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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劲戈问：“是杨旭吧？”
“是，今天打了好几次了。”
“估计找你有事。”
“找我有什么事？”
铃声锲而不舍地响着。
“你接一下。”
石小余不接。
魏劲戈说：“你不接我接了。”
石小余接通了电话。
杨旭正听见电话通了，他一下从街头的椅子上站了起来。
“小余，是我。”
石小余说：“我知道是你。”
杨旭说：“我在北京。”
石小余愣住了，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你来北京了？”
杨旭说：“我就在长安街上，你能出来一下吗？”
石小余不说话。
杨旭说：“这次我是特意为你来的，我想好好跟你谈一谈。我还没有找住的地方，你要是不来见我，那我就在街上转一晚上，明天早上返回上海。”
石小余拿着电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用求助的眼神看着魏劲戈。魏劲戈给她做了个手势，让她答应下来。
石小余点点头，她问杨旭：“你在哪儿？”
杨旭说：“我在天安门的华表前面等你。”
石小余挂了电话，
魏劲戈站起来说：“我开车送你去。”
“不用。”
“怕我看见他啊？不用看，他肯定不如我。”
石小余气笑了，她说：“魏劲戈，你怎么自我感觉总是这么好呢？”
“天生自信，没办法。”
石小余和魏劲戈只要在一起不出十分钟准会吵一架，两人开车一上路，两三句话刚过就抬起了杠。
魏劲戈说：“石小余，你身上有很多感情是你没有能力控制的。”
石小余说：“魏劲戈，你隔着安全距离和人打交道，你做的一切都跟感情无关。”
魏劲戈说：“说你呢，怎么说到我身上来了？”
石小余说：“我讨厌你攻击我。”
“好了！好了！我告诉你，一个爱情结束了，幕布怎么关上是需要技巧的。”
“你和顾娅茹关幕布的时候用的是什么技巧？”
“你怎么又说到我头上来了？”
“当教父就得以身作则。”
“得！得！我说不过你。”
魏劲戈想超车，差点撞到路沿上。
石小余骂他：“你不想活了？”
魏劲戈说：“别心疼我，我告诉你，心疼一个男人你就会爱上一个男人，咱俩不是那种关系。”
“魏劲戈，你别放屁好不好？”
“生气了？”
石小余扭过头去，不再搭理他。
魏劲戈逗她：“让我看看你的脸行不行？”
“不让你看！”
“为什么？”
“因为这是我的脸。”
魏劲戈扑哧一声笑了，他说：“前面不让下车，你就这儿下吧。”
石小余下了车，她远远地看见了站在华表下面的杨旭，他头发长了，在额头和鬓角边上随心所欲地打着卷，石小余的心动了一下，这个感觉熟悉，短促，稍纵即逝。杨旭全神贯注地看着每一个从面前走过去的人。他在那站得太久了，腿已经开始发麻。当他把目光从远处收了回来时，突然看见了石小余，杨旭紧张得呼吸都快没了。
石小余很冷静，她说：“你好！”
杨旭昏头昏脑地抓住了她的手。他们俩的手都很凉，像刚从冷冻箱里拿出来。
石小余求救似的把脸扭向了一边，她看见了魏劲戈的吉普车，魏劲戈在车里看着她。看着他们手拉手站在那里，魏劲戈突然吃醋了。他猛地给了一脚油门，他不想回家，也不知道该到哪里去。随着车流在街上瞎转。顾娅茹打来电话，说有事要跟他谈，魏劲戈把车停到路边。
顾娅茹在电话里告诉他说，他们公司准备在深圳开一个分公司，缺人，她向公司推荐了魏劲戈。负责营销部，年薪二十四万，奖金不算在内。
她问魏劲戈：“你干不干？”
魏劲戈有点犯蒙，说：“你别吓唬我。”
“吓唬你干吗？”
魏劲戈眨巴着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真是一个好机会，你去不去？”
魏劲戈说：“听着怪馋人的，可是不适合我。我不是搞营销的材料，我要是真去了，二十四万飞了不说，连你的脸也一块给丢尽了。”
追赶我可能丢了的爱情 十六（7）
顾娅茹说：“你这纯粹是借口，谁不是在干中学的？你是不愿意跟我在一起。”
“没有，没有。”
“你再想想，别急着把话说死了。这事你再好好想想，机会难得，不是每个人都能摊上的。”
“行，我再想想。”
失去爱情的痛苦经过反复晾晒，感受早就不像开始那样五内俱焚了。石小余看杨旭，就像老太太看着初恋情人的照片一样，有记忆，没有波澜。她说话速度很慢，很机械，但每一个字都扎在他的心上。
“杨旭，你这样做，浪费我的时间，也浪费你的时间。一点儿意义都没有。”
“小余，你应该信任我。”
“如果我信任了你，你的脑袋就是我脑袋，我们就会按照你的意愿抱头痛哭吗？”
杨旭脸色煞白，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
“我又累又饿，能帮我找一个休息的地方吗？”
看着他疲惫不堪的样子，石小余不由地心软了，伸手拦住一辆出租车。
追赶我可能丢了的爱情 十七（1）
1
回到家听听隔壁没有动静，知道石小余还没回来。去哪了？想到这，魏劲戈在心里骂自己：你是她爸爸吗？不是！她是住在你隔壁的邻居。你是帮过她，可你尿过的地盘，就能算你的了？
隔壁传来开门的声音，魏劲戈马上竖起了耳朵。房间不隔音，石小余抱怨杨旭的声音传过来。
“你一来就应该先找宾馆住下，现在是旅游旺季，登记晚了根本就没有房间。”
杨旭说：“我没想那么多。”
“你先在这儿凑合一晚上吧，我回我妈那去住。”
杨旭打量着房间说：“这房子不错。”
“朋友借给的。”
“交了不少新朋友吧？”
“数量不多，质量不错。”
“有追求者吧？”
石小余看了他一眼：“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想知道我还有没有机会。”
“没有。”
“没有？”
“没有。”
“那你还领我到这儿来干什么？”
“我是看在过去感情的分上，你要是多想，可以另找地方住。”
“小余，你怎么变得这么狠呢？”
“我跟你学的。”
“我知道我有很多问题，过去，我只知道别人爱我是理所应当的，从来没想过应该怎么回报。想想我已经三十岁了，三十岁的感觉真是不好。事业上压力太大，新人层出不穷，感情又没有着落。”
石小余说：“你这个人看事总爱看阴暗面。”
“不是我爱看，这是客观存在，我确实感觉到很累，工作累，恋爱累，交际累，件件事都累，一个累字，弄得我对一切都没了兴趣。闭上眼睛，总看见还有很多没做的事情在前面等着。我害怕被市场淘汰，害怕负责任，我什么都害怕。因为害怕，所以在感情上跟你陷入冷战，次数多了，弄得彼此双方都失去了热情。到了分手的边缘，又不知道如何改变现状。你提出结婚，我觉得这也是解决咱们之间问题的一个办法，可真到了结婚的关口上，我又害怕了。”
石小余看着他没有说话。
杨旭说：“你离开上海以后，我以为一切都会重新开始，我想错了，什么都没有重新开始，我还是我，所有的烦恼都在，而且被放大了很多倍。我这才明白跟你分手是一个非常错误的决定。”
石小余平静地说：“那就让错误承担责任吧。”
“我希望你原谅我。”
“不可能。”
“人只要活着都会犯错误，你得给我一次改正的机会。”
“我给过你多少次机会，你不珍惜，这会儿你又伸手跟我要机会，我凭什么给你？”
“小余，咱俩大学四年，同居两年一共有六年的感情啊。”
“你甩我的时候怎么不想这六年的感情？”
“我不是回来找你了吗？小余，我忘不了你。不管我跟谁好，你都会在我的眼前晃来晃去的。我不习惯也不喜欢这样的生活，结束它的惟一办法就是结束单身生活，小余，咱俩结婚吧。”
魏劲戈心乱如麻，他听不下去了，穿上衣服，“咣”的一声撞上了门。听到门响，石小余猜到魏劲戈刚才一直在房间里，她的心一下乱了。
杨旭说：“我和章俐交往的时间很短，你见到的那一次，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她以后，我也试着跟别人交往过，可是都进行不下去。我发现这不是别人的问题，确实是我自己的问题。”
石小余说：“我不是心理医生。”
杨旭说：“你能救我。”
石小余说：“我看咱们还是别往下谈了，再谈下去就会陷进从前有个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和尚那样永无休止的死循环里。”
杨旭绝望地看着石小余。
石小余说：“你给了我一个机会，让我认识了我自己，现在我不需要你了，这一点，你我都能认识到。”
杨旭说：“我需要你！”
石小余说：“我不能从一个阴影里走出来，又走进另一个阴影里。”
“小余！我们有过幸福的时候。”
“幸福的事早就忘光了，能记住的全都是不幸福的事。杨旭，你累了，我也累了，休息吧。”
杨旭一把拉住她的胳膊说：“小余，你别走！”
石小余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开门出去了。
2
魏劲戈开着车四处乱转着，每次踩刹车的时候，都发现是在自己家的楼下。他心里很恼火，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拿不起放不下呢？他看见了石小余，她从家里出来，背着挎包急匆匆地走着。魏劲戈忍不住追了上去。
“石小余！”
石小余眼睛里有喜悦一闪。
“你去哪？”
“回我妈那儿。”
“等着，我开车送你。”
“你喝酒了？”
“嗯。”
“算了吧，我打车回去。”
魏劲戈想抽烟，发现烟盒是空的，他把空烟盒扔进垃圾桶里。石小余从挎包里拿出烟来递给他。
魏劲戈问：“还留着呢？”
石小余说：“扔了怪可惜的。”
魏劲戈点着烟抽了一口说：“他真的很了解你。”
追赶我可能丢了的爱情 十七（2）
“你怎么知道？”
“他能回来找你，就说明他已经把你吃透了。”
“我都没把我吃透了，他就能把我吃透了？”
“你们谈什么了？”
“他要带我回上海。”
魏劲戈“嗯”了一声。
石小余说：“他要我跟他结婚。”
“嗯。”
石小余生气了，她问：“你是哑巴吗？”
魏劲戈说：“你一直想跟他结婚，他终于回来娶你了，面对这样两全其美的好事，我除了嗯还能表示什么？”
“过去我想跟他结婚，现在早就绝了这个念头。”
“你这人不诚实，你不理他，你拒绝他，其实就是想把心里的这口恶气出透了。幸好他还懂游戏规则，一直按规矩出牌。这样你达到了你的目的，他也达到了他的目的，你们俩都达到了各自的目的，完全可以顺理成章地结婚了。”
“你是在给你和顾娅茹重修旧好找借口吧？”
“怎么拐到我身上来了？”
“你自找的。”
“女人都愿意把问题往男人身上推，作为一个男人，我必须得学会忍受这个委屈。”
“她已经回来找你了，你还委屈什么？”
“你老提她干什么？”
“她怎么就不能提？”
“我不喜欢你说她。”
“心疼了？既然那么在意她，就千万别再松开手。”
“松不松开手，是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说的好，咱们俩确实是萍水相逢的两个陌生人，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话谈僵了，魏劲戈和石小余像泥塑一样站在马路旁。
“走吧，我送你。”魏劲戈打破了僵局。
石小余倔强地把脸扭到一边说：“少来这一套，我不稀罕你！”
不争气的眼泪流出来了。
魏劲戈说：“撑不住了吧？后悔以前装得那么大气了吧？我跟你说，女人凡是动了感情的，没有不嫉妒的。”
“谁跟你动感情了？你凭哪一条叫我对你动感情？”
“没动就没动，犯得上这么暴跳如雷吗？”
石小余伸手拦住一辆出租车。她打开车门扭头看着魏劲戈说：“魏劲戈，我谢谢你，有你刚才那番话，我就能铁了心跟他回上海把自己嫁了。”
她摔上车门，出租车开走了。魏劲戈看看手里的那半盒烟，胳膊一甩使劲扔了出去，烟卷从烟盒中飞出缓缓散落下来。
魏劲戈大声喊：“嫁吧！你爱被那个王八蛋折腾着，你就去嫁给他吧！”
3
店里的装修很顺利，李江湖每天从修理厂回来，都要到这边来看一看。大大小小每一件事，他都坚持过问。他说一个环节亏一点，这样下来，亏的就不是小钱了。晚上他和关海黎一起吃完晚饭，顺便再把她送回家。
汤母在阳台上看见了李江湖，她问汤正远：“那个男的是谁？”
汤正远说：“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老婆跟别人跑了你都不知道着急。”
“谁老婆跟别人跑了？”
看着儿子懵懵懂懂的样子，汤母叹了一口气。
关海黎进门就开始洗衣服擦地干活，忙到夜里一点了，活还没干完。
正在熟睡的汤正远被摇晃醒了。看见母亲站在床前，他坐了起来问：“怎么了？”
“妈睡不着，有话跟你说。”
“你说吧。”
“日子不是这么个过法啊，海黎已经把人领到家门口了，用不了几天就得领进门。这不是她一个人的房子，你有一半的产权呢，这事你得说话。”
“说什么？”
“将来这房子怎么算？”
“好好的，说它干什么？”
“这会儿不说，什么时候说？等她给你戴上绿帽子的时候再说？”
“妈，你说什么呢？”
汤母想起来他们已经是离了婚的人，她说：“要不你回家跟我一块过，把房子租给她，这样每个月还能弄千八百块的房租钱花花呢。”
“你还跟我哥嫂一起挤呢，我放着舒服不舒服，凑那热闹干什么？”
“她将来要成家，你也不能永远不娶了，你们两个人变成四个人，就这么门对门地过？”
关海黎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敲敲门进来。
“还没睡呢？”
“啊，那啥，我关节疼，找正远要片风湿膏药。”
“他没有，我那有。”
汤母急忙推托：“不用了，不用了，不麻烦你了。”
关海黎回自己的房间拿来膏药递给汤母。
“你要结婚了？”汤正远突然问了一句。
关海黎愣了一下，她问：“谁说的？”
“我妈。”
“我啥时候说了？”汤母尴尬地看了关海黎一眼。
汤正远说：“刚才说的。”
汤母急忙解释道：“我是担心这房子……”
关海黎说：“房子你们别担心，正好老太太也在这呢，我把我的想法说一说。我的店装修好了以后，我就搬到店里住去了，这儿你们就放心住，将来正远找到工作攒下钱，有偿还能力了，再把我那份房钱给我。”
汤母眼圈红了：“一日夫妻百日恩，海黎你对得起我们家正远。”
追赶我可能丢了的爱情 十七（3）
4
杨旭和自己的痛苦人生达成了协议，改变生活，改变自己。
早晨他赶到蓝陵大厦的门口，看到赶来上班的石小余。他抬起手腕指指手表，示意他会在这里等到她下班。
石小余愣了一下，没有说话，她青着两个眼圈进了办公室。刚坐下，小刘把报表扔到她的桌子上说：“上面有两个数据你填错了，幸亏我发现了，要是报到上面经理不扣你工资才算怪呢。”
石小余吓了一跳，赶紧把数据改了过来。
“谢谢！谢谢！”
小刘问她：“昨天有个人找你，找到了吗？”
石小余愁眉苦脸地指了指窗外说：“在外面等着呢。”
从十二层高的楼上往下看，杨旭很矮很小，他扬着脸往楼上看着。
“他就是天天给你打电话的那个人？”
“嗯。”
“追到北京来了？”
女孩子们挤到落地窗前观看杨旭。
“哇塞！真够浪漫的！”
“石小余，你真幸福！”
“幸福？我怎么不觉得？”
“那是你身在福中不知福。”
“你要是我怎么办？”
“嫁给他！”
石小余连连摇头：“这个主意不高级。”
“还有别人追你吗？”
“没有。”
“那你还傻等什么？小心过了这村没这店了。”
石小余说：“那不行，结婚的事得好好想一想。”
“还想什么？你们好了这么多年都没有结成婚，就是想得太多了。我告诉你，恋爱不能谈得时间太长。爱情谈得时间太长，容易疲劳。容易厌倦，容易放弃。恋爱的时间越长，就越冷静。越冷静就越难决定婚姻大事。”
“这话新鲜。”
“爱情的主要感受是什么？是失望。你喜欢的人不出现，出现的人，你又不喜欢。你爱的人，爱着别人。爱你的人，你又不爱。于是这就成了我们三番五次谈恋爱的理由。你爱过了三百六十次，到最后还是发现每一个都不是你最想要的。恋爱的结果不是你伤害别人，就是别人伤害了你。”
石小余咯咯地笑起来：“总结得好，总结得好。”
“这是我在一本书上看到的，一个女人就应该在男人最爱她的时候嫁给他，恋爱谈得时间越长，女人越吃亏，女人的青春经不起等待。石小余，我奉劝你赶紧结婚，现在非常流行闪婚，就是两人在爱得难舍难分的时候闪电般地结婚，让爱的热情在婚姻中干柴遇上烈火。”
“着完了以后呢？”石小余问。
“柴米油盐踏踏实实过日子呗。”
5
魏劲戈也没有睡好，脑子里全是石小余的影子。早上他在病房里查房，医院走廊里的广播叫他回办公室接电话。
魏劲戈意识到这是石小余打来的电话，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回办公室一把抓起电话：“喂，石小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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