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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发动了,我们开始论功行赏。
“夏多寒动作快,功劳最大。”朝烟笑着说。
被美女夸奖,夏多寒得意地晃了晃脑袋。
谷天晴揪了揪他的耳朵:“美死你了。”
我和朝烟相视而笑。朝烟也学谷天晴的样子,轻轻揪着我的耳朵,“美死你了。”
我低声说:“前面有学生。”
“你还算个老师?”她掐了一下我的大腿,我疼得差点咬破嘴唇。她却捂着嘴巴乐。
然而,我心里还是觉得怪怪的。
2。 欢度国庆
10月1日,我们睡到上午10点才睁开眼。
昨夜一到她家,我们就迫不及待地欢乐起来,疯狂地欢乐。我们都幸福而且投入,似乎要把这20多天的损失都弥补回来。最后,我们像两堆剔了骨头的肉,瘫倒在床上,沉沉地睡去。
“喜欢这里吗?”睁开眼后,她温柔地问。
“喜欢啊,都想住在这里不走了。”
“那我们这几天就住在这里吧!”
“好啊!不过,你也该尽地主之谊,招待我吃早饭了。”我笑着说。
“好好好。”她穿着内衣爬了起来。
我也坐了起来,打量起朝烟的闺房来。
这是一间约8平方米的小屋,朝南的窗户下有一张写字台,粉红色的窗帘下摆拖到写字台上,盖住了沿窗台而立的书。写字台的左边是一个简易书架,搁着一些书,还有磁带,以及一部样式很老的收录机。与写字台对着的,便是这张小床了。
我趿着拖鞋,进了客厅。客厅里和上次看见的一样:一张饭桌,3张圆凳,还加两张老式木椅和一只茶几。主卧室内,也只有一张大床、一组衣柜和一台21英寸的电视机。
我去卫生间方便了一下,又到卫生间与厨房之间的过道上的水池旁洗脸。我算了一下,她家的面积还不足我那房子的一半。洗了脸,我想进厨房,进不去,朝烟一人占据了全部空间。而且,厨房里连一台电冰箱都没有。
我更加明白了朝烟发奋读书的原因,又难过,又敬佩,忍不住从后面抱住了她,轻轻地吻她。
“我爱你。”我低声说。
“我知道。”她回头温柔地应道。
面条煮熟了,我们面对面地坐着吃起来。她还是按老规矩,把脚放在我的脚背上,还轻轻地搓着。
“好吃吗?”她问。
“好吃。”我说。其实,我根本就吃不进去。这清汤寡水的面条,连一点猪油都没有,就更甭说鸡蛋了。她父母临走前坚壁清野,什么都没有留下。这点面条,还是她偷偷藏起来的,幸亏老鼠没有偷吃。
吃完面条,我们又躺在床上说话。
五十九
“会不会有人来敲门?”我问。
“不会的。这里的邻居都不认识。机械厂垮了,原来的工人要么打工去了,要么回老家种菜、养猪去了,房子都租给做小生意的或发廊里的女孩子们住了。你放心吧!”
我稍微放心了。不过听了她的话,我的心情又变坏了。其一是因为这里居然住着许多从事暧昧职业的女孩子,其二是隐隐约约想起了朝烟的父母。我知道,朝烟就是她父母的最大希望了,我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你怎么了?好像不高兴?”她关切地问我。
我勉强笑道:“没有什么,就想休息一下。”
“呵呵。”她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
我明白她的意思,但我不是那个意思。
天黑的时候,我们偷偷溜回我的房子。
刚关上门,她就躺在沙发上,嚷嚷道:“好舒服,真是想死这房子了!”
“嘘,小声点,楼下有人!”我忙提醒她。
“怕个毛!我现在又不是这里的学生!”她一脸不在乎。
我好奇怪,走过去,按着她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你怎么也说起了脏话?”
她白了我一眼,“你现在才知道啊?放开我,我要找吃的!”
她开始翻箱倒柜起来,可惜这次走得匆忙,没有买多少食品,幸好冰箱里还有一些菜,我们联袂上演,做出了五菜一汤,也算比较丰盛了。我们敞开肚皮,胡吃海喝,最后撑得站不起来,坐在餐桌边,大眼瞪小眼。
“元无雨,你这个大坏蛋!”她突然恶狠狠地说。
“我怎么成了大坏蛋?”我知道她又在找茬了。
“你存心想让我长胖,弄出这么多高脂肪食品。”
“你长胖我有什么好处?”
“当然有哇,譬如说譬如说……”她欲言又止。
“譬如说什么哇?”我问。
“譬如说,你压在上面更舒服。”
天哪,这是人话吗?
“你越来越下流了。”
“还不是你教的?”她反唇相讥。
“我现在又不是你的老师。”我申辩道。
“反正都是你的错!”
唉,她永远都是对的。
第二天,我们觉得憋在屋里没有意思,就出门“放风”。
先是逛商场。不过我还是有一丝胆怯——怕看见熟人哪!她说,怕个毛,我们又不是小孩子!我想也是,她都满19岁了;我自己呢,就用不更说了吧。
越怕鬼,还真越容易遇见鬼。这次见鬼的代价是我必须赔王记发一副眼镜,好在他的镜架不是水晶的,只是不锈钢的,我只赔了镜片,不到100块钱。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我和朝烟手挽手去逛服装城,我想给她买一件秋装,她也赏脸同意了。我们兴致勃勃地顺着自动扶梯上了三楼。三楼的入口处有处理服装的甩卖,一堆一堆的,有的还是“品牌”服装,周围围着很多人在挑选,其中就有我们久违的王记发老师。当时他正戴着他那800度的眼镜,弯着腰撅着屁股细心地挑选着,只见他看一件,扔一件,口里还在咕哝着什么。我和朝烟偷偷地笑,却并不急着离开,因为这人是个大瞎子,更何况,战事那么吃紧,他哪有功夫管身后呢!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大概是那些陈货时间搁长了,发霉了,我们的王记发老师在这种环境里长时间作业,免不了要打喷嚏的。他突然回头,眼睛眨了眨,眼看要喷出来了。我和朝烟趁机要跑,谁知他却突然张嘴道:“这不是无雨吗?啊,还有你!”大概他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所以又使劲地摇了摇头,悲剧就这样发生了——他的眼镜掉在地上,镜片碎了。
后来,我被迫付了100元“保密费”给他买镜片。那是在朝烟走了之后,他上门来“勒索”的。
朝烟当时并不怯他,还喊了声:“王老师好!”
“好好好。”王记发一边蹲下去摸眼镜一边应道。
我们帮他拾起了空空如也的镜框。他戴上了,惊讶道:“怎么还是看不见?”
我们忍不住笑了。
“咦,我的镜片呢?”他终于发现了。
“你们放假了?”他看着模糊的朝烟,问道。
“是啊!你买衣服呀?给师娘买的吧?”朝烟嬉笑着说。
“随便看看,随便看看。其他人有联系吗?”
“有几个人有联系。学校里变了没有?”说完这话,朝烟偷偷看了我一眼,伸了伸舌头。
“还是老样子。多回去看看嘛!你们玩吧,我走了。”他又用他那没有神采的眼睛看了我一眼。
我们哈哈大笑起来。
六十
我给朝烟买了一件浅黄色的夹克,和她的气质蛮般配的,她也很高兴。
我们决定不再逛大街,想去小巷里走一走。
其实,真正的生活是属于那些背街小巷里的人的。尽管大街上熙熙攘攘,灯红酒绿,时尚之风刮过一阵又一阵,但这些地方仍保持着宁静与古朴。小孩子在门前,坐一只小马扎,伏在方凳上做功课;主妇们穿了寻常的衣服,也不必浓妆艳抹,在门口一边择菜一边拉家常;老人们多围在一起下棋,不过看棋的倒是下棋的若干倍;还有一些干力气活的男人,难得休息几天,正凑在一块严肃地讨论着国际局势;还有一些卖菜的,挑着箩筐,喊道:“白菜要啵,萝卜要啵,胡萝卜要啵——”此时,必有几个老婆子拢过来,看货色,讨论价钱;也有扛着板凳的汉子,边敲菜刀边用京剧一般的腔调喊:“磨剪刀,铲菜刀——”
我和朝烟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这一切,觉得秋天的小巷里,生活的氛围好浓好浓。
我们走到一个剃头铺,朝烟停了下来,看看我的头发,郑重其事地说:“你理个发吧?”
我莫名其妙,“我?理发?”
“对,就在这里理发。”
“为什么要我在这里理发?”
“因为,这里干净。”
呵呵,我明白了她的意思,怕发廊里的姑娘摸我的头发。
“好吧!”我做出视死如归的样子。
“理发理发,请问谁是理发的?”朝烟卖力地叫道。
“来了来了,”人堆里的一个老头喊道,“马上就来——将军!”
理发老头过来了,我们看着他的样子,都乐了:一颗闪闪发光的大脑袋,估计也是刚剃的,贼亮贼亮,不知出自哪位高人之手。
他看了看我,似乎很疑惑。我明白他的意思:哪有我这个年龄的人到这里理发的?他的顾客多是50岁以上的小巷居民。
“你理发?”
“是啊!”朝烟代我答了。
我老老实实地坐在木头椅子上,看着镜子里的那个人。
“啪啪啪。”老头一边在那油腻发亮的荡刀布上荡刀,一边问:“你怎么想到来我这里理发呢?”
“听说你是理了几十年的老师傅啊!”朝烟奉承道。
“谁说的?我是退休后没有事做,才跟我亲家学的。”
我一惊,奶奶的,今天死定了。
朝烟也吃了一惊,脸都变色了。
幸亏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我来接我来接。”不由分说,她抢过了手机。
“喂,哦,好的好的,我们马上就回,马上就回。你妈妈说家里的厕所堵住了,脏水都流到客厅了!”
我很高兴她会撒谎,忙脱了那件油光可鉴的围裙,说声 “对不起”,拉了朝烟就跑。
老头在背后道:“咳,我那盘棋呀!”
走了百来米,我们才慢下来。我说:“如果不是那个电话,我这脑袋可遭了殃,谁知他会剃成什么样?”
“哼,还不是我反应快!”
“是是是。那个电话是谁打来的?”
“什么电话?流氓短信!”
我哈哈大笑起来。
快乐总是那么短暂,5号下午,朝烟要回学校了。
她像个孩子,默默地看着我为她准备一切。我为她准备了一大包吃的:糖果,饼干,巧克力,还有水果。
“路上小心点。”
“知道。”
“到校后,马上打电话。”
“知道。”
“马上降温了,多穿衣服。”
“知道。”
我取下戴了10年的护身符,小心地挂在她的脖子上:“戴上它,时刻戴着它,就如我时刻在你身边。”
她紧紧攥住护身符,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她抱住我,“我真的不想去上学。”
我拍拍她的肩膀,“说什么傻话?读书最要紧。过两个星期又可以回来了。到校后,别老是想我,好好读书。”
我拿出一张钞票和一张电话磁卡:“把这个也拿着。”
她迟疑了一下,接了过去。
她又抱住我,“我们必须两个星期才能见一次面吗?”
我点点头,“你不能每个星期都回来。你记住,读书是最重要的。”
“那我得天天生活在回家的倒计时里了。”她惆怅地说。
她出门了,我不敢送,只是站在阳台上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宿舍区的尽头,才回到屋里。心里像被刀子掏空了。
六十一
3。 两地情
以后的日子,她基本上是两个星期回来一次,只有一次例外。那天在电话里,我无意中说自己胃疼得厉害,她当时说晚上要回来,我不同意,因为她去学校才4天。而且那天也不是周末,她第二天还有课。但是,她还是回来了,给我揉了一晚上的肚子,还破例没有和我亲热。第二天5点钟,她就起床走了,乘早班车赶回学校上课。她在电话里说,她的左手一天都抬不起来——给我按摩了一个通宵!
总之,以后的日子,我们都是在期待中度过的,从她离开我的那一秒钟开始,我们就期待着下次见面的时间。只要约定好了,即使天气不好,她也要如期回来,风雨无阻。到家后,我们一起做饭,一起吃饭。吃饭的时候,她照例把脚放在我的脚背上。她给我讲学校里的事,讲得最多的是经济法老师,一只从联合王国回来的雌“海归”,衣着时尚,名车代步,用度大方。她说,这个女人就是她的榜样,并说我们将来就要买她那样的车。
我知道这样的日子也不是无法实现的,但也不容易。我今年最大的痛苦就是司法考试发挥不好,这学期当了班主任,复习的时间太少了。我觉得自己不应该让她失望。所以郁闷了一段时间。
“不要灰心嘛!元老师,”她笑着说,“离我毕业还有几年嘛!”
“如果你毕业了,我还没有通过考试,是不是就……”我半真半假地说。
“也不是那样啊!不过,每个人都要奋斗啊!
我却心虚起来:如果她毕业了,我还是一个穷教书匠,那该怎么办啊?
还有一个变化,就是她和我欢乐的时候,花样更多了。她说,她们宿舍的同学凑钱租碟机,常看韩国的“情色片”。
“真好玩,我们都笑得在床上打滚呢!”她躺在沙发上对我说。
“我看你迟早会变成女流氓!”我笑道。
“这有什么呀?大家又不是小孩子!”她不高兴了。
我这才想道,她真的再不是小孩子了,也该有自己的思想和生活了。
尽管如此,每次离别后的一两个小时,我仍然放心不下她,只有她打电话报了平安,我才能安安心心地工作。我本来要给她买一部手机的,但她坚决不要,说是如果父母知道了,不好解释;况且,她给我打电话,有我买的磁卡,加上宿舍的电话,就可以了。我只好罢了。只是这样让我多承受了好多担心。有几次她出发后几个小时还没有到校,我就急得团团转,生怕她出了意外。
记得有一次,她离开都4个小时了,还没有打电话来,我差不多要去一趟她的学校了。我正准备出发,她打电话回来,原来路上出了车祸,她坐的汽车被堵在高速公路上。我这才安了心。
她自己来回奔波,也吃了不少苦。有一次,她回来后动情地对我说,上次离开我的时候,刮风下雨,她走得好艰难,她在雨中对自己说,一定要和我厮守到老,否则对不起这风雨中的奔波。我听了之后,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紧紧地抱住她,任泪水静静地流,心里发誓,要保护她一辈子,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可以说,她不经意的一言一行都牵动着我的心。有一次,我在电话里听出她的声音不对头,便追问是怎么回事。她吞吞吐吐地说,没有朋友,和室友的关系也不好。似乎有人对她的优秀很忌妒,孤立她。我听了心如刀绞,因为我可以想象得到她一个人走在长长的鱼石路上的孤独滋味。
“那你去交朋友吧!交异性朋友也行。”我哽咽着说,“我害怕你孤独,我希望你快乐。”
我又觉得自己太自私,太蛮横,让一个妙龄女子在青春洋溢的时候,为我独守寂寞。我当时几乎动摇了,要和她分手。幸好第二天她又打电话回来说,她的心情好了一些,昨天可能是神经过敏。
“不管怎么说,同学之间的关系还是很复杂的。”那次回来之后,我们躺在床上,她对我说,“大家表面上一团和气,其实心里都在斗,都在争,争学生会的干部,争预备党员指标。”
“我知道,大学和社会差不多。不过你还是把精力用在学习上,有真才实学,到哪里都受欢迎。”我劝她。
“你听我说完行不行?”她瞪了我一眼,接着说,“譬如说,上英语口语课,大家就都先找好搭档,生怕没有人和自己配合,生怕人家说自己不会交朋友。”
“还有,”她看了我一眼,“你和一个女生好,就不能和另一个女生好,否则那个就会不高兴。”
我笑了,“这不像小学生一样吗?”
“你以为这么简单哪!”她白了我一眼,“你不小心就把人得罪了,到时候评先进谁投你的票?我索性和谁都保持表面上的和气,少操心,多上图书馆和自习室,少回寝室。”
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她这些问题我真的无法解决。我知道她遇到了只有她自己才能解决的问题。也许,这个过程,就叫成长吧!
后来,她慢慢把学习看得很重要了。
“以后,我就星期六下午才回来了,我得把成绩搞上去。”有一次,她在出发之前对我说。
我心里有点酸,但还是赞赏她的理智,说:“好哇,只要见了面就行了,也不一定要多那一天。”
“其实,”她抱着我说,“我知道你希望我天天回来,但我必须学好知识,为了我们共同的未来。”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说的都对。”
还有,像她这样漂亮又优秀的女生,在大学里肯定有很多男生追求。我有一次开玩笑说:“有没有男生给你写信哪?”
六十二
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有哇!我在英语角就认识了一个,大三的,黑龙江人,还邀我去看电影呢!”
我酸溜溜地说:“那你就去呗!”
“我才不去呢,他哪里比得上你呀?把你的手机拿来,我还不放心你呢!”
我把手机递了过去。
“我要查电话簿!”
“查吧!”
“那我真查了!”
然后,她开始查了,一个一个号码地问,是男是女,年龄多大,干什么的,在哪里上班,等等。总之,搞得煞有介事。
后来我才知道,她才看了电影《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