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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攸远一直沉默着，慢慢的走着。左悠然跟在他身旁稍微靠后一点，正好可以看见他的侧面。不可否认，左攸远是她所见过的最漂亮的男子，以前她虽然也觉得他长得英俊，但到底接触的男子不多，还不觉得怎样，后来在江湖上走动了几年，见了许许多多的人，才知道并非所有的男子都是像左攸远那般漂亮的，就是韦航也算是十分英俊的人物了。相比之下，方天龙实在是普通得多。然而人就是这么奇怪，漂亮的人物有时候非但不能让人心生爱慕，反而会令人畏惧。左攸远便是这样的人。
左悠然不知道自己现在为什么总有点怕左攸远，他对她依然温和，可她就是觉得很压抑。真是奇怪，只要和左攸远在一起时，她就忍不住想到方天龙，然后就感到心头压着什么东西似的。而跟方天龙在一起的时候，她完全不会想到左攸远，所以感觉很轻松。
“悠然，我让你不痛快了吗？”左攸远忽然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左悠然问道。他的修长的身影在朦胧的夜色中看起来有些不真实，恍恍惚惚的。
左悠然愕然道：“没有。大哥，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看你好像不怎么痛快的样子。刚刚吃饭的时候，你原本很高兴的，一看见我就没有笑容了。”左攸远说道，有些伤感。
“我……”左悠然顿时语塞，她本来就不是个擅长辩解的人，何况左攸远说的一点也没错，她能辩解什么呢？
“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些话让你感到不舒服了吗？你其实可以完全不理会，那只是我的想法而已，我不会把自己的想法强加于你，所以我希望你不要有负担，还是快快乐乐的好。”
左悠然鼻子酸酸的，她竟然觉得左攸远有些可怜。“大哥……”她的眼中闪着泪光，“我没有负担，我是看见你好像总是不太快乐的样子，我心里很难受……”
左攸远定定地看着她，忽然将她搂入怀里。左悠然吓得顿时僵住，一动也不敢动。小的时候，左攸远也曾背过她，但是长大以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肢体上的接触，更不要说这种拥抱了。
“悠然，我从不知道嫉妒的滋味原来这么痛苦。”左攸远的声音听起来压抑低沉，似乎还带着微微的颤抖。他紧紧搂着她，眼睛看着远处，仿佛要看透未来。
“大哥，你……你在说什么？你嫉妒什么？”左悠然像尊石雕似的僵立不动，生怕左攸远会有更进一步的举动。
“我一定是疯了，今天跟踪你一整天，看着你们手牵着手，那么快乐……”
左悠然心里倒抽一口气。这是她认识的左攸远吗？还是那个一向严谨自律的左攸远吗？她简直不敢想象左攸远会跟着她和方天龙游遍姑苏城。
她挣扎了一下，没有挣脱左攸远的束缚。他把她搂得紧紧的，几乎令她快喘不过气来了。
“我没有恶意，只是想看看你和那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也像在我面前那样。结果……完全不一样，你从来没在我面前笑得那么开心过……”
“大哥……”左悠然觉得心很痛，心疼左攸远的行为，心疼他的自怨自艾。时间是最可怕的武器，它能把曾在她看来是永远都无法割舍的恋情彻底摧毁。可是摧毁就摧毁了吧，为什么又要在左攸远的心中扎起一座相思的牢笼？如果左攸远还像五年前那样，现在他们应该都会觉得很幸福吧。
“悠然，你先别说，听我说，我怕现在不说，以后就再也没有勇气说出来了。”他的语气有点急，稍稍放开了她一点，这样他可以看着她的眼睛。“五年前我逃婚，是因为我实在没有做好和你结为夫妻的准备，并不是因为我不喜欢你。在关外的五年，我天真地以为时间对我们每个人都是公平的，我终于做好了娶你的准备，于是我回来了。可是，我忘记了一点，我变了，你也会变，只不过我们朝着不同的方向在改变。”
左悠然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直往下掉。左攸远捧着她的脸，为她轻轻抹去泪水。“我丝毫没有怨恨你，我只嫉妒那个能让你快乐起来的人，我只怨恨我自己为什么明白自己的心意明白得那么迟。”
“大哥……”左悠然哽咽道，“不要怨恨自己，我……我配不上你，既然命运这样安排，那只能说我们没有缘分，一定有一个最适合你的女孩子在等着你。我很庆幸……很庆幸做你的妹妹……”说完，她转身跑开了，她怕自己再多呆一刻，就又会改变心意。如果真那样的话，她伤害的会是更多人。
左悠然一口气跑出了花园，站在花园的月门下，她慢慢转身看了一眼左攸远所站的地方，他还在那里，孤独得像一只失群的白鹤，让整个花园都充满了忧伤。她咬咬牙，狠心地扭头离开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左悠然终于做出了决定，当她把自己的决定告诉给韦航的时候，韦航有一点吃惊。“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是摩云教的人，应该从摩云教嫁出去才是，怎么要从素剑宫出嫁呢？”
左悠然苦笑道：“我想快点把自己嫁出去，但是大哥他……他很可怜，我不想让他受刺激。如果我从这里出嫁的话，他一定会很难受的。”
韦航叹道：“既然怕他难受，那就不急着出嫁嘛，等他想通了再办也不迟。我想教主不是个小器狭隘的人，他会尊重你的想法的。”
左悠然道：“哥，我就是希望大哥他能快点想通。如果我迟迟不嫁人，那就等于在给他希望。我早点嫁了，大哥才会彻底死心，他才可能早点遇上真正与他有缘的女子啊。”
韦航默然良久，道：“悠然，你真的是长大了。”
“哥，我马上就跟爹说这件事，你一定要帮我。”
韦航点点头，道：“放心，我一定帮你。我说过，不管你做出什么选择，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
左悠然感激地朝他一笑。
仿佛已经预料到了什么，左季兴听完左悠然的话，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对她要求从素剑宫出嫁有些不满。这个五十多岁的老人深锁眉头，道：“悠悠，这么多年来，我最希望看到的是什么，你知道吗？就是让你风风光光的从摩云教出嫁，让天下武林的人都来观礼。当年攸远的母亲因为难产而死，那胎死腹中的孩儿就是个女儿，我难过得几天都吃不下任何东西。后来老天爷把你送到我们家里来，我觉得这是老天爷对我最大的厚赐。我希望攸远能娶你，但是那个傻小子没有福分，我也想明白了，只要你嫁得遂愿，不管娶你的人是谁，我都要给你们把婚礼办得热热闹闹。”
左悠然噙着泪，道：“爹，我明白。我只是怕大哥他……”
“管他做什么？当年他逃婚离家的时候，又何曾为你想过？只是他咎由自取，是他应受的报应。”左季兴忿忿道。
左悠然知道这是左季兴的气话，柔声道：“爹，别怪大哥，大哥没有错，是我们没有缘分而已。如果爹觉得我应该从这里嫁出去，那就随爹的意思。先前是我考虑不周，让爹难过了。”
左季兴叹道：“你这孩子总是这么懂事。攸远若是像你这般早些懂事，今日又何至于此呢？”
得了左季兴的应允，韦航便前往苍冥教告知方天龙前来提亲，摩云教也开始着手准备左悠然的婚事了。
方天龙没有想到左悠然这么快就把问题解决了，高兴得不得了，即刻派人前往姑苏提亲。因为大家都是江湖中人，没有太多的繁文缛节，而且男女双方之前都已熟识，所以省了许多事，直接就下彩礼了。彩礼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后来因为左悠然要求暂且推迟才暂时搁置，如今马上便能拿出来了。
苍冥教教主娶妻，女方又是江南第一教摩云教教主的妹妹，消息一传出，整个武林都惊动了，多数门派是忧惧交加。这一南一北两大教本来都是各门派的心中刺，如今联姻起来，更加让人觉得乌云罩顶。唯一高兴的门派就是素剑宫。
摩云教已派人告知了素剑宫，婚期定在来年的四月二十五日，那天是个黄道吉日，而且四五月里天气清明，十分适合办喜事。
在喜气洋洋的气氛中，左悠然迎来了新的一年，她现在哪里都不能去了，按规矩，待嫁的新娘子不能出门，也不能跟未来的夫家见面。左悠然虽然十分想念方天龙，但一想到很快就会跟他再见面，便什么都能忍受了。
元旦刚刚过去，江湖上又传来了惊人的消息，素剑宫宫主花惜语将宫主之位传给了七星剑大弟子韩绮君，然后和申吾沙复合，也将要到姑苏来居住了。
听到这一消息，最激动的人就是左悠然了。她曾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她的亲生父母能够重新在一起的话，她该是多么幸福的人！没有想到，她的愿望竟然成真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过完了元宵节，花惜语和申吾沙就到摩云教来了。申吾沙名声虽恶，但现在是以左悠然亲生父亲的身份到来，大家便都如亲人一般对待起来。申吾沙和左季兴都是江湖中鼎鼎有名的人物，但是两人从未见过面，这回倒因为左悠然而见面，还成了一家人，两个老人都喜不自胜，十分投缘。
花惜语与丈夫复合，又与女儿相认，心头的包袱早卸下了，脸色都红润起来。她本就是个美人，如今更显娇艳，看起来跟左悠然大不了几岁，丝毫不像个四十多岁的人。
左悠然自幼随着韦航的父母长大，韦航的母亲虽然也是个极温柔的女人，但到底还是不能和亲生的母亲相比，亲生的母亲就算分隔再久，天生的血缘关系也是无法斩断的。因此左悠然自从和花惜语相认之后，跟她之间的关系也迅速亲密起来，母女两个经常夜话共眠。
有一次左悠然不经意提起司马不恕来，花惜语幽幽叹道：“人各有命，不能强求。如今我们是一家人，他早已经是外人了。”
左悠然不禁有些伤感。她对司马不恕从来没有恶感，后来知道了他和母亲的一段往事之后，还有些同情他。然而，现在他们一家团聚，司马不恕确实是个外人，她也只能报以一声叹息。她便又想到了左攸远。如果她选择了左攸远，那方天龙就只能是个外人了，也许将来的某一天提起方天龙时，她也会如母亲一样无奈地叹息。现在这样最好，嫁给方天龙，和左攸远继续做兄妹，就算她关心左攸远那也是光明正大的，不会有任何人指责她。
“娘，是爹先来找你的吗？”左悠然偎在母亲身旁，轻轻问道。
花惜语微笑道：“是啊，明明是他自己找来的，却偏偏要说是我要见他。算了，看他这么多年在外面受苦的份上，我就不跟他计较了。”
“娘，如果你们没有生下我，你还会和爹在一起吗？”
花惜语叹息道：“谁知道呢？反正已经有了你，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左悠然感动得想哭，鼻子酸酸的，把母亲紧紧搂着。
在紧张繁忙的准备中，婚期倏忽便到了。左悠然穿上大红的嫁衣，在摩云教的正殿上拜别了左季兴，拜别了申吾沙和花惜语，也拜别了左攸远。她匆匆看了左攸远一眼，这个男人脸上挂着淡淡的笑，眼中却藏着深深的痛。她知道，每个人都会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因为这就是成长。
方天龙亲自来接自己的新娘子，他也是一身红装，脸上一直带着真心的笑，看起来格外精神。本来迎亲须用花轿，但从姑苏到晋州路途遥远，若是用轿子抬一步一步走去，恐怕得走上几个月。所以出了姑苏城，便改用马车，速度便快了许多，大约十几天就可以到了。
左季兴虽说想请天下武林都来观礼，但他自己也明白，以摩云教在武林中的名声，估计没有几个门派会情愿来，所以索性哪个门派也不请，就只请了姑苏城里的一些大户，嫁女儿也嫁得甚是热闹。苍冥教那边就不同了，教主娶妻，而且苍冥教在北方颇有势力，和摩云教独守江南的风格不同，苍冥教下有许多附庸的小帮派，这次是全部都来捧场了。不仅是苍冥教这一边的，还有许多跟他们本没关系，但是冲着素剑宫或者是申吾沙来的门派和江湖名宿也不少，许多人都是不请自来，苍冥教乐得大家都来热闹一番，宴席都摆到郊野去了，不论远近亲疏，只要有人来，便有饭吃有酒喝，结果一场婚礼比原先预想的要壮观了许多。
流水席大办了三天，把苍冥教的弟子们都累得半死，教主方天龙和夫人左悠然倒是清闲得很，方天龙没有什么亲人，自然没有公婆需要侍奉，再加上他素来随性，没有什么讲究，左悠然过得非常舒心。申吾沙和花惜语夫妇也来到晋州，在苍冥教总坛住了半个多月才离开，依旧返回素剑宫去颐养天年。到了五月下旬，终于一切都办完，大家才从忙乱中解脱出来，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第一百一十四章
把自己的事情忙完了，左悠然便想起了韩绮君。她如今住在总坛，等天气热起来后就搬到浮月山庄避暑，所以每天都能见到明玉光。方天龙还是如过去一般习惯，在苍梧亭中处理教务，身边也通常只留明玉光一人。
明玉光和先前看起来也没有太大不同，就是变得沉默了一些，脸上的笑容也变得稀少了。她不知道这变化是否跟韩绮君有关，贸然问明玉光也觉得不妥当，思来想去，能问的也只有方天龙了。
晚上将要入睡时，左悠然不住地叹息，方天龙奇道：“今天是怎么啦？谁惹你了？”
“我想绮君姐姐了。”左悠然抱着方天龙的胳膊道。
“韩绮君不是素剑宫的宫主吗？咱们成亲的时候她不是来过了？这才过去几天。”方天龙失笑道。
“我就是想她嘛……”左悠然撒娇道。
“行，想她你就去看看她吧。”
“我不想去，让绮君姐姐来一趟吧。”
方天龙瞪着她，道：“你这话说得过去么？你想见别人，就叫别人来见你吗？”
左悠然翘起嘴巴，道：“你真是后知后觉，以前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现在这么迟钝了？”
方天龙被她骂得莫名其妙，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左悠然道：“你没见着明玉光整天拉着一张脸吗？”
方天龙想了想，道：“我没怎么注意。他怎么了？”
左悠然冷哼道：“我在想他这样是不是跟绮君姐姐有关。绮君姐姐跟我说过，她很喜欢明玉光，就是不敢接受他。不知道明玉光是什么想法。如果两人都是这样的想法，那岂不是把两个人都耽误了？”
方天龙失笑道：“你真是咸吃白菜淡操心。那是人家的私事，你掺和什么？”
左悠然忿忿道：“这怎么叫掺和？这叫关心。我和绮君姐姐是好姐妹，情同手足，她过得不开心，我也不开心。你和明玉光不也是一起长大的吗？你就一点不关心他的死活吗？”
方天龙一时怔住，左悠然的话确实有点道理，可他是男人，哪有男人关心男人的婚姻之事的？就算有人关心，也该像傅成义或是陶沐那样的人关心，哪里还轮得到他关心？但既然左悠然提起来了，他再不表示一下就太不上道了。“那你说想怎么办？”
“你叫明玉光去一趟素剑宫，告诉绮君姐姐，说我身子不舒服，想她来看望我，然后让他们一起回来。”左悠然把自己先前想好的措辞说了一遍。
方天龙皱起眉头，道：“你哪里不舒服了？”
“我心里不舒服啊。”左悠然拍拍胸口。
方天龙失笑道：“我担心韩姑娘不相信。她比你可聪明多了。”
左悠然也不生气，笑道：“你比我聪明，那你说怎么办？”
被左悠然一恭维，方天龙心情大好，笑道：“你不就是要请韩姑娘来吗？随便派个人去请她，就说你有急事跟她商量，但身子不方便，只好请她亲自来一趟。”
“为什么不能派明玉光去？”
“如果派明玉光去，你的意图就太明显了，韩姑娘那么聪明，肯定知道你的心思，她要是心里有疙瘩，也许就不肯来了。随便派个人去，她就不会起疑，等人来了，还不是任你摆布？”
左悠然不由得叹道：“真是厉害，果然你比我聪明多了。”
方天龙看着她一脸崇拜的表情，真是开心死了，他就是喜欢她这种简单的性格。
左悠然是个急性子，一旦打定了主意就要立刻实施。方天龙知道她的性格，也不拖延，马上派人前往素剑宫去请韩绮君前来。
第一百一十五章
果然不到十天，韩绮君就赶来了，见着左悠然便急问道：“身子怎么啦？”
左悠然恰好这两天心口不舒服，懒洋洋的，躺在床上不想动。“绮君姐，我就是想你了。”
韩绮君见她脸色确实不太好，丝毫不怀疑她叫自己来的目的，坐在床边，柔声道：“真是个傻丫头，我们多久前才见过面？想我干什么？看你，都已经嫁了人了，怎么还不会照顾自己，脸色这么差。”
左悠然挤出一丝笑，心口一阵恶心，竟呕吐起来。韩绮君吃了一惊，随即笑起来，悄声道：“怎么，是不是有喜了？”
左悠然一怔，呆呆道：“什么有喜？”
“就是怀孕呀。”
左悠然想着这种可能性，但还不敢确定，“会这么快吗？才一两个月呢。”
“有，如果顺利的话，很快就有了。”她是个过来人，自己虽然没有生育过，但比左悠然了解的还是多了许多，当下问了她近来的生理状况，默默推算了一遍，笑道：“我看八成是有了，赶紧找大夫看一看吧。”
左悠然心头一动，笑道：“绮君姐，你宫中要是没什么要紧事的话，你就在这里陪我住些日子吧。方天龙他整天忙得脚不沾地，连带着把明玉光也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