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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麦麦看了看四周，有的宿舍灯还亮着。她又推了推门，见他还是不放她进去，显出一些难堪，说道：“有什么不好，大家都知道你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我还没有必要去当柳下惠。”林易渺见她一股脑地往屋里窜，急了，说：“有什么大不了的事，非要现在说？要说就在这里说。”
黄麦麦见他一幅君子模样，开始的高兴劲烟消云散，说：“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可没那么下贱，把自己送上门来。”
林易渺啧啧了两声说：“我没把你往坏处想，我担心别人会误会。我无所谓，但对你可没什么好。”
“我一个女人都不怕那些，你一个男人还怕了？懦夫！”黄麦麦说完，见他不让她进去，有些恼有些羞，干脆对着其它宿舍大喊起来：“大伙们，今晚我黄麦麦有重要事情和渺渺商量啊——你们不要误会。明天一早我就要去日喀则，今晚不说就没有时间说了。如果吵着你们了，请原谅！如果有谁好奇，过两天我就告诉你们！”
林易渺又好气又好笑，松开了手，让她进了屋，说道：“真拿你没有办法。有什么事就快说吧，你这个调皮的麦麦！”
黄麦麦还是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走进屋倒了一杯冷水，疲惫地坐下来边喝边说：“真难受，要不是我明天要去日喀则表演，我才不会这么晚找你……我都不知道有没有必要告诉你了。你这样不把我放在心上，算我自作多情！我怎么就遇到你这样无情无义的人了！”
林易渺说：“你呀，别上纲上线的，我可承受不起。有什么好事尽管说吧，别吊我的胃口了。你失眠，把我弄失眠也就够了，还要把其他人吵醒，谁受得了！那就快说吧，我都等了半天了。”
黄麦麦又露了喜色，说：“知道你把睡觉看得比我还重要，那我就长话短说吧。今晚，我和嘎贡拼歌的时候，遇到一个很捧我的老板，这三天他光是点我的歌就出了一千多呢！刚才我又向他敬酒表示感谢，他说这三天是特意留在朗玛听我的歌的，如果明晚我还在那里唱，他还会来听。他夸我很有艺术潜质，可塑性很强……”
林易渺一笑，说：“人家一奉承，你就飘飘然了？”
黄麦麦不容他这种轻蔑，双目一嗔，说：“你当我是初出道的小孩子啊！奉承话谁真谁假我还是听得出的。这位老板是上海什么文化发展公司的辛总，他请我到他们公司去发展呢。他说，如果我和公司签约，会请专人为我定身打造歌曲，为我出专辑，还要到全国各地巡演，把我炒红。”
黄麦麦见林易渺操着双手靠在椅上不信任地盯着自己，就从手提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他说：“诺，这是他的名片。他说等我考虑一周后给他回个话，他还会在西藏呆段时间。”
林易渺看着那张名片，上海红凯文化发展有限公司，经理姓辛。名片背后的简介里说该公司是一家大型多元化、专业性文化产业公司，主要从事各类型文化活动策划，承办各种文艺演出，港台及国内艺人、各类型艺术表演团体经纪代理、签约包装歌手及艺术人才、专业人才培训、电影发行、影视节目制作、音像制品编辑、出版，书刊、信息咨询服务、演出器材、投影机销售与租赁……业务一大把，林易渺却弄不清这位辛总的主业是做什么的，越是复杂的说明越让人摸不着头脑。于是说：“难道他来这里就是专门为了发现你的？人家也许只是说说，把这名片发了上百张。事情应该没那么简单，你别高兴太早。”
黄麦麦说：“我知道你不相信，但我知道他对音乐很懂，他对我的每首歌都进行了点评，条条在理，连我唱的多来咪都能一一说出来，我服透了！如果你在场，也会服他的，专业人士的点评就是不一样。他说我最大的特色就是有千变嗓音，唱谁像谁，甚至能唱高音C，具有核心竞争力，很有打造潜力。”
林易渺听她喋喋不休地自夸着，不禁想起梁芝洁关于核心竞争力的一句话来，于是把那句话照搬了过来说：“学别人，学得再像也只叫鹦武学舌，要有自己独到的风格才是核心竞争力。你呀，翻唱得再好，那也是别人的功劳，你不一定就能成功地进行原唱，原唱才是本事。”
黄麦麦说：“翻唱是基础嘛，基础好了，才有原唱的能力。你看哪位歌星不是从翻唱起家的？我没有原唱过，不是我不会唱，是没有人为我写歌。我懂五线谱，写出的歌我包唱得准，一定能演释得好。你不懂音乐，也就小看我了。”
林易渺看着她一贯充满自信的眼睛，不想让她失望，说：“既然给你一周的考虑时间，我明天在网上详细了解一下这家公司。如果真要签约，你还是要慎重一点好，要多请教一下内行才行。”
“你是怕他骗我吧？他那么专业，不会的。如果要骗，他也不会留一周的时间让我考虑了。”黄麦麦对辛总信任有加，又强调说，“我在这个圈子里混了这么多年，谁真谁假基本上还是看得准的，看眼睛就能看出真假。”
林易渺看着她喜形于色的样子，想起梁芝洁在北京应聘由录用时的欣喜到受骗后的沮丧，提醒说：“反正，天上突然掉下一个馅饼，不要马上去吃，要弄清它是不是免费的，甚至是不是有毒的。”
黄麦麦长长地哦了一声说：“我还给忘记了，他说如果签约，还要交十万的押金。”
林易渺大吃一惊，感觉又像一场骗局，急问道：“什么，押金都要十万？还有其它费用吧？你给他钱没有？”
黄麦麦见他一惊一乍的，说：“我有那么傻地给他钱吗？你急什么，明明还有几天考虑时间嘛！如果真能把我炒红，费些钱都没什么了，我有一些积蓄还够用，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嘛，开始肯定要投入的，这是行规，就连平时的演出还得自备服装费用自理呢！呵呵，辛总说了，他们只要发现有潜力的演员就会定身打造，成功率很高。我唱得那么好，比好多歌星都唱得好，只要有人打造我，没有理由不红。”
林易渺以前没遇上这样的事，即使不是骗局，这种事也不像人们想象的那么容易。他想让她发热的明星梦冷静一下，又问：“这家公司炒红了哪些歌星？”
黄麦麦说：“这个我还没问呢。我不一定做全国级的歌星嘛，做个省级的就知足了。我都二十出头了，如果再不红，就老了，没有机会了。我不能再错过一次发展的机会。”
第44章 诱惑
林易渺疑惑地问：“不能再错过，什么意思？难道你错过一次？”
黄麦麦说：“嗯，是的，十八岁那年我就参加过一次全市青年歌手大赛，唱的就是《漫步人生路》，获了通俗类一等奖。过后有位煤老板说要在三月内捧红我，我拒绝了……”
林易渺问：“难道，他提出了非分要求？”
黄麦麦点点头说：“他说要包养我一年。我没同意，他骂我不识抬举。后来，获三等奖的那位选手却在城里红了，现在已经唱到省上去了。”
林易渺说：“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就是唱到全国也不稀罕。”
黄麦麦说：“你这话和我那男友一个腔调，这也不稀罕那也不稀罕，真是一样的货色！需要你的时候要你保持贞洁不图名利，不需要你的时候看你和谁鬼混都行，至今电话也不给我打一个，我是死是活他都不关心了！”
林易渺赶紧摆摆手说：“千万别把我和你男友相提并论啊，我们各是各。我是说的真心话，如果没有自己的原则，红起来也许是很快。但是，穿得漂亮就一定穿得舒服吗？红得发紫就一定得到快乐吗？”
黄麦麦说：“红色发紫不快乐，我不红同样不开心啊！与其这样，不如就红得发紫，总会让很多人羡慕，总会让那些场子围着我转，而不是我围着他们转！”
林易渺冷冷地说：“那你就让煤老板那样的人去捧你吧，我懒得干涉你。”
黄麦麦白白眼，气乎乎地说：“我是专门找你来帮我想办法定主意的，你这样不当回事！算我找错人了！”
林易渺笑道：“好了，好了。你让我把这一觉睡醒了，我就帮你再了解一下，不会让你一下子就飞走的。知道你想抓住这个机会，我能帮你飞多远就帮你多少，这样可以了吧！”
“就是嘛！那回，我不觉得失去发展机会有什么遗憾，只要男友在身边就行。结果呢，一两年之后，他就嫌我除了唱歌什么都不会，从前嘴里蹦出的那些好词都没了。”黄麦麦无奈地叹着气，带着忧伤继续说，“有时我和他争了嘴，他居然说我得一等奖是和别人作了什么肉体交易，真让我伤心……呵呵，我在那样的环境里那么艰难地抵抗着各种诱惑，让他为我自豪，他却自泼脏水了！真可笑，我真是比窦娥还冤。早知如此，我又何必……也许早就红了，不至于被他父母几句话就蹬掉了，在这边来东混西混的。”
林易渺说：“别作贱自己了，我们做的是光明正大的事，不是东混西混。人是得抵抗一些诱惑的，不然就失去了作人的底线和本真，成了变形泥，无论变形泥的形状多么好看，颜色又多么漂亮，不过是人家手中玩捏的玩物，没有自己的模样。正因你还保持着最真的本性，大家才这样喜欢你嘛！”
黄麦麦听他夸自己了，笑道：“不怕你会说，你懂不懂什么叫诱惑呀？你肯定没经历过。”
林易渺说：“能诱惑我的东西，已经失去了。”
黄麦麦说：“知道，不然你不会像木头人了，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林易渺说：“对你来说，不是钞票的诱惑，就是帅哥的诱惑，对吧？”
黄麦麦哼了一声：“你就是帅哥的诱惑。”
林易渺笑道：“这是最短暂的诱惑，会过去的。”
黄麦麦说：“给你补充一下，还有一种，那就是才能的诱惑。做表演的，很多同样是很有才学和才能的，像你一样。”
林易渺赶紧说：“又来了，别把他们和我相比啊！我可没什么才学和才能。”
黄麦麦说：“知道你清高，随时都会和别人划清界线。不过对我们来说，最直接的诱惑还是名与利的诱惑。钱是男一号，名是男二号，才是男三号，帅对我来说只能算男四号了。只有钱才能体现一个人的身价，女人也要靠它体现身价。在身价面前，女人要抵抗钱的诱惑你知道有多难吗？”
林易渺说：“知道，英雄难过美人关，美人难过钞票关。”
黄麦麦说：“是的。夸张一点地说吧，一个陌生男人只要求女人陪他睡一晚，如果女人一分钱不收，人家说那女人很贱；给她一千呢，她嫌男人当她是婊子，恨不得给他一耳光；如果给她一万，她会礼貌地拒绝，觉得他还算大方；如果给她十万，她可能会犹豫，以为男人爱上她了；如果给她一百万，女人就会欣赏甚至爱上男人了，别人也开始羡慕那女人了；如果给她一千万，女人还不愿意，大家就会骂那女人是蠢货……就这样，同一个男人的同样要求，仅仅是价钱的不同就会有不同的反应，是不是很可笑啊！”
林易渺想起自己在北京带给梁芝洁的寒酸，冯丹煌在婚礼上带给梁芝洁的排场，不禁轻轻拍了拍黄麦麦的肩说：“不可笑，是可悲。麦麦，佩服你，还能抵抗那么多的诱惑，为内心而活才是快乐的。”
黄麦麦说：“我也是这么想的，现在我就想出名了。如果辛总真能把我炒红，他就是我的贵人，只要我承受得起，花再多的钱也愿意，我宁可花钱也不卖身。我要抓住这个机会，去试一下，不然今后还会后悔。万一不成功，我也认了，那是我的命，我的青春也就无悔了。我一定要红起来，让那个放弃我的人后悔一辈子。”
林易渺说：“用这样的心态去唱歌可不行，别那么小心眼。如果你为了音乐去奋斗我喜欢，如果你为了报复，那就真没意思了。”
黄麦麦笑起来：“说着玩的。他算什么啊，现在，他是他，我是我。告诉你这么多，就是让你知道我的想法，有你支持我就行。那，这几天你就帮我好好考虑一下这事儿，帮我拿主意。你知道我文化程度低，对签约这样的事不会咬文嚼字，到时你帮我看看。如果哪天我真的红了，我请你做我的经纪人。”
林易渺一听这话忍不住笑起来：“你这人呀，思路不是一般地开阔，一想就想那么远！天上会掉明星馅饼给你，我可不指望经纪人这个馅饼掉给我。”
黄麦麦才不理会他的消极腔调，说：“自从那次我得了一等奖，我就相信天上有馅饼了。我一不托关系，二不花钱财，三不卖身，不是同样得了一等奖吗？那些得不到一等奖的人总认为我怎么怎么了，那是没有实力的人才有的想法，好多事，都是人为地想复杂了。”
林易渺说：“馅饼不是随时都会掉的，你得到那个馅饼，不意味着还可以再得到了。”
黄麦麦说：“不想和你多说了。走红是靠实力加机会，我有那样的实力，却放弃了那次机会，所以没成为明星。按你这么说，世上没有两个馅饼给我，我就永远这么下去了？我才不信。那么多明星不是有了一次接一次的机会才红起来的？我相信幸运会偏向追求它的人，我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把属于我的馅饼抢回来。”
林易渺说：“你呀，经受得住钱的诱惑，经不起名的诱惑。但愿这样的诱惑是一次真正的机会吧，愿你美梦成真！”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45章 照片
林易渺从网上和固定电话核实了那家红凯文化发展公司，那里的确有位辛总。他还从地图上找到那家公司附近的单位，核实到那家公司的确是从事与表演有关的业务，包括承办文艺演出。
辛总没有说谎，坚定了黄麦麦去上海签约的决心，她在日喀则表演了三天后回来，就向辛总回话同意签约。辛总说他还将在外地采风一段时间，她一月内去签约都行，也就是国庆之前可到公司签约。
黄麦麦鼓起勇气把自己打算去上海发展的决定告诉了洛布斯达团长。团长有些吃惊有些遗憾也有些气恼，但他还是在一阵不悦之后笑了，对她说：“好样的，我们团里飞出去的都是雄鹰！麦麦，今后想起我们时，就回来看我们！”
黄麦麦笑道：“团长，我会经常想念你的，也会想念团里的朋友的。”
就这样，黄麦麦要去上海成了演艺团的爆炸新闻，从上午到下午，大家都闯到她贴满明星画的宿舍里来问她去上海的事，对她的未来充满了乐观的期待也充满了悲观的猜测。从团里出去的演员不只黄麦麦一个，但是离开这个团之后也就没有了更好的消息，似乎仅仅是从这个团体移到了那个团体，说成不成，说败不败，大家认为不如就这样平平安安地呆在团里。
黄麦麦在大家的簇拥中把她遇到辛总的经过详细地讲了一遍，显出一些亢奋。她坚信辛总和她的谈话是真诚的，她这朵开在野外的红花终于遇上懂得赏花和养花的人了，那么她离百花争艳的大舞台也就近了一步。绝对走红不是她的终级目的，她是个知足的人，只要比现在红一些、出一张原唱专辑她就心满意足，不管那时的她真的会不会知足。她也坚信自己的眼力是正确的，自己的直觉是可靠的，就像认识林易渺的第一天她就坚信他是好人，也像她早年第一次来到这个演艺团就觉得亲切，她不会去分析那个放弃他的男友是不是眼力正确的例外。
林易渺看着她得意妄形的样子，暗自发笑又为她高兴。她在他面前把话说得直截了当，甚至有些*，不那么中听，却是些没有水分的真话。他劝过她注意说话的方式，似乎取得了成效，现在她能为语言披件华丽点的外衣让它不那么直白，在语言的包装之下有了一点儿诗意。比如，她把去上海发展的目的说成“为梦想去探险”而不是“去嫌大钱”、“去当红歌星”；要让原来抛弃她的男友为她的成功而后悔说成“让他知道我才是最好的”。听着她如此的表达，他觉得她可爱些了。这样的可爱让他生出些许惆怅来：麦麦走了，自己留在这高原也就更加孤独了。他忽地有些舍不得她离开，如果她离开，就再也听不到她关切的唠叨，听不到她百灵般的歌声，享受不到她有怨无悔的照顾，也听不到有趣的小道消息了。他似乎刚刚对她萌生了一点点喜欢，她却要走了。
团长也来到了黄麦麦的宿舍里，站在她旁边不无忧虑地说：“如果你们都像麦麦这样远走高飞了，我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好好干吧，我希望你们有更好的舞台。”
梅朵泽玛笑道：“兄弟姐妹们，如果你们哪天飞得更远更高了，别忘记了对你们的粉丝说‘我是来自藏歌演艺团’啊！”
黄麦麦却认真地说道：“听说和红凯公司签约后就不能乱说话了，更不能给我们这个团打广告了。真若那样，你们可别怪我啊！”
梅朵泽玛也就笑道：“我的大明星，那时你就来个曲线救国啊，机会多的是，写书啊，接受采访啊，把在我们团演出的照片公开出来啊什么的，大家就知道你最初来自哪儿嘛！”
黄麦麦似乎已经成了签约歌星，依旧认真地说：“我在网上看到了合同样本，说话做事都不是随心所欲了，得听从安排，服从策划，就连交男友都得通过审查……”
大家哄笑起来。
林易渺的电话就在这时响了起来，他见是扬幡公司打来的，就到门外接了电话。原来扬幡公司这晚为他联系的场子节目发生了变化，而且要求双语主持，让他赶紧去熟悉新节目。
等他转身回到宿舍准备向大家告辞时，发现大家都盯着他在哄笑，黄麦麦也看着他笑着。他一看大家的神态就知道大家又在开他和黄麦麦的玩笑，他已经习惯了，没有理会，匆匆道辞去了那家歌舞厅。
晚上，林易渺从这家歌舞厅主持完节目出来，发现黄麦麦居然在门口等着他。他不禁开起了玩笑：“怎么，要远走高飞，舍不得我了？”
黄麦麦说：“是啊——，你舍不舍得我离开呢？”
林易渺嗅出她身上有酒气，没有回答她的话，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