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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越微微点头,折可适的战斗经验局限于延绥与河东,对银夏诸州的情况,还是十分熟悉的。所提的建议,也的确切中要害。但是对于其余诸路,却未免有点想当然。
其实任何一路的补给困难程度,都绝不亚于所谓的平夏地区。
这也是石越对于全面对夏战争始终抱持着谨慎态度的原因。
战争一旦开始,就会出现许多意料之外的情况,哪怕他做了相当的准备,但是自然条件的恶劣程度依然难以克服,宋军再一次输在补给之上的可能也不是没有。石越对理论与现实的差距有着清醒的认识——自古以为有几个将领不知道粮道重要?但是因为补给而失败的战争却始终占据着历史上所有战争中的绝大部分。
但是没有必要和折可适讨论这些。
“战争果真开始,便让种古去守城,果真要与平夏兵一较高下,还要看我们河东兵。”折可适全神贯注的看着沙盘上的每个细节,一面在心里暗暗赞叹,一面便露出狂妄的本性来了。他此刻几乎完全忘记了和自己说话的人是陕西安抚使,只当是在府州州衙与自己的叔伯兄弟们讨论战争。
石越怔了一下,不由微微笑了笑。
敢说在绥德之战中一战扬名于天下的“小隐君”只能守城,也是了不起的傲气。
折可适完全没有觉察到自己的失态,继续着他的猖狂。
“云翼军还罢了。吴安国吴镇卿,人不怎么样,但会打仗。千万千万,不要调京师的禁军来,什么捧日军、拱圣军,做仪仗队便好。果真到了银夏,必是给梁永能去送死,没得影响大伙士气。”
石越摇摇头,并没有把他的这些话放在心上。毕竟,很快折可适就会知道自己的这些话是多么的不合时宜。他轻轻咳了一声。折可适猛地回过神来,顿时尴尬万分地望着石越。
“末将,末将……”
在折可适回过神之前,石越已将目光投到了沙盘上。他仿佛没有听到折可适的话,皱眉问道:“那……致果以为何时开战最佳?!”
“四月!”折可适不假思索地回道。
“四月?”
“正是。敌我之优劣甚明。当秋高马肥,弓矢劲利之时,是贼雄我劣,若战于敌境,则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皆在敌,智者所不取。当此之时,贼兵长驱深入,彼则聚而攻,我则分而守。至冬深水枯之时,贼马无隔夜之草,是其弱之时。然冬季苦寒,进攻不易,此两不利之时。至春深,贼势更弱,而我则练兵秣马,可乘便而出,此我雄而贼劣之时。是故四月出兵,我军可得天时。”当折可适看到沙盘的那一刻起,他在心里就完全承认了石越有资格担任大军的主帅——也许石越不是最好的,但是总比那些完全不懂军事的人要强。所以,他此时的语气,更像是希望借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向石越提出自己的建议。
石越在心里暗暗赞许。这番道理,潘照临和他说过,种古、种谊、李宪、王厚、刘舜卿、章楶都和他说过。的确从军事上来说,最恰当的开战时间,是四月无疑。但是,战争的时间,并不仅仅是由军事上的因素来决定的。
石越拉着折可适的手,勉励道:“男儿建功立业之时,致果当好自为之,勿负折氏威名。”
第八十一节
派人将折可适送往驿馆之后,石越稍稍喘了一口气。
已经三岁多的石蕤的可爱程度,穷尽石越以前想象力的极限,也无法描述其万一。毫无疑问,这是个精力旺盛得可怕的小家伙。但是石越还是很喜欢和她呆在一起。
“爹爹——”远远的望见石越走进内室,石蕤就拖着长长的尾音大声叫了起来,一面伸着胖嘟嘟的双手,一颠一颠地跑了过来。
石越一天的疲劳在这一声含糊不清的叫声中,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笑吟吟地望着女儿,紧走了两步,一把抱起来,让女儿骑在自己肩上,笑着问道:“璐璐有没有听妈妈的话?”依当时的习俗,大户人家的女孩子通常都会有个小名,一般称呼没有出阁的女孩子,或者便唤她的排行,或者便唤她的小名。当今皇太后高氏的小名,便叫“滔滔”。石越夫妇依着当时的风俗,也给石蕤取了个小名,叫“璐璐”。“璐”者,宝玉也。
“璐璐最听话了。”小石蕤立即奶声奶气的大声回道。
梓儿笑着望着这父女俩,心中充满了幸福的感觉。
“有明前新采的散茶,给学士泡一壶来解解乏。”梓儿一面吩咐着阿旺,一面迎着石越进屋坐了。宋人制茶饮茶方式与后人不同,除刚刚开始出现的花茶外,最常见的是散茶与片茶。所谓散茶,是采芽焙干后所得;所谓片茶,亦称饼茶或团茶。其制法是将蒸熟的茶叶榨去茶汗,然后将茶碾磨成粉末,放入茶模内压制成形。在宋时,片茶是茶之上品,得到人们普遍的喜爱,士大夫中时兴的斗茶、分茶,也都须用片茶。但对于石越而言,饮食习惯难以改变,他更喜欢的,反倒是在当时被人们轻视的散茶。梓儿在蜀中出生、长大,当时广汉的赵坡茶、合州的水南茶,峨眉的白牙茶,雅安的蒙顶茶,都是片茶中的珍品,梓儿从小喝惯的都这样的好茶;而分茶、斗茶,梓儿也是个中能手,但是因为石越的习惯,梓儿也不再喝片茶。于是,这石府上,竟渐渐只有来了客人,才会用片茶招待。此事传出去后,不知内情的人还道是石越节俭,不免又成为一桩美谈。
阿旺答应着去泡了茶。未多时,便托着茶盘进来,分别给石越和梓儿沏了茶。石越将女儿放到自己膝上逗弄着,见茶来了,端起茶先给女儿喂了一口,方才自己轻啜一口。
“爹爹,璐璐今天背会了九九歌!”石越的这口茶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小石蕤又大声向父亲叫唤起来。
“我女儿真了不起。”石越方待与梓儿说几句话,没来得及开口,便忙着把茶咽了,赶紧先来哄女儿了。
“大姐儿将九九歌背给爹爹听听。”梓儿轻声笑道。但凡石府的称谓,大多循的是开封的习俗,譬如将大女儿称作“大姐”,又如小石蕤唤父亲为“爹爹”,母亲为“妈妈”。若依陕西风俗,父亲在当时是被唤为“老子”的。西夏人称范仲淹和范雍为“小范老子”和“大范老子”,其意便是尊其为父。而若依着河北一带的习俗,则子女称父亲为“爷”或“爷爷”,如金兵称宗泽为“宗爷爷”,岳飞为“岳爷爷”,亦是尊之为父的意思。而在许多地方,子女又将母亲唤作“娘娘”。但是石府现在毕竟也称得上钟鸣鼎食之家,这些俚俗的称呼一般也难以进府,便是给小石蕤请的乳母,虽是长安人,但在石府之内,也只敢学着说汴京官话。
“好!”石蕤听到母亲吩咐,立即坐在石越的大腿上,大声背诵起来:“一一如一,一二而二,二二而四……”
石越含笑听着,中国的九九乘法表,自春秋以来,都是从“九九八十一”开始,而且持续一千多年,也没有“一一如一”这一条(按,里耶秦简最后两句口诀是“一一而二,二半而一”。),直到南宋末年,才开始翻转过来,有了后世的九九歌模样。石越本来也不曾注意过这些细节,但一轮到自己的女儿学习,便立即发现其中的别扭,立时将它纠正过来,还为此写了一封公开信给《白水潭学刊》,指出这其中的问题。
小石蕤的“九九歌”背得甚是熟练,很快便背到了“九九八十一”,石越一面欢喜的哄着女儿,一面在想自己三岁多时究竟能不能背得“九九歌”,但是想来想去,却只觉得一片茫然,竟是全然不记得了。他在心里摇摇头,叹息道:“还真是老了。”口里却不忘夸着女儿:“璐璐真聪明。”
“大姐儿真是冰雪聪明,不愧是学士的女儿,不止九九歌,连唐诗,现在也背得十多首了。”石蕤的乳母汪氏也在一旁奉迎着,这汪氏本是没落的官宦家小姐,也是能断文识字、吟诗作画的。
石越高兴得连连亲了女儿两口,梓儿忙趁着这个当儿说道:“前日接到清河郡主带来的礼物和书信……”
“哦?”石越一面和女儿互拍着手掌,一面支吾了一声。
“郡主在信中说离别日久,甚是想念。又说淑寿公主出落得越发讨人喜欢了,整日和圣人说想看看石家大姐儿是什么样子。圣人因养着延安郡王和信国公,也很是喜爱小孩子,问过几次郡主咱家璐璐的事情。郡主因问,眼前见着陕西可能又要打仗,问我想不想带着大姐儿回汴京小住几个月,一来算是回娘家探亲,二来两家孩子也能有个玩伴儿,三来柔嘉县主在太皇太后驾崩后,一直郁郁不乐,连性子都变了许多,常常一个人发呆,又与郡主说想去永安替先太皇太后守陵,郡主甚是担心,我也是能和县主说得上话的,回京住一阵,或者能劝劝……”梓儿轻声细语地说着,石越听着听着,脸色就变了。
“是啊,陕西又要打仗了……”石越淡淡叹了口气,轻描淡写的说着。但是他话中讽刺的语气,梓儿却是听出来。她温柔地微笑着,善解人意的说道:“依我说,我回一次汴京也好。说真的,离家久了,也甚是想念。我也想看看我侄儿子长什么样了哩……”
“我知道你的心思。”石越伸出手来,轻轻握住梓儿的手掌。“你是说着这些话来宽慰我的。”石越干涩地笑了笑,自我解嘲地说道:“我是舍不得我的宝贝女儿。”说罢,狠狠地在小石蕤的脸蛋上亲了两下。
“自古以来都是这样的。”梓儿轻声说道,“从郡主的信来看,大哥为帅应当是八九不离十的事情。否则亦不必有这些话。果真大哥能为帅,解除国家边患,我虽是女流,也知道是利国利民的好事,至少这陕西一路千千万万的百姓,也可以息肩几年了。况且这是青史留名的事情,岂可因为家眷而拖累了。依我说,郡主说也没错。若我和大姐儿在长安,大哥总不免分神……我担心的,是没人照顾大哥。阿旺是使唤久了的,我想不若将她留下,我带着汪娘子和几个丫头回汴京便好。”
“那倒不必。”石越一面挠着小石蕤的庠,逗得她呵呵大笑,一面强作笑容,说道:“你知道我一向不要侍婢照顾的。况且阿旺现在也是个女博士,你带她回京师,看看能不能让她挑个可意人……”一句话说得阿旺脸羞得通红,低声道:“奴婢不愿意嫁人。”
“这才是傻话。”梓儿笑道,“我这几个大丫头,虽名为主仆,却情同姐妹。若是你找到中意的人,我总当是妹子出嫁一般。”
“正是。”石越笑道,又装作一本正经地说道:“况且我还有个小气的心思——有你这个女博士在,待璐璐大点儿,也有个人教她大食文字,省了我专程去西湖学院请西席的钱。”
“大食文字?”梓儿瞪大眼睛,惊讶的问道:“让大姐儿学这个做什么?”
连阿旺也是十分吃惊,也道:“学士是取笑奴婢罢。”
“我是认真的。”石越能理解两人的惊讶,解释道:“我家女儿可不管什么‘女子无才就是德’,我巴不得她变成才女。”
“那也用不着学蕃文呀?纵是想读夷文,也有译经楼。华夏这多东西,够她学的了。”梓儿还是不能理解。
“多学点东西,总是学问。”石越笑道,“这个世上,真称得上文明的,眼下便只有大宋与近西大食诸国。女儿还小,总不要局限了她。将来她要对大食没兴趣,不学便是。俗语还说‘艺多不压身’哩。其实以学问来说,越有学问的人,越是处在低处,并不敢以学问骄人。你看那大海,因在低处,百川才能汇聚其中,成其博大。咱们华夏,在别处倒不妨自矜,在这学术上,却不妨以大海之胸怀,自居低处。若是以为咱家学术甚好,便说别国别族便一无可取之处,闭耳不闻,那终是成不了大器的。故此,不仅我女儿,将来有朝一日,我还盼着大宋所有的读书人,都能有知道外国外族是何模样的本事。休说大食这等大国,便是高丽、日本国、交趾,乃至蒲甘、三佛齐,都未必一无可学之处。”
“大哥说得甚是。”梓儿虽然不知道高丽、日本国有何可学之处,但是石越说的道理,却是极其浅显而明白的,她便也接受了这思想。
夫妻俩正在聊着这些事情,忽见侍剑走了近来,在门口说道:“学士,丰参议求见。”
石越立即起身,梓儿忽的“呀”了一声:“学士还没有吃饭呢……”
石越苦笑了一下,将小石蕤递给梓儿,说道:“顾不得了。你先想好,看看哪天启程……”
“是。”
“夫人要出门?”侍剑吃了一惊。
石越点点头,他心里一百个不乐意,但若果真他是主帅,他统军在外,家属居然不在汴京做人质,只怕汴京城的三公九卿、谏官御史们都会闹将起来。这种事情,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清河郡主的书信,虽然说得委曲,但以清河的谨慎,八成是承了上意的,这是给石越和朝廷都留体面的做法。因此石越心里虽然不怎么高兴,却也只能接受现实。
随着侍剑到了公厅后,石越才发现,公厅内外戒备之森严,竟比平常严密了一倍。公厅中的守卫,本来都是石越亲兵中的亲信,但此时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些不认识的士兵,石越仔细看去,这些守卫竟然全都是卫尉寺的。这些卫尉寺的士兵,全部穿着标志身份的红底黄边绣着黑色獬豸图案的背心,一个个面容严肃,用狐疑的目光审视着每一个人,似乎厅中的每个人,都是不可信任的对象。石越吃了一惊,回去看侍剑,却见侍剑也是一脸茫然,显然他来传报之时,也不知道这里的情形。参议丰稷一直站立在公厅之外,见到石越过来,忙大步走到跟前,低声在石越耳朵说了两句。石越心头一震,向侍剑摆摆手,示意他留在外面,便随着丰稷往公厅走去。
进到厅中,便见大厅之内标杆一般挺直地站坐着几个一丝不苟的军官。他扫眼看去,只见公厅左边依次站立着的是兵部职方司陕西房知事许应龙、卫尉寺陕西安抚司监察虞候任广、枢密院职方馆陕西房主事李赓芸。在他们的对面,公厅的右边站着五个军官,一个是环庆行营监军都虞候刘过,一个是环州知州张守约,后面三个,却都穿着西夏武官服饰。石越的目光从他们脸上缓缓移过,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
这三个西夏武官,石越都是认识的:仁多保忠!文焕!慕泽!
文焕居然敢以西夏武官的身份来长安!
难怪任广与刘过脸上如见到杀父仇人一般结着寒霜,两眼仿佛要喷出火来。而许应龙与李赓芸脸上又是狐狸看见鸡的表情,张守约与丰稷,则是一脸的鄙夷。
在文焕的对照下,慕泽这个叛蕃,反倒是显得微不足道了。
这三个人显然是仁多瀚派来的使节。
但仁多瀚让文焕与慕泽来长安,究竟是什么意思?石越一面缓步走向帅椅,一面在心里忖度着。
将这样敏感的人物,送到长安来,要么是挑衅——但这绝不可能;要么就是……石越在心里笑了一下,在帅椅上从容坐下,再次打量着文焕与慕泽。“神态倒是挺从容的。”石越在心里说道,但脸却同时黑了下去,“仁多保忠!”不等众人行礼,石越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叫出了仁多保忠的名字,“仁多统领是让你将这二人的人头来送给本帅么?!”
“回石帅,我家统帅确有此意。”仁多保忠向石越欠身行了一礼,看都不看文焕与慕泽一眼,便从容不迫的回道。
“那好!”石越冷笑着,厉声喝道:“来人,绑了!”
“慢!”仁多保忠高声喊道。
石越举起手止住了正要一扑而上的卫尉寺士兵,盯着仁多保忠,语带讥讽地说道:“方才不是你说要送他们人头予本帅的么?”
“石帅何先不听末将说完来意,再确定要不要他们的人头?”仁多保忠始终保守着外交官应有的从容与冷静。
“本帅倒要听听。”
“末将此来,乃是奉我家统领之命,来向朝廷借兵平叛。并要请石帅替我家统领,向朝廷代为递送表章。”
仁多保忠这句话说出来,厅中诸人,除石越与张守约之外,都不约而同的露出喜色。所谓“借兵平叛”,任谁都知道,在现在的形势下,不过是为宋军伐夏提供一个借口。仁多瀚打着什么主意姑且不论,有人开门揖“兵”,对宋军来说,总是求之不得的。
一时间,连任广与刘过,也暂时忘记了文焕这个“大叛贼”,留神倾听石越的回应。
“借兵平叛?”石越意味深长地反问了一句。
“正是。”仁多保忠一脸悲愤,“天道有常,君臣有序。下邦不幸,权奸乱国,劫持君王,祸乱朝政。我家统领虽是蛮夷小国之臣,亦知主忧臣辱,主辱臣死,岂敢不发愤切齿?只须能救主君脱此大难,虽粉身碎骨,亦不敢辞。我统领虽在边鄙,亦知天朝上国是礼仪有道之邦,今下邦之不幸,亦是人伦天道之大不幸,世间有‘忠孝’二字,凡忠臣孝子,不分家国,同善之同美之;世间有‘奸佞’二字,凡忠臣孝子,不分家国,同恶之同厌之。今梁乙埋以权奸作乱,所劫持者虽是下邦之君,然所践踏者,却是君臣父子之纲纪伦常。虽蛮夷之人,亦知天朝断不肯坐视此等乱臣贼子,败坏纲常,祸乱天下。况且梁氏父子,一向穷兵黩武,挑衅天朝。两国交兵,军民死者无计,皆原自此贼。天朝岂能不发义师,为天下除此穷凶极恶之贼?”
仁多保忠满口大义,神情悲愤,辞色慷慨,当时之人,莫不受三纲五常之影响,听到他这番话,真是人人动容,几乎全然忘记仁多保忠这番做作,亦不过是想大义凛然地把仁多族卖个好价钱罢了。这世间,有些人卖国,身败而名裂;有些人卖国,却似乎委屈无比,竟能赢得许多人的同情,几乎让人以之为民族之英雄。两者高下之别,直是判若云泥。
石越对三纲五常,本来也看得平常。且这等“忠臣卖国”之事,他所见所闻,见识得也算是多了。哪里能被仁多保忠骗了去?但他心里也佩服仁多保忠的才干,也故意装成动容之色,静听他继续慷慨陈词。
“故此我家统领派末将前来天朝,乞求天朝派兵平乱,以正纲常。下邦君臣,对天朝之恩德,当百世不忘。此处有我家统领敬呈天子之奏章,亦乞石帅代为递交。”仁多保忠说到这里时,语气之诚恳,直如欲以肺腑相托一般。
石越环视厅中诸人,看到众人表情,便猜知他们几分心思。厅中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