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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
小拧子显然不相信,明摆着皇帝不知道这件事,不然怎么可能不提醒你女人应该送到何处,导致被顺天府的人逮个正着?
江彬苦笑一声不去回答,这次的事情让他吃到了教训,本来江彬属于那种目中无人的性格,这次的事情让他意识到,光靠皇帝的宠信想在京城混得开并不是容易的事,还要有实权才行,再就是人脉……
小拧子道:“之前钱指挥使、丽妃娘娘、花妃娘娘,还有相继离开司礼监掌印位置的刘瑾和张苑,都曾为陛下搜罗美女,就连李兴李公公和寿宁侯等人也曾这么做……他们的人脉都比你广,找到女人至少有途径送到京城甚至直接塞到陛下跟前,现在的丽妃和花妃就是这么来的,你不会是想借鉴这种上位的途径,找来女人想在陛下跟前固宠吧?”
江彬道:“在下不太明白拧公公的意思。”
“这很难理解吗?”
小拧子气恼地道,“所有人做事都没你这么冲动鲁莽,你简直是在给自己找麻烦,现在幸好只是咱家一人知晓,若被钱宁和丽妃娘娘知悉,你觉得自己会有好日子过?”
无论这边小拧子如何敲打威胁,在江彬看来都是花架子,本身江彬并没有将小拧子的恐吓当回事。
小拧子见江彬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神色,心里顿时来气,但他偏偏对江彬没有办法,心想:“这江彬虽然会办事,但就是个粗鄙莽夫,怎么一点儿觉悟都没有?要想在京城立足,岂有他这样独断专行的?莫非他还想自成一派?谁给他的胆气?”
争论半天,江彬也没给小拧子直接的表示,小拧子只能悻悻作罢。
二人出了豹房,小拧子一抬手:“咱家这就去见张永张公公,暂时不能带上你,若事情完成,会将人送到地方,你只需派人接应便可。”
“这……怕是不合陛下之前御旨吧?”江彬迟疑地道。
小拧子道:“凡事都要看情况,既然要防止泄密,尽量少点人出面为宜,你若出现在张公公面前,你猜张公公是否能料到这件事跟谁有关?”
江彬马上露出恍然之色,道:“多谢拧公公提醒,那在下就派人去顺天府衙外等着,人接出来后,再以马车接走!”
小拧子一听有些发愣,心想:“我明明让你派人去宅院等着,你倒好,直接去顺天府衙,是想聚众闹事吗?”
他正要跟江彬理论,却见对方掉头便走,连声招呼都不打,这让小拧子越发气急败坏。
“这江彬简直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这种人怎么会被陛下欣赏?真是奇怪,或许就是因为他这坏脾气,陛下觉得他忠厚老实,不会结党营私,做事也稳妥可靠吧!见过浑的没见过这么浑的!”
小拧子带着气恼,乘坐马车到了张永府宅。
这也是他第二次夜访张永府邸。
这次张永获悉小拧子又来了,以为是老生常谈,心里正来气,结果见面后才知道并非如此,小拧子是让他去顺天府要人,至于因由却不说清楚。
张永有些急了:“拧公公,咱们到底要怎么做才算完事,你总该说明白吧?什么人被顺天府扣押了?”
“还用得着说吗?江彬找来的女人,共计两马车二十多个妇人,听说是从大河边买回来的,是真是假先不说,顺天府得知消息后直接将那些女人连同看管她们的人一并扣押,现在多半已下狱。你便说是你差遣手下到灾区采买的使女,先将人救出来,就算大功一件。”
说到这儿,小拧子气呼呼地道,“这可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不容错过!”
张永皱眉问道:“是陛下让鄙人去办,还是拧公公您……?”
小拧子道:“直说吧,是咱家跟陛下举荐的张公公,算是给你一个在陛下跟前表现的好机会……嘿,你别老拿质问的语气,做人要懂得感恩,知道吗?”
张永可不觉得自己占了便宜。
事成后好处是小拧子跟江彬的,若不成却要被朱厚照迁怒,张永感觉事情很棘手。
但现在小拧子却是奉皇命而来,他无从拒绝,只好问道:“那拧公公是在这里等候,还是回豹房等消息?”
小拧子道:“咱家自然要先回去跟陛下复命,张公公带人从顺天府出来后,自会有人接应,到时候将人交给对方便可,自会有人将一切安排妥当。”
张永摇头:“拧公公知道现在那些女人被转移到何处?”
小拧子气恼地道:“不管人在何处,总归是在顺天府,接出人来后跟江彬对接,咱家先回去等候消息,你这府上不知多少人盯着,实非久留之地……告辞!”
说完,小拧子急不可耐离开。
“这么棘手的事情,万一背后有何隐情,那咱家岂不是要背黑锅?”
张永感觉事情不简单,显然顺天府不会无缘无故将江彬的人扣押下来,很可能是某些势力在背后角力的结果。
张永心想:“咱家得去跟沈大人说一声……表面上看现在要依靠小拧子来争取司礼监掌印之位,但其实一切都要听从沈大人安排,小拧子一旦失去陛下信任,屁都不是。但沈大人正年轻,又深得陛下器重,起码可以在朝中风光几十年,且以沈大人的手段,他的敌人都没好下场!”
就算张永老成持重,也觉得只能听从沈溪安排,早就忘了以前每逢出征总是在沈溪跟前挑刺,现在的他就像个下属一样想寻求沈溪指点。
本来张永晚上很少上街,这次得到小拧子的指示,不得不连夜出门,却不敢走正门,而是从后门出去了。
……
……
张永亲自到沈府拜访,到了府门处,却被沈家知客朱起拦下。
朱起道:“张公公,我家老爷已经休息了,有要紧事可等明日再来,明日上午老爷会在辰时出门。”
“等不及了。”
张永急道,“咱家有要紧事非见沈大人不可,跟你家老爷说,他会理解。若这次咱家无的放矢的话,以后你只管将咱家阻挡在门外便可!”
现在的张永觉得自己马上要成为司礼监掌印,该有点儿架势,不能被一个门子阻挡在外,他也是要脸面的。
他相信就算沈溪不待见自己,以后他还是会得到尊重,便在于他即将要登上的司礼监掌印的职位,乃是朝中最有分量的位置,以后连首辅谢迁见了他,都要恭恭敬敬行礼,称呼一声“张公公”。
朱起没辙,只能进去通禀,他本以为沈溪可能会加以斥责,到了侧院才知道沈溪还没休息,书房的蜡烛正亮着。
等过去跟沈溪说清楚之后,沈溪点头道:“请他进来吧。”
朱起又连忙出去通传张永,张永这边也顾不上跟朱起耍威风,急匆匆到了沈府书房,见到沈溪后,张永显得很着急:“沈大人,您可真是气定神闲,难道不知京城刚出了大事?”
不用张永说,沈溪都知道张永为何事而来,显然不觉得事情有张永所描述的那么严重,他一抬手,朱起马上退下,顺带把门关上。
沈溪心平气和地问道:“什么事?只管详细道来,你是说豹房那边发生了什么大事么?”
张永道:“江彬为陛下在民间搜罗的女人,被顺天府给扣了下来,连人带车二十几人,甚至有江彬从蔚州卫带的兵痞……沈大人难道不想知道其中因由?”
沈溪摇摇头:“还以为多大的事情,不过是为陛下搜罗美女,这种事以前陛下身边的人没少做……你张公公没做过?”
“没有!咱家可没做过这种事。”张永义正词严。
沈溪点头:“没有最好,但若张公公想成为司礼监掌印,以后这种事少不得要做……其实张公公应该知道,此番涉及陛下身边人争宠问题,或许在张公公看来事情很着紧,但在外人眼里也就那么回事。就算这些女人都被遣返回原地,又如何?”
张永打量沈溪,好似在看一个怪物一样,惊讶地问道:“沈大人,您不会故意跟咱家装糊涂吧?这件事让陛下知道了,能不生气?拧公公亲自到咱家府上,安排咱家替豹房跟顺天府要人,这大晚上到顺天府衙门,还是讨要一些女人,没有皇命在身,如何服众?”
沈溪道:“这就是张公公前来的目的?”
“是!”
张永道,“这件事或许在沈大人看来无足轻重,但在咱家看来,那是天大的事情,不但涉及陛下的威严,更涉及咱家是否能得到陛下的欣赏……若事情不成,那咱家很难坐上司礼监掌印的位子,到时候谁来替沈大人您办事?”
沈溪笑了笑,心想:“张永不说话还好,看上去聪明睿智,很有正义感,但一说话就露馅儿了,颠三倒四,你把自己当谁了?好像离开你就不能活一般?”
张永道:“沈大人,这件事背后一定有人捣鬼,咱家不敢轻易出面,只能前来听听您的意思……您一定要施加援手啊!”
沈溪板着脸道:“如此荒谬的事情,还想本官插手,你把本官当作什么人了?难道本官要纵容陛下强抢民女不成?若顺天府知道这案子跟豹房有关,相信他们绝对不敢插手,难道张公公你不知道该如何解决?”
“既然事情捅到本官这里,本官反倒不能袖手旁观。”
张永一愣,怔怔望着沈溪:“沈大人,您不会是……想面圣说及此事吧?您……您可别乱来……您就当咱家没来过,咱家只是来问问您的意思……您别着急,这件事不过是江彬恣意妄为,跟陛下没直接关系。”
张永有些怕了,说话语无伦次,他本来带着一种声讨的姿态而来,但发现沈溪态度坚决,防止皇帝继续沉溺逸乐后,便感觉自己好像坏事了。
本来沈溪不知道的事情,又或者沈溪可以装作不知道,但现在却被他给捅破,沈溪不得不做点儿什么以证明自己是个铮臣。
但这显然不是张永想要的,张永需要的是一个能虚以委蛇会圆滑世故的靠山,但他哪里能准备把握准沈溪的心态?
沈溪道:“就算最初或许并非陛下指使江彬这么做,但事情发生了,陛下却命令你去将人讨回来,还敢说跟陛下无关?本官必须将这些外地女子发配回原籍!”
“不可!”
张永直接回绝,“咱家实话跟沈大人说,这些女子都是江彬买回来的,规矩早就定下,这世道的女人被卖了,就归买家所有,难道沈大人要想破坏规矩?江彬要送给谁,那是他的自由,孝敬陛下也比从民间抢掠民女要好太多了吧?”
沈溪冷着脸道:“陛下负天下之望,百姓都是他的子民,这些女子也在其列,结果子民发生困难,陛下非但不做出赈灾安抚之事,却要趁人之危将其买下,做那辱人清白之事,这岂是仁君所为?”
张永简直欲哭无泪,他发现怎么说好像都是沈溪有道理,现在他已经进了一条死胡同走不出来了。
“沈大人,您别这样,咱家不过是来跟您知会一声。”张永紧张地说道,“哪怕要将人送走,也等咱家先将差事完成可好?您给指条明路,人从顺天府赎出来后,您先等江彬将人接走,半路上您想作何咱家一概不管。”
这会儿张永顾不上跟沈溪理论,他只知道自己不能出偏差,虽然这件事是小拧子硬塞给他的,但到底是钦命委派,所以他不能让沈溪坏事,否则只能说他张永办事不力,皇帝不可能放过他。
沈溪道:“你张公公可以去找顺天府放人,本官也可以碰巧知道消息前去阻拦,到时候本官可能会亲自前去豹房面圣,让陛下对此事做出交待!既然张公公怕事,那就请先往顺天府,本官随后就到。”
张永脸色变得非常难看,现在沈溪已经下了逐客令,他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可留下来似乎也是自取其辱。
张永心道:“我真是鬼迷心窍,来见沈之厚作何?沈之厚自负在朝中地位卓然,又要当文官表率,主持朝局,只怕他就是下一个刘瑾……不对,是下一个刘健,他还做不到刘瑾那么卑鄙无耻,若他想做刘瑾的话,怕是朝中没人在他手底下有好日子过。”
张永紧张地道:“沈大人消消气,先冷静一下,咱家这就去顺天府要人,您可一定要等咱家将差事办好后再去截人,不然的话咱家没法跟陛下交待!您家后门……侧门在何处,咱家准备走了,就当咱家没来过……沈大人您可要留意前后门,别让有人盯着还不知。”
沈溪摇摇头:“府上安保就不劳操心了,张公公要去顺天府先不送。出书房后跟家里的仆人说,自会带你从小门出府。你可要记得,想坐稳司礼监掌印的位置,非要做对陛下和朝廷有利的事情才可,若想作奸犯科,本官第一个不答应。”
张永好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第二三三三章 京师丛林()
张永从沈府后门出来,马不停蹄赶往顺天府衙,这会儿他已经顾不上自己的脸面,总归越早把任务完成越好。
对于从顺天府要人,张永还是有一定把握的。
不过就是些女人,又不是什么下狱的朝官,就算文武大员下狱,当初他执领东厂时,锦衣卫镇抚司衙门以及朝廷的三司衙门也不知去过多少回,这次面对顺天府,他气势十足,务必赶在沈溪前把人救出。
豹房里朱厚照跟小拧子、江彬交待完事情后,只期待了不到盏茶工夫,便又忙别的事情去了。
倒是之前想到如何安置这些女人的时候,朱厚照想起了苏通和郑谦两个老朋友,觉得有必要找两人喝酒找乐子。
毕竟是酒肉朋友,彼此志趣相投,玩起来也能尽兴。
小拧子一直在焦急等候,到了半夜仍旧半点消息都没有,江彬一直没派人回来通知。
“早知道就跟张永一起去了,至少明白发生了什么。”小拧子暗恼,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机会。
就在他担心不已时,门口进来一人,将小拧子的目光吸引过去,却不是江彬,而是钱宁。
“拧公公,您在这里作何?外面天凉,要不要小人给您找个地方,暖暖身子?”钱宁一脸谄笑地凑过来说道。
相比于江彬的“不识相”,钱宁在小拧子眼中就是个市侩小人。
当初钱宁得势时也是目中无人,但总归还算是识时务,跟刘瑾、张苑和他这样得势的太监都有来往,见到当权者也会俯首帖耳,最重要的是钱宁本身就是太监的干儿子,属于“自己人”。
小拧子道:“咱家在这里吹吹冷风,冷静下头脑……不会是碍着你钱大人什么事了吧?”
“没有的事!拧公公想在何处,没人敢拦着……只是听说江侍卫,好像去办差了,似乎是为女人之事?”钱宁凑过来,低声问道。
小拧子一怔,没想到钱宁也会听到这个消息,马上意识到,有些事或许可以瞒住宫中和朝廷那些人,但想瞒住本身就在豹房供职,还地位卓然的钱宁却不太现实。
虽然现在钱宁没有以前那么受宠,但到底是锦衣卫指挥使,朱厚照并没有剥夺钱宁的身份地位。
小拧子道:“江大人作何,咱家从哪里得知?”
钱宁小心翼翼地道:“但小人似乎听说,江侍卫的人被顺天府衙给扣下了,之后张永张公公还去了顺天府,不知跟这件事是否有关?”
小拧子气呼呼地道:“你在说什么?咱家完全听不懂……你不会是想来找咱家的麻烦吧?”
钱宁赶紧道:“拧公公莫要以为小人心怀不轨,恰恰小人才会跟您是一条心,想那江侍卫做事完全不按规矩来,从大河边找到的女人,直接用马车往京城送,招摇过市岂能不被人盯上?估摸顺天府那边也是被朝中什么势力给利用了。”
小拧子打量钱宁,稍微缓和了一下气息,摇头道:“嘿,你倒是什么都知道……”
“小人只是因为在锦衣卫供职,打探到的消息稍微多了些,谁让锦衣卫跟东厂本就一体,京城内那么多番子,若还不知道就实在说不过去了……”
说到这里,钱宁摇头叹息,“小人不能理解,江彬此人行事莽撞,性格倔强,很不好相处,陛下居然如此信任他,出了事我们大家还得给他兜着,你说亏不亏啊!”
“这跟你无关!”
小拧子认为钱宁是在挑拨离间,说话语气又变得冷漠起来。
钱宁试探地问道:“拧公公,您看这样如何,咱俩利用这件事好好搞一下姓江的,让他吃点儿苦头,无法跟陛下交差如何?”
小拧子厉声喝斥:“你疯了么?这差事,现在已不完全是由江彬来负责,你若惹出麻烦,怕是到最后……还得要人来承担责任!”
钱宁问道:“那担责之人莫非是拧公公您?”
“怎会是咱家?”
小拧子明显言不由衷,“咱家一直都留在豹房这边,若是咱家负责,何至于干等着?咱家不过等着消息以便奏禀陛下……”
钱宁笑道:“那便是了,既然拧公公您没牵扯其中,咱就暗中捣乱,让姓江的下不来台,他是否去顺天府接人了?若是半途人给弄丢了……嘿嘿,您说他怎么跟陛下交差?”
“这个……”
小拧子本来不想节外生枝,但听到钱宁的话后,突然改变主意。
“姓江的骄纵跋扈,一直不给我面子,此前在蔚州还被他设计,屁股遭殃!此番我让他去陛下安排的地方等,他非要带人去顺天府,这么想表现自己,我何不将计就计,折腾他一次,让人再被抢走?反正现在一切是钱宁来主导,就算最后事情被查出来,也是钱宁担责,与我何干?”
小拧子脸色阴晴不定,有些迟疑地道:“钱指挥使,你分明是要跟陛下作对啊!”
“不敢,不敢!小人只是想让姓江的受些教训罢了……这些女子劫回来后,回头会分批次送到陛下跟前,不过不是以小人的名义,而是拧公公您……等陛下见到这些女子,必然龙颜大悦,拧公公也会受到赏识……总之,这一切针对的只是江彬,而不是陛下和拧公公您!”江彬笑眯眯地说道。
小拧子眯眼打量钱宁:“钱指挥使,你要做什么,其实完全不必跟咱家商议,你自己便可以完成,你来问咱家到底是什么意思?”
钱宁压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