是听对方提才想起,连他自己都快忘了。
「没什么,随便猜的。觉得她有点眼熟,可能以前在台湾见过。」叶筝几句带过,确定答案后便不想再多着墨。
「也对,你们同年纪嘛!小时候又都在台北,说不定真有过几面之缘。可惜伊卉一定都不记得了。」陆教授说着摇头慨叹。「真巧,真巧……你不觉得这是上天的巧妙安排吗?呵呵……」
的确很巧……叶筝垂眼啜口茶水,避去教授的眨眼暗示。他几乎要以为这是上天同他开的一个大玩笑。
宾客陆续抵达,火鸡、美酒也端上了布置好的餐桌。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的安排,叶筝与伊卉坐在一块,另一边坐着不停扮演红老的陆教授。
「咦?近看才注意到,你嘴唇有道很明显的疤耶。怎么来的?看起来就很痛。」伊卉好奇道。
你弟弟咬的。叶筝心想,道:「被狗抓的。」
「狗?」伊卉一怔,笑了起来,怎么也想像不出那场景。这么漂亮宛如艺术品的脸,换做她可是连摸一下都舍不得。
「这么有勇气的狗,我真想看看。」她说着,指指屋角慵懒趴着的一只英国古代牧羊犬。「我们家的狗,叫哈利。长得这么大一只,胆子却很小。」
「女儿,雪停一阵子了,待会儿你会带哈利去散步吗?」陆教授端着酒杯插嘴,见她点头,又忙眨眼转向得意门生。「小筝,你也陪她一起去走走吧,嗯?对了,干脆这整个圣诞假期都住下来吧?」
「爸,专心吃您的饭,火鸡肉都要凉了。」伊卉叹气,剥了两只刚烤好的明虾,一只给父亲,一只放到叶筝盘里。
见叶筝明显一怔,若有所思的朝她望来,她不解道:「怎么了?你不吃虾子吗?」
「不是……只是有点不太习惯。」
「没关系,你以后慢慢就会习惯了。」陆教授再次乱入。
「爸……」
叶筝默然看着面前一片融洽的父女。虽然没有血缘关系,感情却比亲生父女还要更好。
离开台湾千里之外,当年照片里的轮椅少女,显然已经在异国找到她另一个家,可以在重要节日一起共度的家人。
但照片外被遗留下的那个人呢?
「……抱歉,我打个电话。」叶筝忽道,起身离席,从外套中掏出手机。
从到美国后,每天固定都会收到的简讯已经中断了一天多,这是几个月来的头一遭。
多半都是提些生活琐事、问些老问题的简讯内容,其实没什么重要性可言,他从未回覆,只是习惯性的,每天打开来看看。
拨了通打往对方公寓的国际电话回去,不意外响了许久都没人接。再拨了手机号码,则是关机状态。
忽然忆起台湾那边现在是凌晨时分,叶筝对自己皱眉,正要将手机收起,铃声便响了。
来源不明的来电……他本想直接关掉手机,念头一转,还是按下了通话键。
「喂……叶筝?是……是我……」
光听到「喂」那声,他便立刻知道对方是谁。
叶筝静了片刻,脑里思绪迅速翻转,同时注意到电话彼端有类似广播器说话声的嘈杂背景音。
「你在哪里?为什么不用手机打?」
「我在机场……用公共电话打的。」
机场?
「叶筝,你在家吗?可以来接我吗?那个……我不会讲英文,钱包也不小心弄丢了……」少年发颤的声音越来越小,惴惴不安的顿住,静等男人反应。
叶筝立刻了悟,闭了闭眼,一时间竟无话可说。过了许久才沉声道:「你现在在旧金山机场?」
在这种零下负十五度的鬼天气?
「嗯……我,我只是想来看看你……我记得你说过工作地点在旧金山硅谷——」
「没错。」他冷冷打断他。「不过我现在人不在那边。我在老板家里,这里离旧金山机场开车要四个小时。」还是在路况好的情况下。
「咦?」
「而且我今晚会住老板家,不回硅谷。」
「欸……?」那端的少年显然吓了跳,不知所措的嗫嚅着。「可……可是……」
「你要来美国,为什么不先跟我说?」
「我……怕你不答应……」
「所以先斩后奏?」叶筝声调没有起伏的道:「既然你那么行,都可以自己一个人跑来美国了,接下来就自己看着办。」
语毕他直接挂了电话,重回餐桌座位。
隔壁的伊卉敏锐看出他脸色不太好看,轻声问「怎么了」,叶筝摇头不答。
实在被小鬼的任性妄为气得不轻,他对着满桌食物,却再也提不起食欲,只吃了几口便放下碗筷。
他并没有把手机关机。而来电铃声也不曾再响起过。
饭后,在陆教授关爱的眼神下,叶筝陪同伊卉带哈利出门走走。
到屋外才发现天空又飘起细小的雪花,一瓣瓣纷飞坠落,看起来极美,沾到皮肤上却冰寒刺骨。他们又退回屋檐下,看着哈利慢吞吞在庭院中走动。
不一会儿哈利就黏来两人脚边磨蹭。叶筝弯下腰,轻抚牠靠过来撒娇的长毛大头。
「真意外,哈利平常不亲近陌生男人的,没想到牠好像挺喜欢你。」伊卉惊讶道。瞧牠依偎着男人大掌乖顺的模样,简直把对方当主人了。
「教授如果在屋里看到这幕,想必又要自个儿乐上半天。」叶筝淡道。
伊卉被他的话逗得笑了起来。
「抱歉,你这顿饭一定吃得很痛苦吧?我爸也真是的,活像他女儿是嫁不出去的拖油瓶一样。」
「别这么说。」叶筝长指耙梳着哈利几乎盖着双眼的白毛。「你爸爸根本是心口不一。他才舍不得你嫁出去。」
「……」
伊卉微笑不语,凝视着男人没什么表情,显然还有些心不在焉的美丽侧脸,忽然叹了口气。
「今天看到你,就明白为什么我爸那么挑剔,把我身边的年轻男生都嫌弃到不行,却唯独对你赞不绝口。你看起来太完美了,有点不太像真人。」
连打算不婚的她,都忍不住动摇。虽然也只是动摇了一下……
「这算赞美吗?」
「算吧。」伊卉低笑,用拐杖在雪地上画了一个圆。
「不过……怎么说呢……虽然看起来好像是这样,总觉得似乎又缺少了什么东西。」她思忖着道,在圆圈里加条线,满月变成了缺月。
「嗯……这才是你真正给我的感觉。」
而且直觉告诉她,能填满那个缺角的人,不是她。
叶筝沉默看了那图一眼,不予置评。只拍拍大狗的背,直起身来注视身旁的女孩。
「抱歉,今晚我可能不住下来了。」他说。
伊卉一怔,点点头,露出理解的温柔眼神。
「MerryChristmas,叶筝。圣诞节……要和重要的人一起过喔。」
虽然开着空调,深冬入了夜后的旧金山机场还是冷,那股寒意可以穿透层层屏蔽直达骨里。
三三两两的旅客裹着厚重冬衣在椅上打盹,凌晨时分的机场不复白天热闹,尤其在人们皆返乡过节的此刻,更显空旷冷清。
尽管如此,要在占地广大的机场寻人,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除了英文,广播器也传出中文的讯息。等了片刻没有进一步动静,叶筝在服务台留下联络方式,便提着简便行李朝航厦的更里头走去。
推敲着对方出海关后的行进路径,将周遭的公用电话都巡过一回,没有结果。
时间一分一秒悄然流过,他沉着脸,拿出手机看了眼仍没有来电显示的萤幕,心想就算要把人吊起来打一顿,也得先找到人才行。
沿着航厦外围走到尾端,冷风从玻璃门外灌进来,被拂过的肌肤像结冰了。
叶筝停步,皱紧眉心望望似乎又要转坏的天候,转身正要行往另一侧,蓦然回头,便看见了垂脸抱膝坐在墙角的少年。
「……」
近在咫尺的距离,应该一眼就可以瞧见,他不明白方才走过来时怎么会没梭巡到。
顿了片刻,他无声走过去,在少年面前蹲了下来。
也许是听到了叹息声,动也不动蜷曲着的身躯忽然一震,迅速抬起头,红肿不堪的眼睁大了愣愣看他,没有颜色的嘴唇微微掀翕。
「叶……」
他伸出手,掌心贴上那冰块一样的脸颊。少年烫着似的惊跳一下,全身颤抖着,半晌才迟疑的偎了过来。
不是做梦……
「对不起……」他小声道,脑袋空转了半天,还是只能挤出这句。
叶筝没应声,从行李袋中拿出原本过夜用的毛衣递给他。
伊离见他神色明显不佳,不敢再开口,僵冻的手指笨拙接过衣服,直接往仅着单薄夹克的身上套。眼睛始终眨也不眨的看着面前男人,连衣服穿反都没发觉。
头发长长了……在台湾时从未见男人留过的长度。有点奇异的陌生,不过真的好漂亮……
叶筝摇头,将缠成一团的毛衣一把抽回,示意他伸出双手,从两只袖子穿起,很快帮他拉下理好,再脱下自己的大衣外套一并替他披上,扣好每只衣扣。
「叶筝,不用了……」伊离有些无措的挣扎起来。
「手伸进去口袋。」叶筝不理他,将连衣帽拉起来戴正,围巾密密围好,让男孩全身上下只剩眼鼻还露在外头。
「站得起来吗?」
伊离连忙点头,握住朝他伸来的手站起。
「护照和证件还在?」
「护、护照我有另外放……可是证件跟钱包都一起……呃……」他支吾着,缩了下头等着挨骂。
「走吧。」
叶筝抽回手,提起两人东西转身朝外头走去。伊离呆望着男人背影,直到叶筝停步回过头瞪他,才如梦初醒的跟了上去。
没有了建筑物的遮蔽,外头气温低到令人难以想像的程度。来美国前连雪都没看过的伊离,冻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他凭着一股冲动就来了,根本什么都没想,也不知道这里的冬天远比台湾要冷得多。
严寒让思考迟钝,呼出的白气让眼前的一切都不真实起来。
叶筝在一家速食店买了食物和热可可,让伊离在开着暖气的车上吃。车子很快穿越旧金山市区,进入硅谷,停在一座有着庭院的房子前。
才踏进屋里,就被赶去浴室洗澡。伊离呆站在一旁,看着热水逐渐蓄满浴池,白雾蒸腾弥漫。
「脱掉衣服,先淋浴。沐浴精在架子上。」见他动也不动,叶筝皱眉道:「忘了怎么洗澡?」
「喔……」他回神,连忙照做。室内开着暖气,即使脱去衣衫也不觉得冷。
「还要再吃点东西吗?」探手试完浴池水温,叶筝起身又道。瞥了那明显消瘦一圈的光裸躯体一眼,随即移开目光。
伊离摇摇头,犹疑着想叫开了一夜车的男人也一起洗,他已经走了出去。
他冲掉身上泡沫,慢慢跨进浴池里。非常舒适的温度。
才想着泡一下子就好,浸入热水后却再也起不来了,神智也逐渐游离昏沉。
因为晕机和严重的耳鸣,长途飞行中他根本睡不着觉,加上出发前几天始终无法入眠,他已经记不得自己有多少个小时没有合眼。
昏昏醒醒,好像做了个梦,醒来发现自己仍一个人待在台湾。他赶紧闭上眼,宁愿重新沉入虚幻梦中,也不要清醒面对真实。
「你还要泡多久?水都冷了。」
叶筝处理完几件工作,整理了一下屋里,回来见他居然还待在浴池里,整个人还快沉进水面下去,皱眉上前将他拉起。
「叶筝,你……你打我一拳吧。」伊离忽然低声道。
「要打我在机场就打了,不用等到现在。」
叶筝取来毛巾,像多年前那样擦拭着他的头发。小鬼上国中后,两人间就不曾再有过的举动。
「不是那个意思……」
伊离在过于舒服的手劲下缓缓合上眼,又霍地睁开,抬手用力捏了捏自己的脸颊。却因为意识迷糊,五指酸软无力,根本不觉得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