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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我以为自己接近了权力的最高峰,却不知,我的命运又一次转变。
在晋王的安排下,我与他各自带领小部分人马,兵分两路,我去探查梁王朱温,而他,则去探查卢龙军节度使刘仁恭。
然而,就在我刚刚抵达孟州之时,就收到晋王世子李存勖的密函,邀我孤身出城一叙。
一时大意,我毫不迟疑便应约前往,孰不知,人心叵测,我会中了他布下的圈套,单身入瓮,背后受箭。
然而,对于那次受伤,我很庆幸。
因为,正是在那样的情况下,上天让我遇见了她,并安排她来让我成功脱险。
那个周身散发出温暖气息的红衣少女,从此扮演了我人生中最重要的角色。
她大概十五六岁的模样,身躯娇小,一袭眩目的红装,乌黑长发散落在肩,玉颜柔润,黛眉如月,双眸深邃,站立在我眼前或明或暗的阳光下,鲜艳夺目得如同一朵来自画中,耀眼的南国扶桑花。
母亲离世后,她是唯一一个,让我感觉到温暖的女子,让我想要保护的女子。
她说,她叫扶桑。
她却不知,破庙外的发生的一切,早就让我猜测出她的身份——梁王朱温视若明珠的朱槿郡主。
其实,我完全可以将自己的真实身份隐藏,但是,我还是在与她告别之际,坦诚相告。
面对她,我不由自主,不愿有半点欺骗。
再见她时,已是数月之后,在我寻找了她数月之后。
暂时撤军回契丹后,探子传回消息,梁王之女朱槿郡主在入嫁洛阳之时忽然失去踪影,再无音讯,因此梁王和唐皇众臣生出嫌隙,有意就此取唐皇而代之。
对于这一消息,我没由来地坐立不安,并非为了梁王的意图篡位,而是担心她,莫名担心。
渐渐地,我迷失了。
我的思想完全不受控制。
我冒着危险,乔装化名再度潜入梁境,只可惜,终究一无所获。
只是,我有幸在汴州百姓的口中,听到了一些她的事迹。
她原来,当真是和母亲一样善良的女子。
她的善举,在百姓中广为流传。
最叫人难忘的一桩,便是她曾说服梁王建造了几处房屋,专门供给一些因为战争而流离失所的百姓居住,并每月定期给他们分发口粮和衣物,而她,则更是身体力行,经常到场嘘寒问暖,鼓励苦难的百姓重新鼓起勇气继续直面生活。
单是这一桩,便让很多受过恩惠的汴州百姓,对她心存感激,更为她的命运感到惋惜。
而我,则就此肯定了一件事情,我对她的感觉,应该不单单只是来源于她和母亲的相似。
我不远千里来寻她,我为她忧虑,为她担心。
原来,她的身影,早在初见时,就已经深深印在了我心深处。
她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让我一见倾心的女子。
不多久,收到消息,痕德堇可汗召我即刻回临潢,有要事相商。
眼见已经无法寻觅到她的行踪,我只得放弃。
我一路向北,失落地辗转回到契丹,却不想,才一回到临潢,就从述律平口中无意间得到她就在晋阳的消息,并得知,她正在躲避一个人。
听外貌描述,她要躲避之人,俨然就是他,那个在追杀我未遂之后并没有立即返回云州,反而是去了晋阳的晋王世子李存勖!
我直觉,与她有纠缠的人,定是李存勖。
于是,我毫不迟疑带阿辛返回晋阳,多番打听才确信无疑,她和李存勖同住,却丝毫不知其真实身份。
我终于,再见到了她。
她俨然有了些变化,眼神之中多了些沉重、复杂的感觉,让我有些陌生疏离感。
原本,见面后想要对她说的话,我早就已经准备好,可不想一见到她,我满脑子她和李存勖依偎依靠的身影,怒火,无声无息地缠绕住我,将我的心蒙蔽,让我说着一些言不由衷的话,一些,深深伤害她的话。
从她的眼中,我看到了知道真相后,她的绝望和挣扎。
那一刻,我决定要带她离开,不管她是否愿意,不管此举是否会引起她对我的反感,我都要把她从伤害他的李存勖身边带离开,强行带离开。
或许,真如知古那小子所言,我是一个不懂得如何体贴别人的人。
看到她固执地坚持李存勖和她心目中的李亚不是同一个人,我不仅不能理智地劝说她,反而自己先失控。
我一再用言语刺激她,将她拷上冰冷的铁镣锁链,将她锁在寒气逼人的阴湿帐篷里。
可其实,深受煎熬的人,又岂止她一个。
她不会知道,我只是在害怕,害怕她会回去李存勖的身边。
我害怕失去。
看着她因为身体的疼痛而惨白憔悴的脸,看着她因为心里的疼痛而苍白无力的脸,除了用冷漠来掩藏我的无助,我的失落,我别无他法。
我不可以在她如此失落的时候,继续增加她的负担。
我所要做的,只是要让她忘记过去,重新看到初见她时,她那纯白的脸。
但是我没料到,她的伤,她的牵挂,从未减轻过。
其实,李存勖那晚的突然袭击,我完全有把握当场将他拿下,可是我迟疑了,我怀有一丝期待,期待她会拒绝随他离开,期待她会为我留下。
可是,当我亲眼看到她助他逃走,不顾一切替他挡箭,我清醒了,他在她心里,应该还是有着很重要的地位吧?!
我成全她的牺牲,下令停止对李存勖的追捕。
我狠下决定,要在合适的时机,亲自将她送回她熟悉的故土,从此相忘。
然而,老天爷偏偏在那个时候,重新给了我一个机会。
李存勖事件后,痕德堇可汗因病主动提出禅位于我,而此后不多时,我便收到梁王朱温的亲笔书信。
梁王朱温信中坦言,有心与我契丹修好结盟,并将派他最为信任的义子朱友文,前来参加我的即位大典。
那时,我仍然没有改变将她送走的主意。
我主动派人修书一封与梁王朱温,告诉他他最疼爱的女儿的下落,并希望他能顺便将她带回去,善待她。
所以,我将她带到了临潢,我想要争取更多的时间和她在一起,然后牢牢记住每一个画面,用来回忆,用来感伤。
不想,梁王朱温得知她的下落后,却是动了别样心思,他再一次,想要牺牲她的幸福,达到他的政治目的。
看着她手捧梁王书信惊骇受伤的模样,我于心何忍!?
我对她说:“决定权在你,我不会强迫。”
我的心,却犹如撕裂一般疼痛。
只有上苍知道,我有多希望,她愿意留在我身边。
我有多希望,她能知道我的心意,知道我不会让她成为第二个述律平,知道她是我第一个想要用心去疼爱的女人。
可是,她不会知道,她的心里,只有那个将她伤得遍体鳞伤的李存勖。
我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在一个狂乱的雪夜,我借着微醺的酒意,想要去向她剖白心迹。
可是谁能想到,在战场上勇猛无畏的我,在她的面前,会变成一个懦夫,一个只会退缩的懦夫。
见到她的一瞬间,我脑袋里一片空白,之前想好的说辞,转眼之间已然消失,于是,我只能尴尬地装醉,像个无赖一样,留在她的身边。
她其实,也是有一点点在乎我的吧!?
如若不然,她怎么会在我无意识地踩向火盆的瞬间,伸手拉我一把呢?!
但是,随后发生的事情,我可以向天发誓,绝非我本意。
我只是一个踉跄没站稳,才朝着她的身子扑了过去,将她压在身下;我只是害怕被她发现我本来的意图,害怕被她发现我根本就是在装醉,才试图掩饰,没有立即起身;。com电子书我只是一时意乱情迷,贪恋着她身上的温暖,才会继续装糊涂,才会情不自禁地紧握她手,向她吐露出我的心声——告诉她,我希望她能永远留在我身边。
虽然,那只是一句契丹语,一句她听不懂的心声,但是能对她说出口,我也已经很满足。
我想,如果不是知古的突然到来,我会就此放开她的手。
当我在听到知古对她描述着我不堪的过往时,当我听到知古在她面前曲解我的心意时,当我听到她说她会选择在和我还没有任何交集的时候远离我时,当我听到她说她已经没有能力再去承受别人的感情时,我再也无法沉默,再也无法忍耐,我丧失了理智,对她做了与李存勖无异的卑鄙事情。
我威胁她,以她父兄的安危威胁她,逼迫她永远留在我身边。
她却不知道,我话才出口,便已后悔。
她也不知道,在她沉沉的睡梦之外,我曾给了她一个温暖的怀抱,也曾温柔地拭去了她眼角滑落的泪水,愧疚地触碰了她冰凉的脸庞。
我只想告诉她,我有多在乎她。
倍儿说,只要是我喜欢的人,他也会喜欢。
他说,我是他心目中的英雄,是无可替代的人。
我看着这个与我最为亲近的孩子,看着这个曾经因为我而受到过伤害的孩子,心里,荒芜一片。
因为我知道,他还小,他还不懂——喜欢,并不等于占有。
所以,当我心急如焚地从耶律刺葛手中救出她的时候,我就打定了主意,我即位之日,便是我放手之日。
我不希望她因为我替她挡了一刀就心怀愧疚,更不希望她会因为这样的原因留在我身边。
我不要在她的记忆中,只留下一个让她心酸抱歉的身影。
只是我想不到,她会懂我。
她知道我不忍心伤害耶律刺葛,虽然,他一再伤害我,伤害我所在乎的人。
只有她,才懂我。
那么我,也要做一个懂她的人。
我将母亲留给我的那把匕首转赠给了她。
那上面,刻着母亲对我的告诫——“记住你曾经的名字,亿。”
我想,因为是她,我才能放心。
日后,即使她不在我身边,但每每我想念她时,便能想起母亲的那句告诫。
而我知道,我想念她的次数,一定无法计算。
那么,那样的箴言,便能如她一般,烙印在我心里,提醒着我,激励着我。
时间越来越短,我开始焦虑不安,我要争取在仅剩不多的日子里,多握她的手,多感受她的温暖,多积累一些,和她共同存在的画面。
所以,我不顾他人诧异的眼神,一直紧握着她手不放开;所以,我才无理地在与她去临潢城外迎接他兄长时,要求与她同骑一马。
但是,我的心意,我不要她知道。
继续维持她心里我那个蛮横无理的形象,对她而言,比较好。
因为被同情而得来的虚爱,我不要。
离别的这一天,悄然来临。
虽然我知道,我应该保持一贯的冷漠,淡然面对,可是心的抽痛,叫我无法直面她,因此,我惟有逃避。
我却不能预料,变故的突如其来。
李存勖说,她是他的妻子。
她说,她是他的妻子。
可是,我从她的眼中,看见了浓郁的悲辛。我从她眼角滑落的泪水中,闻到了浓郁的苦涩。
我的心里,有点点温暖复苏。
我了解,她,并非甘心随他离开。
她,或许对我已经有了不舍。
于是我坚定地告诉李存勖,总有一天,我会让她重新回到我身边来。
第二卷:心若只为相知
第一章
皑皑白雪,从北疆到晋地,苍茫一路,不曾停歇。
耶律阿保机果然说到做到,这一路上,半个追兵的人影都不曾有过。
我想,他定然是懂得我心,他知道,除了随李存勖返回晋地,我再没有别的选择。
因此,他就此放弃了报复晋王父子的最好机会。
而且,如若不是顾及到我的心情,当时的李存勖,又怎能那般轻易地逃脱出他的掌控!?
看来,我欠他的已经越积越多了,只是不知道,是否还有机会偿还。
每每想到此,我的心,就不由自主地缓缓抽痛,难以自制。
我静靠在屋檐下的廊柱上,在无以倾诉的静默中,呆望着漫天飞雪,缓缓将手伸向天空,看雪花一点点落在掌心,融化,消失。
抵达云州已有半月,将我送进这座空寂的小宅院后,李存勖便没了踪影。一直以来,都不曾露面。
我不知道,在如今这种彼此的心思都已经无所遁形的尴尬情势下,李存勖究竟是怀着怎样的目的将我留在身边,我只知道,那些与他有过的单纯而美好的过往,全都成了过眼云烟,此刻的我,除了救父,再无其他杂念。
当李存勖从耶律阿保机手中接过马鞭揽我上马,我就已经决定,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我也要从他手中拿到解救父王痛苦的药方。
境遇再艰难,我也必须奋力一搏。
耶律阿保机的成全,我不能让它白费。
如今我只担心,康勤和友贞知道我如今的处境后,能不能如耶律阿保机一般,理解我,相信我。
我担心,他们会耐不住性子,做出慌乱的举动,使得机会错失。
看来,我必须抓紧时间了。
“扶桑姑娘,我给你送饭菜来了。大冷天的,你怎么站在外面呢?”
一阵清脆的声音打断我的思绪,循声回头一看,小莲正提着竹篮站在我身后,微笑着。
勉强朝她笑笑,我揉了揉自己已经冻冰了的手,说道:“今日,李存勖还是没空来见我吗?”
小莲没有立即答话,而是径直推门走进了大厅,我稳了稳情绪,跟着迈步进去。
看她低头沉默不语,只缓缓将饭菜从篮子里取出放到大厅中央的圆桌上,我走过去碰了碰她,说道:“小莲,我被你们关在这里已过大半月,他难道,已经不打算见我了吗?”
小莲顿了顿,将碗筷摆好,朝我莞尔一笑道:“扶桑姑娘,今日我特意做了你喜欢的菜式,你应该……”
“小莲!麻烦你继续帮我转告李存勖,如果他不想我做出叫他难堪的事情,请他尽快来见我。”无法忍受小莲一再的敷衍,我索性把话挑明。
我话一落音,小莲随即面露为难之色,轻声道:“世子当真是有要事在身,才无暇来此的。”
“是吗?那么请你帮我问他,带我回来的目的何在?!如若只是把我当作一个可有可无的摆设,我自然也不必继续在此与他耗下去,请他放我离开。”
“可是……”
“我无意为难你,你只需把我的原话转达给他……”
“不用这么麻烦,我来了。”突然间,门口传来李存勖低沉的嗓音,他阴着脸看了看我,自顾自挨着圆桌坐下,使了个示意小莲出去的眼色,拍了拍身旁的凳子,柔声对我说道:“有什么事情,等你吃完饭再说。来,先吃饭。”
我定定看着他故作淡漠的脸,一动不动地站立在原地,冷笑道:“要对你说的话,从契丹到云州这一路上,我已经说了无数遍,若是你听明白了,就该尽快回复我。”
李存勖不语,面无表情地拉着我坐下,又夹了好些菜放到碗中,把筷子塞进我手中,才说道:“你总不好好吃饭,叫我如何安心。”
搁下筷子,我倔强地盯着他,说道:“你明明知道,我只是想要解毒秘方。”
“然后呢?”李存勖目光灼灼,一字一顿道。
我忙别过脸去不正视他,镇定自若道:“我说了,只要你给我解毒秘方,消除我父王的痛苦,我任你处置,联姻也好,联盟也好,都随便你。”
李存勖沉默片刻,哑声道:“你在契丹这些天,耶律阿保机是不是对你做过什么?”
完全无法预料他会突然来这么一句话,我恍了恍,说道:“你什么意思?”
“在你心里,我和他,谁更重要?”
心一沉,我低嚷道:“李存勖,我再重申一遍,我要解毒秘方。”
“在你心里,我和他,谁更重要?”
“……”
“我把解毒秘方告诉你之后,你是不是就要回到他身边去?”
“……”
“扶桑,回答我。”李存勖猛地一把扼住我手腕,沉声道。
我心凛然,哀凄地直视他,冷声道:“我不似你,我说过的话,绝对当真,你又何必再问我这种问题?”
缓缓松开我手,李存勖周身弥漫出绝望的气息,苦涩地笑问我道:“你留在我身边,难道真的,仅仅只是为了救你父王吗?”
我深吸一口气,淡定地对他笑了笑,说道:“莫非你以为,我还可以不计前嫌地与你一起回到从前吗?李存勖,经历过这么多事情,我可以给你的,已经不包括我的心了。如今的你之于我,只不过是一个交易的对象。”
神色黯然,他凝望着我幽幽道:“是吗?无论我多努力,我们也回不到从前了吗?”
悲辛翻涌,我怨忿地看着他灰暗的眼瞳,冷笑道:“从前?!你说的,可是那个充满欺骗和谎言的从前?!”
他愕然,轻轻握住我双肩,满脸忧虑地低嚷道:“你为何就是无法理解我?扶桑,你要知道,我对你的心意,绝非欺骗!”
猛一侧身,我挣脱开他的钳制,有些感伤地站起身来,推开窗户望向厚重的雪空,沉声道:“那些我都不要再听,只想请你告诉我,究竟我要如何做,你才肯帮我父王!?”
身后静默良久,才听他缓缓说道:“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分明见不到你,脑子里,却始终有你的身影存在,那种时候,我们是亲近的。可如今,你终于回到我身边了,我却感觉,你站在离我很远很远的地方,在我完全掌握不到的范围。”
我怔住,咬紧下唇深呼吸,转身对着他淡然一笑,故作镇定重复道:“请你告诉我,究竟我要如何做,你才肯帮我父王!?”
旋即,他眼里闪过一抹绝望的光芒,他攥紧拳头径直走向门口,甩门而出。
随着那訇地一声撞击,我心中一直绷紧着的弦霍地断开,那一瞬间,我只觉周身被无尽凄苦缠绕,疲软不堪,心力交瘁。
他不知道,我和他,早就已经回不去了。
他不知道,我心的朝向,正在慢慢向北移动。
静默的窗外世界,积雪虽然还未完全融化消失,可浓浓的春意,却已在冰雪的覆盖下蓄势待发,等待肆意绽放的时机。
庭院之中高高耸立的树干的枝桠上,吐露出了尖尖绿绿的小新芽,在阳光下泛着清脆欲滴的光泽,是饱含希望的光泽。
而我,却正被一些宛如长长藤蔓的莫名愁绪,一圈一圈地紧密缠绕着,与窗外蓬勃的景象,格格不入。
深深呼吸一口清新的空气,我心生感慨,既然充满生机的季节都已经来临,那么我,也应该学会豁然了。
毕竟,我的忧虑,无济于事。
然而,我却料想不到,原来事情的转机,会是以这种姿态出现在我面前。
那日,夜已深,我辗转难眠,便索性披衣起身走出房门,呆站在廊下头靠着廊柱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