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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思将诺霞身死的经过告诉了她,同时,也给了她选择的权利。
她并无一分质疑明思的说辞。
明思很坦荡的告诉她,“若非眼下这种情形,你若不主动问,也许我永远都不会告诉你。最初是为了你的伤也是不想让你伤心。但到了后来我觉着有些事情若是一辈子不知晓未必是一件坏事。我不愿用此事去赌你我这份情谊。不是不信,而是看重。太看重故而不愿有一丝一毫可能出现会影响的变数。你若挣扎为难,我也会后悔告诉了你。如今告诉你则是因为宝光,因为眼下的处境。所以我选择了告诉你,好过有一日你在旁人那里听到那些不尽不实的话。你而今知晓了,我把选择交到了你手上。无论你愿意继续留下还是离开,我的心都是一样的,也许会难受,但是也能理解。因为无论何种选择都说明你是个善良的女子,就同我第一眼看到你时感觉到的一般。”
…
她选择了留下。
亦师亦主亦知己…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她说过,是阿爹的指引让她来到了明思身边。
自从同明思坦陈相待之后,她每一日都过得踏实无比。
她相信,是真神在指引自己的心。
往昔,她敬重她钦佩她,如今更深深地怜惜她,心疼她。
一个人那样多的苦难坎坷却从未有一丝一毫的怨恨,还能那样的坚韧。还会因担心身边的人难过而若无其事的微笑,怎能做到?
原先她并不十分清楚,这是在大雪山时那一月中如玉一点一滴告诉她的。
…
不能这样下去!
虽然想不明白明思在恐惧什么,但颚敏清楚一点。
既然明思那日说捉到宝光就会告之一切,按说明宝光即便不是明思恐惧的源头,起码也是一个关键!
何况,宝光利用了诺霞,也差点利用了她——这个仇也并非只是明思一个人的!
颚敏心中下了决定。
翌日明思也同前两日一般早早就醒了。
颚敏却未前来伺候。
明思问兰儿,兰儿道颚敏去寻沙鲁队长了。
明思闻言未多想,以为颚敏是去向沙鲁询问诺霞安葬在何处想去拜祭。心里松了松。
不能再有人再受到伤害了。
她们二人商议出的计划虽说也是想到了方方面面的可能性,但任何事都没有绝对。莫清清连荣俊都敢一同下杀手,还有什么不敢做的呢?
这个女人已经疯狂。
明思不敢保证诺霞说的都是实话。
即便全是实话。但凭明思的感觉来看,莫清清不会轻易放掉任何一个有价值的棋子。
她很可能一直都在关注着诺霞,甚至她也许用了一种诺霞自己都未察觉的方式在其中煽风点火主导局势。
那么对于颚敏这样一个她曾经想利用却没利用上手的棋子,她应该也会有一些研究和观察。
自己太急于捉到莫清清却大大忽略了这个计划中颚敏的安全性。
不应该。
…
到了晌午的时候,明思忽地察觉有些不对。
让兰儿将沙鲁寻来一问。沙鲁却是满头雾水,挠着首道,“她没问啥,就让我寻张京城的地图给她…我以为她想出府,问她可要我送她出府,她说不用”
明思闻言呆坐。
不消说。颚敏没有听她的吩咐。
本欲开口让沙鲁派人去寻,可一转念又顿住,脸色却有些难看了。
明思在心中沉了口气。
颚敏这般坚持定然有她的理由。还是等她今日回来再说吧。
这日的近傍晚时分,一个民家女子装束戴着帷帽的女子从城西的一家车马行出来。
在门口呆呆站了一会儿,转身走了。
一个时辰后,她进了城东一家不起眼的小客栈。
片刻后,换过一身装束的她从客栈后门行了出来。
走出一段。在一个无人的小巷中,她取下帷帽露出一张娟秀面容。
正是颚敏。
四下警惕般的一扫。她将帷帽抛在墙角,快步行出了巷子。
此际,神情看似极其谨慎翼翼的她这一刻心底却有几分之前未曾想到过的小小得意。
明思说,想要骗过宝光这样的女人,她首先要做到的就是要连自己都骗过。
昨晚一夜,她都在揣摩这种感觉。
今早起来眼底都起了血丝。
不过若能成功,这点代价根本微不足道。
心下微微一笑,她朝睿亲王府快步行去。
今日将西城的所有客栈和车马行都问询过一遍,再过几日,便该是南城了。
她不急。
明思说过任何的局都没有必成的把握,要等鱼儿上钩,一定要有耐心。
颚敏满腹欢欣的回到了主院,迎接她的却是明思从未露出过的严厉目光。
颚敏霎时一呆,继而几分不自在。
“其他人都出去,你跟我进来。”明思发话完毕,转身朝内间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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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你如何答应我的?”一到内间站定,明思立时转身冷声道。
颚敏垂眸不言语。
“给我一个你觉得必须要瞒着我去的理由!”明思定定望住她,继而放缓语速却多了一分凛冽之意,“莫非从未见我对你们发作过,所以便可让你任性妄为——你当真以为我不会发作人么?”
颚敏抬眼起来,“那日说好如此行事,奴婢想了一晚上也觉得这个法子是眼下最好的法子——”
“最好的法子也不能拿命去赌!”明思蓦地厉声,“早前是我心急思虑不周,可你想过没,诺霞在宝光手下时日不短,以宝光的为人,她既然当初让诺霞引你出手,她难道对你丝毫无了解么?我虽算不得蠢笨之人,可比起宝光此人识人的准头,拿捏人心的本事,我都自认弗如——你如何心性,她只怕就早清清楚楚!若她反拿了你,反将一局,你让我如何做?”
颚敏眸光颤了颤,默然片刻忽地轻声,“王妃觉得奴婢是何心性?”
明思微愣,看了她一眼,“还能有什么?原先当你只是心软心善,如今才知还主意大性子倔不听号令!”
说完终究是做不出更严厉的表情,只瞪了她一眼。
颚敏垂眸弯了弯唇,顺着明思的话先笑了笑,“王妃说得自是无措。”点了点头,话头一转,“王妃同奴婢日夜相处且都不知奴婢还藏了这些个心性,宝光也非神人,她即便知晓一些又能知多少?姐姐虽是被她利用,但奴婢以为姐姐也不会同她说太多奴婢的事儿。退一万步,即便是说,我们姐妹二人分离数年,而后相处也少。连奴婢都不知晓姐姐也变了许多。姐姐哪里又能知晓奴婢多少?”
颚敏一番话说得慢条斯理。有条不紊。
明思倒从未发现她有这般好辩才,一噎后,沉了口气,“可你舍命救我此事却是瞒不过的,你若是旁人你会相信这样的一人会背叛她用命救下的人么?”
颚敏轻轻一笑,摇了摇首,“此一时彼一时,王妃当然不会怀疑奴婢挡箭之举有其他目的,可落在旁人眼里,却未必个个都会这般想。不说远的。就咱们这府里也定然有人会说奴婢是为谋一个好前程才舍本赌上一赌。宝光那人心性全无良善,她又岂会从好的地方去想奴婢?再说——”顿了顿,“即便她信奴婢是个心软重情之人。她更会相信奴婢会为她所用。一个是才跟了数月的主子,另一个是自己嫡亲的姐姐——奴婢以为,只要奴婢演得够真,她未必没有上钩的可能!王妃不是说她如今其实已差不多用光手中筹码了么?为何咱们这次不能反客为主?”
颚敏反问明思,一双秀丽的眸子惊亮。
明思扶了扶额头。有些无语无奈。
颚敏说的固然也有道理,可她哪里知道此事并非这般简单!
一个莫清清已经足够让她戒备,而现在的局势又岂是一个莫清清!
连她现在也不能将所有的缘由前因后果确定串联起来,蝉、螳螂、黄雀——谁扮演了什么角色,谁利用了谁 ,她现在都全然不能肯定。她如何敢让颚敏再趟入?
两日前,她是真正被仇恨蒙蔽了理智,故而才没考虑周全。
“不行!”明思放下手抬首起来。神情是不容反对的威严,“不论何种理由,我说了不许就不许。今日起我会同沙鲁交待,不会让你再出府!好了,下去吧。”
颚敏不动。
明思转身走出两步。颚敏的声音从身后低低传来,“王妃病弱之躯且能上拉亚山顶。为何奴婢就不行呢?”
明思倏地顿住。
“王妃同奴婢说过,女子当自尊自爱自重——这是奴婢头一回想自己去做成一件事。不止是为了王妃王爷,也不止是为姐姐,这也是为了奴婢自己。”颚敏轻轻抬起眼,“奴婢想成为王妃这样的女子,奴婢不是想邀功讨赏,也不是为了其他,就是想同王妃一样。为了自己在意的人,为了自己心中的念头,去尽力一回。王妃,奴婢可以么?”
明思垂在袖中的手微颤了颤,没有转身,缓缓闭了闭眼。
须臾后,她平缓住心中的巨震,走到一侧柜前将青石送来的匣子取出。
拿出两个戒指缓步走到颚敏身前一步,拉起颚敏的手将戒指放于她掌心,“芍药花的是飞刺,可一击毙命。牡丹花的是刺针,上面的麻药可瞬息制人动惮不得。药效一个时辰,可反复用三回。”
颚敏垂首看着,将手指徐徐握拢,“奴婢谢过王妃。”
哪里该是她谢自己?
明思心中再明白不过,诚然颚敏说的是真话,但其中为着她的那个缘由起码要占一半。
她虽也置生死于度外的时候,但每回都是逼不得已无法选择的情形下。
她为的也都是自己的至亲。
明思垂了垂眸光,“万事多加小心。”
言毕,转身快步而出。
颚敏望着明思的背影,唇角露出笑意。
接下来的日子,睿亲王府好似又回复了平静。
荣眉隔三日来王府一回,而明思自己也两日便会进宫一回探望太后。
在御医小心翼翼的调理下,太后的身子慢慢好了些。
可再也不复往昔的美艳容姿,明思深为可惜。
时如沙漏无觉,就这般一日一日过了,转眼十日便过。
明思问过荣眉才知晓,荣安的生辰是五月初一。
生辰是五一……难怪了,荣安的的确确可以称得上一个劳模皇帝,同朱元璋只怕是难分高下。
初一这日下午明思稍稍装扮了下就进了宫。
虽昨日才进宫陪了太后,但明思今日还是提前了一个时辰入宫,打算到慈宁宫坐坐。
到了慈宁宫,太后是精神不大济,看到明思来却还是极高兴的。
年纪愈大的人便愈是寂寞,明思明白这个道理,尤其在眼下这种时候。
何况,她也愿意同太后这样的老人亲近。
方坐了一刻钟,明思正在说元国的一些趣事,忽地宫人来报,“禀太后娘娘,太子殿下来了。”
明思心下倏地一紧!
太后被明思说的趣事儿逗得正开怀,闻言也露出喜悦的点头,“快请太子进来。”
因今日的宫宴,荣俊今日一身正装打扮。
金色的纳石失上坎肩上宝石华光熠熠,襟前金龙气势威武,再配上六重华冠,端是贵气逼人,器宇轩昂。
“孙儿见过皇祖母。”荣俊噙笑温文的行礼,笑看明思一眼。
明思竭力平静,迫自己露出一个微微笑意,朝他颔了颔首。
“快些来坐,”太后笑着朝荣俊慈爱招手,“你十七婶方才在说元国的事儿,哀家听着极是有趣。你倒会赶巧了。”
荣俊清朗一笑,迈步过来在明思下首入了座,“那今日确是孙儿的运气了。孙儿去元国那回太过匆忙,也未曾好生见识一番。说来在苍山寨门前,孙儿还同十七婶见过一面。不过那时不知竟是一家子,却是错过了。”
太后还是头回听说此事,“哦”了一声,饶有兴致的呵呵一笑,“都道是有缘千里能相会,这也说明是咱们一家子的缘分。”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
荣俊眼中笑意融融,“皇祖母说的是。”
明思淡淡含笑,端了茶盏来喝。
荣俊同太后说了一阵话,明思也偶尔插一句,很快半个时辰就过了。
太后看了看时辰,对荣俊笑道,“差不多了,今儿个是你父皇生辰,不必陪哀家了。有客在,早些过去吧。”
明思一怔,“母后不去么?”
太后笑着摇了摇首,“我如今不沾荤腥,就不去了。”
明思呆了呆,望着太后一时说不出话。
“莫多想,去吧。”太后朝明思点点头,看向荣俊,“如今你十七叔不在,你凡事多照应着。”
荣俊弯腰应下,“皇祖母放心就是。”
明思无法,只得同太后告辞,同荣俊一道走出了慈宁宫。
两人并肩缓步而行,明思垂眸无言。
荣俊看她一眼,“可还在担心皇祖母?”
他以为明思的沉默是因太后方才那句茹素之言而引起的。
明思轻轻“嗯”了一声。
荣俊叹息一声,劝慰明思道,“你也莫要太过担心,皇祖母年纪大了,饮食清淡些也有益处。”
明思垂眸淡笑摇首,“心病还须心药医,药只能治病不能治人。何况,还只是饮食?皇祖母如今这般——怎能不让人忧心?”
荣俊赞同地点头,“你说的也对。可眼下情形这般,担心也无用,也只能朝好的方面想。”
明思摇首不说话。
荣俊只当她忧心太过,望着明思明显又削尖一分的下颌和眼下淡淡青影,不觉怜惜,“你这些日子可好?”
语声情不自禁的放柔了。
明思“嗯”了一声,抬首起来,“你那边可查到了什么消息?”
荣俊早有所备,“并无那人的消息,但有人在千丈坳发现了一些尸首。报上来的消息说死者皆为成年男子,且虎口掌心有茧,应是练家子。我已经派人去了,确切消息月内可得。”
今天吃饭时候心里过了一遍情节,《嫁夫》也许不用到下月月底就能正文完结~~~
第七百二十章 各坏心意(一更)
荣俊的话让明思顿住了脚步,眉眼轻轻抬起,“你是说,那些人被杀人灭口?”
“狡兔死,走狗烹。”荣俊冷声,“不出意外应就是那些人。自被招募后便不见踪迹,我也知多半不会是好事,但也没想到她竟有这般本事!”
明思望着他隐怒的一张脸,忽然之间有一种冲动,“你——”
说了一字却蓦地刹住车。
荣俊一怔,怔过后却是微笑,“怎么了?”
望着那张英俊面容上关切殷殷,明思只觉胸口似涌动着一股滔天巨浪!
方才那一刹那,她几乎就脱口而出了!
但到底想问哪一个问题,却是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你究竟是谁?”
还是“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可是,不能问。
至少现在不能。
明思缓缓垂下羽睫,低声幽幽,“你为何待我这般好?”
荣俊神情一顿,很快唇角弯起,“你我本是一家,方才皇祖母不是说过么?何况,撇开其他,你我也可算是朋友。”
听得那句“你我本是一家”,明思心房蓦地一紧,些许发堵,眼帘未抬起,“明汐同我虽是嫡亲姐妹,虽我们二人从未将对方视为姐妹。但她毕竟是你的侧妃,她为难我,你并不需要这般偏向于我。我虽感动,但心中也会不安愧疚。你们才是真正的一家。”
荣俊轻笑,一双俊目却深邃,“我以为你明白的。”
语声轻轻,听得明思心房倏地提起!
还好,荣俊又接着一笑,轻轻挑眉,“她献龙符开宫门,无论如何于西胡而言都是大功。不论父皇心中如何看待这种女人,但局势如此也不得不安置。你大概也听说了。她原本是向十七叔邀媚讨宠,十七叔懒得应付才将她送到我处。父皇是绝不会容这等心性的女人入宫,最后也只能让我接收。于我而言,她这样的女人多一个少一个并无甚分别。”顿住,深深看向明思,自嘲淡淡,“看来于此事而言,无论我如何选择。只怕在你心里也不会有好印象。我若不偏向她,我便是寡情之人。我若偏向她,则是沉迷美色不分是非的昏聩之人。呵呵,好像怎么都是我吃亏……你只怕早就猜到那绝子药的来处了吧?”
明思提起的一颗心慢慢放下。对于荣俊最后的一句问话,她并未否认。
明思点了点头,“嗯,那并不似司马陵的行事风格。他再不喜明汐,可当日也会顾及几分五哥的感受。何况,”淡然笑了笑,“谁能想到明汐最后竟能做出那般的事情?”
“他若早猜到会这般,就算你有十个五哥,他也定不会留下后患。”荣俊轻声笑。
明思听入耳微怔了怔。“你们男人做事是不是都能这般干脆果决么?”
荣俊颇有耐心,“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意志、眼光、果决缺一不可,但凡个性优柔寡断者,皆难成事。所以,你这般说也不算错。不过当然并非所有男人都是如此,若尽皆如此,这世间只怕会纷争永无止境。”
明思抬起眼。“纷争永无止境?为何这般说?”
荣俊呵呵一笑,“若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岂会甘居人下?地位、权势、财富、声名、女人——但凡有所求必然就有纷争,有能而淡泊明志者毕竟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