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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仲珙红着脸,半晌说不出话来。
宗泽却在旁边不急不徐地说道:“休说郑裕指挥不动,便是世子也指挥不动。实不相瞒,如今咱们邺军当中,末将差不动郑裕他们,郑裕他们也差不动诸位宗族亲贵……”
“为何?”柔嘉瞪大了眼睛,望着赵仲珙与宗泽。
宗泽默然不语,赵仲珙躲避着柔嘉的目光,迟疑半晌,终于吞吞吐吐回道:“都是……都是自家兄弟,凡事总以忍让为上,家和万事兴……”
但他话未说完,柔嘉早已转过身去,对她的班直侍卫喝道:“张受,请金鼓斧钺!小陈贵、杨小,你们去将郑裕、赵仲儡给我绑了。”
“是!”张受诸人轰然应了。
“大哥,你只管看着,我来当恶人。我可不想跑到凌牙门去求薛奕,咱邺国公府丢不起这人。今日且借你将台一用。”柔嘉一面对赵仲珙说着,一面已转身,大步朝将台走去。
宗泽连忙紧紧跟上,赵仲珙迟疑了一会,也赶紧迈开步子,追了上去。
“三十一!”
“三十二!”
“三十三!”
“……”
邺军校场外面,曹友闻听到校场内军法官大声的数数声,再伴随着清脆可闻的鞭笞声,还有赵仲儡鬼哭狼嚎般的惨叫声——这位养尊处优的贵公子,只怕一辈子也想不到自己会受这样的苦头。他心里头又是好笑,又是解气。但那个郑裕,倒是条汉子,这么一鞭一鞭的抽将下来,他硬是一声不哼。
不过,曹友闻此时对任何人都没什么同情心可言。虽然是为了讨好石越,但他在邺国投了太多的本钱,他可不想最终血本无归。若是邺国最后弄得国破人亡,不仅他曹友闻此前所有的投入打了水漂,而且只怕还要赔了夫人又折兵,日后回到大宋,石越那里他也无法交代。
好在如今的事态,终于又朝着他所希望的方向发展了。
他几乎已经嗅到了狼烟燃起的味道,战争已经迫在眉睫。他只希望,他和宗泽演的这出戏不要白费。但愿柔嘉与火铳,能够帮助邺国度过这场劫难!
※※※
附录
两朝国史·邺世家一
邺康公宗汉者,濮安懿王少子而英宗幼弟也。绍圣元年,宗汉初封于邺。是为邺公。
邺康公元年春闰二月,宗汉率部众就封,建新邺,立宗庙、社稷。
六月,宗泽、曹友闻以宗汉及诸子仁弱,谋以柔嘉县主掌军政事,语在《宗泽传》。
七月,镇海侯赵惟礼兴乱,兴兵攻邺。
先是,薛奕大破三佛齐,分其地为三。朝廷以春秋之义,存亡国、续绝嗣,遂以三佛齐旧都赐其王太子,赐名赵惟礼,封镇海侯,以示四海恩信。事在《薛奕传》。
赵惟礼以三佛齐旧南海大国,自兵败后,部族不附,属国不朝,国势大孱,乃阴思复仇之计。三佛齐旧为西天注辇国藩属,至朝廷经略南海,又臣于朝廷,实欲借朝廷之力以抗注辇。至是,赵惟礼阴遣使修臣礼,请兵于注辇。又暗遣使遍说南海诸国,欲使各国偕力攻宋。阇婆国本三佛齐世仇,闻其谋,乃遣使告于薛奕。
时凌牙门监察御史陈克庄与薛奕有隙,克庄欲守,为持重计,薛奕思战,议论难决,遂各行其是。薛奕困于兵少,乃先使宗泽、曹友闻以火铳助邺,故邺军器械之利,甲于南海。
七月戊辰,三佛齐大将陀旁亚里率精兵一万,战船二百余艘,战象五百头,水陆并进,遂围新邺。赖有土人暗告柔嘉,邺军得早为之备。宗泽以新邺城中河道密布、城墙未成、水门残破,邺军以未练之兵、残破之众、不守之城,难以力敌,乃以部众聚于内城,以内城四周之寺庙、民居布阵而守。又遣水师突围,往凌牙门求援。
己巳,邺国水师全军覆没。
陀旁亚里进新邺,与邺军战。宗泽左右调度,宗汉及诸子、柔嘉皆亲临阵前,鼓舞士气。陀旁亚里力攻三日不克,三佛齐素无攻城利器,乃驱象兵攻之,宗泽以盾牌居前,火铳手居后应之。战象驱前至五十步,矢石如蝗,宗泽令邺军亦以弓弩射之,而火铳手装药不发。陀旁亚里素知官军有火器之利,至是,以邺军无霹雳投弹,大喜,乃令战象冲陷,邺军忽火铳齐发,铳声大作,战象最惧火器,闻声而溃,三佛齐军大乱,自相践踏,死伤无算。
三佛齐素轻邺国,陀旁亚里久攻不下,反损兵折将,恐赵惟礼降罪;又恐薛奕援军至,腹背受敌,遂聚众将,议用火攻,焚新邺。然新邺城中,遍布寺庙,其国中多信众,皆谓以火焚城,恐殃及寺庙,终不许。
陀旁亚里不得已,乃驱城中蕃人为苦役,造土山。又以粮少,纵兵掠城中。三佛齐军纪律大坏,城中蕃部,人心思叛。
八月庚戌,围解。
陀旁亚里围新邺月余,邺军死伤上千,内城几度欲破,幸赖城中粮草、箭矢火药充裕,宗泽御敌得当,方得全。邺军本娇弱之兵,历此役后,张受、郑裕、陈贵辈,皆应时而起,成一时名将。
陀旁亚里亦三佛齐悍将,其围攻新邺月余,至八月己酉,其攻城方急,新邺几破,然惟礼使者一日三至,趣其撤兵,故陀氏不得竟全功,而新邺得幸存也。
先是,惟礼谍知邺军孱弱,薛奕兵少,乃欲以精兵先下新邺,树威诸国。待注辇国援军至,再夹击周国,一举兼并二国后,挟大胜之余威,急攻凌牙门,以图霸南海。而陀旁亚里久攻新邺不下,八月丁亥,注辇国水师先锋三百余战船已至监篦。惟礼乃悉起国中精锐,得两万余众,战船四百余艘,自为将,攻周。是月,注辇水师降监篦国,破西郡,与惟礼合兵,困周国公若讷于南邑。
若讷乃亲冒矢石,率众扞敌。周国水师皆为水贼招安,颇知地形,竟借地利突围至凌牙门。陀旁亚里七月戊辰围新邺,薛奕至十日后,方谍知此事。其欲兴兵救邺,又惧未至邺而邺已破,且又不知注辇水师何在,踌躇难定。至是,薛奕方知南邑犹存,遂弃邺而救周。
若讷坚守南邑残破之城十五日,城中矢尽,无药少医,伤者多死,尸骨狼藉。薛奕乃率援军大至,大破注辇国水师于海上,南邑之围遂解。
惟礼与注辇残师退守詹卑,惧薛奕引兵攻詹卑,乃趣陀氏撤兵。而薛奕亦以兵少,自引兵回凌牙门。
十月,陀旁亚里再围新邺。
先是,九月,注辇国水师大至,战船千余艘,战象上万头。南海震动,监篦、蓝无里诸国,望风而降。若讷弃守南邑,率众至凌牙门与薛奕合兵。薛奕率军与注辇水师三战不利,注辇水师乃强攻凌牙门,惟礼又遣陀氏率部,再攻新邺。
邺自八月围解,柔嘉、宗泽、曹友闻得专信任,军国之事,皆决于柔嘉。遂用宗泽之策,善抚蕃汉部众,罢六承勾事,赐城中蕃部口粮,又遣医者、僧侣巡视城中,医治伤病,赐给草药。城中蕃部,咸德柔嘉。又用曹友闻之谋,急造火铳、囤积战守之具,募武伴当为佣兵,以补兵力之不足。邺国国势大振。
至是,三佛齐军再至,激战旬月,而新邺终不可下。
十一月,新邺围解。
注辇水师与惟礼攻凌牙门,七度登岛,皆被击退,监察御史陈克庄战死。事在《薛奕传》。十一月,东北信风起有月余,惟礼惧朝廷援军至,乃召陀旁亚里相助,急攻凌牙门。
宗泽以胜负未定,而陀氏退兵,乃与郑裕、陈贵引兵蹑其后,为陀旁亚里所察,乃从容引军还。
是月,柔嘉暗遣张受,自军中募死士五十,以城中蕃人为乡导,阴潜入詹卑,四处纵火。詹卑城中空虚,惟礼以官军天降,恐进退无据,乃急引兵还。注辇水师又掳获一海船,知广州虎翼军大举南下,亦引兵还,屯于哥罗富沙城(即满喇伽。今马六甲。)。
初,朝廷得薛奕奏状,太皇太后以宗汉英宗幼弟,屡趣两府以备万一。司马光以国家虚弱,不欲大兴兵,乃用范纯仁之谋,令广州虎翼军十一月南下,听薛奕调遣,以备非常。又用石越之策,升凌牙门城为凌州,隶广南东路,以文焕权知军州事。又解送工匠三百及火炮图纸与火药配方至凌州,置凌州军器院,许便宜兴造。文焕未至凌州,已牒交趾、占城及勃泥三侯,令其出兵相助,至是,联军披甲近三万,战船六百余艘,大集于凌州。
十二月,周国公若讷遣使至新邺,与邺盟,约为婚姻。
薛奕亲率战船三十,送若讷还南邑。南邑兵焚之后,十室九空。周国所蓄之珍货财宝,散乱无存,而柴氏老弱妇孺,又自广州至,若讷穷途末路,乃乞文焕、薛奕暂留老弱于凌州,文、薛以若讷前朝之后,恐朝廷嫌隙,不许。或说若讷求助于邺,乃遣使至邺,柔嘉允之。两国遂结盟。
是月,薛奕与注辇水师战于海上凡四次,互有胜败。注辇水师亦颇有大船,善用风向,其士卒皆精于水性,悍不畏死,每战,若据上风,则以快船冲前,无惧矢石,俟两船相接,则以士卒跳上敌船,夺船死战,或于敌船上纵火,不惜同死。若居下风,则每每远遁。或谓其国军法严苛,故士卒不敢惜死。
甲辰,柔嘉出猎,道遇三佛齐将皮袜,生擒之。
二年春正月,邺与阇婆国约为婚姻。
周上卿、国相柴远至新邺借粮五千石,允之。
柴远自有传。其本若讷远宗,亦周世宗之后,往来宋、辽、夏三国及高丽、日本、南海间,身家巨万。或谓其至辽朝,乃为北枢密使萧佑丹座上宾。闻朝廷兴封建之议,柴远乃变卖家产,得数百万缗,尽购战船、兵器、战马,又自辽国私购阻卜、室韦、女直奴三千余人,举族南下,奔若讷。若讷得此臂助,国势复振,乃拜远为上卿、国相。
南邑久困于注辇、三佛齐之间,旦夕不得卸甲,既不得耕作,诸部落复亦不纳赋税,人众虽多,却无十日之粮。柴远乃至新邺,申盟好之谊,请借粮于邺。
柔嘉问之于宗泽、曹友闻。曹友闻以邺周唇亡齿寒,周亡,三佛齐则可全力攻邺,因许之。
庚午,仲珙自凌州还,言注辇国使者于乙丑至凌州请和。
先是,朝廷置凌州军器院,试造火炮两门。仲珙以为与文焕有旧,乃自请说之,欲得一门。至凌州,乃知注辇国以十万之众,劳师远征,既不能胜,则惟礼虽倾举国之力资之,亦不免困于粮草补给,其大将乃欲求自全之策,遂遣使议和,请朝廷赦惟礼之罪,以三佛齐王归国,令金州各国两属之,既为宋臣,亦为注辇之臣。
文焕、薛奕以注辇国劳师远来,若纵其归巢,则日后难制。若欲一举歼灭,则力有不及。乃谋缓兵之计,欲令其众进退不能,坐困穷途。乃设骄辞辱其使,文焕又以榜文送诸国,讥注辇“萤虫之光,遂敢与日月争辉”云云,笑其不日必将引兵还国,殆笑天下。意欲激怒之,令其攻周,文焕以注辇虽众,而周旬月不可下,乃以周为饵诱之,待东北信风息,则其欲归国而不得矣。
柴远闻之,言注辇必兴兵破周、邺二国以泄愤,乃星夜归国。
二月,三佛齐将伽罗引兵至新邺城外五十里,旌旗密布。宗汉大恐,问策于诸将,宗泽以为疑兵,乃遣郑裕、士更率部击之,遂大败伽罗。士更,宗汉次孙也。
是月,注辇、三佛齐合兵攻南邑,柴远乃请若讷弃南邑城,以若讷率部众居海船中,以熟知水道之水贼操舟,不与辇、佛水师交战,善用地利,避其主力,袭其虚弱,一战成功,便即远窜。又以三千私奴为北奴军,皆擅骑射,利劲矢,能坚忍耐苦,柴远遂自领之,每与辇、佛战,来去无踪,西至监篦,东至詹卑城,所过剽掠,人畜无遗。注辇、三佛齐求战不得,反坐受其困。若讷又牒定海诸城城主,令其率众袭扰三佛齐腹地,劫掠落单船只。
己亥,柔嘉、宗泽乘詹卑空虚,率众破詹卑城。柔嘉下令纵兵劫掠,纵火焚城而回。
注辇诸将以久战不利,东北信风将息,师老于外,恐有覆没之忧,乃谋挟惟礼归国。惟礼阴察之,大惧,乃率水师奔金州南岸。金州有大山东西纵贯,天险难逾,南岸岛屿密布,故惟礼乃率师匿于斯。
三月,置水师、造火炮。
是月,注辇诸将率军西归。文焕、薛奕率军追之,宋辇水师战于细兰海,薛奕以火炮两门置座舰甲板,号“无敌战船”,发十余弹,中注辇战船一只。又发以猛火油、霹雳投弹诸火器,焚注辇战船数十。两军激战竟日,至日暮,暴雨,文、薛乃引兵还。此役,夺注辇战船三十余艘,击沉数倍于此,而虎翼军亦损战船四十余艘,千余将士殉国。而邺、周之厄亦解。
柔嘉闻周国复营南邑、西郡,柴远置火器、海船监,凡于火器、海船造作有一技之长者,不惜高官厚禄,务要延致。乃建言,邺国偏居一岛,无火器、海船,无以立国。宗汉遂令柔嘉置办水师、营造火炮、火铳。
四月,惟礼遣使至新邺,乞代上奏状,陈情谢罪。
五月,周国公柴若讷至新邺,迎老弱归国。柔嘉遣使据彭加山,设彭加监,令岛上居民,纳锡、胡椒以抵赋税。又遣使至各蕃部,令自詹卑以东至海,诸部族皆为邺国臣民,并定各部赋税。
是月,柴远破哥罗富沙,置来远郡。又遣兵破监篦,置临海郡。蓝无里国大惧,称臣于周。
十月,宗汉疾作,薨。遗表请以长子仲珙继邺国公之位。柔嘉乃率部至柔嘉县,开府设官,训练水师。
初,柔嘉离京,帝以手指地图,划金州最东之一隅为柔嘉县,以赐柔嘉。至是,邺人乃称柔嘉县为“东都”,军国之政,皆白东都乃得行,仲珙拱手而已。
是月,朝廷诏至金州,赦赵惟礼之罪,仍许其为镇海侯,以詹卑方圆三百里地为其封地,奉三佛齐之祀。其余之地,悉归邺、周两国。
第二十章 关河迢递绕黄沙
第八十九节
冬天的北国,空旷、辽阔,朔风在原野间呼啸,经霜的树叶,在这寒风中猝然脱落,在干燥的沙碛地面上旋转、飞舞着。
唐康骑在马上,举目四顾,目力所及之内,除了他身后绵延逶迤的使团,以及周围护送的契丹军队,整个天地之间,竟似渺无人烟一般。只有几只乌鸦落在远处河边的几棵杨树上,张开翅膀,凄凉的叫着——虽然人生大部分时间都在北方度过,但对唐康而言,这种黑色的大鸟,始终是不祥的象征,这一点上,显示着他骨子里依然是南方人——而这更让唐康心里泛起一种苍凉的感觉。
再走二十里,便是广平甸——契丹皇帝冬捺钵的行在之所。
唐康始终无法理解契丹人的思维。做为一个积极推行汉化,锐意革新的皇帝,耶律濬进一步强化了他的中京大定府作为行政首都的地位,但是,这个皇帝却始终未能彻底革除他祖先的“弊政”,每年都要带着自己的朝廷到处乱转。这样的统治方式,在以往契丹以部族自治为主之时,或许还并无不可;然而,在耶律濬的锐意变革之后,辽国朝廷直接控制、管理的州县人口越来越多,此时还搞什么“四时捺钵”,就显得有点食古不化了。
当然,这只是契丹的内政。耶律濬若治理不好自己的国家,唐康只会幸灾乐祸,绝不会有半点的同情与担心。只是契丹的这种制度,对于各国的使臣来说,同样也是一种折磨。在各国通行互派常驻使臣的今日,耶律濬的四时捺钵,亦意味着各国的驻辽使臣们也必须每年跟着他到处乱跑。而对于唐康这样的特使来说,则意味着他必须在寒风凛冽的季节,鞍马劳顿,跑到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去拜会契丹的皇帝。
唐康在心里咒骂着。但想起自己的使命,又感到一种兴奋。
这一年是大辽太平中兴十一年,大宋绍圣六年。时方三十六岁的唐康,以大名府任上考绩优异,累迁至武经阁侍读、枢密院副都承旨,此番奉旨使辽,乃是为了与辽国谈判,修改或终止由如今的兵部尚书章惇在六年前与辽国签订的“互市条约”。
熙宁十八年签订的那份条约,原本应当在去年五年到期后就终止,但宋辽双方谈判没有结果,左丞相司马光顾及两朝交好,又做出妥协,令此议延长了一年。然此事却在宋朝朝野招致极大的不满,更闹出不少风波,迫于压力,两府终于决定,无论如何,都必须修改或终止条约。这才差唐康为特使,出使辽国,向耶律濬表示诚意,并妥为解释。
妥为解释!
唐康不由在心里冷笑着。
说到底,这不过是司马光的一厢情愿罢了。自从绍圣三年,太皇太后下旨改左右仆射为左右丞相后,七十多岁的左丞相司马光,在唐康等人的心中,便是越来越保守,越来越怯懦怕事了——他先是在绍圣三年,上表请求召回吕公着,但吕公着回京时,已是口齿不清,不到一个月,便老死于府中。然后,他又请求召回文彦博,但文彦博坚拒不允,反而请求致仕,最后以太师、加两镇节度使致仕,隐居于洛阳。
仅以此一事,唐康便觉司马光不及文彦博多矣。
这并非是因为唐康是文家的孙女婿,所以偏袒文彦博。便以与辽国互市条约之事来说,六年前签订此约,或属迫不得已,然至绍圣五年,大宋朝早以令人意想不到的速度,走出了高宗皇帝大行时的困境。
先是绍圣元年,宋夏议和。石越与司马光一道,顶着国内反对者的压力,遣蔡卞出使夏国,在黑水城与李秉常议定盟约,宋朝以允许秉常每岁遣使祭祖、遣送愿意西迁的党项贵人、开换互市、重新册封李秉常为西夏国王、同意两国互驻使节一共五项让步,换取秉常向宋称臣并采用宋朝年号。绍圣二年,王安礼与李宪又奉旨与西夏议定边界,双方并口头承诺,秉常不再东向图谋西夏故地,而宋朝则默认秉常兼并西域之行为。
自此,秉常得以全力经营西域,再无东顾之忧。而宋朝在全面收缩之战略下,也乐得换取西北边境之安宁,从此可以着力消化收复的河西之地,进一步巩固在河西的统治。
这一策略效果显着,虽然有情报显示,在绍圣五年,已然兼并高昌、龟兹,并且数度大破黑汗,眼见着就要并有西域全境的西夏,在迁都高昌后,悄悄地恢复了年号。但是,这几年来,宋夏边境,却是的的确确做到了和平相处。而其直接的结果,便是两国互市规模不断扩大,宋朝从河西至横山、河湟,户口滋衍,府库充盈,阡陌相连,羊牛成群。而宋军大量转为屯田军,不仅极大减轻了朝廷的财政负担,连带着让陕西腹地,也得到了自唐朝安史之乱以后难得的休养生息时间。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