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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谭十记:让子弹飞-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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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视察委员?”

那个剃头师傅忽然陷入这样一种莫名其妙的局面里来,却并不感觉害怕,到底是大码头来的人。他理直气壮地说:“我哪里冒充了什么委员?”

师爷也跳到他的面前狠狠地说:“你冒充了新生活视察委员!”

剃头师傅还是有些莫名其妙地说:“我真冒充了吗?”

县太爷越发生气地骂:“混蛋!你不是真冒充,难道还是假冒充?”

剃头师傅没有答话,他明白他是无罪的,坦然微笑。

县太爷明明知道是自己一时糊涂,弄错了人,大家都明明白白在眼前看到的,是县太爷忙中出了错,哪里能怪这个剃头师傅?师爷赶忙出来给县太爷搭梯子,好叫他下台。他对剃头师傅说:“一个剃头匠,怎么穿得这样洋里洋气的?算了,算了,快到下屋去给他们剃头吧。”他又回头对我们这三个老头儿说:“都怪你们平时不修边幅,惹出今天这一场是非,快点到下屋里去剃头吧。”

又是无妄之灾,这从哪里说起?这哪能说是我们这三个老朽惹出来的是非呢?

“都给我刮得光光的!”县太爷打退堂鼓了,说罢,气冲冲地和师爷到签押房里去了。我们三个老头儿一个一个到下屋去给剃头师傅“大扫除去了。

前面两个同事王老科员和张老科员去下屋剃了头,刮了胡子回来,都大变了相,的确年轻得多。只是叫我奇怪,起初他们出去的时候,都是撅着嘴很不乐意,剃了头回来,却只管抿着嘴笑,不说一句话。大概是这个剃头师傅的手艺不错吧。

轮到我去剃头了,这个剃头的师傅口说是下江来的,手艺却实在不高明,简直像是在拔毛一样,用个推剪在我的头上死乞白赖地推,整得飞痛。快要刮完,我实在忍无可忍,不能不开起“黄腔”来了。我说:

“噫,你这是啥子剃头师傅哟?”

他说:“我本来不是剃头师傅嘛。”

“你不是剃头师傅,啥子人?”我看这个人才叫怪咧,他还能是别样人吗?

他冷冷地说:“我正是新生活视察委员。”

我听了这一句话,好比听到一声晴天霹雳,差点把我从凳子上打到地下去了。怎么今天尽出怪事情?我把他呆呆地看了好一阵,我怀疑地问他:“师傅!你在开玩笑吧?”

“哪个开玩笑?你看这个嘛。”他说罢,拿出一个大证章,又摸出一封公文打开来,我—看公文上那颗大印,就知道这张派令是真的。我简直给吓昏了,不知道说什么好。还是剃头师傅一不,现在却又要叫他视察委员了——还是视察委员说:

“你不要怕,我是特地先到这个县里来密查的。现在我问你的话,你都要如实说来,如若不然,我以后查出来了,你们要按同罪办理。”

我的天!我们这种科员哪里吃得起这种官司,我只得满口应承了。他问了好几件县太爷贪赃枉法的案子,以及运烟贩毒、聚赌抽头的坏事,我都如实说了。他拍一下我肩头说:

“好,你们都是好人,我一定替你们保守秘密,不要害怕,以后结了案有赏。”

算了吧!我不稀罕这个赏,只要不把我拉进这种背时官司里去,就谢天谢地了。

最后他叫我到里面去请师爷出来见他说话,我走到签押房外边,才像大梦方醒,可是一想起来还害怕,我结结巴巴地喊:“师爷,那……那个人叫您去。”

师爷走出来,打量了我剃光的头和下巴,不明白有什么事,问道:“哪个人?”

我说:“那……那个呀,就是那个……剃头的……”

师爷说:“这才怪呢,我又不剃头,叫我干啥?”

我简直弄得晕头转向,一句话也说不清了,我只管用手向那间下屋指着,鼓了劲才逼出一句话来,说:“那个……剃头的……哦,委……委员……”

师爷莫名其妙,生气地骂我:“你胡说些什么?”

我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是呆呆地张着嘴,用手指着下屋。师爷大概也觉得我的脸色不好看,不知道为什么我被吓成这个样子,也就只好到下屋去看个究竟。我就赶快溜回我们的办公室去。我和那两个被叫去剃过头的老科员正在面面相觑,忽然见到师爷出来了。

一看,他的脸色发白,张着嘴巴,看来并不比我高明一些。他很想快跑,可是他那双腿不听使唤,像打了摆子,东偏西倒地走不快。他用手拉着裤腿,继而又拍他的大腿,想叫他的大腿快走。他总算走进签押房去了。过了—会儿,县太爷出来了,师爷的毛病好像一下子就传染给县太爷了,他也是脸色煞白,张开嘴巴,两腿拖拖拉拉地走不动,不同的是,他还用雪白的手帕不住擦额头上冒出来的汗水。

他们两个到下屋里去了,过了—会儿,县太爷先出来,接着是师爷出来,两个人一字儿排在门口,低着头,县太爷诚惶诚恐地用手一摆,指着去后花园的路,说:“请!”接着,那个真正的视察委员昂首阔步,抱着大公事皮包,从下屋走了出来,向后花园去了。

县太爷和师爷也跟着进去,很恭顺的样子。

以后的事情,我们就不得而知了,只是看到师爷跑进跑出,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第一次出来他是愁眉苦脸的,第二次出来却是喜笑颜开的样子了。我们这些老在衙门进出的人,一看就明白,紧张的形势已经和缓下来,就是说,“包袱”已经说妥,剩下来的事就是摆出丰盛的接风筵席了。

果然不出我们所料,晚上在后花园的花厅里灯烛辉煌,本县各方面的当道人物都一个—个地来了。

来得最早的一个是县党部的郭书记长。新生活的事情是他最重要的公事,同时,大概他还要把本县防止共产党活动的事向来的视察大员汇报。因为照惯例,这种从中央派出来的大员,特别是像这种新生活视察委员,都负有这种秘密使命的,因此书记长要早一步来。

第二个来的是本县县银行的朱行长,人家都叫他“猪头”,不特因为这个人胖得出奇,而且大家一有用钱的事,总是就想起他来。他是本县的财神爷。人家恭敬他的时候就叫他“朱财神”。他对于各种各样的宴会总是兴趣最浓,因为他的身体对于各种各样富于营养的物质最感迫切需要。今晚上这种丰盛的筵席他是绝不可以迟到的。自然,也许还另外有原因,县太爷许给视察委员的“包袱”,总是先从县银行垫出来的,也许是送大票子来了。你看他手里不是据着一个沉甸甸的绿帆布手提包吗?

第三个进来的是本县的中学校长,他也是本县新生活运动指导委员会的副主任委员之一。他在年轻的时候到日本留过学,很带回一些“维新思想”,只要一提起日本明治维新的事,他就口若悬河地摆个不完。他很讲究卫生和身体锻炼,他认为中国之所以倒霉就因为是东亚病夫。为了祛掉东亚病夫的诟病,他年逾六十,每天早晨天不亮就起来在花园打太极拳,锻炼身体。他非常反对随地吐痰,他说这是百病之源。他常常说:“当我在日本的时候……”大家一听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了,又是吐痰的事儿。果然他接着就说:“随地吐痰是犯法的,要罚款的。”说罢,他就摸出几张白色绵纸,很文明地把口痰吐在上面,然后谨慎地包了起来,放进他的宽袖里去。他素来是遵守时间的,所以他也来得很早。

以后进来的人就多起来了。局长、院长、处长、所长、会长,还有圆胖胖的脸上总是堆着微笑、很满意于自己的幸福生活的地主老爷们,还有精神抖擞、走起路来一摇三摆、卷着白袖头随时准备打架的袍哥大爷。当然也还有在官场、市场、赌场上以及在公馆、妓馆、烟馆里或者如意或者失意的各色绅士……总之,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嘻嘻哈哈的、愁眉苦脸的,都来了。大家碰到了有的在握手、有的在打恭、有的在鞠躬,然后都走进花厅里去了。

时间看来已经不早,可是高老太爷还没有到,因此宴会就无法开始。高老太爷是本县的第一块金字招牌,他家几代为官,有良田千顷,他本人是前清光绪末年间的一个举人。据他说,要不是忽然改朝换代了,他准可以上京赶考,中个进士啦什么的,说不定还会有状元之分哩。所以他对于民国就特别痛恨,什么都看不惯。这个国家乱纷纷的不像样子,好像都和他没有来得及中状元有关。但是他有两个儿子却都在民国做了不小的官,大儿子因缘时会,到日本跑了几年,结识了革命党人,回国后一直在外面革命,如今在中央政府不知道做什么官;二儿子当然就可以跟着大儿子高升,听说很做了几任县长。只有三儿子他认为不争气,没有出去做官,但是也算本县出色的人物,年轻漂亮,风度潇洒,手面很宽,花钱如水。

不过他的进账也不小,他和几任县太爷做了一揽子生意,把所有要收的捐税包下来。他到处立关设卡,自定名目,收捐收税;他还开了土产贸易公司,专运鸦片烟出口;他还开了县银行,自任董事长,还自发流通券。由于这种种关系,所有到本县来的县太爷,谁都知道第—件要办的大事就是去拜高老太爷的门。一定要赖着做个门生,才敢回来上任接事。无论大小宴会—一这种宴会其实是一种联席办公的形式,本县大小政事都在会上商量解决——要不把高老太爷请来,谁也不敢叫开宴。今天为什么高老太爷还迟迟不到呢?

最后听到衙门口守卫的叫“立正”的声音特别响亮,我们猜一定是高老太爷来了。果然,我们看到一乘轿子抬到后堂来才下轿,两个跟班扶出一个白胡子老汉,县太爷拜在他门前当弟子,所以他的轿子可以破格直抬进来。县太爷、师爷,还有许多人跑出来迎接他,一片请安声:“老太爷好!”他不住向大家点头打招呼,大家簇拥着到后花厅去了。

宴会大概是开始了吧。我们听到嘻嘻哈哈的笑声不停,又听到猜拳行令的叫声,偶尔还看到出来一两个举着酒杯、东倒西歪、胡言乱语的逃席者,大概真是宾主尽欢了。弄到后来,客人大半散去了,还有几个醉鬼赖在花厅找县太爷和太太拼酒,最后听到太太清唱一段《苏三起解》,才算尽了兴,把这几个醉鬼轰出去了。

我们想,明天大概是高老太爷请,后天是书记长请,再后天是官绅联名请。总要闹这么几天宴会,大家的肚子都实在无法负担了,视察委员才开始他的视察工作。所谓视察工作也不过是由县太爷陪着,走马看花地做个过场罢了,其后就是委员收到士绅商贾送来的土特产,其中当然有本县出产的鸦片烟土,用金纸包装,十分精美,上面还赫然印上两个金字“特等”,这就是最值钱最名贵的礼物了。这—切都落到委员的行囊里去后,委员就要打马回程,于是又是一连串的送行宴会,然后才是视察委员带着大包钞票和土特产满载而归了。

第二天,我们三个老科员为了给县太爷的新生活挣一点面子,来弥补我们昨天不修边幅给他的新生活带来的损失,我们不约而同地一大清早都上班去了。

我们还没有坐定,小卫这小家伙就跑到办公室里来了,看他的神色十分张皇,口里不住地说:

“怪事,怪事!”他用手招我们,说,“你们来看,天大的怪事!”

昨天一天在这个衙门里发生的怪事着实不少,今天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怪事,管它呢,现在隔上班的时间还有一会儿呢,就跟着小卫进去看看吧。

小卫把我们三个带进后花园,走过花厅,走近客房门口,我们都莫名其妙,这里是视察委员的下榻之处,现在正是视察委员好梦正浓的时候,岂是我们这些人去打扰得的?我们谁也不敢踏进门去,小卫跑出来拉我们,说:

“进来,进来,视察委员一大早就出差去了。”

老王科员的年纪比我和老张科员小一些,胆子就大一些。他先进去了,我和老张也硬着头皮跟着进去了,轻脚轻手的。进去一看,视察委员果然不在。小卫走进客房屋角一张积尘很厚的烂书桌,把最底下那一层抽屉费劲地拉开来,一下就拖出一个大黑皮包,这不是视察委员的旧皮包吗?这有什么奇怪呢?

小卫说:“今天一大早,我起来给视察委员招呼洗脸水以后,他对我说:‘昨天晚上有人向我密报,隔城几十里的乡下,还偷偷种着鸦片烟呢,我要亲自去密查,过几天才能回来。’我说:‘吃过早饭再走吧,县太爷还没有起来呢。’他急忙阻止我说:‘不消得,不要惊动他,走迟了人家知道我出城去了,就查不成了。’于是他就叫我提起一个绿帆布包,送他出城门,他径自往东边去了。我回来收拾客房,啊,视察委员的黑皮包丢下了呀,我怕他装得有重要公文,好好收捡起来,就打开一看,嘿嘿,你们看嘛!”

小卫说着,就把视察委员的大黑皮包打开来,首先看到的是昨天他用过的绸布和理发剪子,这个并不稀奇,我们昨天就见过了。

小卫又往外一掏,掏出来一张堂哉皇哉的派令来,这也没有什么稀奇,昨天我们也见过了。小卫又伸手进去掏,却掏出一大堆烂字纸,根本没有什么公文,这就有一点奇怪了。小卫说:“这不算稀奇,奇怪的在这里。”说罢,他又掏出一个纸包,打开纸包,原来是一颗四四方方的官印,做官的人带官印也是常事,这又有什么奇怪?可是老王科员接过手去,还没有细看,就“噫——”地一声叫起来,说:“这是啥子做的印,这样轻。”他说着就用手指甲在印上刻了一下,“啊也——!”他就惊呆了,跌坐在椅子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那颗官印也落到地上去了。老张科员赶忙从地上捡起那颗官印来,说也奇怪,那颗官印的一只角就砸缺了。老张科员才看一下也是“啊也——”一声,跌坐在地上,呆在那里爬不起来了。

这就轮到我来看官印了。我诚惶诚恐地接过那颗官印,谁知用力过猛,竟把那颗官印的边子捏坏了。噫,这是啥子做的印,不是铜,不是铁,我仔细看看已捏坏的地方,才看出是用干肥皂雕的印。我在衙门里混过几十年,难道还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我没有惊得发呆,也没有“啊也”—声跌倒,却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这实在太妙了,太有趣了!这也太叫人痛快了!县太爷精明一世,竟然也糊涂一时!

我们马上把视察委员的这个宝贝皮包、那一堆烂字纸、那剃头的家伙,当然还有那一颗宝印和那一张派令一起拿到办公室里去了。

这时办公室里已经来了许多同事,都围过来看稀奇。我把那颗跌缺了角的官印和派令上的朱红大印合了一下,完全合上了,再细看派令,原来是用油印精心仿印的,这张派令原来是视察委员——不,鬼才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假造的。

大家都笑了起来,我们的办公室简直成了“面部表情展览会”

了,有的抿着嘴在微笑,有的眯着眼在痴笑,有的大张开嘴哈哈笑,有的用手按着肚皮笑,以免有发生爆破的危险。也有莫名其妙地在同事背上擂几拳头,表示痛快的。只有我们的补疤圣手没有笑,他正拿着那一颗官印和那一张油印派令,在品评人家伪造技术水平的高低呢。小卫也没有笑,他只顾站在门口欣赏我们这个“面部表情展览会”。

第五章 峨眉山人:破城记2

我们正在又笑又叫,县太爷忽然走进来了,当然在他后面还跟着师爷。县太爷着急地用手指着后花园,生气地、但是小声地责备我们:“吵什么?把客人吵醒了,我要重责不贷!”

我们都赶快落到自己的座位上,不做声。补疤圣手也赶快把那颗印和派令放在县太爷的办公桌上,溜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县太爷走近办公桌,拿起那颗官印来。县太爷是何等精明的人物,从那颗印的重量和硬度上马上就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可是他还强自镇定,坐在椅子上,细看那颗假官印,又拿起那张派令细看一下。

“呜—”他到底支持不住,昏倒在椅子上了。

师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从县太爷的手里拿过那颗印来看了一下,也几乎站不住了。但是这一场打击到底不是直接落到他的头上的,他只晕了一下就镇定下来,并且赶快去唤醒县太爷。

县太爷醒过来了,发疯似的站起来呼喊:“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又把那颗假官印看了一下,并且拿去和派令上的印合了一下,他用手狠狠一捏,就把那颗官印或者说那块干肥皂捏得变了样子,丢在地上。他还不解恨,把派令也扯烂,也丢在地上,恨恨地骂:“妈的,老子要……”

“嘘——”师爷阻止县太爷,用眼神向后花园瞟了一下,县太爷的理智才恢复过来了。啊哈,他才想起那个假视察委员正在客房睡觉呢,这不是他的手心捏着的麻雀吗?他忽然凶恶地叫:“把他给老子抓出来!”

小卫本来是笑着的,一听就变得很严肃的样子跑到县太爷面前说:“他一早就据着一个绿帆布提包出城去了,说是去乡下密查种鸦片烟的。”

“啥子?提个绿帆布提包走了?完了,完了。”他不住用拳头打自己的头,好像一切问题都在于他的头没有给他办好事情。他用脚想去踩烂那颗令他难堪的肥皂印。师爷赶快从地上捡起那颗肥皂印和派令,说:“慢着,还要留着办案子!”

师爷皱着眉头把那张派令看了好一阵,又把肥皂印研究了一阵,似乎恍然大悟了,他在县太爷的耳边嘀嘀咕咕说几句什么,只听到:“……好像和那天看到的……”

县太爷听了,他的眼里忽然发出凶恶的绿森森的火光来,咬牙切齿地叫:

“哼,—定是的,一定是共产党活动到城里来了!”他对师爷叫:“快点,派人去东门追,把这个共产党给我抓回来,给我杀呀,给我砍成八大块呀!”

我们听了都觉得毛骨悚然,师爷遵命出去布置去了。县太爷转身对小卫叫:“快点去县党部叫郭书记长来!妈的×,他管的啥子事哟!”

小卫也出去了,县太爷一个人坐在那里,不说一句话,空气十分紧张。我们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共产党的活动在我们这个县是久有历史的,几年前红军从我们这里走了以后,就留下根子,一直有一支不大不小的游击队,忽隐忽现、忽东忽西地在大山里活动。

这两年也打过不少仗,游击队拔过地主的寨子,打过区公署,开过一些仓。为对付这支游击队,专区还从保安团里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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