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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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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之弊,竟历历皆如石越当日所言”,明确建议废除市易法!

赵顼连忙翻出石越当时的奏章,一一对比,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市易法之弊端真似石越能未卜先知一般,全如石越所言。老百姓买东西,果然是“买梳朴即梳朴贵,买芝麻即芝麻贵”。虽然惊叹石越的才华,想挽回一点面子的皇帝还是发了一道内批给王安石,要求他督促吕嘉问一切按魏泽宗当初谋划而行。

王安石正准备和皇帝讨论方田均税法,接到内批后便连忙立即进宫。

见到赵顼,他也不客气,竟直接问道:“陛下,内批中有‘市易买卖极苛细,市人籍籍怨谤,以为官司浸淫尽收天下之货,自作经营’之语,陛下如此说,必有事实,还请陛下明示。”

赵顼见王安石不先反省,反而语带质问,心中已是不喜,让李向安递给王安石两份报纸,嗔道:“市易司种种事迹,上皆明列,丞相如何不知?朕又听说市易司竟然立赏钱,抓捕不去市易司进货的商人。这种事情也做得出来,未免离市易法的本意相差太大。”

王安石却只是用眼角扫了一下两份报纸,便亢声说道:“若果真如此,则臣便是聚敛之臣,有负陛下。陛下深知臣的为人,怎会做出这等事来?”

赵顼不料王安石竟联想到了对他的信任之上,更觉无可奈何。他凝视王安石良久,叹道:“丞相,朕并非疑丞相。朕是怕丞相所用之人未能体会朝廷之深意,只知敛财。”他只差没有点吕嘉问的名了。

王安石听到皇帝这么说,知道他怀疑已深,这才说道:“此事请容臣详查。若真有此事,必定严加约束。”

但是王安石只是口中答应,却并没有真正地去详查,他不知道曾布这个三司使,已经调查出市易法推行不过一年,居然导致有两万多户商家至少欠市易司共二十余万贯的本钱,而吕嘉问很可能就在其中上下其手。所以曾布才认为市易法非废不可:一年已经如此,还只是开封府一府,如果推行全国,说不定全国财政就被市易法给拖崩溃了。王安石更不知道,以此为契机,北方各路州府要求废除免役法、保甲法、保马法的奏折,再一次数以十计的飞到皇帝的御几之上。韩琦几封奏折,痛陈新法之弊,几乎到了声泪俱下的地步。而王安石的亲家,枢密使吴充,更是向皇帝说过几次保马法的弊端了——几乎也和石越当初料定的一模一样。

琼林苑。赵顼与石越席地而坐,正在手谈。

宋代的皇帝,特别是北宋的皇帝,因为自小和士大夫一起长大,大部分都受过良好的教育,琴棋书画,大抵精通,后世宋徽宗那样的才子皇帝出现,并非偶然。赵顼虽然并不以文学上的才华闻名于世,但是诗词歌赋、丹青书法,却也是无一不通。尤其喜好对弈。石越很幸运的下得一手臭棋。即便他拼命和赵顼对攻,使尽全力,也是败多胜少,这种刚好差一点的水平,让赵顼非常的喜欢找石越作对手。不幸的是,这个千疮百孔的国家,给这个想要有所作为的青年君主留下的下棋的时间,并不是太多。

“陛下,臣又输了。”石越把手中的黑子投进棋盒中,再次认输。

“不对,卿没有输,这次是朕输了。”赵顼叹了口气,也把手中的白子掷进棋盒。

石越一怔,再次看棋盘上的棋势,的确是自己输了,不由抬头看了皇帝一眼。赵顼今天穿着一件雪白的丝袍,上面绣着九条黑龙,张牙舞爪,象征着人间的威权,不过他似乎有点心不在焉的神态。

“石卿,市易法与保马法之弊,竟全然如卿所言,当初未用卿言,哎……”听到赵顼口中的叹息,石越倒真的吃一惊,赵顼这个皇帝,是很少会露出这样的后悔之意的。

石越知道后世之人,出于种种目的,为了给王安石辩护,总是说赵顼并没有坚定的推行新法,并且将此当成王安石变法失败的重要原因。这种本末倒置的说法,实际对赵顼很不公平。因为即便是王安石罢相之后,赵顼依然坚定的推行着新法,直到他的死去。若反过来想想王安石新法给这个年轻的皇帝带来的巨大的压力,他能坚持到死去,实在是相当可贵。

赵顼真正的缺点,也是最致命的缺点,是他缺少如李世民那样的雄主的才华,而并非他的意志不够坚定。

此时面对赵顼的感叹,石越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石卿,今日此处再无旁人,以朕与卿君臣之得的情分,朕希望卿可以说说新法的利弊得失,变法已有四年多,到如今朝廷中依然吵吵闹闹,难道变法真的错了么?”赵顼的确很烦恼。

石越突然有点同情面前的这个同龄人,即使他是皇帝。他知道皇帝对自己的信任感再一次加强了,这是他和潘照临当初想好的策略。但是不知为何,他并没有什么很高兴的感觉,此时,他不过按着和潘照临早就制定好的策略,一步步加深皇帝对自己的印象。

“陛下,变法本身没有错。以免役法为例,在王丞相变法之前,韩琦、司马光这两个反对免役法的人,都曾经上过折子,力陈役法之弊。司马光的《衙前札子》连臣也拜读过。可见原来的役法,实在是到了非变不可的地步。”

“那又为何韩琦和司马光要如此激烈的反对免役法?若说执行中官吏不好,导致了新法走样,以他二人的才干,如果各自掌管一个州郡的话,应当能将那些弊端克服。若多一点能臣干吏来执行,所谓执行走样的弊端,不是可以减到最小么?”赵顼说出了自己憋在心中好久的话。

石越想了一下,把司马梦求关于南北方对免役法的看法,与免役法的利弊仔仔细细说了一遍。赵顼专注的听着,似乎非常的震惊。的确,除了石越,不会有人和他讲这些政情。

“原来如此。石卿为何不在朝会说这些?若有这许多的弊病,其实是可以修改的。宽剩钱可以不征,而助役钱对四、五等户可以减免。”赵顼总以为一道诏书可以解决许多问题。

石越苦笑了一下,道:“陛下,不是臣顾忌什么,而是这些事情,臣在京师,也没什么证据可言,不过从民间听来。若无证据,如何说服王丞相。更何况,免役钱现在是西北军费的主要来源,而宽剩钱和助役钱,更是免役钱中的重要部分。陛下想想北方有多少四、五等户和客户,这些人交的钱虽然少,但积少成多,实际上比起一等户交的钱还要多。”

听到石越提到西北军费,赵顼不由怔住了。

知道皇帝会很难取舍的石越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转移话题,向赵顼继续说起新法的利弊,他细细的列出王安石的种种法令,告诉赵顼农田水利法虽然暂时繁琐,却是善政,终有一天国家要从此得利,但必须禁止胡乱修筑水利;而置将法、削减禁军人数,也是值得肯定的。保马法和保甲法利弊难知,不过施行的地方有限,只要谨慎,不至于成为大害。市易法却是没有半点好处,祸害无穷,完全应当废除……他做中书检正官已有年头,许多数据说来相当的详细,赵顼一边问,他一边答,君臣二人细细推敲,竟然完全忘了时间之流逝。

“朕让王安石详查吕嘉问市易司之事,到如今亦无下文。市易法苦民,朕已深知,此法定要废除。”赵顼轻咬碎牙,抿嘴说道。

石越却知道事情不可能如此简单,从容说道:“陛下,市易法是必须废,但又不能废。”

赵顼不由一怔,这说法也太自相矛盾了,“怎生是必须废,又不能废?”

“市易法苦民无利,自然要废除。但是微臣请问陛下,如果废除市易法,王丞相会有什么反应?”

“这……”赵顼真被问住了,王安石十有八九,是要闹辞职的。

石越知道赵顼没办法把话说出来,便继续说道:“王丞相变法,把令行禁止看得很重要,要的是威信。如果市易法被废除了,就会给反对变法者以鼓励,他们会更加努力的攻击其余法令。这就是王丞相最大的心病。他明知道市易法种种弊病,却也没有办法回头,因为他怕一个口子缺了,洪水会冲垮整座大堤。而陛下若废止市易法,更会让人错误的以为陛下不再信任王丞相,王丞相到时候,只怕不安其位。”

赵顼听他侃侃而谈,便知道石越定有应对之策,他倾了倾身子,问道:“石卿可有良法?”

石越笑道:“臣倒有一个方法。”

“快说。”

“陛下罢吕嘉问,将市易司划归三司或者开封府,然后不派官员主持,或者由三司派个小官,密令曾布市易司的任务是在两年内收回借出的本钱,不再进货卖货,如此市易法不废而废。等过两年,此事不再敏感,再彻底废掉市易司,为时也不算晚。”石越微微笑道。

赵顼哈哈大笑,赞道:“好一个不废而废!”

颁行一年的市易法,就这样死在了琼林苑的围棋案前。

但是,石越的目的并不仅仅是给皇帝心中已经判了死刑的市易法最后一击,趁着这个机会,石越开始了向吕惠卿的反攻。

“除了市易法之外,军器监亦有相当大的弊端。”

“哦,卿可一一说来。”对于军器,皇帝一向很关心。

石越谨慎的选择着措辞,“去年白水潭学院的技艺大赛,陛下可曾听说?”

赵顼不明白石越怎么会突然扯到技艺大赛,不过皇帝倒还真的相当了解,笑道:“朕也听说了。三十六项比赛,听说有九项冠军被外地的士子夺走。蹴鞠的冠军是国子监的飞骑队。”国子监后来组织了四个队参加蹴鞠比赛,以骁骑、飞骑、云骑、武骑这四个勋号命名,竟然把白水潭打了个落花流水,这件事被很多人津津乐道。

石越笑了笑,说道:“正是。微臣亲眼看了那场比赛,飞骑队的确马术精纯。除此之外,臣最喜欢看的,便是射箭。”

“哦,结果如何?是谁技压群雄?”赵顼也挺喜欢这些轻松的话题。

石越摇了摇头,苦笑道:“臣没有看最后的比赛,因为在分组赛中,有件事让臣忧心忡忡:射箭比赛用的弓弩,全部是从军器监租来的,比赛过程中,拉坏的弓有十张,弩有七张。有一场比赛,居然三张弓同时被拉坏,此事如果在战场上出现,后果不堪设想。别的姑且不论,对军心士气的打击,便不可等闲视之。”

赵顼默然无语,这种事他也是有过亲身体验的,有一次他去军器监,即兴抽查,三张弩全部不合格。

“这种痼疾,朕亦知情,然苦无对策。石卿可有良策?”他突然明白过来,石越提起此事,多半便有办法。

“微臣以为,军器监要彻底改革。此事微臣思虑已久,若用臣之法,则必可改变军器监所制劣品甚多之弊,从此后供给士卒的每一件兵器,都会是合格的。”石越朗声说道。

“试为朕言之,是何良策?”赵顼大感兴趣,不知道石越又有什么新鲜主意。

“臣做过提举胄案虞部事,又是兵礼房、工房检正官,对于军器监的弊端,臣思考过很久,终于有一得之愚,还请陛下裁断是否合理。”谦逊几句,石越开始描述他策划已久的军器监改革草案,“现在军器监的情况,是军器监之下,有各作坊,而各地又有都作监。但是无论从原料购买,到制造工产,到军器的检验,到发放军中,几乎一切权力,都集中在军器监手中。军器监既是政府的监管机构,又是生产机构。臣以为,所有的弊端,都是因此而生……”

赵顼有点迷惘的看了石越一眼,和石越不同,他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石越知道皇帝一时间不能理解,当下说道:“敢问陛下,如果御史中丞归宰相管,三司使也归宰相管,结果会如何?”

“权相为害,君不能保其位。”赵顼毫不犹豫的说道。

“那么敢问陛下,如果没有谏官,没有驳议,宰相对皇上亦唯唯诺诺,天下大权皆集于陛下一人之手,陛下认为结果又会如何?”石越毫不客气的继续追问。

“贤明之主,仅保其身;中主以下,必致昏暴。”和后世想像的不同,古时中才以上的皇帝,对于权力制衡的必要性都有既清醒又模糊的认识。

“陛下圣明,故臣以为权力过分集中,反会为害。为政之道,在于使各部门互相制衡。古人说宰相之职,在于调和阴阳,可谓深得其要。调和阴阳者,使阴不过凌于阳之上,亦不使阳凌于阴之上,二者互相制约,成其大道。”

“唐太宗分中书、门下,便是深得其要。”赵顼一生最佩服的,就是唐太宗。

“正是如此。故军器监之事,臣以为可如此处分:凡各作坊,全部独立,采制原料、生产等等,皆独立核算。虽然在军器监备案待查,但不归军器监管辖,反归工部管辖。军器监的作用,是管理兵器研究院,协同各作坊研制新的武器装备,同时派人进驻各作坊,监督生产,验收军器,制订标准化数据……”

“标准化?”赵顼有点不懂了。

“臣以为各种军器配件,皆可由军器监制订相应的尺寸规格,全国作坊,必须按此规格生产,如此兵器若其中一个部件损坏,则随时可以互换修理。同时亦可以提高作坊生力军器的质量。如某些大型的武器,若用标准化生产,可以让生产能力加强。因为各部件按标准化由不同的作坊生产出来,并不需要多年的熟练工人才能完成,而那些经验丰富的熟练工者,只要负责最后的装配和一些难度较高的部件的生产。这样自然可以效率大为提高。民间印刷业、棉纺业等等,都是用这样的方法,效果相当显着。”商人是接受能力最强的一个阶层,桑、唐两家的成功经验,很快就推广到整个行业,所以石越对于标准化生产,很有信心。

“此确是良方。”赵顼点了点头。

石越继续说道:“同时军器监还要负责研判朝廷军队需要各种兵器的数量,再根据需要,向各作坊事先订购。而各作坊则根据要求,去采购原料,生产兵器。如此生产者与监督者分开,生产者想要偷工减料,军器监也不会答应。而最重要的,则是各兵器之上,都要刻上作坊的生产者、作坊的监工、军器监的验收人员三者的名字,如果出现问题,三者皆要受罚。这样数管齐下,大宋的军器,就断不至于出现什么问题了。”

赵顼听得频频点头,展眉笑道:“的确是良策,的确是良策。”

石越心中冷笑:这一次是一举多得,一方面分了吕惠卿一大半的权,一方面又改革了兵器生产制度,如果成功,将来总能把这个经验用到钢铁行业。可表面上却只是微微笑道:“还不止于此,军器监现在的生产能力有限,臣以为很多基本的原料,以及实现标准化后一些不关键的配件,还有诸如寒衣这样的军用品,日后都可以制定规格要求后,或由自己生产,或由军器监向民间采购。可以让民间作坊公开竞争,选其物美价廉者,如此计算成本,比朝廷自己生产要节约得多。还可与民间均分其利,而朝廷又可从中抽取商税。”

赵顼听石越说完,思忖良久,这才说道:“石卿所言,甚是有理。但是军器监改革,涉及到军器监、工部、各作坊,若无人主持其事,只怕未见其功,先见其害。”皇帝的担心,不能说没有道理。

石越笑道:“陛下,真要做一件事,其中总是困难重重的。但只要谨慎从事,则不会有害处。臣举荐几个人主持此事,必能克建其功。”

赵顼听了石越的语气,不由开玩笑的说道:“此语听来颇似王丞相所言。”

石越笑了笑,“这可不敢。臣认为用苏辙、蔡卞、唐棣负责在工部组建兵器作坊的管理机构,起用沈括、苏颂在军器监协同兵器研究院陈元凤与各作坊的官员共同制订标准化规格,加上吕惠卿继续主持军器监之事,只要详定条例,谨慎行事,两年之内,可建全功。而且改革之事,亦可以一步一步来,不必急于求成。毕竟兵者,国之大事。比如可先将问题最严重的弓箭坊分出来,等到有了一定的经验,再一个个的作坊慢慢分离,到最后军器监的作坊,便可以全部独立出来。如此纵有不妥,影响亦不会太大。”

“这倒是老成谋国之言。若一下子全部改革,朕确有不放心之处。然卿所说蔡卞、唐棣又是何人?起用沈括,亦颇有为难处。”

石越这才知道自己糊涂了,皇帝又哪里能知道蔡卞、唐棣?当下免不了要解释一下这两人的能力与才华。“……至于沈括,臣以为他在这方面的才华,无人可及,若是不用,未免可惜。”

吕惠卿得到皇帝在琼林苑召见石越的密报之后,心里就隐隐有点不安。由魏泽宗掀开的口子,王安石虽然没有太放在心上,但吕惠卿却直觉得这件事不会那么平静的度过。

这种感觉,也许从省试事件开始,就一直存在于吕惠卿心中了。

吕惠卿对于新法并没有很大的执着,但是他已经走到了新法的战车之上,现在下车也来不及了,何况正是新法与王安石,给了他今天的地位与声望。

更何况,年轻的皇帝是想要变法的——这一点是吕惠卿坚持变法的唯一原因。

在书房里,吕惠卿提起毛笔,沾满墨汁,在一张雪白的宣纸上,写了四个名字:王安石、石越、蔡确、曾布。

吕惠卿眯着眼睛审视着这四个名字,沉思不语……“哥。”喜欢穿名贵的刺绣丝袍,身材矮小的吕升卿有点畏缩的叫道。对于自己的大哥,他有着天然的敬畏。

“何事?”吕惠卿没有抬头,只是温和问道。

“蓝震元悄悄告诉我,道皇上和石越在琼林苑谈了整整一天,所有的内侍都被赶得远远的,多半是在说什么机密要事。”蓝震元和王安石、吕惠卿都保持着“良好”的私人交往。

“知道了。”吕惠卿不动声色的应道。

“哥……”吕升卿欲言又止。

仿佛知道自己弟弟要说什么,吕惠卿淡淡地说道:“你不用担心,皇上见石越,必定是问市易法的事情,大约也会问问新法好坏,不关我们的事。”

吕升卿这才放下心来,准备出去。

“你有空记得多读点书,别老让人笑话你,少去逛勾栏。”吕惠卿忽然严厉的说道。对于自己两个不成材的弟弟,他实在也很伤脑筋。不过毕竟是自己的弟弟。

吕升卿小心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吕惠卿重新把目光投到那张宣纸上,自言自语的低声说道:“石越,这次你又有什么应手呢?”

冷笑数声,他终于再次提起笔来,把四个名字涂成一团,扔进废纸篓中。

“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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