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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铃响了。尖利的声音好像是戳破了门射进来的。有好几个人在外面说话,仿佛千军万马。孔阳怔了一下,快步走到书橱那里,把信夹进书里,插了回去。
门外响起了钥匙的声音。门开了,朱臾奇怪地看着屋里。柔桑和杨乾尘站在她身后。
孔阳站在客厅中央,笑着说:“你看看你儿子,闯祸了。”
有柔桑在场,朱臾即使不去做饭,她也是一个成熟的主妇形象。她常常手脚麻利地整理着房间,或是收着窗外晾晒的衣服,一边抱怨丈夫和儿子把东西四处乱摆;今天他们没有洗衣服,没有东西可收,她放下上班的包,快步走去,把窗户打开了通气——如果是冬天,她就把窗户关上,好让家里暖和一点。她这么做倒不是出于机心,只能说是一种本能,恋爱中的妹妹需要一个主妇的榜样。柔桑在时她基本上不下厨房,等着饭菜上桌,陪她说话,无意中强化了一个与她们的母亲不一样的现代幸福女人的形象。但是,今天她还是进了厨房。迪迪打翻了水盆,站在水汪里,柔桑和杨乾尘在帮着收拾,孔阳无奈地苦笑着,一付已经被儿子弄得筋疲力尽的模样。幸亏熟菜都是现成的,只要再炒两个蔬菜就好了。
孔阳坐在沙发上。他的身体很虚弱,似乎像蜡那样化了,流在沙发上,只剩下大脑,还蜡烛芯一样竖着。他记得那些信当年不是夹在刚才那本《中国文学史》里的,以前夹在哪本书里,他实在记不清了。虽说他一直在寻找着,但信的出现还是太突兀了。他仿佛是在寻找一个熟人,但是那熟人却意外地出现在一个陌生的门里,他的第一个反应是大吃一惊,然后是茫然,好像是在梦里。
惘惘中似乎有一双眼睛,那目光一直尾随着自己。孔阳觉得坐立不安。他突然醒悟到自己正在发呆,立即手足无措起来。柔桑和杨乾尘已经把地上收拾好,领着迪迪进了小房间。孔阳走到厨房想去帮忙,朱臾正在炒菜,还放了点辣椒,呛得他实在站不住,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那边小房间里,迪迪哈哈大笑起来。他那么快就忘记了刚才的事,正笑着,自己也“啊哧”打了个喷嚏。这下大家全笑了。
第五章情书(3)
“有人想你罗。”
“谁?什么?”朱臾的话令孔阳吃了一惊。马上反应过来这是关于喷嚏的一个玩笑,不敢接话,悻悻地踱到迪迪他们那边。书橱所有的门都关着,安稳得像个嘴紧的老人。柔桑斜靠在迪迪的小床上,手里捧着迪迪的语文书。迪迪在背书,他仰着头,好像有什么字写在天花板上。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签!”
“还有一首。”
“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签!”迪迪说着,手里已抓着一支笔,朝柔桑塞过去。背完书要签字,这是学校的规矩。柔桑说:“请你爸爸签。”
“那爸爸你签,签签签。”迪迪背书很拿手,自称是他的“必杀技”,他得意洋洋,拿着笔的手在乱绕圈子。柔桑和杨乾尘饶有兴味地看着他。还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的某个地方看着他们,他们所有人。
孔阳说:“不能签,你背错了!”
“我哪儿错了?不可能!”
“那你再背一次——第一首。”
“劝君莫惜金缕衣——签!”
孔阳说:“第二首。”
“毕竟西湖六月中——你签!”迪迪已经开始顶牛了。“你自己都背不出来!”
“你就是背错了,你自己先想想。”
现在连柔桑他们也觉得拿不准了,他们疑惑地看着孔阳。孔阳像是在表演,也不知演给谁看。他肯定地强调:“你就是错了。”
迪迪发急了,他从柔桑手上一把把书抓过来,“你自己看书检查,我肯定没错!”
孔阳说:“我不要看书。”
“那你看唐诗三百首!”迪迪直奔书橱。唐诗在哪里,孔阳早忘了,迪迪一把就拉开了“那个”书橱!孔阳大惊失色,仿佛儿子去拿的是一把刀,他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臂。“好啦好啦,我告诉你,你只错了一个字。”
“什么字?”
“什么什么——签,什么什么——签!你就多了这个‘签’字。”孔阳说着,自己就觉着没劲了。没想到迪迪歪头想想,倒承认了。到底是小孩子,怕是早已习惯了被大人们挑错。要是平时,孔阳也许还要讲一讲“严格要求,字字落实”之类的话,今天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过分,有点滑稽。他拿过笔,在迪迪的语文书上写下“已背熟”三个字,又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柔桑和杨乾尘对视一下,他们觉得孔阳今天有点怪。孔阳略有些尴尬,他并没有注意到柔桑和杨乾尘的眼神,但房间里短暂的冷场已经足以使他觉察到自己刚才的好笑。他刚想说什么,那边朱臾喊着开饭了。
和以往一样,他们边吃边聊着天。迪迪受了打击,不像平时那么活跃了,他闷头吃饭。平时他吃饭时话特别多,有时说得有趣,孔阳虽然心里得意,还是要批评他一下。孔阳总的来说算是个循循善诱的父亲,有一次他说,人长了两只耳朵,两个眼睛,却只长了一张嘴,这说明上帝已经设计好,人应该多看,多听,少说话。不想迪迪不服气,反驳说,眼睛和耳朵都只会进,不会出,嘴会呼气,所以天生就要说话。他这歪理竟然把孔阳噎得半天无言以对,心里倒又惊又喜。事后背着迪迪,孔阳感叹地对朱臾说,小孩子其实很厉害,迪迪很会观察,大人们有时不说话,其实眼睛里的话比说出的要多得多,真正连眼睛也沉默的人其实是很少的。今天迪迪不参加大人们谈话,眼睛里的话还真是不少。孔阳因为内疚,不时把菜往他碗里夹,他夹一块,迪迪就吃一块,决不留在碗里,眼睛还时不时地斜着看一看孔阳。孔阳看出他心中不满,有意和缓气氛,把话往他身上引。电视里正在播一部爱情连续剧,孔阳背对着屏幕,听上去那些台词全是一些疯疯癫癫的话,他突然笑起来,说他想起了那年看《水浒传》的时候,一家人围着看,那一集宋江被包围了,宋江问:谁能替我解围?林冲说:小弟愿往。迪迪看不懂,问,什么替我减肥,小弟冤枉?他冤枉什么呀?怎么还要减肥?大家愣了半天,突然明白过来,哈哈大笑……柔桑他们也全笑起来,一边看着迪迪。迪迪终于忍不住了,很不服气地说:“那时我才多大呀,我还没上学呢,有什么好笑!”他正好吃完了饭,把碗一推,坐到电视前面去了。
朱臾使个眼色,示意大家别理他。迪迪躺在沙发上,腿翘得老高,把遥控器按个不停。屏幕飞快地闪着,像是一只不断眨巴的大眼睛,刚看到男女卿卿我我,突然冒出一架飞机在轰炸,火光一闪,却又来一个计划生育表彰会;红通通的会场陡然一黑,原来又有个遗体告别仪式;忽而有个人发了疯,杀气腾腾地举刀要砍人,刀还未砍下,讲台上又坐了个首长在讲话;一句还没听清,倒看到一个人被抓起来了,手铐“吧嗒”一声拷住了双手……迪迪还在那里按遥控器,屏幕里像是一篇巨大的文章的缩写,学过中文的孔阳觉得像是一个所谓“宏大叙事”,但迪迪反正看不懂,他要的就是闪来闪去。
孔阳起身去收拾桌子。柔桑吃得很少,饭没吃完。她斜倚在沙发上,搂着迪迪,看上去很累。孔阳说:“柔桑,你下午说你感到累,我看你应该去检查一下。”
第五章情书(4)
朱臾也说:“你气色不好。”
杨乾尘说:“昨天他们公司集体去体检了,结果还没出来。”
朱臾问:“你们怎么现在体检?”
“公司要去买健康保险,办手续前先要体检,怕付冤枉钱。”柔桑说,“我也就是这几天气色差一点,别的没什么。”
孔阳说:“那你体检结果出来,告诉你姐姐一下。”
杨乾尘说:“这我来负责。”
他们看起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杨乾尘话不多,但看得出,他很爱柔桑。现在已经是电话时代,不知道他们之间还写不写情书,孔阳竟然想问问他们。
但在这个乱哄哄的世界上,能这么安静地爱着一个人,无疑十分难得。杨乾尘也许不像水晶那样一目了然,但他就像是一根实心的木头,实实在在,没有一点空洞和虫眼。
迪迪要睡了。柔桑带他去浴室,给他洗脸洗屁股。迪迪很乖,很难得的,还主动提出要刷牙。柔桑很耐心,叮嘱迪迪刷牙要仔细一点,像个真正的母亲,杨乾尘拎着毛巾站在旁边,等着迪迪刷过牙再来给他洗脸。这几乎就是他们未来家庭的雏形,孔阳在厨房里收拾碗筷,心里涌上一丝感动。朱臾在儿子房间里忙着,孔阳以为她是在铺床,突然竟听到了她打开书橱的声音。他吃了一惊,愣住了!
“你干什么?”他快步走过去,人没到,声音先到了。
“怎么啦?”朱臾果然是在翻书橱,“我在找书,给柔桑带去。你上次不是带回来一本什么《百病食疗》吗,在哪里?”
孔阳松了一口气。她打开的也不是“那个”书橱,暂时还没有危险。但他还是紧张,仿佛那本他仓促间插上去的书会突然促狭地跳出来。他立即过去,站在那个书橱前帮着找,同时构筑起一道防线。背后有谁在笑,他吃了一惊。原来是柔桑,领着迪迪过来了。她吃吃笑着说:“别找了,什么‘百病食疗’,我会生一百种病啊?”
朱臾说:“你有空看看嘛,让妈妈给你做点好吃的,无病防病。”
“别找了,”柔桑笑着说,“我要吃什么到这儿来吃不就行了吗?”
“找到了,找到了,”孔阳从书橱最上层的边上把书抽了出来。柔桑接过书说:“菜谱我拿着,挑到好吃的我还要来,还是你们做。”
迪迪本来已经打了两声呼噜,这时又咕噜一句:“我也要吃。”
大家全笑了,跑到房间外面。孔阳顺手把灯关了。
这一天,孔阳和朱臾的身体接触的时候没有放电。孔阳躺到床上,本没有打算立即就睡,他随手抓了本书,朱臾伸手就把灯关了。她赤裸的胳膊仿佛无意间挥动了一下,落向孔阳胸口。孔阳顿时紧张,等待着那接触的地方被麻一下——那是一个无可避免的刺激,就像他预见到朱臾即将全面地激起他的身体一样——然而没有,朱臾的胳膊温软地落了下来,接触的地方也是温软的。这真是见了鬼了,看不见,摸不着,无法预期,就像你不知道断在地上的电线是否有电一样。朱臾的呼吸有些急促,但是孔阳的心散散的,一时无法聚拢。黑暗中,他只能以有力的动作掩饰自己的散乱。
他的身体在床上,心却在隔壁,放书橱的小房间里。
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像一串爆竹从天空落下,不可抑止地炸响。两人都吓了一跳。铃声不依不饶,孔阳伸手要去接,朱臾拉住了他的手。他们以一种凝固的姿态等待着铃声的结束。肌肉紧张着。铃声沉默了片刻,继续又响了。这是谁?孔阳无端地感到一丝慌乱。
他抓起电话。可是电话里传来的是忙音。
第六章如期而至(1)
城市的电话线像蜘蛛网一样密集。几乎所有的人都通过有形的电线和无形的电波和其他人发生着联系。不管城市是喧嚣着,还是处于寂静的深夜,都有无数的声音通过那张巨大的蛛网从一个大脑传到另一个大脑,从这张嘴到达另一个耳朵。数不清的爱情、私情、行情、感情、国情、心情、商情、灾情、病情、隐情、奸情、人情在穿梭,不计其数的誓言、谎言、妖言、戏言、温言、诤言、证言、谣言、方言、谰言、遗言、诺言、格言在表白,在传递。这所有的“情”,所有的“言”,从声音变成电流,再从电流变成声音,在电线中传输,互不干扰,决不串线。誓言与谎言在交织,爱情和私情在对峙,它们分别舞蹈,各有各的舞伴,各自有各自的背景音乐,自得其苦,也自得其乐。电话线是密集的,同时也是缄默有序的。这不能乱,也不会乱——但是一个夜晚来的缄默的电话,却把孔阳的心弄乱了。
那个电话究竟是谁打来的,孔阳不知道。
和每一天一样,孔阳依然忙碌。单位的事很杂乱,编稿,审读,发排,接待作者,确定封面设计方案,没有一件事算是大事,但却一件也撂不下。刘可拿来一张纸,是钟若铁传真来的丛书书名,总共有几十本,问孔阳要不要现在就给它们编列书号。孔阳沉吟着,心想这事还要慎重。钟若铁的书名取得很妙,语文百分百,数学百分百,物理百分百,外语百分百……各门功课,各个年级,百无一漏,一网打尽。这还不够,传真纸的空白处还写着一行广告词:“天才,天才,天天练,能成才!”孔阳早已忘记钟若铁的笔迹,但这口气足以使他断定这是钟若铁的大作。这家伙确实是个高手。“百分百”是几分,谁能说清?莫不是比满分还要高?但总之是百战百胜,百发百中。孔阳并不怕这书名把话说得太满,但书号是个大事。这纸上每个书名后面都留了足够的空余,书号填上去容易,但控制不好就可能会出乱子——对,这填空题还是让武社长来做。一般的填空题要有点水平才能做,这道题目要的是权力。
“你先放在这儿吧,”孔阳说,“我等会儿上去,请示一下。”
孔阳头脑里乱糟糟的。他打算给钟若铁打个电话,了解一下那边书稿的进展。这是到楼上汇报的必要准备,武社长做填空题之前肯定要先问几个问答题,孔阳答不出,他肯定就不会填空。但孔阳瞅瞅桌上的电话机,没有去动它。他面前放着一部等待终审的书稿,其实他的目光是虚的,焦距根本就没对好。早晨上班前的那段时间,家里总是一片忙乱。孔阳到迪迪的房间催了几次,迪迪磨磨蹭蹭的,孔阳发了火,他才拎着套了一条腿的裤子一步一绊地出来。孔阳的目光飞快地扫过那排书橱的左下角,书橱的柜子关着,里面的情书沉睡了一夜,沉睡了八年,似乎等待着有人来唤醒。孔阳很想去把它抽出来,放到自己上班的皮包里带走,但他又担心迪迪或是妻子会突然走过来。迪迪还好搪塞,朱臾可就不那么容易打发了。如果被她当场拿获,肯定是天下大乱;现在天下自然没有大乱,但孔阳心里发生了内乱。那些信具有一种无形的渗透力,它们总是能从孔阳的思维中找到缝隙,突然现身。所有的方位都可能出现它们突然闪现的身影,仿佛丛林中的游击队。孔阳面对着书稿,他试图从那些编辑加工过的红色笔迹切入,好歹也把稿子看上一点。他进去了,但速度越来越慢,像刚识字的小学生在阅读。突然间自己警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在走神,他拿过桌边的皮包,拉开来,在里面翻。
一包乱糟糟的东西,名片,两支双色圆珠笔,一个笔记本,几张卡,是他现实生活的碎屑。他下意识地找着,找了个遍。没有。他没找到他正在找的东西。到这时他才明白,他要找的是那些信。他确实没有把那些情书带来。
朱臾最后才离开家。她会不会发现那些信呢?
孔阳吓出了一身冷汗。就在这时,桌上的电话响了。那铃声好似破梦而来。孔阳电击了一般震动了一下。他拿起电话。“你好。”
“你好。请问这是出版社吗?”
“是的。请问你找谁?”
“我找孔阳。”
“我就是。请问你是哪一位?”
“我是辛夷呀,”电话里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你真的是孔阳吗?”
这是一个穿越时空的电话。浩瀚无边的大海上有一个个浮玉般的岛屿,八年的时光弹片一样呼啸着从身边飞掠而过,每一个碎片里都有一个睽隔的影子。影子在飞舞,像飘零的蝴蝶。电话的那边,似乎是遥远的不可触摸的美国,似乎又是相距多年的本市的某个电话亭。一切都消失了,办公桌,椅子,杂乱的书稿,刘可,还有四面的墙壁,一切都脱离了他的感觉。他仿佛是站在无垠的旷野上,天空浓云密布,利剑似的阳光从云的裂隙中射出来,笼罩在他身上。恍惚中,连他自己都化成了气体,只有被突然唤醒的心脏还存在,砰砰的跳动着,应和着话筒里传来的遥远的声音。
孔阳无法回忆那天他们究竟说了些什么,那个电话肯定也不很长。孔阳似乎问过:你回来啦?辛夷说:回来了。——他们说过这样的话吗?但即使不是这样说的,在孔阳的印象里,他们久别后的第一次电话似乎也就只说了这些。那语气是淡淡的,好像辛夷只是出了一次远门。如今,她如期而至。
第六章如期而至(2)
刘可可能觉察到孔阳的异样,孔阳拿起电话不久他就知趣地出去了。他出门时孔阳不知道,他听到的是他重新回来的推门声。电话已经挂了,孔阳的手暂时还放在话机上。他的眼睛有些湿润,面颊凉飕飕的。他没想到自己竟然流了泪。即使已经有所准备,刘可还是感到诧异。他并没有发觉孔阳的眼泪,但是孔阳的表情还是令他吃惊。这时候不问一下是不礼貌的。他还没有开口,孔阳主动说:“有个亲戚病了。刚才我才知道。”
“什么病?严重吗?”
“现在还不知道,但情况很不好。”孔阳叹了口气,不愿再说下去了。
他拿上钟若铁传来的传真纸,准备上楼谈一谈书号的事。他现在需要分一分神,无论如何,辛夷的电话是突如其来的。他被冲乱的心需要理一下。工作和他的内心世界完全是不相干的两块,工作是谋生,内心是生存以后滋长出的情感。通常它们是平衡的,这使得孔阳能够像绝大多数人那样若无其事地工作,若无其事地生活,没有人能够看透他的心底。但此刻他的心宛若狂飙扫过,乱糟糟的气象万千,面部表情一时也难以回复平静,他必须在激荡的心里镇一块石头。他走出办公室,手里拖着长长的传真纸,一付有事要急办的样子,然而脑子里依然是枝枝蔓蔓,辛夷的声音;她的身影,在他的前面飘忽,若还若往,若远若近,他慢慢停住了脚步,凝住神,想抓住一点什么,但他的视野里空荡荡的,只有走廊,长长地延伸,拐弯处是灰暗的楼梯。
楼梯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