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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江湖嗑巴了:“我……我……”
“喘匀了再说,你先说。”巡警看看关海黎。
关海黎弯着腰,她咳嗽得说不出话来。
“家里那点事就在家里解决,光着脚跑到街上来打,不怕告你们扰民吗?”巡警教育他们。
关海黎这才发现拖鞋已经跑丢了,脚上的白袜子成了灰色的。
“下次注意,下次一定注意。”李江湖的态度非常诚恳。
“打惯手了?还想有下一次?”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证件拿来给我看看。”
李江湖赶紧掏出来证件递给他。
“你当过坦克兵?”
“当了18年。”
“我当的是汽车兵。”
巡警和李江湖两人热热闹闹地聊了起来,关海黎脑袋木木的,像梦里的人看着梦外的世界。
李江湖指了一下街的那一边说:“这条街的16号是老兵酒吧,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到那里去打听。酒吧是我的一个战友开的。”
“老兵酒吧?听说过。”
“来这里喝酒闲聊的全是当过兵的和喜欢当兵的人,你来我一定请你喝酒。”
“好,有空我一定过去看看。”
巡警上警车。
警车灯的强光照着李江湖和关海黎,汗落了,关海黎浑身发冷,上下牙打着冷战。李江湖把她运动服上的帽子拉起来给她戴上,手碰到了她的耳朵,他的手很暖和,让关海黎心酸得想哭。
巡警从警车里探出头来跟他们道别:“快回家吧,还能睡一觉。”
李江湖答应着,他拉着关海黎的胳膊肘往前走。关海黎不敢反抗,她走得有些磕磕绊绊的。李江湖脱下自己的大鞋扔给关海黎。
“大点儿,凑合着穿吧,总比扎脚强。”
“我不穿。”
李江湖硬逼她穿上:“穿上!你不穿,我给你穿。”
他弯下高大的身子,蹲在关海黎面前硬要给她穿,关海黎无奈只得把他的大鞋穿上。
关海黎穿着李江湖的大皮鞋,机器人一样跟着穿着运动袜子的李江湖走着。李江湖闻到她身上的酒味儿。
“喝酒了?”
关海黎不说话。
“你能喝多少?”
“不知道。”
李江湖笑了:“看样子有酒量,咱俩再喝点儿去?”
关海黎警惕地看着他。
“干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警察叔叔刚才已经给我验明正身了。”
李江湖把证件递到关海黎眼前。
“李江湖,转业军人,在宏伟汽车修理厂上班。”
汽车驾驶证上的李江湖冲她咧着大嘴笑。他的笑容相当有感染力,不由人不对他产生好感。
“走吧,走吧。”
李江湖一副自来熟的样子,拽着关海黎的胳膊硬把她拉走了。
老兵酒吧打烊了,李江湖一只手敲门,另一只手还不忘拽着关海黎。
关海黎甩他的手:“撒开,你老拽着我干什么?”
“松手你跑了呢?今天晚上好不容易找着个酒友,我可不能让你跑了。”
酒吧老板大头把门打开,看见是李江湖骂道:“你这狗日的,怎么刚来,没看已经关门了吗?”
“少扯淡,赶紧给我找双鞋。这脚扎得受不了了。”
大头看着他的脚扑哧一声笑了:“这王八蛋,怎么玩起赤脚大仙了?”
酒吧里很暗,大头把桌上的台灯打开,他给关海黎和李江湖上了两扎黑啤。
李江湖给关海黎和大头相互介绍:“大头,学名王朴,我的战友。这位是……我还真不知道你叫什么?你叫什么?”
“我姓关。”
“对,小关,是我在街上捡来的。”
追赶我可能丢了的爱情 十五(6)
大头看看关海黎又看看李江湖,他说:“平日里你捡猫捡狗,怎么现在连妇女也开始往回捡了?”
关海黎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啤酒说:“别叫我小关,我已经四十岁了。”
李江湖说:“好,好,你帮我分析分析,一个四十岁的女人,看上去也不缺心眼,可她为什么像缺心眼似的坐在街上哭?”
关海黎说:“不知道,知道了,我就不坐在那哭了。”
李江湖哈哈笑:“明白了,你是个不喝透酒,不掏心窝子的人。想喝多少就喝多少,我奉陪到底。”
关海黎手里的一大扎黑啤见底了,她把杯子往桌子上一顿。
李江湖大声吆喝:“大头,再上一扎!”
大头又端来一杯,关海黎接过来,一口气又喝了半杯。
李江湖说:“慢点,你慢点。”
关海黎把杯子又往桌子上一顿,随着“咚”的一声,她的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
“別哭,我这人最怕女人哭。”李江湖慌了。
关海黎拖着哭腔说:“你以为我愿意哭?你以为我愿意在你面前丢人现眼啊?”
“不愿意哭你哭什么?”
“今天是我四十岁的生日,我离了婚又下了岗,没有钱还没有房,我想对你笑,我笑得出来吗?”
“嗨!我以为你得了绝症,告诉你,人只要没得绝症,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离婚的人多了,我还离婚了呢。四十岁怎么了?我今年还四十六了呢。”
他的话让关海黎受到了触动,她抬起头看着他。
“小同志,你的这点儿经历真的不算什么,跟我比起来,九牛一毛。我辞职下海已经十年了,这十年里我被人暗算了多少回,赔了多少钱?数都数不过来,我要是像你遇到这么点儿事就哭,那还不蓄出一座密云水库来?”
“你为什么辞职?”关海黎问。
“我从部队转业到机关里工作,我的性格在机关这种尔虞我诈的地方太不合适,所以我辞了职。辞职以后我什么工作都干过,倒卖过羊毛毛线,开过商店,都干赔了。困难的时候我还干过装散装洗衣粉的活儿,每天不停手地装,一喘气鼻子里面就往外冒洗衣粉的泡。”
关海黎入神地听着,王朴把调好的洋酒放在她面前,关海黎端起酒杯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
李江湖说:“最困难的时候,我口袋里一分钱也没有,有人跟我说,有一家死了个老人,不想火化,要往天津老家送。汽车不能送,路上查得厉害。他问我愿不愿意揽这趟活?我二话没说,骑了板车拉着尸体就往天津蹬,我整整蹬了一天,到了天津,两条腿都打不过弯来了。那一趟,我挣了一千块钱。回来的时候,我把板车就地卖了。一共凑了一千二百块钱,开始重新创业。”
关海黎听得出了神。
“我跟人搭伙搞汽车配件,因为干对了路子,生意转上了正轨。后来合伙人要出国,把他的股份转给了我。我一个人忙这么大一摊子,没黑没白地忙,几乎天天不回家。老婆天天跑到店里来跟我吵架,闹得实在过不下去了,她到法院提出离婚起诉。分走了我三分之二的财产。孩子虽然判在她的名下,其实还是我养活,因为她总是不停地跟我要钱,为了孩子我从来不跟她讨价还价过。”
李江湖喝着啤酒不说话了。
关海黎问:“后来呢?”
“后来我的店又一次垮了。我倒东卖西地又挣了点钱,从洗汽车做起。直到现在,跟别人合资开了一个汽车修理厂。因为修车的多数是国营企业和单位,总爱欠着账。要也没用。这样一来二去地合伙人就撤股了,现在我也是咬牙撑着呢。”
“以后怎么办?”关海黎忘了自己的愁,替他犯起愁来。
李江湖说:“世界上没有走不通的路,走就有希望,不走就一点儿希望都没有。”
一直没说话的大头插话说:“他就是一个喜欢折腾的人,日子一安分了,他就浑身上下难受。几天没听到他闹事的动静,我们都替他着急。”
“我折腾什么了?”
“你不那么胡折腾,郑岫玉也不会跟你离婚。”
“怎么不会离?昨天不离,今天也会离。她压根就不喜欢我这样的人。她喜欢坐办公室、拿固定工资、在外面再有点小分红的男人。她希望我天天一下班就往家跑,陪她上街,陪她说话。如果那样,肯定是她活着,我死了。我看还是这样的好。”
大头说:“郑岫玉也觉得这样好,她花着你挣的钱,又不用替你尽半点责,操半点心。她拿你当冤大头,你还自得其乐。你就心甘情愿地跟你的那些猫和狗混一辈子?”
他指着李江湖跟关海黎说:“他说他开修理厂一点儿钱也没挣是假的,他挣了。那点儿钱又投资到收养别人扔了的猫和狗身上去了。”
关海黎问:“养了几只还需要投资?”
“几只?在郊区弄了个养狗场,光进不出,那些失了宠的宠物快把这个王八蛋拖垮了。”
“这是暂时的困难。”李江湖说得很轻松。
大头说:“他这个人有一个优点就是愁不死,吓不死,打不死。”
关海黎对李江湖产生了好感,她打量着他。李江湖黑皮肤,没有白头发,也没有皱纹,他的眉毛很有特点,浓黑,眉梢朝上拧着,形成了一个漩涡,看上去斗志昂扬的。
追赶我可能丢了的爱情 十五(7)
李江湖说:“我这一辈子,最大的体会就是,人活着一定不要怕。不要担心,更不要小心翼翼的。那样你绝对活不出个样子来。遇到事,你不顾一切地往前走,往前冲,就会发现你经历的那些麻烦,真的没什么了不起的。不值得你难过,更不值得你悲痛欲绝。”
关海黎目光虔诚地说:“你给我指条路,我以后该怎么办?”
李江湖问:“你原来在什么单位工作?”
关海黎说:“陶瓷厂,我学的就是这个专业。”
李江湖想了一下:“我建议你开个陶艺坊,门脸不用大,资金也不多,完全靠手艺吃饭。”
“我第一步该怎么做?”关海黎像求签的上香人,语气和眼神几近崇拜了。
追赶我可能丢了的爱情 十六(1)
1
老耿处理完老婆的后事,回了老家一趟,急匆匆地赶回秧歌队,他没有看到石若玉。人们纷纷跟他打招呼。
“老耿,你有日子没来了。”
“你家里的事我们都知道,想去安慰安慰你,又不知道你家住在哪儿。”
老耿说:“瘫了好几年了,谁都明白早晚有这一天。”
“她解放了你也解放了。”
“说是那么说,回家一进门屋里空着,床上空着,心里也空落落的。”
“老耿你还算个有良心的人,换上别的男人,恨不得第二天就娶回家一个。”
老耿苦笑:“人之常情,也能理解。”
“将来打算怎么过?跟儿子?”
“不,我自己过。”
“对,请个保姆,省得老了老了还得看孩子的脸色。”
老耿没心思跟他们扯闲篇,他在人头攒动的早市里找到了石若玉,她正在跟卖鸡蛋的讨价还价。
老耿叫了一声:“老石。”
“你啊,挺好吧?”
“嗯。”
石若玉上下打量着他:“好像瘦了点儿。”
“没有吧?”
“买什么了?”
“买了条鲤鱼。”
石若玉说:“鲤鱼做不好,有一股土腥味儿。”
老耿说:“鲤鱼的腮下面有一根腥线,揪出来,一点儿腥味儿都没有了。”
“是吗?在哪呢?”
“走,到我家去,我告诉你。”
石若玉怔了一下,她说:“以后吧,我还得回去做饭呢。”
“我老伴儿死了。”
“我知道。”
“那你还怕什么?”
“我怕什么?我什么也不怕。”
“你单身,现在我也单身了。”
“你可别跟我说这些,我不愿意听。”
石若玉沉下脸拎起鸡蛋走了,老耿紧紧地跟在她身后。
老耿说:“我对你一直很有好感,但我是有老婆的人,喜欢你也不能说,那样不地道。”
“行了!行了!你别说了。”
“你这人啊,心里这么想,嘴上也不愿意承认。”
石若玉生气,她站住脚扭过脸看着老耿问:“你怎么知道我心里这么想?”
“咱俩在一起扭了这么长时间的秧歌,我了解你。”
“你了解我什么?”
“你是个直性子,有了必须说,脾气发完就过去了,你喜欢喝粥,喜欢吃饺子。”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粥吃饺子?”石若玉的语气不由得温和起来。
“你跟别人聊天的时候我听见的。”
“你心倒挺细的。”
老耿说:“心粗心细全看上心不上心。”
两人边走边说,不知不觉走到了关守家的店门口。关守家出来,跟石若玉打招呼。
“来了?”
老耿认出来,他就是那个整天在广场上看石若玉扭秧歌的男人。他愣了一下。
“进来坐吧。”关守家对石若玉的态度很随便也很亲热。
石若玉进去了。
关守家问老耿:“不进来坐会儿?”
老耿摇摇头,很扫兴地走了。
关守家对石若玉说:“这人对你有意思。”
石若玉装傻:“是吗?”
关守家说:“他配不上你。”
“谁配得上?”
“他跟我比不了。”
“你哪比他强,我看你还不如他呢。”
关守家嘿嘿笑了:“你这人,病一好,又有精神头抬杠了。”
“我愿意跟你抬杠?你怎么不说你烦人呢?”
“行,行,我烦人。”
石若玉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关守家问她:“怎么了?”
石若玉说:“海黎下岗了。”
“她也下岗了?”关守家愣住了。
“不叫下岗叫待岗,待岗不也是没班上吗?真是愁人,愁得我一晚上没睡着觉。”
“海黎怎么想?”关守家问。
“她要开个店,资金不够,想跟家里人借点儿,年底赚了钱就还,我觉得你应该出头帮帮她,没有多还有少吧?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个你们父女俩和解的机会。”
“行,行。”关守家连连点头。
石若玉说:“你别傻子打牌似的瞎出,力气和钱都往节骨眼上使。”
“你说怎么使,我就怎么使,这事我听你的。”
“听我的?我要是有主意,还不满地瞎转悠了呢。”
“这事得好好策划一下。”
关守家背着手在地上来回走着。
2
石小余好像完全把杨旭忘了,一个电话不来不说,杨旭给她打去电话,她永远不接。杨旭又伤感又悲愤。细想一下,这不是自己想要的吗?当初从飞机场逃出来,希望的就是她能放过自己,给他一个喘息和思考的空间。现在她真的把捆着他的绳索解开扔了,心里的感受为什么这么差劲?被他忘了的石小余的好,一桩桩,一件件,潮水一样地往上翻。万般无奈,他打通了蓝陵集团大楼里服务总台的电话,求接线员帮他找石小余,说有业务上的紧急事务必须马上跟她通话。
石小余听到大楼的广播声,吓了一跳。她跑到总台去接电话。
追赶我可能丢了的爱情 十六(2)
“喂!”
“是我,你别挂!”
石小余听到杨旭的声音火了,她压低声音问:“你怎么把电话打到这来了?”
“你不接我的电话,我只能这样做。”
“我跟你说过,咱俩已经彻底完了,你要是还念过去的那点好,就别再给我打电话了。”
石小余挂了电话。
杨旭沉寂了两天,两天后,他又把电话拨到了石小余的办公室里。
同屋的小王问他:“你是老给石小余打电话的那个人吧?石小余出差了。”
杨旭不相信,他问:“她是真出差了还是不愿意接我的电话?”
“真出差了,她要是在,看见是你的号码干脆都不让我们往起拿电话。”
“她去哪儿了?”
“西安。”
“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一个星期吧。”
杨旭心事重重地压了电话。
3
半个月来,关海黎疯了一样到处找关系求人,结果被一盆一盆的凉水从头浇到了脚,她用最短的时间看懂了生活,看懂了社会。关海黎神情疲惫一言不发地躺在母亲家的沙发上。
石若玉问她:“一大早就给你打了电话,怎么刚来?”
关海黎说:“我要跑工商局,找店面,去晚了,哪件事都办不成。”
“办得怎么样?”
“不行,租金合适的地段太差,地段好的租金我根本就给不起。”
石若玉说:“关键给你拿来五万,我这给你凑了四万,小余挣一个花俩,她手里没有存款,你就别指望她了。”
关海黎说:“我有五万块钱,全加起来才十四万。租个好店面一年租金钱就得二十万,再加上装修,还差得多呢。”
有人敲门,石若玉去开门,关守家进来。关海黎看见他一下变了脸,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关守家抢在她前面说了话:“海黎,你给我个机会听我说说行吗?我说完了,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随你的便。”
关海黎恼怒地看了一眼母亲。石若玉用恳求的目光看着她。
“你说吧。”她的态度很冷淡。
关守家说:“我知道你恨我,我也知道你遇到了生活上的麻烦。在恨和生存之间,生存是第一位的,你有很多需要解决的问题,恨这个问题必须退到次要位置上。我从心里想帮助你,如果你有心理障碍,完全可以把我们之间的血缘扔到一边不去想。你别把我当父亲,你把我当成一个能帮你解决实际问题的人,这样你心里轻松了,我也轻松了。”
关海黎心一下被关守家的话搅乱了,酸甜苦辣五味俱全。她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眼泪慢慢地溢了出来。
关守家说:“你不用给自己找理由,没有别的理由,生活是最大的理由。你要是接受我这个建议,就跟我去看看我帮你租的铺面,我在外面等你。”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开门出去。
关海黎呜的一声哭出来。石若玉轻声劝她说:“别哭,别哭,摊上的是好事,咱不哭。”
关海黎紧紧地搂着母亲号啕出声:“妈!妈!”
关守家一出门,腿就软了,站在门口老泪纵流。他一步一步慢慢地往前挪着。阳光把前妻和女儿的影子投在地上,她们走到了他的身边。关守家偷偷瞟着她们的身影,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4
天石美鞋屋换了招牌,木质的招牌,黑色的舒体字,“海黎陶艺坊”几个字分外醒目。
石若玉问关守家:“你把美鞋屋关了?”
关守家说:“我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