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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隐忍着情绪,转眸,看了眼不远处正冷冷盯着自己的潘琳。
顾眉生垂下眸,关上电脑,什么都没做。
潘琳见她如此平静,眉心一点点地拧起来。她脑海中想起蒋悦然的话,“这个顾眉生,不是能够轻易被旁人惹得情绪失控的。”
这时,窗外有一个人影一闪而过。潘琳只觉得那个身影极熟,面色瞬间突变,变得极其地苍白起来。
那个人是……
潘琳望向顾眉生,只见她一脸的淡然。
潘琳想起自己那一日下午在盥洗室的遭遇,慌了。她紧张地双手紧紧交握着,不时地揉搓,牙齿不停地啃咬着自己的下唇。放在课桌下的双脚隐隐颤抖。
顾眉生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中已经明白,潘琳最近一段时间的所有情绪反常,全都来自于彭青对她的伤害,还有蒋悦然对她的挑拨。
她的手指若有似无地在电脑上轻敲着。
为了让她的日子不好过,蒋悦然还真是煞费了苦心,她该怎么对蒋悦然表示感谢呢?
11:00,金融系的课程结束。顾眉生拎了包起身,往外交系的教室走去。
她的前面,是潘琳。
潘琳面色慌张地走在人群中,不时回头,仿佛有什么人在跟踪她的感觉。
顾眉生无声叹息,走上前,拽起她的衣袖。
潘琳惊慌,尖叫道,“顾眉生,你要干什么?!你放开我!”
顾眉生冷冷扫她一眼,“想让我把你送给彭青?”
“不!”她恐惧地瞪大眼,咬牙切齿地对顾眉生说,“顾眉生,你也是个魔鬼!”
顾眉生拉着她往外交系的后墙走,口中淡哼,说,“你不知道吗?这红尘之中,每个因为私心*而罔顾他人的,都是魔鬼。”
“我是。”她转头凝着潘琳,“你敢说你不是?”
潘琳望着她格外深邃平静的蓝眸,忽然间就觉得心里的恐惧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她有些发愣,“顾眉生,你……”带她去哪里?
外交系的人刚刚结束体育课,都集中在更衣室里面换着衣服。
顾眉生低着头拉着潘琳走进去,找到蒋悦然的柜子。她取下潘琳头上的发卡,塞进锁孔中,很快便开了锁。
她取出蒋悦然的衣服递给潘琳,“把你身上的外套给我。”
潘琳不明白,“为什么?”但手却是配合的听了顾眉生的话。
幸亏四周的女生都在叽喳议论着刚刚结束的一场球赛和男生,没有什么人留意到她们。
两人走出更衣室,潘琳这次都不需要顾眉生开口,一路紧紧地跟在她身后。
顾眉生回头看她,“分开走。”
“不。”潘琳生怕彭青那个变态又突然出现。
顾眉生觉得自己今天的同情心实在是有些泛滥了。她看了潘琳一眼,没有赶她,自己坐在更衣室外的石凳上。等。
此时,下面的课程快要开始了,其他人都已经离开,蒋悦然这才走进更衣室正准备换衣服,打开柜子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不见了。
她看了眼自己身上浸了汗的衣服,然后就看到了不远处沙发长凳上的一件空置着的白色外套。
蒋悦然想了想,决定先穿上,等出去买了新的再给人家还回来。
门外,潘琳看到了悄然走进更衣室的彭青。她瞪大眼,想要叫,却被顾眉生一个巴掌扇在了嘴巴上。
她冷冷望着潘琳,“你想进去代替蒋悦然?”
果然,人都是自私的。而简单直接的恐吓在这样的时候最有效。
潘琳瞬间噤了声,咬着唇,内心隐约有煎熬,低声说,“原来我跟你都是一样的。”为了自保,却看着别人陷入危机而置之不理。
顾眉生睨她一眼,“如果是我出手,你这会儿不可能还有机会坐在我身边。”
潘琳一愣,正要接着问,却听到更衣室里传来了尖锐的呼救声。
她瞪大眼,看了看不远处的更衣室,又看了看身边云淡风轻的顾眉生,“怎……怎么办!?”
顾眉生听着更衣室里面传来蒋悦然声嘶力竭地哭喊声,大约过了十分钟之后,她才站起身,正要走进去,却看到了更衣室门外还站着另外一个人。
那是……唐胥。
唐胥这一刻望着顾眉生的目光有些陌生,他转身走进去,将覆在蒋悦然身上的彭青一把拉开。
蒋悦然的上半身在沙发上,下半身悬空着,一条裤腿已经被陷入疯狂的彭青撕扯了下来,右腿暴露在空气中。
她的脸上有被刮掌过的痕迹,唇角有被啃咬过的血痕,胸前有狰狞的牙印。
蒋悦然颤抖着。这眼前的一切如果对曾经的潘琳来说是一场噩梦的话,那么对于蒋悦然说则是灭顶之灾。
因为会令蒋悦然不可控制地回忆起在白氏工厂的一幕幕。
她恨。她愤怒。她羞愧。她无地自容。她想到了死。
蒋悦然死死地盯着顾眉生,“你还是人吗?”
唐胥站在一旁,目光同样极其复杂地落在顾眉生身上。
顾眉生无视他眼里的探究和不解,也无视蒋悦然恨意深邃的控诉。
她走到彭青面前,拉着他往外面走去。
时光,造就了每个人心上的殇()
顾眉生带着彭青走出荣城大学。她走在前面,彭青跟在她身后,双眼直直地盯着顾眉生双脚上的黑色牛皮平跟鞋。
她没有穿袜子,隐约可以看到一小截露在空气间的白皙肌肤。
彭青走在她的影子上。地上,他的身影与顾眉生的交叠在了一起。
他抬起头,望着顾眉生瘦削的背影:墨发披肩,苗条,迷人,美好。
彭青张开手臂,五指间染了点点柔光,视线被醺得都有些朦胧了,眼前的顾眉生变得不再真实。
像一抹幻影。
黑色的商务车前,顾眉生亲自开了后座的门,转身看向他。
彭青这不是第一次近距离地看着顾眉生的一双蓝眸:浑然天成的冷色调,自然而然的疏淡冷漠。
他坐上去,忽然开口问她,“为什么就这么讨厌我?”
顾眉生看他一眼,关了车门。她让秦年载着彭青去了皇廷酒店。
秦年看她一眼,“小姐,那您呢?”
顾眉生说,“我让苏棠来接我也是一样的。”
车子渐渐驶离学校,彭青从后车窗一路望着离自己显得越来越远的顾眉生,眸色无比的复杂。
“有时间聊一聊吗?”
顾眉生转身,看到唐胥不知是何时站在了自己的身后。
她颔首,走进了一旁的便利店。
唐胥问她,“你进来想买什么?”
顾眉生指了指货架上的抗疲劳的饮料。
唐胥拿了饮料去付钱,顾眉生走到落地窗旁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店外,车水马龙,每个人都看起来很忙。
这座金融大城承载了千万人的生计和前途,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多半是木然的,麻木的。
为了生存,每个人都自动自发地选择了掩盖情绪,忘却喜悲。
唐胥将手里的饮料无声递到顾眉生的手边。她接过,几口就喝完了。
他对顾眉生说,“蒋悦然已经被她的家人接走了。”
顾眉生轻应一声。
她脑子里想起自己6岁那一年的中秋节,母亲带着她去张家过节。
去张家前,张小曼与顾鸿华在秋波弄里发生了口角,事情的起因是顾云礼想要让何美琪带着三个孩子来秋波弄过中秋,张小曼则不同意。
顾鸿华说,“老爷子只是想见见三个孩子,一年最多不过三五次,你非要因为这件事令爸爸对你有微词吗?”
张小曼抱着女儿,态度是坚决的,“我与何美琪,决不可能共处一室。”
顾鸿华在公司上事事精明,私人生活里却是一团乱麻。
张小曼牵着顾眉生的手走出秋波弄的时候,正巧遇上何美琪带着三个孩子从门口走进来。
何美琪作为顾鸿华的“妾”,年纪却比张小曼大。
且张小曼无论浓妆还是淡抹,哪怕脸上脂粉未施,衣着随便,身上却总带着一阵极自然的书卷气。
何美琪的眼睛直直地望着张小曼,她走到张小曼身边,轻声说了一句,“贱。”这么年纪,这么漂亮,家世清白,还有一个极体面的文凭,却跑来与她抢男人。
张小曼闻言,让秦年先带顾眉生上车。顾眉生却悄悄地跟在了母亲的身后。
只见张小曼来到热闹的饭厅,当着顾云礼,顾鸿华以及其他顾家人的面,毫不客气地赏了何美琪一巴掌。
顾云礼气得直嚷,“反了,反了!”
张小曼站在背阳的饭厅门口,望着何美琪,语气依旧是温婉的,她说,“有我在秋波弄里的一日,你到死都别想进顾家的门。”
回到张家,张小曼一反在秋波弄里的难缠坚强,她关了房间的门,坐在郑温娟的床上,一味的沉默着。
顾眉生从往事里回神,她问唐胥,“你的家人也会吵架吗?”
唐胥看着她,“当然。尤其是我母亲和唐朦,一个嫌对方啰嗦,一个气对方迷糊易骗。”
顾眉生淡淡勾唇,“你真幸运。”
唐胥思忖许久,他对顾眉生说,“有些事,若只能伤神伤己,不如放下,换自在安和。”
顾眉生看向他。她说,“唐胥,不要试图改变我。”
就让她如旁人说的那样:狠绝,冷漠,毒辣。
世俗的眼光从来无法令顾眉生获得过安虞快乐的日子,她也绝不会因为外人的观感而影响了自己的一丝一毫。
唐胥望着她起身离开的那一刻,心里忽然明白:自己从小所接受过的所有关于善良和邪恶,美好和丑陋,是与非,对于错的教育和标准,都无法在顾眉生的身上得到实践和衡量。
顾眉生,你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孩?
顾眉生将彭青控制在了自己的视线范围之中。皇廷酒店的套房里,顾钰墨逼彭青说出他的一切背景和过去。
彭青偶尔抬头看他一眼,脸上是不屑掩饰的讥笑,“我要见顾眉生,她不来,我什么都不会说。”
顾钰墨放下手里的电脑,淡淡看着彭青,冷哼,“想想你上次被她打成什么样了?你是自虐狂?”
彭青唇角的笑忽然僵住,眸色又一下子冷了,他紧紧攥着拳,“从来没有人那么对过我!”
顾钰墨耐心渐失,“你信不信,就你干的那些好事,老子能让你直接进牢狱里待着。”
彭青神经质地笑起来,他望着顾钰墨,压低了声线,说,“我就爱在牢里待着,我天生就是个罪人。”
“……”顾钰墨觉得他在跟这人说下去,他自己都快成精神病了。他走到另外一间房,拨通了顾眉生的电话,说,“你赶紧来,我反正是已经对这个彭青没办法了。”
当米恩发现彭青失踪的时候,已经是当天的黄昏时分了。
她好不容易摆脱了张伟,回到安全屋,这才发现彭青已经不见了。
她开车迅速返回荣城市区,所有米恩觉得顾眉生有可能出现的地方,她都寻了个遍。
米恩不知道的是,顾眉生当天下午将蒋悦然受害的那段视频以邮件形式寄给了蒋梨的妹妹蒋婕。
蒋婕仔细看过视频的时间,她匆匆赶到学校,将情绪早已经陷入崩溃之中的蒋悦然暂时接到了自己的家中。
何明荣还没下班。蒋婕把蒋悦然带到浴室,替她放了热水,拿了干净的衣服给她,温声说,“悦然,听小姨的,洗个澡,把那些不开心的事情都忘了吧。”
蒋悦然坐在浴缸里,任由流动不停的热水一点点将自己的身体淹没。
她觉得心很累,身体很痛很污浊,感官里溢满了委屈,侮辱,疼痛。
她将脸一点点没入水里,任由那些水流从唇鼻间汹涌肆意地流进自己的身体里。
任由那种慢慢窒息的感觉淹没自己。
恍惚间,蒋悦然听到外面传来开门声。
蒋婕走到何明荣面前,一边替他拿拖鞋,一边说,“悦然来了。”
何明荣眼中写满狐疑,看了眼紧闭的浴室门,压低了声音,“你怎么还带悦然来我们家?白沫先之前对我们的警告还不够吗?”
蒋婕拉着他走进卧室,打开了电脑,将里面的视频放给何明荣看,“我查过,这个叫彭青的男孩,是白沫先弄来荣城的。”
何明荣问妻子,“你想干嘛?”
“这个彭青来路不明,白沫先忽然将他弄来荣城,还刻意地保护着,谁知道他会不会是白沫先跟别的女人在外面生的私生子?”
何明荣轻轻点头,“白锦恒成了这副光景,蒋梨绝对不可能容忍白沫先在外面居然还有一个儿子。”
顾眉生在荣大的图书馆里重新赶制了一份作业,离开时早已经月上树梢的时间了。
她没有去皇廷酒店找彭青,而是直接坐着车回到了秋波弄。
一路上,秦年数次提醒她,“眉生,后面有辆车一直在跟着咱们。”
顾眉生不觉得奇怪,“没关系,让她跟着吧。”
米恩跟着顾眉生一路回到秋波弄。她皱着眉看着顾眉生走进去,轻轻地咬着唇,如果再找不到彭青,她就瞒不住白沫先了。
她坐在车子里,左思右想,终究还是拨通了白沫先的电话,“白先生,彭青不见了。”
*
顾眉生回到家洗过澡,先去了趟张小曼那里。
水上居里灯光幽暗,张小曼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已经旧得泛黄的画册,看得极专注。
顾眉生推门轻声走进去,身上的冷冽气息被月色悄无声息地收尽了。脸上的笑容,带着极自然的暖。
“妈妈。”
张小曼抬头看到女儿,笑着道,“回来了?吃过晚饭了吗?”
“嗯。”顾眉生走到她身边坐下,看了眼张小曼手里的画册,“你在看什么呢?”
张小曼将手里的画册摊开,“最近时间有些多,我正想着重新将荒废许久的工笔画再捡起来练一练呢。”
顾眉生翻开着画册,随口问道,“您打算画什么?”
张小曼说,“九梅图。”
顾眉生抬起头,望着张小曼灯火下显得格外寂寥的面容。人们总是容易忽略身边真正关心在意的家人。
顾眉生每日与张小曼朝夕相对,她一直以为母亲就是言辞寡淡,面目清浅的女子。
可是最近她总是在不经意间发现了一些过去自己不曾了解过的张小曼。顾眉生这才慢慢明白,张小曼的淡然无争是被日久天长的寂寞和心无依归给慢慢熏染出来的。
除了事关女儿的安危和前途,张小曼在这个奢华而空寂的秋波弄里,其实从未真正得到过一点点归属感。
九梅图。
久没图。
张小曼心中真正期许和想要的人与生活,早已经随着生活而一点点消失了。
长久的没有,长久的无所图。
顾眉生在水上居里陪了张小曼很久,回红酥阁的时候,这才发现外面又下雨了。
吴妈撑着伞送顾眉生回去。
秋波弄的夜,含着妖娆的花香,染着缠绵的雨水,存着男子的**,藏着女子的寂寥。
岁月里,花轻似梦,雨细如愁。
彭青站在漆黑一片的书房里,望着从院子里走来的顾眉生。
一身黑色家居服,将她的皮肤衬得那么柔,那么美。
美的聵痛了彭青麻木经年的心脏。
秋波弄里的安全系统几乎没有漏洞,彭青是怎么进入顾眉生的屋子的?
他先是藏进了顾眉生坐的商务车后备箱里,然后悄无声息地潜进了她的屋子里。
彭青在顾眉生的房间里待了良久。从她的书房,到卧室,到放映室,洗漱间最后到书房。
他对顾眉生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他对她充满了探究和兴趣。
他无法控制地想要靠近她,他想与顾眉生说话,他想细细地凝着她那双幽蓝的眼睛。
他翻看顾眉生的衣帽间,从外套,衬衫,华美的裙,精美的鞋以及成套成套的浅色内衣。
他走进顾眉生极其宽敞的浴室,手心染了她用过的沐浴液,他用她的牙刷刷洗着自己的牙齿。
他甚至躺在那洁白的按摩浴缸里,想象着顾眉生平时在里面沐浴的场景。
这一刻,彭青看着她一步步走进书间,他的双手竟然因为激动而隐隐地颤抖着。
顾眉生打开书房灯的几乎同一时间,彭青极迅速地朝着顾眉生扑了上来。
她猝不及防,整个人被他压倒在书房的地毯上,唇被他的右手紧紧地捂住,“只要你不叫,我就放开你。”
顾眉生在短暂的惊诧过后,很快便恢复了冷静。她看着彭青,眨了眨眼睛。
彭青慢慢地放开她,见顾眉生果然没有开口叫人,这才彻底从她身上起来,坐到了一边。
他看出顾眉生眼里极浅的一阵奇怪,说,“你找到了我,却又不出现。我只能自己来找你了。”
顾眉生坐在他对面,“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彭青目光深邃,看着她。
顾眉生开口,说,“何美琪是这世上最友善的后妈,她善待我,比她的三个子女还要好。她对我从无私心,待人温善,她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女人。可惜,我恩将仇报,用一根大提琴的拉弦,结束了她完美无缺的生命。”
彭青倏尔站起身,指着顾眉生,“你撒谎。”
顾眉生摊了摊手。
彭青咬牙切齿地看着她,“你真是一个极度可恶的女人。”
顾眉生轻扬了唇,望着彭青,“为什么?我口中所描述的何美琪跟你认识里的母亲难道不是同一个人?”
彭青望着顾眉生,沉默良久,“我只见过她一次。”
“什么时候?”
“去年年底。”
“她见到你了吗?她认识你吗?她还记得你这个儿子吗?”
彭青拼命地咬着牙,“不知道!我不知道!”
顾眉生笑得极冷,“你也在撒谎。”
“何美琪根本已经不认识你,她早已经忘记了她在葡萄牙还有另外一个孩子,她对你全无印象。”
“你的好母亲,她却不认识自己的孩子。”
彭青愤怒地朝着顾眉生冲过来,像一头困顿而无助的小兽,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