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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立本:“这样吧大姐,你给俺五十元,这两把椅子就算俺白送给你了……”
中年妇女:“行,我家里正好缺几把椅子。……这是五十块钱,你装好了车跟我走吧。”
刘立本:“好嘞!”
苏里家的茅坯房,里屋的炕坑里烧着木碳,外屋灶台的铁锅里炖着半锅狍子肉……
九娘腰上系着白围裙,把屋里屋外收拾的干干净净,连院子里也归置得整整齐齐,地面上雪刚下了一层,她麻溜又给扫干净了,拢拢头,接着往院外张望……
“突突突”一阵拖拉机声传来,九娘紧张得不行,跑到屋里对着镜子照了照,赶紧又跑出来,一辆轮式拖拉机这个时候已经停在了院门外……
穿着棉大衣的苏里先从驾驶楼里跳下来,接着,一个身穿红棉袄的中年妇女也扶着苏里的肩膀从车楼里走了下来,手里还拎着一个大帆布包。跟着,苏里娘——一个身上穿着蓝布棉袄棉裤,脚蹬一双黑布棉鞋,头戴大棉帽的东北老太太出现在驾驶楼门里……
苏里半搂半抱着把娘搀扶下车,九娘扯扯衣服,赶紧迎了过去……
“娘,快看,你儿媳妇来了……”苏里牵着娘的手说。
苏里娘笑眯眯地点头:“看见了,看见了,挺好挺好啊……”
九娘毕恭毕敬地站到苏里娘面前,叫一声:“妈,姐!”
苏里姐:“哎呀,俺兄弟真有眼光啊,找了个这么漂亮的媳妇。妈,你看她脸盘长得多俊啊,身形也好看……”
苏里娘:“是哩是哩,俺苏里命好啊……”
九娘不好意思起来:“妈,姐,你们快别夸俺了……”
苏里在一旁傻笑:“嘿嘿……”
九娘赶紧:“妈,姐,冷了吧,快进家吧,……司机师傅,哟,是大刚啊,快下来呀,饭俺都预备好了,一起吃完饭再走……”
大刚连连摆手说:“不了嫂子,俺还要赶去库房卸东西呢,下次吧。”
苏里说:“卸啥东西呀,大晌午的,先吃饭,快把车灭火了……”
大刚:“不了,俺先走了。五婶,俺走了啊,回头让俺娘来看你!”
说着,一踩油门“突突突”走了。
苏里娘感叹:“这些孩子,几年不见,都长本事了。”
苏里:“是啊,娘,咱屯现在变化可大了,回头你去村里走走,保证都不认识了。”
九娘道:“可惜大刚他媳妇去年得病死了,留下个五岁大的女孩,也够他操心的。”
苏里娘一惊:“是呀?啥病呢?”
九娘:“听说是啥胃癌……妈,姐,快进屋吧。”
苏里娘:“哎,多好的闺女哦……”
窗外,雪花飘飘。
屋里,热气腾腾。
久违的亲人们坐在一起,欢声笑语不断。
屋门一开,12岁的苏英伦背着书包放学回来了,一见满屋子的人,她一下愣住了。
苏里姐上前一把搂住英伦,眼泪“哗”地一下就流出来了……
九娘紧声说:“英子,快叫大姑,你不是整天想着要见大姑么,现在好了,终于见到了……”
九娘说着,嗓子眼一热,噎住了……
苏里姐擦了把眼泪,把英伦搂抱着推到炕沿边上,一指盘腿的老太太:
“认识奶奶么?”
英伦:“奶奶……”
苏里娘:“哎,好孙女……想死奶奶了……”
话一出口,大家都哭了……
雪,一片一片地落下来,无声无息……
“嘎吱嘎吱”鞋底踩在雪地上的声音。
苏里一个人在林子里转悠着,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灯光朦胧的土暖窖,犹豫了一下,朝它走去……
暖窖里,孙就业一个人正坐在炉子旁边发愁,苏里一掀门帘进来了。
“孙大哥,你值班?”
孙就业赶紧站起来:“啊,是苏里呀,快进来。”
苏里环顾四周:“哟,这暖窖里真冷啊,菜都冻完了吧?”
孙就业叹口气说:“可不是么,都冻死了。”
“那你还留在这干啥?回家得了。”
“马排长说了,就是一棵苗都没了也得搁人看着,要不指导员该发火了。”
“那你就多烧火,也不能让自己冻着啊。”
孙就业说:“烧了,没用……”
九娘把新洗干净的被褥拿出来铺好。
旁边,苏里姐正在给英伦试新衣服。
九娘:“妈,您老睡炕头吧,让大姐挨着你睡。”
英伦在旁边说:“我挨着大姑睡。”
苏里姐:“好好,你挨着大姑。大姑给你买的新衣服好看不?”
英伦回答:“好看。”
苏里姐:“就是,俺英子长得多标致啊,穿什么衣服都好看。弟妹,俺还给你也买了一套衣服呢,一会儿都试试。”
九娘:“买它干啥呀,俺又不出门……”
苏里姐称赞道:“不是姐夸你,就俺弟妹这身条和模样,在县城里也少见哩,娘,你说是不?”
苏里娘连连点头:“是哩,县城女人就是能捣扯,论长相可赶不上咱乡下人。对了,英子他爸呢?”
九娘:“他睡的晚,兴许外头溜狗呢。妈,你睡吧。”
苏里娘:“你也早点睡吧。”
“哎,我先去看看门。”
九娘应着,下地穿上鞋,披着棉袄出去了。
“唉,真是个好人啊,就是……本来俺和你爹这辈孩子就少,到了你弟弟这又是这样,等我们都老了,英子连个做伴的人都没有,想想就心酸,老苏家人丁怎么就旺不起来呢?”见儿媳妇出门了,老太太说,犯起愁来。
苏里姐道:“娘,瞧你说的,我倒给他们老张家生了三孩子,结果你也看到了,俺累成啥样啊。要不是你帮俺带看孩子,这几年光指着俺俩的那点工资连托儿费都交不起。依我看一个孩子挺好的,再说,英子不是还有三个表哥表弟么,不会孤单的,是不是啊英子?”
英伦:“我还没见过他们呢……”
苏里姐:“明年吧,等你放暑假了,大姑来家接你去大姑家玩一个月,好吗?”
英伦:“好!”
院里传来苏里的咳嗽声。
苏里姐一掀被子:“快,英子,快钻大姑被窝来……”
“砰砰!”
远处传来两声二踢脚的响声,接着,“辟辟啪啪”又传来一阵小纸鞭响。
要过年了!
苏里家的院门外,停着一辆连队的轮式拖拉机。
院子里,苏里姐眼圈红红的,拎着九娘给她装好的一大包蘑菇木耳冻袍子肉,恋恋不舍地和娘,小英子,九娘依依告别……
苏里给前来帮忙送人的大刚发着纸烟……
九娘拉着大姐的手说:“就不能不走,过了年再回去?”
苏里姐:“不行啊,家里还有三个孩子哩,我不回去他们这年就没法过了。娘,英子,俺走了……”
苏里娘:“想着到家来个信儿……”
苏里姐:“知道了。弟妹,娘……俺就交给你了……”
九娘:“放心吧大姐,俺会好好孝敬娘的……”
英伦:“大姑,想着明年来接我啊。”
“大姑一定来!”
苏里姐抱紧英伦,在她的脸蛋上亲了一口,捂着嘴转身快步出了院门,钻进了拖拉机的驾驶楼里……
“突突突!”拖拉机开上雪道,走远了……
总场农贸市场,在一个收毛皮的铺子里,苏里把随身带来的一个纤维口袋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张上好的狍子皮来递给收皮货的人。收皮货的人把狍子皮拿在手里,展开了仔细看了看,点点头,数出几张大票交到苏里手中……
字画摊上,苏里挑选了几幅好看的年画,又买了一卷红纸……
糖果摊上,苏里在买花生,瓜子,各种糖果……
鞭炮摊上,苏里把二踢脚,小鞭和各种花炮一样买了点装进纤维袋子里……
猪肉摊上,苏里犹豫着,最后一咬牙,还是割了两条五花肉……
离他不远,二道弯的木匠俩口子也在购置年货,苏里一抬头看见了他们,他赶紧转过身去。
“再给俺割五斤肉,对了,单独给俺放个袋子里……”
他又买了些吃喝,收拾好东西匆匆忙忙离开了闹市……
路过二道弯,推开木匠家的院门,苏里偷偷把后买的一袋子东西放到了窗台上……
莲花收工回来,在院子里拍了拍身上的灰土,刚一迈进外屋,一眼看见灶台上放着半纤维口袋东西,她打开一看,口袋里面装着各色糖果鞭炮,还有两幅年画……袋子的最底下,还有一个单独放着的白纸包,她急忙拨开,是一条五花猪肉。
莲花愣住了,跟着,泪水夺眶而出……
苏里今天特意穿上了王连长临走前给他留下的军用大头鞋,披上也是王连长给的那件军大衣和身穿一套新衣服的小英子站在院落外的雪地上放鞭炮。
“辟辟啪啪”“砰砰”!
吓的大黑狗夹着尾巴躲在院门里不敢出来……
屋子里,九娘和婆婆正在忙着做吃喝,包饺子……
连队部门口,身穿新衣服的男男女女们一个个手里拿着裁好的大红纸,围着一张办公桌说笑着……
穿着棉军大衣的薛指导员手里握着一杆毛笔,正飞快地给大伙书写春联……
先来的人手托着笔墨未干的大红春联,大声朗读:
“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
另外一个人:“俺的是:
虎踞龙盘今胜昔,天翻地覆慨而康!“
再一个人:“看俺的:
金猴举起金箍棒,玉米地里偷吃粮!”
众人大笑,薛指导员放下毛笔,走过去一把夺过那人手里的春联。
“你不识字就别瞎说,我是那么写的吗?小心人家革你的命!”
那人吓得脸色都白了。
薛指导员把对联展开:“我给大家重念一遍,这副春联的上联是:金猴奋起千钧棒,下联,玉宇澄清万里埃。横批是辞旧迎新。”
大马哈:“好,鼓掌!”
众人跟着拍手。
薛指导员往手上吹了口热气,笑喝喝地拿起毛笔来继续写……
远处,苏里也拿着几张红纸朝这边走来……
大马哈见了,赶紧拿着写好的春联离开了连部。
大马哈(2)
莲花家,莲花正在给炕头上的男人换新洗干净的衣服,小军也穿得干干净净,把一块糖剥开送到“爹”的嘴里……
男人的眼角里淌出了泪水。
大马哈拿着春联推门进院。
“莲花,莲花啊,俺代表连队给你送春联来了!”
莲花好像没听见一样,给男人扣上衣服扣子。
大马哈:“过年好,过年好!小军,吃啥呢?给大伯一块好不?”
小军没理他,一转身跑出去玩了。
大马哈没话找话:“年货准备的咋样了?还缺啥不?”
莲花:“不用你管!”
端起水盆转身出去泼水。
大马哈凑近莲花男人。
“哟,三喜的气色不错嘛。你瞪我干啥?俺知道你有困难,做哥的这不是给你送春联来了嘛。看看,你又瞪俺,是不是以为俺把你媳妇睡了?咳,我哪有那福气啊。不过你放心,你哥我早晚得把她给办了,好事不能都叫苏大脑袋摊了啊……”
莲花男人嘴里发出一声奇怪的叫声,“呕”地一嗓子,跟着双手在空中胡乱抓挠了几下,就像被枪打落的一只大雁,翅膀扑愣了一会儿,脑袋一伸,一头从炕上栽到了地下……
大马哈吓得一蹦多高,“妈呀”一声朝外就跑,和慌忙进来的莲花撞了个满怀……
“快,三喜他,他……”
莲花一惊,扑到地上:“三喜,三喜……”
莲花蹲在地上,抱着男人的脖子大声呼喊……
三喜瞪着眼睛,看着莲花想说什么,一口气没上来,脑袋一耷拉,竟死在了莲花怀里。
大马哈吓傻了:“快,俺去叫人……呸,晦气!”
说着,夺门而逃……
莲花把三喜的眼睛用手弄合上,嚎啕大哭……
连队部门口,人们还在排队等着指导员写春联,几个平时比较活跃的男女就着宽敞地儿扭起了秧歌……
大家拍手叫好,苏里也乐得合不拢嘴。
正当大伙欢天喜地的时候,就见大马哈跌跌撞撞地从屯子里面跑出来,大声叫嚷着:
“不好了,莲,莲花家出事了!”
苏里一惊,大伙也都愣住了。
薛指导员:“马排长,怎么了?”
大马哈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莲,莲花男人死,死了……”
薛指导员:“什么时候?”
大马哈:“就,就刚才,我半道上听见莲花喊救命,就,就赶紧跑来告诉大伙一声。”
薛指导员:“走,看看去!叫上卫生员!”
苏里傻了,跟在众人身后朝莲花家走去……
莲花家,连队卫生员在三喜身上忙乎了一阵,摘下听诊器,对身边的薛指导员和闻讯而来的郑连长摇了摇头。
莲花扑到炕上,抱着男人的尸体痛不欲声……
小军站在地上,扯着娘的衣襟,咧开嘴“哇哇”大哭起来……
三喜年迈的双亲和莲花家的亲属也陪着掉眼泪……
几个妇女在旁边相劝着……
薛指导员把苏里叫到一边。
“老苏,想法弄口棺材,把人葬了吧。”
苏里点点头:“嗯,俺知道了。”
大马哈躲在人堆里,使劲抽烟……
漫天飞舞的雪花,凄凉悲惨的哭声……
屯子西北角的老林子里,又添了一处新坟。
碑文上刻着:黄三喜之墓 一九七四年二月十三日
莲花一身孝衣,头上插着白*,被人搀扶着,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坟地…
转眼冬去春来,大马哈站在玉米地的田梗上,手搭凉棚巡视着眼前广袤的黑土地。
农工排男男女女几十号人正在地里给玉米拔去多余的幼苗,留下一棵茁壮的大苗。
农机排的二柱子拎着拖拉机上的一个零配件从地头走过,看见大马哈,朝他走去。
“马排长,站着卖呆呢?”
大马哈回头:“哟,是二柱子啊,车趴窝了?”
二柱子:“嗯哪,换个轴承。进度够快的啊,刚才我过去的时候你们刚开始干,转眼之间都干了快一半了。”
大马哈骄傲地说:“感情,你也不看看是谁的兵。真他妈的,就这帮家伙,哄着不走打着走,俺跟他们说了,只要俺看到满地晃悠的都是屁股,算完事大吉,一但谁把脑袋给俺露出来,甭废话,罚垄一根!”
二柱子一听,火腾地上来了:“好你个大马哈,怪不得俺媳妇晚上躺在炕上整天喊腰疼,原来病根在你这儿啊,你他妈真是放屁带冒烟,缺德透顶了你,什么玩意啊!”
大马哈脸一沉:“哎,二柱子,你怎么骂人啊?”
二柱子敞开嗓门:“骂你是轻的!你也太不把人当人看了,乡里乡亲的你就不会照顾着点?”
大马哈也不示弱:“这个也让俺照顾,那个也让俺照顾,农工排四五十号人,我照顾得过来么?还有,那几个就业分子,你不对他们狠着点,影响了改造,这责任你担当的起吗?”
“就业的怎么了?他们也是两条腿的人,不是牲口!”
“狗屁,他们根本就不配!”
“你把这帮人都当就业的使是不?”
“嗯哪,怎么了?”
“他们也都不配做人是不?俺媳妇在你眼里不是人是不?”
“你看二……柱子,你可不能这么说……”
二柱子用手一指地里:“这些在地里蹶着屁股干活的人……他们都是牲口是不?”
大马哈脸刷地白了:“二……二柱子……”
二柱子把手里的轴承高举过头,照着大马哈的脑袋砸过去……
“我操你妈,感情你媳妇在食堂上班养得又白又胖,跟老母猪似的,你让她也下地蹶着屁股试试?我砸死你……”
大马哈“妈呀”一声,捂着脑袋赶紧逃到了玉米地里……
正在地里干活的人们听到动响,一个个都直起了腰……
莲花,孙就业,二柱子媳妇等等众人,腰直起来后再也弯不下去了,一个个泥手扶着腰眼,全疼得呲牙咧嘴……
看到自个媳妇站在垄沟里痛苦的样子,二柱子眼睛里流出了心酸的泪水……
苏里家的茅坯房,院子里。
一群收工的妇女扛着锄头从门口经过,嘻嘻哈哈地说笑着……
九娘扶着院墙,满脸羡慕不已。
苏里娘端着半簸箕食料出来喂鸡。
九娘走过去拿簸箕:“妈,我来吧。”
苏里娘拦着:“不用,俺呆着也是呆着,活动活动腿脚好。”
“妈,俺想和你商量点事。”
“啥事,说吧。”
“听说农忙的时候连里招临时工,俺明天想去试试,能挣点是点……”
“哟,这事你得和英子她爸说,问他愿不愿意。”
“行,晚上俺和他说说。”
九娘下决心要去上班。
三分场小学校门口。放学了,三三俩俩的孩子走出校门。
知青张老师叫住了刚从教室里出来的英伦。
“苏英伦。”
“张老师好。”英伦答应着跑过来。
张老师说:“马晓勇下午不是肚子疼回家了么,你们正好一个连,麻烦你去他家一趟,把今天留的作业告诉他。马上就要毕业考试了,不抓紧怎么行。”
英伦点头:“行,我这就去。”
张老师又想起什么,关心地问:“小学毕业后,你准备到总场上初中么?”
“是的。”
“那你是打算跑校还是住校?”
“这个……“英伦犹豫了一下说:“应该是跑校吧,我还没有最后拿定主意哩。”
张老师叹了口气:“唉,咱们分场的孩子上学太难了,从咱这儿到总场少说也得四十里地,如果想跑校,你可要做好吃苦的准备啊。”
英伦表现得很是无奈:“我知道,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张老师把手搭到英伦瘦弱的肩膀上说:“没关系,我跟总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