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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上电话,我觉得嘴角有些酸。
大概是听暖暖说话时,我不知不觉保持着嘴角上扬的表情。
我打开行李箱,整理简单的日常生活用品,看一些厂方准备的资料。
毕竟我不是来玩的,得把该做的事做好。
在苏州的工作性质很单纯,甚至可说比在台湾工作轻松。
除了人在异地、人生地不熟所造成的些微困扰外,我适应得很好。
倒是下班时间不知该如何排遣,才是最大的问题。
同事们偶尔相约去KTV唱歌,KTV里多数是台湾流行歌曲,我很熟悉。
但我唱歌难听,不好意思把自己的快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所以下班后,我常一个人窝在宿舍。
遇到假日时,我会到苏州市区走走。
曾听人说过,苏州是最像台北的都市。
台北我并不熟,不知道眼前的苏州市容到底像不像台北?
我想大概是因为在苏州的台湾人多,思乡之情殷切,才会有这种感觉。
但有一点类似,苏州的摩托车像台北一样多而且也任性。
虽然严格说来,苏州的摩托车多半其实是电动车。
记得我去年在北京时,街上可是一辆摩托车也没。
经过繁华商业路段,耳畔响起《听海》这首歌,但唱的人并不是张惠妹。
「听儿……海哭的声音儿……」哭的应该是张惠妹吧。
整体来说,这真的是座会让人联想到台湾的城市。
我并不会因此起了想家的念头。
不过有次在厂里遇见一个福州人,他用福建话跟我交谈。
除了腔调有些差异外,根本就是台湾话,我吓了一大跳。
事实上应该是我大惊小怪,台湾话就是闽南话,当然会跟福建话相似。
于是每当跟这位福州同事讲起福建话,我才开始想念起台湾的一切。
不过大多数的时间,我还是想起暖暖。
当我第一次想写E…mail给暖暖时,一看键盘上并没有注音符号,我的心便凉了半截。
在台湾中文字通常是靠注音符号打出来的,但简体字是靠汉语拼音。
偏偏台湾一直沿用通用拼音,汉语拼音我完全不懂。
才打了暖暖两个字(严格来说,是一个字),我就已经满头大汗。
只好向苏州同事求救,一字一字请他们教我怎么拼。
100个中文字的E…mail,他们帮了我88个字。
本想干脆用英文写,虽然我的英文程度勉强可以表达事情,但若要表达心情甚至是感情,味道可能会不对。
比方说「暖暖暖暖的问候温暖了凉凉凉凉的心」这句,翻成英文恐怕少了些意境。虽然这句话也几乎没什么意境可言。
所以每当要写E…mail给暖暖时,我总是请教苏州同事们字的汉语拼音。
还好问的次数多了,渐渐摸出一些门道,自己尝试拼音,通常也拼得出来,只是要多试几次。
我也常想打电话给暖暖,但还是认为得找到特别的理由才能打电话。
暖暖在工作了,或许很忙,我不希望我的心血来潮打扰了她。
即使我知道再怎么忙碌的暖暖也一定不会认为我的电话会打扰她。
但今天我又有足够特别的理由打电话给暖暖。
突然想起我的手机是台湾门号,用来打暖暖的手机电话费会很贵。
如果像上次一样一聊就半个钟头,每天来一通我就会破产。
我到街上买了张电话卡,直接在街边打公用电话,电话费就省多了。
『生日快乐!』暖暖一接起电话,我立刻说。
「凉凉?」暖暖说,「今天不是我生日呀。」『不是吗?』我说。
「当然不是。你咋觉得我今天生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如果你过生日却没人跟你说生日快乐, 你会很可怜的。』「凉凉。」『嗯?』「生日快乐。」暖暖说。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生日?』我很惊讶。
「就你那点心眼,我还会猜不出?」暖暖笑得很开心。
我跟暖暖说,既然是我生日,可不可以把电话卡讲完?
暖暖笑着说好。
在电话发出刺耳的一声哔提醒你只剩最后几秒时,暖暖大声说:「凉凉!生日快乐!」我还没回话,电话便自动断了。
那时是秋末,深夜的苏州街头有些凉意。
暖暖的一句生日快乐,让我打从心底觉得温暖。
「暖暖暖暖的问候温暖了凉凉凉凉的心」这句,如果有意境,就在这了。
我把那张用完的电话卡收好,当成是暖暖送我的生日礼物。
转眼间来到苏州快叁个月了,再两个礼拜左右便要离开。
暖暖的E…mail老是提到「江南园林甲天下,苏州园林甲江南」,催我一定得去看看,不看会后悔、后悔了还是得去。
找了个假日,跟另外几个台湾工程师一道去苏州古城区逛逛。
苏州建城已有千年历史,建城之初即水陆并行、河街相邻,现在依然。
难得的是古城区至今仍座落于原址。
古城内五步遇小古,十步赏大古,偶尔还会遇见历史上名人的故居。
这里与我所待的满是新建筑的苏州市区大异其趣,也使得苏州新旧杂陈。
走在苏州古城区如果还能让你联想到台北,那么你应该去写科幻小说。
拙政园位于古城区东北,是苏州四大园林中最着名的。
园内以水为主,池边杨柳随风摇曳,回廊起伏、亭阁临水而筑;石桥像雨过天晴后横跨大地的一道绚丽彩虹。
全园景色自然,保持明代园林浑厚质朴的风格,具浓厚的江南水乡风光。
从一踏入古城区开始,街景和园林景观都让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后来勐然惊觉,不就是颐和园的苏州街吗?
苏州街原本即是彷苏州街景而造,即使规模和景观皆不如苏州园林,但仍然有些许苏州园林的神韵。
我想起和暖暖沿苏州街漫步的情景;也想起和暖暖坐在茶馆二楼,俯视小桥曲水,而苏州河水正缓缓流动;最后想起苏州街算字的老先生。
在台湾时,通常是让相片或脑中残留影像,勾起对暖暖的思念;而眼前是具体景物,不是平面而是立体的,我甚至能感觉暖暖正在身旁。
我发觉思念暖暖的心,远比我所想像的炽热。
我起了到北京找暖暖的念头。
但回台湾的机票已订,回去后也还有很多工作正等着我。
如果不从苏州向南回台湾,反而往北到北京,会不会太任性?
而且万一暖暖这阵子正忙得焦头烂额,岂不让她为难?
我反覆思量,拿不定主意。
终于到了离开苏州的前夕,厂方为了慰劳我们这几个台湾工程师的辛劳,特地派了辆车,载我们到杭州西湖游览,隔天再上飞机。
第一眼看见西湖时,便觉惊艳,深深被她的美吸引。
然而没隔多久,我竟联想起北大未名湖、颐和园昆明湖,甚至是什刹海。
我明明知道这些湖的美跟西湖的美是完全不一样的,但我还是不自觉想起跟暖暖在未名湖、昆明湖、什刹海旁的情景。
上了人力叁轮车,准备环西湖而行。
车伕才踩了几圈,我又想起跟暖暖坐叁轮车逛胡同的往事。
即使西湖十景是如此娇媚,仍然无法让我分心。
正确地说,我已分心在暖暖身上,无法静下心欣赏美景。
真可谓:眼前美景看不得,暖暖始终在心头。
连坐我身旁的台湾工程师,我都差点把他当成暖暖。
从西湖回到宿舍,整理好所有行李,上床后我竟然失眠了。
在台湾即使我也很想念暖暖,但从不曾因而失眠;没想到在离开北京快一年半时,我竟然人在苏州因暖暖而失眠。
思念有生命,因为它会长大;记忆无生命,因为它不会变老。
就像我对暖暖的思念与日俱增;而跟暖暖在一起时的记忆,即使日子再久,依然鲜明如昨日。
我要去北京找暖暖。
《暖暖》12
苏州到北京约1379公里,晚上8点有班直达特快的火车,隔天早上7点20分到北京,要坐11个小时又20分钟。
太久了。
我决定先跟同事搭厂里的车从苏州到上海,再从上海飞北京。
机票贵了点,但时间快多了。
反正钱再赚就有,时间可是一去不回头。
我退了上海飞香港再飞台湾的机票,改订上海飞北京的机票。
北京的饭店也订好了,有个苏州同事对北京很熟,我请他帮我订个房间。
同行的台湾工程师很讶异我不跟他们一道回台湾,纷纷问我发生什么事?
我把自己想像成面对大海的夕阳武士,深沉地说:『为爱走天涯。』就差眼前没大海了。
我拜託他们回台湾后先帮我请几天假,然后他们飞台湾、我飞北京。
我打了通电话给徐驰,他一听我要到北京,便说要来机场接我。
『这样多不好意思。』我说。
「少来。」徐驰说,「你打电话给我,不就是希望我去机场接你吗?」『嘿嘿。』我笑了笑。
然后我再打电话给暖暖。
『暖暖。』我说,『我离开苏州了,现在人在上海机场。』「是吗?」暖暖说,「那祝你一路顺风。」『暖暖。』我试着让自己的心跳和语调平稳,『这几天忙吗?』「挺忙的。」暖暖说。
『喔。那你大概每天都抽不出一点时间吧。』「是呀。我恨不得多生双手呢。」『万一这时候刚好有个老朋友想见你一面,你一定很为难。』「这没法子。只好跟他说:不巧,正忙呢。」我的心瞬间坠落谷底,心摔得好痛,我说不出话来。
「快告诉我坐几点的飞机呗。」暖暖说。
『那已经没意义了。』我说。
「说啥呀,你不说我咋去接你?」『啊?』我愣了愣,『这……』「瞧你傻的,我当然去机场接你。」『你知道我要到北京?』「就你那点心眼,还想矇我?」暖暖笑了。
「刚刚是逗你玩的。」暖暖的笑声还没停止。
『你这人贼坏。』「你才坏呢。要来北京也不早说。」心脏又重新跳动,我下意识拍了拍胸口。
我告诉暖暖坐几点的飞机、几点到北京,暖暖边听边笑,很开心的样子。
我也很开心,一下飞机就可以看见暖暖,比预期的幸福多了。
『暖暖。』我说,『我要去北京找你了。』「嗯。我等你。」暖暖说。
拿着登机证,背上背袋,我要直奔暖暖身旁。
排队等候登机时,突然想起得跟徐驰说不用来接我了,匆忙拿出手机。
我告诉徐驰,暖暖要来接我,不麻烦他了。
「我了解。」徐驰笑得很暧昧,「嘿嘿。」『我要登机了。』我说。
「甭管多晚,记得给我打电话。」徐驰说。
关掉手机,我登上飞机。
想闭上眼休息,但情绪亢奋很难平静。
时间缓缓流逝,飞机持续向北,离台湾越来越远,但离暖暖越来越近。
我的心跳与飞机距北京的距离成反比。
传来低沉的轰隆一声,飞机降落了,缓缓在跑道滑行,心跳达到极限。
夕阳武士拿起剑,不,拿起背袋,呼出一口长长的气,缓和心跳速率。
拖着行李箱缓缓前进,右手不自觉颤抖,行李箱有些左右摇晃。
暖暖不知道变成什么样?还是拥有跟以前一样的笑容吗?
很想激动的四处张望寻找暖暖,但那不是夕阳武士的风格。
我只能假装镇定,利用眼角馀光扫射所有等候接机的人群的面孔。
然后我看到了暖暖。
感觉血液已沸腾,心脏也快从嘴里跳出来了。
只剩几步路而已,我得沉着、我得冷静、我得坚强。
我不能抛下行李箱,一面呼喊暖暖的名字一面张开双臂向她飞奔,因为我是夕阳武士。
暖暖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双手拿了张白纸板举在胸前晃啊晃的,上头写了两个斗大的黑字:凉凉。
暖暖的头发也许长了些,但她的笑容跟相片或我记忆中的影像,几乎一模一样。
我甚至怀疑即使她的眉毛多长一根,我也能分辨出来。
我维持既定的步伐,沉稳地走到暖暖面前,停下脚步。
暖暖停止晃动手上的纸板。
「嘿,凉凉。」暖暖说。
『嗨,暖暖。』我说。
「走呗。」暖暖说。
我和暖暖并肩走着,双腿因兴奋而有些僵硬。
『干嘛拿这牌子?』我问。
「怕你认不得我。」『你化成灰我都认得。』「这句不是这样用的。」暖暖笑了。
『在台湾就这么用。』我说。
「你也没变。你刚出来,我就认得了。」暖暖说。
『我还是一样潇洒吗?』我说。
「凉凉。」暖暖扑哧一笑,「记下来,这是你到北京讲的第一个笑话。」『这牌子好酷。』我指了指暖暖手中的纸板。
「是呀。」暖暖笑了笑,「好多人瞧着我呢。」『那是因为你漂亮。』「这是你到北京讲的第一句实话。」暖暖又笑了,「记下来。」一跨出机场大门,冷风一吹,我冷不防打了个喷嚏。
中文字真有意思,因为冷才会冷不防,所以不会叫热不防。
「你穿这样有些单薄。」暖暖说。
『我想苏州不会太冷,而且秋末冬初就回台湾,便没带厚一点的外套。』「北京冷多了。现在才二度。」『是梅开二度的二度吗?』「是。」『真巧。』我说,『我这次到北京,也算梅开二度。』「凉凉。」『我知道。这是我到北京讲的第一句浑话,我会记下来。』走进停车场,暖暖先往左走了十几步,停下来,再回头往右走。
但走了几步后,又停下来,然后四处张望。
『怎么了?』我问。
「我忘了车停哪了。」暖暖说。
『啊?』我很惊讶,『忘了?』。
「也不能说全忘,」暖暖右手在空中画了一圈,「大约在这区。」暖暖的心胸很大,她所谓的「这区」,起码两百辆车。
『是什么车型?车号多少?』我说,『我帮你找。』「就四个轮子那种。」暖暖说。
『喂。』「是单位的车,不是我的。」暖暖说,「车型不知道、车号我没记。」『那你知道什么?』「是白色的车。」我看了看四周,白色车的比例虽然不高,但也有不少辆啊。
『这……』「唉呀,我才不是犯迷煳,只是出门晚了,路上又堵车,我急呀,我怕你 下了飞机见不着我,你会慌呀。我停好了车,立马冲进机场,只想早点 看到你,哪还有心思记着车放哪。」暖暖噼里啪啦说完,语气有些急,音调有些高。
从下飞机见到暖暖开始,总觉得这一切像是梦境,不太真实。
直到此刻,我才感受到暖暖的真实存在。
暖暖还是一样没方向感,还是一样总让人觉得心头暖暖的。
从台湾到苏州、苏州到北京,穿越了叁千公里,我终于又看到暖暖了。
这不是作梦。
『嘿嘿。』我笑了笑。
「你笑啥?」暖暖似乎有些脸红。
『没事。』我说,『我们一起找吧。如果找不到,就一辈子待在这。』「别瞎说。」我和暖暖一辆一辆找,20分钟后,暖暖才从车窗上的识别证认出车来。
但这辆白色车的位置,并不在暖暖刚刚用手画的「这区」。
「我上个月才刚拿到驾照,拿你来试试,行不?」一上车,暖暖便说。
『这是我的荣幸。』我说。
离开首都机场,车子开上机场高速,两旁桦树的树叶几乎都已掉光。
但树干洁白挺立,枝条柔软,迎风摇曳时姿态柔媚,像是含羞的美人。
「你住哪个饭店?」暖暖问。
『我忘了。』我说。
「忘了?」暖暖很惊讶。
『唉呀,我才不是犯迷煳,只是突然决定不回台湾,急着要来北京找你, 但下了飞机你找不到车,我又担心你会慌啊,哪还有心思记着住哪。』暖暖笑个不停,好不容易止住笑,说:「凉凉。」『是。』「你住哪个饭店?」『王府井的台湾饭店。』我说。
「那地方我知道。」『真的知道?』「别小看我。」暖暖说。
『找不到也没关係,顶多我就睡车上。』「不会走丢的。」暖暖笑了笑。
天渐渐黑了,天空开始下起雨,不算大也不算小。
外头应该很冷,但车内有暖气而且还有暖暖,暖活得很。
我和暖暖在车上闲聊,扯东扯西、天南地北,东西南北都说了。
天完全黑了,在灯光照射下,我清楚看见雨的线条。
可能是错觉,我发觉雨在高空较细,接近地面时变粗,速度也变慢。
「二环路又堵车了。」暖暖说。
『反正我们已经见面了。』我说,『堵到天荒地老也没关係。』车子完全停下来了,暖暖转头朝着我苦笑。
「如果你想到车轮碾着的,是元大都的古城墙,会有啥感觉?」暖暖说。
我一时说不上来,有句成语叫沧海桑田,好像勉强可以形容。
车子终于下了二环路,很快便抵达台湾饭店。
雨停了,我看见车窗上被雨刷扫过的边缘有些闪亮,好奇便靠近细看。
那似乎是凝结的小冰珠,我用手指轻轻刮起一块,确实是碎冰没错。
难道刚刚天空中下的,不完全是雨?
「待会兴许会下雪。」暖暖说。
『你是说寒冷的冬天时,下的那种东西?』「是呀。」『从天空飘落的,白白的那种东西?』「是呀。」『可以堆雪人、丢雪球的那种东西?』「是呀。」『那是雪耶!』我几乎失声大叫。
暖暖不想理我,手指比了比饭店门口。
我拖着行李箱、背着背袋,在饭店柜台办完check in手续。
暖暖想看看房间长啥样,便陪着我坐上电梯。
「这房间还可以。」暖暖进房后,四处看了看后,说。
『哇。』我说,『这里虽然是叁星级饭店,却提供五星级水果。』「啥五星级水果?」暖暖很疑惑。
『杨桃。』我说。
「呀?」我拿起水果刀,切出一片杨桃,指着桌上的「☆」,说:『这不就是星星吗?』暖暖又好气又好笑,说:「那也才一颗星。」我咻咻咻咻又四刀,说:「这样就五颗星了,所以是五星级水果。」「你是要继续瞎说?」暖暖说,「还是下楼吃饭?」台湾饭店在王府井街口附近,直走王府井大街再右转就到天安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