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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第2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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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种时候,谨慎地减少出入石府的数量,才不失为明哲之举。

不过,真正吸引官员们目光的,是第二天在琼林苑的大宴——枢密使文彦博告病,从消息灵通者口中,还传出皇帝已经下诏召有“小阎王”之称的小王将军与慕容谦将军回京的消息,二人将除益州路经略使副,统率大军,去平定西南夷的叛乱。除了知道王厚是王韶的儿子外,王厚与慕容谦并不为汴京的官员所熟悉,但眼见着二人可能成为未来的新贵,有关二人的背景、能力、性格、喜恶等等,自然也成为了热门话题。

而对拖古烈来说,这正是他收集情报的好地方。宋朝皇帝在各国使臣面前只露了不到一刻钟的面,便留下礼部尚书王珪与鸿胪寺卿李陶作陪,悄无声息地众人面前消失了。拖古烈注意到他离席之时,脚步似乎有点一高一低,他一向很留意宋朝皇帝的健康状态——这显然是极为重要的情报——但他知道赵顼的身体并不是很好,这次反而没有太放在心上。他把精力放到了其后——当皇帝离开之后官员们才会不那么拘谨,尤其是年轻的官员,他们会率先以同年、同乡、同党为特征,自然而然地分开群落。琼林苑正是花开的季节,来自天下各路军州,甚至是海外的奇花异葩,争相斗艳,亦会引起许多才华横溢的诗人的诗兴,这一日琼林苑全部开放给宋朝官员与各国使者游园,所以,很快便会有更多的官员离席,三三两两结伴去苑中赏花,诗词唱和。

拖古烈今日的穿着,与一般宋朝士大夫毫无不同,他说着一口道地的汴京话,穿梭于大宋的公卿之间,倾听着他们吟诗作赋,得心应手地品评着诗词的高下,往往以一句妙语,赢得满座赞叹。他巧妙地拉近自己与宋朝士大夫们的距离,让他们不将自己视为“外人”,然后不动声色地听他们谈论各种看似无关紧要的流言耳语,中层官员对于朝廷的人事、政策,总有各种各样的看法,他们亦不以为自己所知道的东西会是什么军国机密,觉得自己说的只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于是亦放心大胆地在拖古烈面前高谈阔论。而即使是一些对辽国抱有敌意的官员,也不怎么排斥拖古烈——要区分拖古烈与一个普通的宋朝士大夫的区别,实在是太难了,而他又是一个很能够获得人们好感的人。有时候也有人会故意在拖古烈面前炫耀宋朝的国威,比如河北某州的一个官员怎样有才干,大宋又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拖古烈总是耐心地倾听着,偶尔不卑不亢地回答几句,既不让他们太失望,也肯不让他们太满意。他对儒家经典、汉赋唐诗,乃至宋朝学者的着作都十分熟悉,常常巧妙地引经据典来回答,即使那些存心想诘难他的人,也不能不在心里佩服他的才智与学问。

但对于韩拖古烈来说,这一切都只是为了自己的职责,为了那个将自己从微贱中提拔重用的雄才大略的大辽皇帝,亦是为了大辽朝的存亡延续。对于自己的国家,拖古烈内心有着极深的忧患意识。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南朝的潜力——无论南朝现在面临怎样的危机,他都清楚,南朝已非昔日之南朝。这是一种感觉,一种如果你不在南朝生活,便无法体会到的感觉。忠烈、先贤二祠,白水潭学院,朱仙镇讲武学堂,每天练习弓箭的小学生,汴京城墙上的火炮,熙宁蕃坊,还有汴河上每日熙熙攘攘的船只,汴京街道上越来越多的太平车……每一样东西,都让他感觉到南朝的力量——那是一种平静下面的巨大潜力。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能够敏锐地感觉到时代的变化,而拖古烈便恰恰是这样的智者。但这样的智慧,对他个人而言,却不全是好事。他感觉到时代在变化,却不知道自己的国家应当如何跟上这种变化,如何应对这种变化,这只能让他产生极大的挫折感与焦虑感。

拖古烈所能做的,只能是尽自己的力量,来帮助自己的祖国。

他深信大辽皇帝选择的道路是正确的。大辽现在的道路,是契丹人唯一的选择。作为一个辽国人,作为一个辽国士人,拖古烈对一件事看得清清楚楚——游牧民族是没有前途的!

所有的游牧民族,都注定是没有前途的民族。

这是有人类以来,就亘古不变的一条铁律。

任何不肯改变的游牧民族,都注定会在极短的时间内灭亡,其中绝大部分,甚至不会在历史上留下丝毫的印迹——能够有机会做出选择汉化与否的游牧民族,都已经是极少数的幸运者。拖古烈不会被历史的表象所欺骗,汉化也是注定要灭亡的,但是游牧民族灭亡,却从来都不会是因为汉化——这是只要做一个简单的横向比较,就可以得出的结论,不肯汉化的游牧民族,在同样的条件下,永远比愿意主动汉化的要死得快,而且是快得多。

大辽的先祖们具备超凡的智慧,他们意识到不汉化就无法生存;但又担心汉化后又失去赖以立足的竞争优势,所以创建了南北面官制度。但是,仅仅在太祖皇帝死后,太宗皇帝一亲政,其理想便是成为中原的皇帝。他统率大军南下,击溃汉人军队,在开封称帝,留下大辽国永远的荣耀,也留下大辽国永远的教训。从此以后,大辽的历代皇帝,都自居于中国的正统;也是从此以后,大辽的历代皇帝,都对汉人心存敬畏。

辽太宗在某种程度上,是被中原、河北的义军给击溃的。他离开汴京的时候,留下了一句名言:“吾不知中国之民难治如此!”

这是一句被刻在大辽历代皇帝心中的名言。

从此以后,大辽国就再也没有过野心要真正地兼并中国。与南朝和平共存,保持军事上的相对优势,实际上成为了大辽一百余年来最核心的政策。

契丹铁骑可以将阻卜人、女真人,将一切游牧民族毫不留情地践踏在脚下,可以无所顾忌地剥削他们,奴役他们,轻视他们。但是自太宗皇帝北还之后,契丹人就再也不曾真正轻视过汉人。

并且,契丹人、奚人都在自觉不自觉地改变。

或者说汉化。

当今的大辽皇帝选择了一条正确的道路。也许要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但拖古烈深信,对大辽来说,对契丹族与奚族来说,这都是唯一正确的道路。

唯有农耕,方能带来更多的、更稳定的粮食供应。

唯有将游牧改成畜牧,方能繁衍更多的牛马羊。

唯有如此,方能养活更多的人口,过上更富足的生活;唯有如此,才会有更多的人力与物力以及时间——唯有如此,大辽国才会有前途。

真正的前途!

破坏者只能暴虐一时,建设者才会拥有未来。

这一定会付出代价。也许是非常惨重的代价,但是拖古烈坚信,除此别无他途。为了未来,不能惧怕眼前的牺牲。

但是辽国人也是矛盾的。纵如卫王这样的智者,甚至是拖古烈本人,也认为“北方的朔风,才能锤炼出英勇强壮的战士来”——他们都为自己民族的传统感到由衷的骄傲;而且眼前的代价如果过于沉重,则会遮蔽人们更为长远的目光……不仅仅是那些坚持祖制的反对者,连卫王、拖古烈本人,也并非那么义无反顾。党项人为了正确的道路,已经代出了惨重的代价——他们失去了最重要的国土。大辽远比他们幸运,经过内战的锤炼,国内主明臣贤,政治清明,兵强马壮……但是一个想要汉化的辽国,一个正在汉化的大辽,反而却要迫不得已与南朝开战,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巨大的讽刺。

太宗皇帝失败的阴影,在一百多年后,始终笼罩在辽国君臣的心中。

这次,他们将面对一个更为强大的南朝。

信念坚定如拖古烈,都不由在心里要有犹疑,更何况他人?

大辽国也在一个巨大的三岔路口,一念之间,就可以决定一个国家,三个民族的命运,永远无法回头的命运。

至此时,拖古烈才深深地明白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凌牙门也有这么漂亮的荷花么?”一池绽放的荷花旁边,两个绯衣客毫无风度地坐在池边的大石头上,远离着人群,一面说着闲话。他们都是皇帝面前的新贵,在高丽,在南海,他们都是炙手可热、翻云覆雨的人物,但是在汴京,他们却只是普通的中下级官员,他们与汴京的官场,似乎一直相互排斥着。这种排斥,几乎是天然的。在这里,他们很难找到同伴,没有几个人与他们有共同语言。尽管大宋已经开拓海疆十余年,但海洋依然不是大宋关注的焦点。那里只是遥远的域外,是被放逐的地方。而他们的功绩,亦受不到应有的尊重,他们被汴京官员背地里称为“夷官”。

“有。凌牙门的睡莲,不逊于琼林苑的荷花。但天下最好的荷花,应当是在杭州。”薛奕心不在焉地应道。他今天本来还幻想找机会向皇帝当面陈述他的设想,但是,九重之上,咫尺即是天涯,皇帝与他的距离实在是太遥远了。他不由感到一阵沮丧——他好不容易见到文彦博,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让文彦博对他海船水军的新设想产生那么一丁点的兴趣,没想到文彦博却忽然告病。种种谣言显示,文彦博在密院呆不久了。原本他也曾寄望于石越再次进入中枢,或者退而求其次,盼着唐康得脱此劫,回来重掌沿海制置司。但是,从各种流言中,他也能猜到,唐康即使化险为夷,也很难再呆在中枢……这么些年来,薛奕从汴京官场学到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汴京的谣言往往比政事堂的公文,更能揭示事情的真相。

秦观久久凝视着池中的荷花,似乎并没有太留意薛奕的回答。半晌,忽然没头没脑地说道:“高丽有两种不同的议论,一种议论说,朝廷允许他们出海的商船太少了;另一种议论却说,高丽国物产应有尽有,贸易有害无益,为了造船,不得不让许多劳力去深山中砍伐良木,浪费国力……”

“短视。”薛奕淡淡地回道。

秦观没有理会薛奕的评价,继续说道:“我在想,解决高丽的麻烦,也许应当全面允许他们的商船分享我们的航线与贸易,这样高丽于大宋的依赖,将更深更长久……”

“少游一点也不考虑南边那些海商么?”一个声音在二人背后响起。二人连忙起身回头,笑道:“蔡元长怎的如此神出鬼没?”

蔡京笑着在二人中间坐了,道:“我看你们才是神出鬼没,躲到这个地方来了。”

“叶祖洽拉了一帮人在那里吟诗作赋,我实在没什么诗兴,便和世显躲这里来了。”秦观笑着也坐了下来。

薛奕却笑道:“少游是石门有名的才子,他是怕我一介武夫为难,救我一命。”又道:“元长知道我的,我要有元长一半的本事,亦不至于躲到这里来。”

秦观知道薛奕是说蔡京长袖善舞,当下笑笑,岔开话题,问道:“文太傅到底是怎么了?”

蔡京笑了笑,环顾四周,见并无旁人,方道:“被都堂的那一位排挤了。听说文公是昨天和那一位一道面圣回府后,气出的病来。宫里有人传,帝心生厌,密院要换主了。我看不日之间,文公便要自请出外了。”

薛奕听得更是意兴索然,不由叹了口气。却听蔡京笑道:“薛侯果真要想成事业,吕府、马府、韩府,你总要走一家的门子。”

“罢了。”薛奕摇了摇头,道:“我一介武官,奔走于执政之门,传扬出去多有不便。”

蔡京笑了笑,不再多说,转向秦观,问道:“方才少游说的是当真的么?”

“我想来想去,并无其余良策。”秦观点点头,道:“眼前看是吃了亏,长远来看,却是得利的。鼓励高丽出海,我大宋才是真正把握了高丽的命脉。”

蔡京默然一会,苦笑道:“若出此策,是雪上加霜。大宋的海商岂会答应?少游可知道,朝廷的海船水军,实际是由这些海商们养着。况且这些人在东南势力不小,不可小觑。”

“若能用我之策,便让高丽人分一杯羹,又何伤大雅?”薛奕摇头道,“元长与少游可见过宝云斋的掌柜?二位若听他说一说,便知道大宋的海外贸易,其实还只是一个起点。踢开面前的绊脚石,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

“学士如何说?”蔡京试探着问道。他知道薛奕已经拜见过石越几次了。

薛奕木然摇头,沉默不语。

“薛侯且耐心等等。”蔡京安慰道,“眼下朝廷关心的是,说到底还是西南的局势。千头万绪的一团乱麻,想理清了,总得要有个下手的地方。西南之事一日不定,朝廷就腾不出手来关心你的海船水军。再怎么说,注辇国也是在万里海域之外,与我大宋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前些年还有注辇国的使者来进贡过……”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道:“使者今晨已经出发了,小阎王和慕容谦分任益州经略使副。皇上到时候一定会召对,询问军事方略……”

薛奕听懂了蔡京的暗示,却只能暗暗苦笑,他哪里又有本事能结交上王厚与慕容谦?

蔡京见薛奕神情,便已知道自己是白说了。他又与二人闲聊了几句,便告辞离去。对薛奕与秦观的态度,他是十分不以为然的。汴京官场的确十分疏远他们,但这并非是没办法弥补的。一个契丹人拖古烈,尚能与汴京的士大夫们打得火热,何况薛奕与秦观二人都是石越门下有名的人物?秦观不必多说,他随手填一小词,占一绝句,哪里还会有叶沮洽的风头?便是薛奕,其实也是会写诗的,他在南海的几首诗流传回来,也颇受称赞。说到底,二人还是太骄傲了,少年得志,在域外又都是呼风唤雨的人物,自以为做的都是经邦济国的大事,打心眼里便看不起汴京那些风花雪月的官员们。他们只恨不得能和两府大臣天天谋划着国家大事,却浑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不过是个平平常常的五六品官而已。新官制以后,这种级别的官员,汴京城里多如牛羊。

所谓的权力中心,在蔡京看来,绝不仅仅是指两府与学士院。

在外面的时候,你必须表现出吏材来——无论是石越,还是司马光、文彦博,甚至是吕惠卿、冯京,都不是你用“德行”就可以糊弄的人,没有值得称道的政绩,便入不了他们的眼。想出人头地,当然也可以贿赂内臣贵戚请托,“至宝丹”参政,还有吕惠卿、冯京那里,也并非无隙可钻,但蔡京是个极精明的人,他知道这样得不偿失——门下后省的给事中与御史台的御史们就不必多提,靠这样的手段晋身,在石越、司马光、文彦博那里,无异于判了死刑。若政治野心仅止于五品六品,倒也无可无不可,但若真想有所作为,只要这些人还能发挥着政治影响力,这就是非常不智的。

要想升官,就要摸准上司的喜好,投其所好。两府诸公看重的是政绩,那就好好做出些政绩来给他们看。

但仅有这样是不够的。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同侪的关系若不搞好,就不会有“清议”支持,仅有“德行”不能得到重用,但没有清议的赞誉,同样也会成为仕途上的重大缺陷。两府诸公看的是政绩,但是汴京的士大夫们,却不会像个考课官一样,凭着你的政绩来决定他的喜恶。

你必须谨慎的融入其中,表现出你另一些方面的才华,才能得到他们的欣赏。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乃至品味美食,讲笑话,互相赠送歌伎……只有如此,才可能成为汴京士大夫们中的一员,而不是成为他们的另类。除非你和石越一样,有机会一开始就得到皇帝的赏识,凭着自己的才干牢牢地在皇帝心目中占据一席之地;或者如王安石一样,用几十年的功夫,不断的积累着自己道德声誉与政治资本。但石越那样的奇缘,不是人人可以遇到的;而且,石越在未取得相应的地位之前,照样也结交内侍,与冯京、王安礼等人打得火热;王安石更是得到了韩、吕等世家大族的支持——没有韩维天天在皇帝面前说好话,王安石未必有机会宣麻拜相。

所以蔡京有自己的策略。今时不同往日,熙宁初年,皇帝为了励精图治,兼之还没有一批自己了解、信任的大臣,所以才有王安石、吕惠卿、石越等人的崛起。但到了今时今日,皇帝已非昔日稚嫩的皇帝,他对于朝廷与大臣的操控,早已经得心应手。想通过得到皇帝的信任,而骤得大位,复制王、吕、石一样的传奇,几乎已经不可能。

皇帝依然是决定官员命运的最强有力的人。但在熙宁十七年,除非你是韩忠彦,你去世的父亲是定策两朝的元老重臣韩琦,否则的话,一个太府寺丞,还是不要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为妙。决定自己命运的,是两府诸公,与他身边那些看起来似乎是无关紧要的中低级官员。

蔡京尽可能地塑造一个良好的形象。石党是他立身的根基,所以,即使是秦观、薛奕、曾布这样的海外官员,他也与他们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并在他们面前以自己人自居,偶尔也会友善地帮帮他们。而石党以外,对于旧党与新党,他也尽量地维持较好的关系——只要他不公然出入吕惠卿的府邸投送秋波,就算是陈元凤站在他面前,他也能称兄道弟。除此以外,他经常出入白水潭学院,结交一切名士,偶尔也会资助一些贫穷的士子——能够影响到朝野清议的力量中,白水潭学院毫无疑问是最重要的一支。

总之,良好的声誉,是绝不能忽视的。

他嘴边带着一种温和亲切的笑容,朝每一个人打着招呼。并非所有在京的官员都有资格参加这次琼林苑的大宴。换言之,在今日的琼林苑,一次不经意的傲慢,就有可能树下难惹的敌人。这是蔡京绝不愿意犯下的错误。

他一面走着,忽然,从左边的道路上传来两个人的低声议论。

“大尹这桩案子,怎的一反常态?”

“舒兄有所不知,这案子牵涉到祥符令……”

蔡京心里一惊,他已经听出来这个“舒兄”,便是御史台大名鼎鼎的舒亶。而“大尹”这两个字,在汴京,除了开封府苏颂外,是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被如此称呼的。祥符县是开封府的一个大县,祥符令也不是寻常县令可比。这二人所说的案子,听起来非同小可。他顿时留了心眼,放轻脚步,闪到一个树丛后面,却听舒亶道:“蒋安?那僧人和蒋安也有关系?”

“这些和尚道士,出入权贵之门,也是常事。他们作奸犯科,哪一桩后面省得了要牵出几个权贵来?”

声音越来越近,蔡京仔细辨认这个声音,总觉得很熟悉。隐隐约约不是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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