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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第2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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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放的全面贸易,还是完全断绝两国贸易,都是灾难。倘若两国贸易断绝,为了得到某些宋朝的商品,辽国不得不进行抢劫。于是,宋朝不得不进行反击。于是,在中国北方的边境上演过无数次的历史,将再一次重演……而今日之大辽,今日之大宋,若果然发生这一幕,必然是悲剧性的。

辽国君臣并不愿意看到这一幕,因为他们深知与今时今日之宋朝开战,很可能要冒着亡国的危险,最好的结局,也是两败俱伤。

然而,他们又似乎别无他法。个人的意志,在此时简直是微不足道。

萧佑丹此番使宋,便是肩负着如此重任——他要替辽国,找一条新路。若找不到,那么他也要替辽国找到一个赢得战争的方法。

面对着如此的历史性难题,饶是拖古烈再聪明,也只能措手无策。半晌,他方有点不太相信地问道:“局势真的恶化至此了么?”

萧佑丹并没有在乎他这话的失礼,只是苦笑道:“平乱时,朝廷收缴了不少贵人的财产。加上榷盐的收入,倒还没到非要马上兵刃相见的地步。但长此以往,总难免有那一日。我们不得不早些准备。契丹人也好,渤海人也好,汉人也好,总是得民心者得天下。若搞得民怨沸腾,说不得,也只能怪到宋人身上。其实现在已经是民怨沸腾了,朝廷压榨各蛮族,叛乱此起彼伏……”

“若得到宋朝许诺,将两国贸易恢复成有限的边境互市……”

“那也没什么用。”萧佑丹摇摇头,道:“草原上的蛮夷们为什么喜欢打仗?还不是因为做生意的话他们肯定吃亏?朝廷与南朝贸易,规模大吃大亏,规模小吃小亏,总是免不了的。况且我们亦不能指望贵人们节衣缩食过日子,这规模怎么样也小不了。单是贵人们的压力,便已经受不了,何况他们还能打着百姓的名义?平心而论,贸易给百姓还是带来不少好处,但因为金银铜外流得太厉害,这好处转过来又变成坏处——可这番道理,和那些村夫牧民是讲不通的。用铜钱到百姓手中买粮食的是朝廷,给将士们发赏赐的是朝廷,他们只看到同样的粮食卖的钱越来越少,朝廷发的赏赐也越来越少……”

拖古烈不由默然,许久,才又问道:“如此,大王可有良策?”

“禁止入境的货物还要增加几样,关税要提高些——特别是棉布、丝绸等物。这样总能缓解一下。”萧佑丹道,“其实我也没甚好办法,不过南朝多俊杰之士,或许未必要走到那一步。不过……”他压低了声音,道:“皇上与朝中的大臣们,对此其实已不抱希望。”

“啊?!”拖古烈惊声叫了出来,急忙说道:“大王,万万不可开战。断不可因南朝困于益州而轻视之,今日之南朝,实不可轻侮!”

萧佑丹叹了口气,道:“这个道理,我岂能不懂?有石越、司马光在朝中,南朝哪那么好打?不过,不管怎样,此事事关机密,林牙绝不可泄露。君在南朝,要竭力营造两国和好之气氛。”

“大王尽可放心。”拖古烈颔首道,“朝廷果然要战,下官当先为忠臣。”

萧佑丹凝视拖古烈,喟然叹道:“皇上常说拖古烈是国士,可以生死托付之。皇上知人之明,吾所不及也。”

第十七节

汴京是座会变魔术的城市。前一天街上还到处都是白纸飘飘,各家店铺都卖着冥器;仅仅一夜之后,整座城市全都已经张灯结彩,洋溢着喜庆的气息。人们穿上自己最漂亮的衣服,戴上崭新的幞头,如潮水一般向外城的东水门涌去,汴河的河道两侧,柳枝招展,到处都是兴奋、欢喜的市民,他们早已接到官府的通告,高丽国呈送祥瑞的使团,将在今日乘船自此入城。礼部、太常寺、鸿胪寺与开封府的官员,还有奉旨前来的内臣,高丽使馆的使臣们,早已在进城后的第一个码头边搭好了彩棚,待高丽人一到,便迎接祥瑞前往大相国寺。

而在崇政殿,在均容直的音乐声中,升朝官与外国使节们“臣等不胜欢拚,谨上千万岁寿”的祝寿声此起彼伏,高太后端坐于珠帘之后,木然地听着内臣“承旨”宣答:“得公等寿酒,与公等同喜。”

在这极喜庆的时节,高太后心里却生起一种孤独凄凉的感觉。“天子娶妇,皇后嫁女”的繁华,早已淡在了记忆的最深处;青梅竹马的十三哥,登上皇帝的宝座不过数年,便在内外的压力下,大志未酬而英年早逝;视自己为亲生女儿的姨妈曹太后,也在几年前撒手人寰;她现在是大宋地位最高的女人,母仪天下,要为天下表率。但是,在自己生日的时候,她需要的不是这样政治意味浓厚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庆典,她更希望和至亲的亲人在一起,在保慈宫小酌几杯,去琼林苑看看花;她不敢奢望还有人能叫自己的小名“滔滔”,却殷切地希望儿子们能发自内心地叫自己一声“娘娘”。但这一切,却只能是奢望,那个做皇帝的儿子,心思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而另外两个儿子,在自己母亲生日时,却只能远远地隔着珠帘,与外人们一道,说什么“臣等不胜欢拚,谨上千万岁寿。”

萧佑丹在所有外国使节中,享受了最特别的礼遇。在宋朝君臣心中,只有辽才是能称为“朝”的国家,亦只有辽才是与自己平起平坐、分庭抗礼的国家,其余的都不过是“国”,要等而下之。所以,不仅身为卫王的萧佑丹,地位要远高于高丽国的王太子;连辽国正使拖古烈,亦位在他国使者之前。

当萧佑丹在庭前拜寿之时,一直按着程序答复的高太后,亦敛起心神,隔着珠帘仔细端详着这位闻名已久的卫王。待到再拜后内臣宣诸国使臣升殿,通事舍人则宣“诸国使臣进奉”,高太后见着萧佑丹将进奉之寿礼递上,她不待客省使说话,便特意加礼,温声慰问道:“卫王远来,鞍马劳顿,一路辛苦了。”

萧佑丹亦似微微有点吃惊,但却也马上回道:“回太后,契丹人尊重值得尊重的人。太后懿德,达于北朝,为敝国军民所称颂。臣昨日至汴京,见中元节之物,一应俱有,惟太后之圣明,方能无所忌讳,仅此一事,便足为天下之表率。臣感佩于心,亦为南朝欢喜。宋辽是兄弟之国,大宋皇帝与大辽皇帝为兄弟,太后是大宋的母后,亦是大辽的母后。故吾主特遣臣来,祝太后千万岁寿。”

这番话说得极是客气亲切,然自萧佑丹说来,掷地有声,并无半点谄媚之意。

高太后不由展颜笑道:“还请卫王向大辽皇帝转致谢意。愿宋辽两国,永休兵戈,世为兄弟。”

“敝国君臣,亦愿辽宋两国,世世为兄弟。”萧佑丹恭敬地回道,却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高丽王太子。王尧正斜着眼睛偷看萧佑丹,见他眼光扫来,慌忙将头扭开。萧佑丹嘴角掠过一丝冷笑,却听客省使大声呼道:“进奉出!”萧佑丹连忙再拜,在众人的注目中,退出崇政殿。

出得禁中,萧佑丹在鸿胪寺官员的引导下,正要回都亭驿。他方上了马,忽听到东边传来“嘭”地一声震雷般的闷响,他一惊之下,慌忙勒住受惊的坐骑,循声向东边的天空望去,却听到“嘭”、“嘭”,一声声如同炸雷般的巨响,自汴京外城墙的各个方向传来,每一声巨响后,天空中都绽开巨大的礼花。萧佑丹目瞪口呆地望着这极尽绚丽的一幕,却听身边的宋朝官员兴高采烈地说着:“是用火炮放烟花!高丽使团到大相国寺了!”

汴京的上空,完全被五彩缤纷的礼花覆盖,城市中的市民们在这史无前例的绚丽之下,尽皆忍不住发出一声声地惊叫、欢呼,整个城市,顷刻间便变成了欢腾的海洋。人们挈家带口,纷纷向大相国寺涌去,宽阔的御街上挤满了不知从哪里忽然冒出来的人群,几乎只在一瞬间,萧佑丹发现自己竟已是寸步难行了。眼见着开封府与皇城司的官员、兵吏、差人,在街边努力地维持着秩序,萧佑丹知道在这个时候,凭你是谁的仪仗,也没有办法了。

“可见着辽国萧大王在哪里?”正发愣间,萧佑丹忽听到身后来李清臣的声音。他勒马回头,却见一身紫袍的李清臣正疾步向自己走来,见着自己回头,立时喜笑颜开,三步并两步走近来,长揖道:“大王缓步,皇上召见!”

“唔?”萧佑丹再也不曾料到赵顼会在这个时候召见他,不由怔了一下。

“皇上在集英殿赐宴。”

“不是说明日方在琼林苑设宴么?”萧佑丹奇道。

李清臣笑道:“明日是大宴会,今日是皇上想先见见大王。”

萧佑丹身负使命而来,本来就想尽一切机会多接近宋朝君臣,忙抱拳笑道:“如此有劳学士带路了。”

萧佑丹到集英殿时,殿中早已布好宴筵,皇帝此时未至,与宴的大臣使者们,都正襟危坐着,他扫了一眼殿中诸人,见左边坐着的都是宋朝大臣,最上首须发皆白、但一双鹰眼仍然锐利的老头,自然是枢密使文彦博;那个五十余岁,气度雍容的男子,当是尚书左仆射吕惠卿;吕惠卿下面两个穿着亲王服饰的男子,萧佑丹虽不认识,却也猜得出他们的身份。坐在赵颢与赵頵下首的大臣,萧佑丹却只认得司马光、石越、韩忠彦三位——韩忠彦曾经出使过辽国,但当时萧佑丹不在中京,他认得韩忠彦,是因为辽人素重韩琦威名,辽主宫中保存着韩琦的画像,他见到韩忠彦的长相,便已猜出其身份。与宋朝大臣相对而坐的,是各国的使臣,却是按国家的地位而排列。右边最上首的位置空着,自然是留给他萧佑丹的;与他相邻而坐的是拖古烈,然后便是高丽国那个乳臭未干的王太子,余者他便都不认识了。

“大辽卫国王萧大王到——”

“翰林学士李大人到——”

在内臣的宣赞声中,萧佑丹与李清臣走进集英殿中,由小黄门领着前往各自的座位,一面与认得的人额首致意。王尧似乎甚是惧怕萧佑丹,他偷眼看着萧佑丹走到座位前,见萧佑丹目光向自己扫来,慌忙将头扭了开去。

萧佑丹微微一笑,盘腿坐下,忽感觉到对面有目光正注视着自己,他心中一动,抬头望去,却见石越正若有所思地望着他,见他发觉,石越淡淡一笑,道:“萧大王,别来无恙。”

在这沉寂的集英殿中,石越的一声问候,仿佛在平静的潭水中投入一颗大石头,顿时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萧佑丹回视石越,微微笑道:“一别十余年,学士风采更甚昔日。”

石越笑了笑,正要说话,忽听到乐声响起,有内官尖声呼道:“皇上驾到——”众人慌忙离席起立,屏声等待。便见赵顼在内侍、班直侍卫的簇拥下,向殿中走来。众人哗啦啦地跪拜于地,齐声山呼万岁——依宋辽交聘之礼,萧佑丹只行单膝礼,跪右足,双手着右肩一拜;而拖古烈此时自动降为副使身份,与高丽王太子以下,皆行汉礼;其余有些南海诸国使臣,或者南方蛮夷使者,因笃信佛教,便行僧人礼拜之礼。宋朝于礼节上并不固执,如高丽国、交趾使者行汉礼,亦不过是因其深受华夏影响,素行汉礼,并非是轻视之意。

赵顼由李向安牵引着,上了丹墀御座,缓缓坐了下来,环视众人一眼,笑道:“众卿平身。”殿中众人谢恩起身,赵顼又赐了座,目光首先落到了萧佑丹身上,“卫王远来辛苦。”

“四牡騑騑,周道倭迟。臣为宋辽兄弟之谊而来,不敢畏劳。”萧佑丹欠身答道,他偷眼觑视赵顼,只觉赵顼气色不是太好。

却见赵顼笑着点点头,又将目光移到王尧身上,笑问道:“王子在汴京可还住得惯?”

王尧连忙欠身回道:“回陛下,汴京之繁华,有若天堂。”

赵顼不由哈哈大笑,道:“那王子不如多留几日,好好领略一下汴京的繁华。”

他这话本来并无深意,但话一出口,殿中许多人立时变了颜色,王尧呆了一下,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高丽国正使慌忙起身,长揖道:“陛下美意,下国小臣,感激于心,不敢辞焉。然王子出国之日,已约定归期,迟滞不归,恐累父王担忧,有伤孝道。陛下孝德感天,必能体谅小臣为人臣为人子者之心。”

赵顼这时亦已悟到自己失言,他本来并没有留王尧为质的意思,因笑道:“王子孝心可感,君子当爱人以德,朕自当成全你这片孝心。”

“陛下圣德,下国小臣,永感于心。”

赵顼点点头,又笑道:“诸公不必如此拘礼,今日不过是寻常宴会——皇太后有旨,诸公须当尽兴而归。”

这时但见内侍宫女们捧着装满环饼、油饼、枣塔的看盘,以及各色水果,生葱韭蒜醋碟,还有一种叫“浆水”的白色浆液饮品,依次进入殿中,置于众人面前的案上。这种叫“浆水”的东西,是宋人喜爱的饮品之一,石越亦曾喝过,似乎与后世陕甘一带的“浆水”略有不同,他知道后世的浆水是用包菜或芹菜等蔬菜作原料,在沸水里烫过后,加酵母发酵而成;而宋朝的浆水,却是用粟米加工,经发酵而成。不过二者的口感与功效都极为接近,颇有点像“娃哈哈”的味道,甜中带微酸,可以消暑、消食、开胃,甚至还有治霍乱的疗效。与其他美味不同,浆水是用桶装的,每个桶子里放着几把杓子,每三五个人面前才放上一桶。

赵顼口里虽然说是“寻常宴会”,排场也的确简化了许多,但该有的规矩惯例,却也并没有变化——除了众人皆有之物外,萧佑丹与拖古烈面前的看盘上,照例多出了猪羊鸡鹅兔连骨熟肉。

王尧眼见着面前的案上美味佳肴堆列得如同小山一样,水果食品种类之丰富,更是看得他眼花缭乱,他毕竟年轻,欣喜兴奋之情,早已见于颜色。他正高兴地偷偷左顾右盼时,却忽然发现萧佑丹与拖古烈面前,多了一大堆东西。他不知这是外交惯例,左等右等,自己案前始终没有猪羊鸡鹅兔连骨熟肉上来,顿时失望之情现于言表。那高丽正使是千挑万选才派到汴京来的人物,在高丽国也是一时人杰,这时候看到自家王子这种表现,虽然只是微小的表情,但却哪里能逃过这殿中人物的法眼——连一个斟酒的内臣,都忍不住露出了笑意;这高丽正使真是又急又气,坐立不安,拼命地扯着王尧的袖子。那王尧兀自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怔怔地回望着他,一脸的不解。

这细微的动作早已落到了众人眼中,萧佑丹与拖古烈一本正经地坐着,心里暗暗幸灾乐祸的窃笑;宋朝诸臣有些在心里偷笑,有些却在心里叹气——当今高丽王何等英明,不料虎父犬子,竟生了个这样的儿子。赵顼心里摇头,却不免要念着王贤妃的情分,兼之高丽又是宋朝重要的盟友,他亦不欲其太难堪,沉吟了一下,便招手令李向安过来,吩咐道:“赐高丽国王子看盘例一如大辽使者。”

李向安不由一怔,他是用老了的内臣,知道这等破例,在外交礼仪上是极大的脸面,不由自主地又望了皇帝一眼,见赵顼眼中露出责怪之意,这才慌张答应了,尖声唱道:“赐高丽国王子看盘例一如大辽使者。”

这旨意一出,高丽正使慌忙拉着王尧拜谢不提,各国使者都是艳羡地望着王尧二人,萧佑丹与拖古烈却立时变了脸色,但二人都是城府极深之人,且不愿自降身份,与高丽国去争这短长,只是交换了一下眼神,便又泰然自若了。

这时看盏者见众人盏中已满了御酒,连忙举袖,在教坊乐人的乐声当中,众人连忙一齐举杯,山呼道:“臣等恭祝皇太后千万岁寿!祝皇帝陛下千万岁寿!”

这毕竟不是正宴,这时起便不再按正常的礼仪了,李向安朝一个教坊使使了个眼色,便闻乐声悠然响起,一队雪肤花容的歌伎鱼贯而入,几声鼓点之后,众伎翩跹而舞,宛如嫩柳摇风,罗袖动香。看得众人心驰神摇,如痴如醉,几乎不知身在何乡。在歌舞之中,只见内侍宫女们穿插往来,不断给众人倒酒上菜,没过多时,殿中众人,竟多有些醉意了。

赵顼这些天来,一直被益州、朝中局势折腾得心神不宁,睡不安寝,今日难得心情欢畅,禁不住多喝了几杯,他双颊微酡,看着殿中众人中,只见司马光虽然频频举杯致意,却都只是微触嘴唇即罢,小黄门与宫女们从他座前经过,亦绝不停留,显然都是知道他杯中满满,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赵顼因笑着对李向安道:“久闻司马君实不善酒,平素向少留意,看来竟是不假。你去告诉他,以浆水代酒便可。每每举杯而不得饮,岂不难受么?”

李向安连忙答应着去了。

赵顼又将目光转到萧佑丹身上,笑问道:“卫王这番来汴京,可觉东京有何变化不曾?”以往宋辽虽然国力相当,但宋朝在心理上总占着劣势。但今非昔比,此长彼消,赵顼自觉如今大宋万国来朝,国势兴盛,兼之多喝了几杯,言语中,不免便有几分炫耀与自得,甚至还夹带着一些傲慢的语气。

萧佑丹又岂能听不出话中之意?他淡淡一笑,微微欠身道:“臣至汴京不过一两日,惟觉汴京之繁华与十余年前无异。”

赵顼笑道:“卫王不曾见今日之烟花么?单是此物,十年之前,汴京便是没有的。过两日,朕叫人陪卫王到处走走,好好瞧瞧今日之汴京。封丘门左近,住了不少西夏贵人——朕听说卫王曾经出使过灵武,说不定还能遇上故人……”

萧佑丹自是听得懂赵顼话中隐含的暗示,他以卫王而出使南朝,自是不能在宋人面前示弱,使志得意满的宋人更增骄气——休说这样本来就有辱大辽尊严,而且若是一味的示弱,只能让宋人不知进退,野心膨胀起来,又要觊觎幽蓟,到时所失者更大。他心中念头转过,便决意向宋人泼泼冷水。因又欠身道:“如此便要多谢陛下。臣的副使耶律萌,原本便是西夏旧族,己丑之变时,只身逃亡至大辽,南征北战,颇立功劳,因得赐姓之荣。他这次随臣出使南使,本亦想趁便探视旧日故交——原本臣还担心……”

他说到这里,赵顼心中已是懊悔。但他毕竟是皇帝,在萧佑丹面前说出话来,又怎好反悔。只得在心里宽慰自己——区区一西夏贵族,又能有何为?一面故作大方地笑道:“见见故人,亦不过是人之常情,卫王又有何担心!”

“陛下器量,非小臣所及。”萧佑丹微微一笑,又道:“不过,汴京米贵,居大不易,这回耶律萌只怕要破费了。”

赵顼却一时没有听懂萧佑丹话里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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