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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韩宗吾见安惇身着常服,平淡无奇,却态度高倨,心中已是十分不喜,连手都懒得抬,待下人搬来椅子坐好了,方跷着二郎脚,两眼望天,回道:“这位官人面生得很,我家世代交好的,似乎没有阁下。世交二字,绝不敢当。”
安惇见韩宗吾神情高傲,看着自己脸上颇有轻蔑之色,显然没把自己放在眼中,心中更加恼怒,咬咬嘴唇,笑道:“本官又不是衙内钻,岂敢高攀相府子弟?只为了一桩公事而来,要提审满风楼歌妓竹娘。韩衙内想必不会阻挠。”
竹娘听到此言,竟不知安惇为何事而来,顿时慌了神,跪倒哀声告道:“奴婢一向安分守己,不知如何得罪大人……”
韩宗吾也不知竹娘犯了何事,此时见她肩膀微颤,模样楚楚可怜,不免生了几分怜香惜玉之心,又听安惇语含讥讽,更是大怒,竟向竹娘笑道:“有何了不得之事,本公子自会给你做主。”一面挑衅地看着安惇,道:“大人,不知道竹娘犯了何事?”
“此事不劳韩衙内过问。”安惇背着手,冷冷说道。又讥道:“难不成韩衙内还想要来阻拦本官么?这倒也不难,不过下官却要先劝衙内回府好好读书,等中了进士,当了官,再来打抱不平,方为时不迟。”
韩宗吾屡试不中,只是靠恩荫受勋爵,向来都引为奇耻大辱,安惇如此当面讥讽,他又是作惯了威福的人,此时那里按捺得住?霍地站起身来,破口骂道:“你别口口声声本官本官的,当本公子没见过官么?你若识相,便立时滚出此地,否则,就休怪本公子不客气。”说罢一努嘴,一群家丁便已将安惇等人团团围住。
本来韩宗吾若是知道安惇是御史,自是不敢如此放肆,但是他如何会想到竹娘一个小小的歌妓,竟然会劳动御史亲至?因此他以为安惇只不过是开封府一个小官,那么以他韩家的声威,自然是不会放在眼中的。但安惇既然身为御史,有参劾之权,便是韩绛都要礼让三分,如会竟会怕他的儿子?他眼睛高抬着,只略略打量了韩宗吾一眼,不屑地笑道:“韩家有你这样的儿子,若不败亡,是无天理。”
韩宗吾哪里知道安惇是存了心要激怒他——韩家世代缨簪之家,终宋一代,都非同小可。他家中长辈兄弟,无不以诗书自持,做官不稀罕,考中进士,方是荣耀。韩宗吾学问不精,又不愿意去太学与白水潭学院读书,在家中兄弟面前,常常都是抬不起头来,因此才流连于声色犬马之中。偏偏安惇神态语气,每一桩都直中他的心病,早已惹得他恼羞成怒,一时也不及细想:眼前之人若当真只是一个开封府小官,又如何竟敢平白惹他宰相公子?只是涨红了脸,作色大骂道:“你是什么东西,也如此无理?来人啊,给我撵了出去!”他那些家丁侍从,平时间跟随主子为所欲为,怕过谁来?只听得韩宗吾一声吩咐,便气势汹汹冲了上来,不管三七二十一,鞭子棍子,纷如雨去,便向安惇等人打去。
安惇不料韩宗吾竟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冷不防竟吃了几鞭,眼见对方人多势众,也不敢再留,连忙由仆役护着,狼狈逃出满风楼,口里兀自骂道:“好你个韩宗吾,你与你老子便等着圣上降罪吧。”那些韩家家人见安惇手忙脚乱爬上马车跑去,一个个叉手嘲笑,浑不当回事情。
安惇又羞又怒,催着车夫便要回御史台调兵,不料方出了一条街道,便见前面一队仪仗马车经过,他定睛去看旗牌,不由大喜,原来经过此处的,却是参知政事吏部尚书冯京与参知政事太府寺卿石越!当下安惇也顾不得许多,连忙提着衣襟跳下马车,飞奔过去,一面高声呼道:“冯参政、石参政,下官安惇有事求见。”
石越与冯京本是刚刚从崇政殿议事回来。原来派往辽国南京的使者已经回来,说辽国新主耶律濬愿与大宋重订盟约,永结世好。并许诺以每岁马二万匹、牛二十万头的限额,与大宋进行互市,但是耶律濬需要的,不仅仅是宋朝的弓箭,还有大宋新近打造的上等钢刀、钢片盔甲、震天雷、霹雳投弹,以及粮食与食盐,再加上一份双方皇帝盖上印玺,向天下颁布的同盟诏书——耶律濬愿与赵顼结为兄弟,两国约为兄弟之邦,辽国兄事宋朝!
如此大事,赵顼自然要召集所有重臣商议。石越没料到耶律濬竟然如此聪明,针对宋朝明显的趁火打劫,不仅不动怒,反而放开手脚,不仅跳出不向宋朝卖马的成规,反而主动出价,要求得到宋朝更多的支持——一旦真的签订那样的盟约,宋朝若毁约,就无疑是赵顼向天下百姓宣布他背信弃义,在重视信义的宋代,难免会严重影响到士气民心。耶律濬摆明了是想用区区二万匹马的市易,解除自己的后顾之忧。至于震天雷、霹雳投弹等物,那不过是漫天要价的一部分,摆明了宋朝绝对不会卖的。
宋朝君臣商议了半天,一时难作决定。虽然自韩绛、吕惠卿、文彦博以降,大宋的重臣,都清楚地知道宋朝此时并无攻辽之实力,但眼见敌消我长,轻易签订盟约,作茧自缚,自然谁都不愿意。但若不答应,却又有不便明言之处——万一耶律濬能迅速平叛,到时候只怕便会招来报复,如此亦非众人所愿。
因此,退朝之后,石越便邀冯京一道去自己府上,想与他私下里交流一下意见,且商议一下官制改革的下一步计划。不料半途之中,竟被安惇拦住。
石越因楚云儿之事,与安惇本有素怨,此刻见安惇模样如此狼狈,心中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意,当下坐在马车之上,略带嘲讽地问道:“安大人,何事竟然急急似丧家之犬?”
安惇眉棱微微一抖,眼中不由闪过一丝恼怒之色,但他入仕愈久,心机愈深,只欠身道:“参政说笑了,下官冒昧拦驾,却是想请冯参政、石参政替下官主持公道。”
冯京眉头微皱,却不应话,只是望着石越。他与石越毕竟私交颇深,不久前还在商议要把石起之女许配给冯京的孙子,两家约为婚姻。安惇与石越之间的恩怨,他岂有不知之理?自然是不愿意拂石越之意。只听石越冷笑道:“安大人身为御史,朝中谁不退避三分?怎么还要我们来主持公道?安大人的公道,只怕唯有皇上能主持。若无他事,我等便要告辞了。”
安惇见石越转身欲走,连忙高声呼道:“参政,若是有人殴打朝廷命官,参政也要坐视不管么?”
石越闻言不由一怔,若真发生这样的事情,于情于理,他没有不管的道理,否则只怕又要掀起轩然大波。当下沉着脸望着安惇,道:“安大人,难道有人殴打你么?若真有此事,我自然要管,不过是非曲直,我也要弄清的。若有人在外面胡作非为,我却不能官官相卫!”
“那是自然。”安惇立时应道,一面便将自己如何发现泄秘案的破绽,如何去满风楼寻找证据,如何被韩宗吾所阻,一一说了。只是却瞒过了自己去见唐垧的情形。这泄密案本是皇帝关注的头等大案,石越直到此时,也没有完全洗刷嫌疑,本来安惇发现线索,于石越也是好事。但是他在大宋朝的最高层摸爬打滚了数年,面对与自己有怨的政敌,又岂敢掉以轻心?当下微睨了一下安惇,似笑非笑地说道:“安大人,既要去传人,不穿官服,不带兵丁,未免过于不慎了。韩衙内又焉知你是不是大宋的官员?”
“下官微服私察,方能得其真。便下官不是官员,韩宗吾如此行事,亦是横行地方,仗强凌弱。何况他明知我是朝廷官员,分明是不将朝廷命官放在眼中。”安惇愤然道:“如何?参政是不愿意管这事么?”
石越正要答话,便听冯京轻轻拉了一下自己的袖子,低声道:“子明,安惇是想害你我得罪韩相公。此事要三思而行,若是去了,此事坐实,只怕韩相公难安其位,得罪韩家不轻;若是不去,安惇必生事端,我等皆难免要受皇上斥责。”石越心中也早已明白此节,当下微微点头,目光霍地一闪,计上心来,笑道:“安大人微服去满风楼,是真办官事,还是争风吃醋?某等无从确知。此事某自然会知会有司查明,并上奏皇上——韩宗吾若果真如安大人所说无法无天,他是宰相之子,还能跑到哪里去?安大人似乎不必急于报仇。如此,安大人且先回御史台,某等差人将韩宗吾叫我府上,细细讯问。明日再向皇上分辩此事可也。来人……”石越不待安惇答应,便向侍剑唤道:“带我名帖,去满风楼,请韩衙内与竹娘请到府上。”
安惇本欲致石越于两难之地,借机挑起韩、石之间的矛盾,不料石越居然还有这一手,而且行事之间,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中。但人家位列九卿,是皇帝倚重的参知政事,军国决策,无不参与,自己却不过一七品御史,权虽重,位却卑,若无道理在手,自然也无法与之抗颉。只得抱拳说道:“泄密案非同小可,盼参政能秉公行事,无愧士大夫的风骨,对得起天下的人望。”说罢又一欠身,道:“下官告辞了。”
“不送。”石越淡淡抬手,不待安惇走远,便吩咐道:“回府。”
冯京待车帘放下,微微一叹,轻声道:“又会是一件倾动朝野的大事。”
石越却似乎无动于衷,笑道:“冯相不必担心。这些阴谋,又能成什么气候?无非争权夺位而已。我本以为此事是针对我的,不料竟然不这么简单……”说罢轻轻一笑,道:“富韩公的奏折已经递了进去,韩国公支持修路与军屯之事,眼下就只看王介甫的意见了,料来此事通过已有九成。然军屯之事,究竟由工部屯田司负责,还是由枢府东南房负责,或者组成新的衙门来推行,依然有待商议。我特意想问问冯相的意见,不知如何更好?”
冯京微一沉吟,他自是知道由枢府负责,事情皆由文彦博,于石越而言,远不如由工部屯田司更好施加影响。大抵尚书省诸相,这一点上都与石越利益一致。不过如此一来,工部的职位,立时就炙手可热了。冯京不愿意轻易表态,笑道:“军屯之事,不可操之过急。朝廷方针一定,依我之见,可以让枢府职方馆、东南房,兵部职方司、驿传司,工部司、屯田司,以及将作监有司,各遣能员,秘密分遣各地,负责堪定修路之路线,军屯之地点,做好前期准备。”
“此议甚善。”石越微笑赞道:“其妙在‘秘密’二字,便是不许扰民。各官员司责须当明确,路线地图要测绘清楚,一切困难、预计开支,至于周边物产民情,皆要上报。待日后执行,若是一如所报,则记功奖赏;若有不实虚妄,则要追究其责任,加以严惩。每地各部司各派一人或数人,如此则不易欺瞒。此外,我欲禀告皇上,请皇上允许,派各学院博物系学生随行实习。争取年底之前,完成此事。明春就可以进行军屯,修路则选农闲时进行。”
“修路由工部司负责,一切自有成规,只要勤于督促,便可放心。”
“虽说如此,我却每每担心小吏舞弊,使朝廷良法,反成恶政。思来想去,惟完善制度,方能杜绝此弊。”
“制度虽善,亦须人来执行。若人存心不正,制度再好,亦流于形式。依我之见,与其多事完善制度,不如澄化风俗,肃清吏治为上。”
“非也。夜不闭户,道不拾遗,历代以来,非上贤不能为之。然上贤不常有,故平常人家,皆有门闩与铜锁。敢问冯相,门闩与铜锁,是用来防范何人?”
冯京不知石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笑道:“自然是防盗贼。”
“非也。此二者,防君子不防小人,防良民不防盗贼。”
“这……愿闻其详?”
“若真是盗贼,岂有门闩与铜锁能防范得住的道理?若能防住,世间便再无盗贼。门闩与铜锁,最多让盗贼稍稍麻烦一点而已。但是二物却能让君子与良民,见而止步,故曰,防君子与良民甚有用。”冯京一时没有明白石越之意,一头雾水,只觉石越强辞夺理。石越知他不解,又笑道:“倘若某屋,大门洞开,堂中放着黄金千两,且无人看守,敢问冯相,世间不取此黄金者,能有几个?”
冯京笑道:“此万中难觅一人。”
“正是。”石越又问道:“若是这千两黄金,大门紧闭,铁箱铜锁,试问冯相,世间不取此黄金者,又将有几人?”
“大抵清白持家者,必不会取。若越墙破门而入,便是盗贼了。”
“正是如此。”石越笑道:“制度之设,便如门闩与铜锁,其目的是为保护大部分人的名节。制度愈是完善,则世间君子越多。故我以为,欲使民风官风澄朴如古,一则自然还要德化,以德治天下,若处道德沦丧之时,便有严刑峻法,亦不能止人为盗贼,好的制度并不能决定一切,同样的制度,在此处是良法,在彼处则是恶政,便是道德不同所致,此所谓徒法不足以自行。所以,即便是三代的制度,也不能照搬于今日。但另一方面,仅有德化,亦不足以自恃。譬如日日有黄金千两唾手可得为诱惑,便是一日在其耳边念上《论语》三百遍,亦难使其不做贼。故此我以为,道德教化与完善制度,二者不可偏废。”
“道理自是如此……”
“人情都是趋利避害。制度之设计,便是要使众人知道,做好人便是利,做坏人便是害。”
冯京苦笑道:“子明,种种情弊,想要杜绝,绝非易事。制度过于严密,也并非好事。做宰相的,要有包容之心。要知道阴阳为天地之道,宰相之道,在于调和阴阳,而并非执其一端。否则,徒然多事,让天下不安而已。”
石越知道冯京倒也并无恶意,只是一时难以完全理解自己的想法,当下笑道:“冯相放心,我绝不会做商鞅、李斯的。”
石越与冯京到达石府之后,二人方坐下来,便听侍剑来报,韩宗吾与竹娘已经请到。石越与冯京微微一笑,连忙吩咐侍剑将这位韩衙内与竹娘请进客厅。
韩宗吾虽然是宰相之子,但是身份比起石越来,却有天渊之别。他于石越,素来是高攀不上,此时忽然接到石越的帖子,心中不免惴惴不安。走进厅中,正要行礼,却又见冯京也在,更是吃了一惊,连忙拜道:“学生见过冯参政、石参政。”竹娘也盈盈跪了下来,欲要参拜。
石越却抬抬手,笑道:“韩世兄、竹娘姑娘,不必多礼。来人,看座——”
早有仆人过来,给二人上茶看座,韩宗吾见石越如此客气,稍稍放心,一面抱拳问道:“参政召学生前来,不知有何吩咐?”
石越笑道:“的确有事相询,不知韩世兄与竹娘姑娘,可否如实相告?”
“参政下问,焉敢不答?”
“如此便好。”石越站起身来,慢慢踱到二人面前,看着韩宗吾,笑道:“在下便是想问问二位,那份奏折,是不是韩世兄泄露给唐垧的?”
韩宗吾被石越吓了一跳,抬起头来,愕然道:“不是,不是。”
“韩世兄,此事你隐瞒无益。你若能坦白告诉我,或还有转寰的余地,也保住了这位竹娘姑娘一条小命。我坦白向你说罢,你可知道今日来满风楼的人是何人?此人朝中赫赫有名,乃是御史安惇。世兄今日得罪了他,只怕明日令尊都难免要受到牵连……你若再瞒上这等大事,到时候只恐真的要祸及家门,牵连不浅呀!”石越看着韩宗吾与竹娘,从容而恳切的劝说道。
冯京也温言说道:“我与石参政,与令尊,令叔皆是交好,今日之事,贤侄还是要实话实说,以免误了大事!”
韩宗吾万万料想不到自己打的竟然是当朝的御史,尤其安惇的名字,他也是听说过的,当下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想起后果,不由得后怕,竟然瘫在椅子上浑身颤抖,半晌说不出话来。那竹娘被卷入这等大事中,早已目瞪口呆,只是垂头屏气,连喘息都不敢稍大一些儿。
石越静静的望着韩宗吾,柔声说道:“那份奏折,是令尊带了抄本回家,所以被你看到了么?”
“不是,不是。”韩宗吾似乎还没从震惊中回复过来,听了石越地问话,条件反射似的一颤,便即慌忙否认。
“那你是如何得来的?”
“我……”韩宗吾望了石越与冯京一眼,一咬牙,道:“我是拣来的。”
“拣来的?”石越与冯京不可思议的望着韩宗吾,齐声反问道。
韩宗吾见二人似有不信之意,急道:“家父家规甚严,我等兄弟轻易不能入家父书房,我怎能偷看到?实是那日我约了唐垧去满风楼喝酒,在楼外的街上与人发生口角,那人伤了我两个家人,逃跑之时,不慎遗下这个包袱,学生想查知此人是谁,便打开了这个包袱,只见里面除了一些铜钱外,便是这封奏折。学生当时也不知是真是假,便和唐垧炫耀……”韩宗吾在此处,却是撒了点小谎——他以为既是捡来的东西,无论真假,告诉唐垧也不会与他韩宗吾有关,这才没有顾忌。
石越见他神色惶急不似撒谎,不由得苦笑问道:“你看到这个包裹,也不觉得可疑么?”
“学生以为那或是个盗贼……”
“没脑子!”石越一边在心中暗暗骂了一句,一边却在口里安慰道:“既是如此,奏折还在么?当时必有家人为证。”
不料韩宗吾低垂着头,低声道:“那奏折,学生在唐垧入狱时烧掉了,但作证的家人倒是有。”
“草包!”石越再次在心中暗骂了一句,他望着韩宗吾,心中颇有些哭笑不得。当真是龙生九子,子子皆有不同,韩家也并非没有英杰之士,否则那能在宋代盛极一时?但韩宗吾此人,却的的确确是既无心机又无胆色,十足的一个纨绔子弟。如今还亲手毁掉了物证,纵是韩绛只怕也要百口莫辩了。
“世兄现在即刻回府,快将此事原原本本告知令尊。以令尊之明,自然能猜到事情真相如何。只是事已至此,只怕也没什么更多的办法。单单只今日满风楼之事,便已足够令尊头疼了!”石越几乎是叹息着地说道,想起以韩绛的厉害,竟然会有这么一个草包儿子,他的心中对韩绛,但也有些同情。
“我若回去,会被家法活活打死的。”韩宗吾脸上露出极恐惧之色,一边哀求的看着石越与冯京,似乎想恳求些什么。
“事到如今,只怕令尊已经没有空来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