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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香想了下，便随手把木门带上。然后回头对唐寅道：“唐公子，我去客房帮你拿些金创药来。你……”
你便在这里等着。
她这下半句话还没有全部说完，就听见外面响起了脚步声。
悉悉索索的显得有些凌乱，大抵是那几个丫鬟等急了便来寻她们了。脚步在靠近的同时，轻微的对话声也传递了过来。
“秋香姑娘和春香姑娘怎么那么慢，不会是出了什么事。xzsj8。了吧？”某个小丫头说道，比起焦急来她的语气中更多是害怕。
“别瞎说，我们华府的船上会出什么事！”回话的是另一个年纪较长的丫鬟。
“那你说她们两人怎么还不回来？”
“兴许是还没找到夫人的药油，你看船里黑灯瞎火的。”
随着愈演愈近的脚步声传来，秋香心中一紧，忙看向唐寅时，便见他早已皱了眉头，那么多人他又如何能解释得了出现在这的原因。
而且这孤男寡女独处一室也不好交代。
此时此刻，冷风也钻着缝隙灌了进来，唐寅黑色的发丝被风轻轻拂动，那黑沉的眼眸里忽地掠过暗淡的光，双唇已紧抿成一道直线，不见其表情，只剩眉头的轻蹙。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左手一热，那个身着嫩黄色衣裳的姑娘，用温热白皙的小手一把牵上了他略显冰凉的左手。
她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他的身边，她轻声对他道：“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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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Chapter。24 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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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来！”她说着这话，又对唐寅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意思再明显不过。
唐寅看懂了，但却是身形一怔，连带着眼中那暗淡的光都微不可查的聚拢在了一起。
他神情微滞，便觉秋香手心的热度霎时向他传递了过来。
唐寅下意识想着，这姑娘的手好热，与他微凉的指尖相比，就像是牵了个火苗在手中，一下就把他心中的寒意驱散，连衣摆间穿透的风都不似那么冰寒。
她的手大约比他的小了一圈，指腹饱满，触感细腻，比起印象中丫鬟的手来更像是千金大小姐的手。
即使不凭借月光，唐寅都想象出它本身的模样。
要是此刻唐寅手中有支笔，他定想要把它画下来。
那边唐寅还在想着一些有的没的，这边秋香倒是急了。
正想拖他走，他却杵在这里不动，难道还等着丫鬟们来把他逮个正着？
秋香蹙眉，忍不住挨着他的肩膀低声叫道：“唐公子？”
听她一叫，唐寅的眸光忽地一闪。
这下，总算唤回了他的心神来。不过他的表情有些不对，此时居然低头对秋香一笑。
那头散落下来的黑发，就在她面颊上轻轻扫过，害得她心头一颤，总觉得唐寅嘴角翘起的弧度在黑夜中有些渗人。
可惜这并不是深究的时候，秋香也管不得多少，拉了唐寅便往里跑。
谁晓得才迈开了两步，那唐寅竟然又松了她的手，旋即扭头跑了回去。
秋香恼，正想生气，却见他在不远处停住，半蹲下身，也不顾衣袖拖过地面，把地上那抹银亮的光给捡了起来。
在这暗沉的通道内，他一身白色也算清晰。
唐寅似乎与生俱来带着一种气质，那是不羁与优雅的融合，就比方说面前这个景象。
明明前一刻他看上去还是那狼狈，可现在黑发趁着白衣，他以一种半跪着的姿态进入秋香眼底，一低头满头的黑发便倾泻而下，遮挡了他半个面颊。秋香只能隐约从中看到他勾勒起的嘴角弧度。
他那带笑的表情把紧张感一扫而空，秋香想要生气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就见他恢复了一如初见的神色，那是坦然及从容不迫。
唐寅走到她面前，把一个冰凉的饰物递至秋香眼前。他低声道：“给你。”
“什么？”
秋香还没反应过来，东西就被塞进了她手中。
这细细一打量，才发现是秋香之前掉落的那枚发簪，它刻着的朵朵桃花在黑夜中反射出清冷的光来，它倒与唐寅给人的印象颇为相似。
秋香看着那抹白色的背影说不出话来，似乎心头有些松动下来。
也不知是不是发簪太过冰凉的原因，让秋香回神时表情微微不那么自然。不由自主抬头想要看清唐寅的表情，却被他拉过了手。
于是，视线又中途转了方向，向手中转移了去。而唐寅这个时候就低了头在她耳边说：“脚步声近了，我们快走。”
他说着话，贴着秋香的耳朵，虽然很快移了开来，但秋香还是感觉到他唇边的气息。
与指尖那抹冰冷全然不同，那是个灼热的温度。秋香觉得她耳畔应着他说的话，隐隐有些升温。
唐寅却似乎没有去在意两人之间徒变气氛，拉着秋香就跑进了黑色的夜幕中。
秋香看了眼拉着她的白衣男人，微微蹙眉，隐约觉得有哪里开始不对劲儿了，可这一时倒也说不出来。
不愿被一时的情绪牵绊住，秋香深深吸了黑夜里冰冷的空气，她的脑袋瞬时冷静了下来。
虽不知事态会发生这样的转变，但无疑是给了秋香一个大好的机会。这好感度要是不提升，那便愧对了如此‘良辰美景’。
她当然还记着系统的任务！
心中有了想法，她很快把两人牵住的双手收入眼底，抬头迎上他背影道：“你知道要躲哪里吗？”
唐寅回头看她，微不可查地挑眉，看着她目光略有闪烁，他最终摇了头。
“所以……”秋香扬起自己嫣红的唇瓣，对他道：“还是你跟我来。”
她向来不喜被人牵着鼻子走，哪怕眼前面对的是唐寅，局势还是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才有安全感。
秋香一笑，眼底便带上了几分狡黠的色彩，与平日那温软柔美的微笑不同，这更像是饕餮的捕食者，周身充满了一种名为危险迷离的气场。
那浅色的唇瓣之前被她擦得嫣红，此时配合着她的笑容，在黑夜中，竟生出几分妖冶来。
此时恰巧经过窗台，朦胧的月色笼罩在她面上。
秋香没有察觉，走到唐寅前方引着路。唐寅却把这抹笑容收入眼底，他嘴角嚅动了一下，开始对这黄衣丫鬟有些兴趣了。
便由着秋香拉着唐寅一路小跑。
两人在黑夜中脚步刻意放低，轻盈的步伐如同是奔跑在屋檐上的猫，黑影重重，悄无声息。只有彼此之间浅浅地呼吸声在传递，唐寅冰凉的指尖开始有了一丝温度，是从秋香手中感染的温度。
他这几日来疲倦而又苍白的神色稍稍红润了不少，也不知是不是急促奔跑的缘故。
最终秋香在一道木门前停住，大抵刻意压低了脚步，她停得太过突兀，唐寅没来得刹住往前挪着的步伐。
眼看一个直冲就要撞上面前的秋香。
而秋香这个时候正一手拎着下摆，想转身对唐寅说话。
哪知刚回过头就见唐寅向她面前冲来，她瞳孔一缩，不由自主后退一步，而身后则是一道门，她才挪动了半分就撞到了门壁。
整个身体贴住木门，眼底的光挺立成一道针芒，是受惊与害怕。
才想往边上逃开，可已然来不及了，唯有死心认命般的闭上双眼，侧头等到疼痛的袭击。
这次，她想象中的撞击终是没有迎来，取而代之的是耳边木门剧烈的闷响。
「咚——」
一下就在她耳边炸了开来，秋香的耳膜被刺痛，皱了张脸，抬了眼皮，左眼眯成一条线向面前的景象看去。
只见唐寅双手撑在她肩头的木门上，他的面色又苍白了几分，紧紧咬住下唇，似乎正隐忍着极度的痛楚。
秋香眸光一顿，很快明白了他现在的状况，想必是被她咬伤的手心拍在门上，又加剧了几分疼痛，真亏得他一个读书人还能忍下翻滚在喉咙中痛叫。
秋香看着他额头上迸发出的冷汗与表情，似乎快觉得这时连自己手心也抽痛了起来。
她赶忙想去查看唐寅手心的伤口，可这才一动，便听身后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然后唐寅便受重力的影响，隐隐有往前倾倒的趋势。
其实这局面根本就是发生在瞬息之间。
秋香完全来不及反应，想要查看唐寅伤口的双手，下意识抵住了唐寅的胸口，以防他倒向面前。
刹那间，沁香的墨水味与夜风淡淡的冰凉，袭击了整个感官。
两人的身形是稳住了，但谁也想不到会是这样一个发展。
尤其是秋香，在鼻尖撞上唐寅锁骨的时候，更是鼻头一酸，差点连眼泪都掉了下来。还没等她缓过劲来，就发现她的双手正扒拉在他胸口上。
这个动作与其像是自我保护倒还不如说是吃对方豆腐……
秋香面上的燥热感浮游而上，抬头想观望唐寅表情的时候，他也正低了头。
于是四目交接，两道眸光便在空气中汇聚成一线，唐寅此时的表情已不复从容，苍白了脸庞上多了一抹讶异，他轻轻张着嘴，上下开合几下，话到了嘴边却始终没有说出来。
深邃的黑瞳在这夜色中更难窥视其中的意思。
秋香最为窘迫，看了唐寅半晌才想起收回僵在他胸前的手。
吸了吸酸痛的鼻子，当真不知如何开口。
沉寂了一晌，空气中唯有微弱的风声透过木板的裂隙，吹奏出抑扬顿挫的调调来。气氛又变得诡异万分。两人都蹙着眉头。
借由着微冷的风，秋香好不容易按捺住心头的骚动，她正想对唐寅说些什么。
两人却同时出了声。
“我……”
“你……”
再次对视，秋香与唐寅两人同时干瞪着眼，就连睫毛颤抖眨眼的动作都被对方收入了眼底。秋香不敢有任何动作，生怕把气氛弄得更僵。只有鼻尖的酸涩让她难耐。
她皱了皱鼻子。
唐寅看了她反应，便倏地笑了，他道：“方才不得已冒犯了秋香姑娘，还望见谅。”
见他如此大方，秋香便微微恼火自己的没出息，不就是摸了把对方的胸吗。她平缓了气息，带着面上略高的温度回以微笑：“那一时情急，想必公子也不会介意？”
唐寅嘴角的弧度更甚：“自然。”
“那就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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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Chapter。25 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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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外月光粼粼，水面弯月的倒影抖动，如同颤抖的小鸟，一片寂静。
两人伫立在黑夜之中，故作微笑，心中所想不为人知。
秋香察觉了唐寅眼中略有深意的光，只可惜黑夜中它转瞬即逝，还未等她稍加揣摩，那几个小丫鬟的说话声又远远传了过来。
“声音好像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那不是厨房附近吗，秋香和春香怎么会去那里？”
“难道是我听错了？”
“你们别吵，先去看看再说。”
想必是刚刚发出了声响把那群丫鬟吸引了过来，这动静说大也不大，不过在这寂静的黑夜中仔细倾听，并不是难以发现。
这时，秋香也不好再去揣摩唐寅此时的眸光。
旋即转了身，形影轻灵地把他拉进了门内，只见一黄一白在黑夜中掠过一道影子，然后归于寂静。
入得其内，木门虽有些老旧，门销却还勉强可用。秋香把它插好，身后唐寅便如此问道。
“秋香姑娘，如此不就成瓮中之鳖了吗？”
秋香听了翘起嘴角，抚平凌乱的衣摆，这才幽幽转身。
那动作毫无慌乱，更是多了几分优雅与从容。嫩黄色的裙摆错落有致，堪比敲击船沿的浪花，层层叠起。
没有立即回答唐寅的提问，秋香缓缓走至门边上的矮柜，轻声把它打开，从中取出了几个白色的小瓶与布条。
而唐寅从始至终都把目光摆在秋香身上，心中有着前所未有的异样感，那是从被她拉着跑后燃起的异样，他还是第一次对一个女人起了探究的心思。
抬眼，此时便见秋香迈着小小的步伐，一步一印的靠近他面前。
她长相唐寅原本只有模糊的记忆，但现在却愈发清晰起来。
看似柔情的杏眼，实则暗含着伶俐，不时有狡黠的光迸发而过。浅色的娥眉，一双朱唇更是精致小巧。现下她双唇嫣红，白皙的面颊上也多了几分淡淡的红晕，不是胭脂粉，更无矫揉造作之意。
如此，她便贴近身侧，带着空气微弱蠕动，她身上有种木质沉淀的舒香，清浅不一。
比起雨天夜里，这个味道因她的奔跑更显凝聚，萦绕在他鼻尖，盘旋不息。这让唐寅不自觉地升腾起一种安心感，尤其在这漂泊无依的黑夜中。
唐寅想，等他若干年后想起这个黑夜时，定会记得有这么一个黄衣姑娘。
或许他会不记得她的容貌，不记得黑夜里的寒风，但清木的香味、手心传递的灼热与那份不知从何而来的安心感，他定然不会忘却。
唐寅的思绪开始渐远，直到他右手一热，才回过神来。
这时，面前的秋香已经查看起他的伤口。
她低着头，动作显得小心翼翼，应时鬓角的一丝黑发散落了下来，秋香睫毛微不可查的抖动了下，把它拢到耳后。
然后她幽幽开了口：“唐公子放心，这船上唯独这里她们是不会进来的。”
语气中自信与笃定不言而喻。
听得她一言，唐寅才把这里打量一番。可左看右看这都像是：“这里是厨房？”
唐寅紧了紧眉头，问道。
秋香与他对视，眸光相依。
顿时听出了他口气中的迟疑，这一份迟疑并不是对猜测的迟疑，而是对秋香那番话的迟疑。
秋香璀然一笑，把刚刚拿到瓶瓶罐罐和布条放至他身后的灶台上，抬头，眼底擎着一抹莞尔便道：“唐公子好眼神。”
她尾音上挑了一个调调，语气也带着一丝笑意，明明知道他的迟疑，可却又不告诉唐寅原因，此刻的秋香实在是有些恶劣。
唐寅没想她会如此说道。
直把浓密英挺的眉毛上扬几个弧度，眯眼道：“姑娘谬赞。”
等他还想开口说些什么，便见秋香动作一顿，侧过眼去。眼前，她的鬓角有一丝挂在了嘴边，唐寅下意识想伸手给她拨开，可随之而来的是丫鬟们的脚步声。
秋香不再迟疑。
拎着下摆就几步移到了门后，脚步轻盈，无声无息，如同身手敏捷的猫。她很快弯着腰，凑近门缝瞧了一眼门外的景象。
然后还不忘回过头来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嘘！”
不知为何，唐寅见她如此便有些发笑的冲动。
但他终究知道此刻面对的局势，于是按捺住笑意，只剩嘴边勾勒起的弧度出卖了他的情绪。
终于脚步声在门口停住，迎来了丫鬟们的对话声。
“我就说这边是厨房吧……”小丫鬟语气中颇有得色。
“她们怎么可能会在这里？”另一个丫鬟说。
“不找找怎么知道。”
“不行，我们要是进了厨房石榴姐会生气的。”又冒出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唔……”小丫鬟犹豫了：“我们只是看看秋香和春香在不在，应该不打紧的。”
“哪里不打紧，上次我只不过进去给妇人端个汤，结果就被石榴姐瞪了好多天。”
丫鬟说着似乎心有余悸：“都说这华府的丫鬟秋香好脾气，春香不好得罪，我看最不好得罪的其实是石榴姐，她一不满意不愿做菜了，我们可都要被夫人训。”
“你说得对，就怕到时候被石榴看姐出来。我们还是去春香房里找找，或许她们在那里。”
“嗯……刚才的声音一定是我听差了。”小丫鬟说。
说完，窸窸窣窣一阵声响，那几个丫鬟又走开了。这脚步声参差不一，完全没有秩序可言。
唐寅看着伫立在门口的秋香直起身，露出了个满意的笑。她大概早已料定了这个局面。
望着她的笑脸，唐寅也不由露出笑意来。
心中那淡淡的忧虑已去，他也不顾脏乱，靠向身后的灶台，右手随意拿起秋香放在上面的白瓷瓶子，打开了红布包着的塞子凑近鼻前嗅了嗅一下。
唐寅漫不经心，目光投向她问道：“石榴？”
“嗯，那是华府的厨娘。”秋香转身：“华府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没石榴的同意不得擅自使用厨房，而新进小丫鬟是连进来都需要她的批准。”
唐寅眸光一闪：“这倒挺有意思的。”
然后闻过那个小瓷瓶的味道后，又问道：“这是金疮药？”
“对。”秋香点头。
这是石榴之前为冬香准备的东西。
冬香性子活泼，刚上船那会儿为了打发时间就闹着要和石榴学做菜，夫人也拗不过她便同意了。石榴虽对她冷着一张脸不悦，却也为冬香准备了一大堆的药，其中烫伤膏药最多。
从这件事里不难看出石榴对冬香的宠溺，要是换了别人她铁定一个冷脸就拒绝了，更别提准备这些药瓶。
不过冬香到底也就是三分钟热度的性子，苏州还没到，这学做菜也索性弃了。
幸好，那日走得急，这些瓶瓶罐罐石榴还没处理掉。今天就便宜了唐寅。
秋香走回唐寅身旁，就看他转了眸子直视过来，深邃是双瞳中有闪烁不一的光在其中跃动，他盯着秋香半晌，空气中静默异常。
秋香看不懂他眼底所饱含的意味。只觉那跃动的光芒微微有些复杂。
最终他突然沉了眼，低下头，掩去光彩。
清越又刻意压低的声音便在秋香耳边响起：“姑娘有心了。”
这是答谢？秋香瞬间心中闪过这个几个字。
看来唐寅已然明白秋香领他过来的深意，这躲避丫鬟的视线是小，给他寻药是真。
秋香轻笑，他明白那就最好：“这本该是我的责任。”
她是指他手上的伤。
于是，唐寅就靠在灶台边缘，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