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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暖-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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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暖暖起身上洗手间,他等暖暖走后,说:「很多姑娘会把心爱的男人拐到这儿来喝杯红酒。」『就为了那首诗?』我说。
  「嗯。」他点点头,「你知道吗?秦小姐原先并非跟我约在这。」『喔?』我有些好奇。
  「我猜她是因为你,才改约在这里。」『你的想像力也很丰富。』我说。
  暖暖从洗手间回来后,他说:「合同带了吗?」『带了。』暖暖有些惊讶,从包里拿出合同。
  「我赶紧签了。」他笑着说,「你们才有时间好好逛逛哈尔滨。」暖暖将合同递给他,他只看了几眼,便俐落地签上名。
  「那首诗给我的感觉,也是哀伤。」他站起身,抖了抖衣角,说:「戒指并非藏在信里,而是拿在手上。将戒指投进红酒杯时,夺眶而出的 不是幸福,而是自己的泪。」他说了声再见后,便离开波特曼。
  「我不在时,你们说了啥?」暖暖问。
  『这是男人之间的秘密。』我摇摇头,『不能告诉女人。』走出波特曼,冷风扑面,我呼出一口长长的白气,却觉得通体舒畅。
  经过一座西式马车铜雕塑,看见一条又长又宽的大街道,这是中央大街。
  中央大街始建於1898年,旧称中国大街,但其实一点也不中国。
  全长1450米,宽度超过20米,两旁都是欧式及仿欧式建筑,汇集文艺复兴、巴洛克、哥德、拜占庭、折衷主义、新艺术运动等建筑。
  建筑颜色多姿多彩,红色系、绿色系、黄色系、粉色系、灰色系都有。
  整条大街像是一条建筑艺术长廊,有着骄傲的气质和浪漫的气氛。
  地上铺着花岗岩地砖,因为年代已超过一百年,路面呈现些微高低起伏。
  这些花岗岩长18公分、宽10公分、高近半米,一块一块深深嵌入地面,铺出一条长长的石路。每块花岗岩约等於当时中国百姓一个月生活费。
  全黑的街灯柱子为烛台样式,烛台上没插着蜡烛,而是用毛玻璃灯盏。
  像极了十九世纪欧洲街道上的路灯。
  恍惚间听见达达的马啼声,下意识回头望,以为突然来了辆马车。
  脑里浮现电影《战争与和平》中,从马车走下来的奥黛丽赫本。
  今天是星期六,这里是步行街,汽车不能进来,不知道马车可不可以?
  街上出现人潮,女孩们的鞋跟踩着石砖,发出清脆声响。
  哈尔滨女孩身材高挑,腰桿总是挺直,眉目之间有股英气,感觉很酷。
  如果跟她们搭讪时说话不得体,应该会被打成重伤吧。
  20岁左右的俄罗斯女孩也不少,她们多半穿着合身皮衣,曲线窈窕。
  雪白的脸蛋透着红,金色发丝从皮帽边缘探出,一路叽叽喳喳跑跑跳跳,像是雪地里的精灵。
  但眼前这些美丽苗条的俄罗斯女孩,往往30岁刚过,身材便开始臃肿,而且一肿就不回头。
  难怪俄罗斯出了很多大文豪,因为他们比世界上其他地区的人,更容易领悟到美丽只是瞬间的道理。
  「说啥呀。」暖暖说。
  『嘿嘿。』我笑了笑。
  「你觉得东北姑娘跟江南姑娘比起来,如何?」暖暖问。
  『我没去过江南啊。』我说。
  「你不是待过苏州?」『苏州算江南吗?』「废话。」暖暖说。
  江南女子说话时眼波流转,温柔娇媚,身材婀娜,就像水边低垂的杨柳;东北女子自信挺拔,肤色白皙眉目如画,像首都机场高速路旁的白桦树。
  『但她们都是丽字辈的。』我说,『江南女孩秀丽,东北女孩俏丽。』「所以我是白桦?」暖暖说。
  『嗯?』「你忘了吗?」暖暖说,「我也是东北姑娘呀。」『你是女神等级,无法用凡间的事物来比拟。』「我偏要你比一比。」暖暖说。
  『如果硬要形容,那么你是像杨柳的白桦。』我说。
  五个俄罗斯女孩走近我们,用简单的英文请我帮她们拍张照。
  我接过她们的相机,转头对着暖暖叹口气说:『长得帅就有这种困扰。』背景是四个拉小提琴的女孩雕塑,一立叁坐,身材修长窈窕、神韵生动。
  我拍完后,也请其中一个女孩帮我和暖暖拍张照,并递给她暖暖的相机。
  我和暖暖双手都比了个V。
  拿着在这条街上拍的照片,你可向人炫耀到过欧洲,他们绝对无法分辨。
  唯一的破绽大概是店家招牌上的中文字。
  「您真行。」拍完后,暖暖说:「竟挑最靚的俄罗斯姑娘。」『我是用心良苦。』我说。
  「咋个用心良苦法?」『那俄罗斯女孩恐怕是这条街上最漂亮的,她大概也这么觉得。』我说,『但这里是中国地方,怎能容许金发碧眼妞在此撒野。所以我让她拍你, 让她体会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还有一山高的道理。你没看到她按快门 的手因为羞愧而颤抖吗?』「瞎说。」暖暖哼了一声。
  暖暖白皙的脸蛋冻得红红的,毛线帽下的黑色发丝,轻轻拂过脸庞。
  在我眼里,暖暖是这条街上最美丽的女孩。
  暖暖才是雪地里的精灵。
  到了圣索菲亚教堂,这是远东地区最大的东正教教堂。
  教堂由暗红色的砖砌成,拱型窗户嵌着彩色石英玻璃。
  平面呈不等臂「十」字形,中间为墨绿色形状像洋葱头的拜占庭式穹顶;前后左右为墨绿色俄罗斯帐篷式尖顶,穹顶和尖顶上都有金色十字架。
  清澈的蓝天下,成群白鸽在教堂前广场飞舞。
  暖暖双手左右平伸,还真有两只白鸽停在她手臂上,暖暖咯咯笑着。
  我说冬天别玩这游戏,暖暖问为什么?
  『鸽子大便和雪一样,都是白色的,分不出来。』我说。
  暖暖瞪了我一眼后,便将手放下。
  经过一栋颜色是淡粉红色的叁层楼建筑,招牌上写着马迭尔宾馆。
  暖暖说别看这建筑不太起眼,百年前可是东北数一数二的宾馆,接待过溥仪、十四世达赖喇嘛、宋庆龄等名人。
  「冷吗?」暖暖突然问。
  『有点。』我说,『不过还好。』「那么吃根冰棍呗。」『喂。』我说,『开玩笑吗?』「这叫以毒攻毒。」暖暖笑了笑,「吃了兴许就不冷了。」『那叫雪上加霜吧。』我说。
  暖暖不理会我,拉着我走到马迭尔宾馆旁,地上摆了好几个纸箱。
  我看了一眼便吓一大跳,那些都是冰棒啊。
  后来才恍然大悟,现在温度是零下,而且搞不好比冰箱冷冻库还冷,冰棒自然直接放户外就行。
  暖暖买了两根冰棒,递了一根给我。
  咬了一口,身体没想像中会突然发冷,甚至还有种爽快的感觉。
  但吃到一半时,身体还是不自觉发抖了一会。
  「我就想看你猛打哆嗦。」暖暖笑得很开心。
  吃完冰棒后,暖暖说进屋去暖活暖活,我们便走进俄罗斯商城。
  里头摆满各式各样俄罗斯商品,店员也做俄罗斯装束。
  但音乐却是刀郎的《喀什噶尔胡杨》,让人有些错乱。
  我买了个俄罗斯套娃,好几年前这东西在台湾曾莫明其妙流行着。
  走出俄罗斯商城,远远看见一座喷水池。
  原以为没什么,但走近一看,喷出的水珠迅速在池子里凝结成冰,形成喷水成冰的奇景。
  马迭尔宾馆斜对面便是教育书店,建筑两面临街,大门开在转角。
  建筑有五层,外观是素白色,屋顶是深红色文艺复兴式穹顶。
  大门上两尊一层楼高的大理石人像、两层楼高的科林斯壁柱从叁到四层、窗台上精细的浮雕、半圆形与花萼形状的阳台,这是典型的巴洛克建筑。
  我和暖暖走进书店,这是雅字辈地方,建筑典雅、浮雕古雅、氛围高雅,於是我只能附庸风雅,优雅的翻着书。
  『我是不是温文儒雅?』我问暖暖。
  暖暖又像听到五颗星笑话般笑着。
  离开教育书店,我和暖暖继续沿街走着。
  街上偶见的铜雕塑,便是我们稍稍驻足的地方。
  我问暖暖为什么对哈尔滨那么熟?
  「因为常来呀。」暖暖说。
  『为什么会常来?』「我老家在绥化,就在哈尔滨东北方一百多公里,坐火车才一个多钟。」『原来如此。』我说。
  「对了。」暖暖说,「我昨晚给父亲打了电话,他要我有空便回家。」『回家很好。』我说。
  「我父亲准备来个下马威,两坛老酒,一人一坛。」『你和你父亲很久没见面,是该一人一坛。』「是你和我父亲一人一坛!」『啊?』我张大嘴巴。
  「吓唬你的。」暖暖笑了,「你放心,晚上还得赶回北京呢。」暖暖带我走进一家面包店,一进门便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
  一堆脸盆大小的面包摆满架上,形状像吐司,据说每个有四斤重。
  暖暖说俄语面包的发音近似列巴,因此哈尔滨人把这种面包叫大列巴。
  大列巴由酒花酵母发酵而成,因此香味特浓,而且闻起来还有一点点酸。
  我抱了一个大列巴,才七块人民币。
  暖暖说大列巴在冬天可存放一个月。
  『从北京到绥化多远?』我问暖暖。
  「1400公里左右。」『那么每天走40几公里,走一个月就可以到绥化了。』「干啥用走的?」『如果下起超级大雪,飞机不飞、火车不开,我就用走的。』「说啥呀。」『去找你啊。』我说,『我可以扛着几个大列巴,在严冬中走一个月。』「你已经不怕东北虎跟黑熊了吗?」『怕了还是得去啊。』暖暖笑了,似乎也想起去年夏天在什剎海旁的情景。
  「绥化有些金代古蹟,你来的话,我带你去瞧瞧。」暖暖说。
  『金代?』「嗯。」暖暖说,「有金代城墙遗址、金兀朮屯粮处、金兀朮妹之墓。」『那我就不去了。』我说。
  「呀?」『我在岳飞灵前发过誓,这辈子跟金兀朮誓不两立。』「瞎说。」暖暖瞪我一眼,「岳飞墓在杭州西湖边,你又没去过。」『我去过啊。』我说,『离开苏州前一天,我就在西湖边。』暖暖睁大眼睛,似乎难以置信。
  『那时看到岳飞写的“还我河山”,真是感触良多。』我说。
  「原来你还真去过。」『绥化既然是金兀朮的地盘,那就……』我叹口气,『真是为难啊。』「你少无聊。」暖暖说。
  『暖暖。』我说,『尽忠报国的我,能否请你还我河山?』暖暖看了我一眼,噗哧笑了出来,说:「行,还你。」『这样我就可以去绥化了。』我笑了笑。
  暖暖并不知道,即使我在岳王庙,仍是想着她。
  「西湖美吗?」过了一会,暖暖问。
  『很美。』我说。
  「有多美?」『跟你在伯仲之间。』我说,『不过西湖毕竟太有名,所以你委屈一点, 让西湖为伯、你为仲。』「你不瞎说会死吗?」『嗯。』我说,『我得了一种不瞎说就会死的病。』说说笑笑间,我和暖暖已走到中央大街北端,松花江防洪纪念塔广场。
  这个广场是为纪念哈尔滨人民在1957年成功抵挡特大洪水而建。
  防洪纪念塔高13米,塔身是圆柱体,周围有半圆形古罗马式回廊。
  塔身底部有11个半圆形水池,其水位即为1957年洪水的最高水位。
  在纪念塔下远眺松花江,两岸虽已冰雪覆盖,但江中仍有水流。
  暖暖说大约再过几天,松花江江面就会完全结冰。
  「对岸就是太阳岛,一年一度的雪博会就在那里举行。」暖暖说,「用的就是松花江的冰,而且松花江上也会凿出一个冰雪大世界。」我们在回廊边坐下,这里是江边,又是空旷地方,而且还有风。
  才坐不到五分钟,我终於深刻体会哈尔滨的冬天。
  一个字,冷。
  『这里……好像……』我的牙齿打得凶。
  「再走走呗。」暖暖笑了。
  暖暖说旁边就是斯大林公园,可以走走。
  『台湾的翻译是史达林,不是斯大林。』我说。
  暖暖简单哦了一声,似乎已经习惯两岸对同一个人事物用不同的说法。
  『不过不管是斯大林还是史达林,都是死去的爱人的意思。』「死去的爱人?」暖暖很疑惑。
  『嗯。』我点点头,『死去的爱人,死darling。』暖暖突然停下脚步,眼神空洞。
  『这个笑话应该有五颗星。』我很得意。
  「我冻僵了。」暖暖说,「早跟你说在哈尔滨不能讲冷笑话。」『嘿嘿。』我笑了笑。
  暖暖的双颊依旧冻得发红,睫毛上似乎有一串串光影流转的小冰珠。
  『暖暖!』我吓了一跳,用手轻拍暖暖的脸颊,『你真的冻僵了吗?』「说啥呀。」暖暖似乎也吓了一跳,而双颊的红,晕满了整个脸庞。
  『你的睫毛……』我手指着暖暖的眼睛。
  「哦。」暖暖恍然大悟,「天冷,睫毛结上了霜,没事。」『吓死我了。』我拍了拍胸口。
  「那我把它擦了。」暖暖说完便举起右手。
  『别擦。』我说,『这样很美。』暖暖右手停在半空,然后再缓缓放下。
  我们不约而同停下脚步,单纯感受哈尔滨的冬天。
  天色渐渐暗了,温度应该降得更低,不过我分不出来。
  我感觉脸部肌肉好像失去知觉,快成冰雕了。
  『暖暖。』我说话有些艰难,『帮我看看,我是不是冻僵了?』「没事。」暖暖看了我一眼,「春天一到,就好了。」『喂。』我说。
  「吃点东西呗。」暖暖笑了笑。
  我们走到附近餐馆,各叫了碗热腾腾的猪肉燉粉条。
  肉汤的味道都燉进粉里头,吃了一口,奇香无比。
  我的脸部又回复弹性,不仅可以自然说话,搞不好还可以绕口令。
  吃完后走出餐馆,天完全黑了。
  但中央大街却成了一道黄色光廊。
  中央大街两旁仿十九世纪欧洲的街灯都亮了,浓黄色的光照亮了石砖。
  踏着石砖缓缓走着,像走进电影里的十九世纪场景。
  具有代表性的建筑也打上了投射灯,由下往上,因此虽亮却不刺眼。
  这些投射灯光以黄色为主,局部地方以蓝色、红色与绿色灯光加强。
  虽然白天才刚走过这条大街,但此刻却有完全不一样的风景。
  日间的喧哗没留下痕迹,取而代之的是一派金碧辉煌。
  我相信夜晚的哈尔滨更冷,但却有一种温暖的美。
  我竟然有些伤感,因为即将离开美丽的哈尔滨。
  走回到圣索菲亚教堂,暗红色的砖已变成亮黄,窗户的玻璃透着翠绿。
  『暖暖,好美喔。』我情不自禁发出赞叹。
  「是呀。」暖暖说。
  『我刚讲的句子,拿掉逗号也成立。』我说。
  暖暖没说什么,只是浅浅笑了笑。
  我和暖暖坐在阶梯上,静静感受哈尔滨最后的温柔。
  哈尔滨的冬天确实很冷,但我心里却开满了春天的花朵。

《暖暖》15
  晚上8点32分的火车从哈尔滨出发,隔天早上7点7分到北京,还是要坐10小时35分钟。
  跟北京到哈尔滨的情况几乎一样,就差那两分钟。
  为什么不同样是8点半开而是8点32分开,我实在百思不解。
  但幸好多这两分,因为我和暖暖贪玩,到月台时已是8点半了。
  回程的车票早已买好,仍然是软卧下铺的位置。
  这次同包厢的是两个来哈尔滨玩的北京女孩,像刚从大学毕业没多久。
  就是那种穿上高跟鞋还不太会走路的年纪,通常这种年纪的女孩最迷人。
  她们很热情,主动跟暖暖闲聊两句,暖暖还告诉她们我是从台湾来的。
  两个女孩,一高一瘦,竟然同时从上铺迅速爬下,来到我面前。
  「我还没亲眼见过台湾人呢,得仔细瞧瞧。」高的女孩说。
  「说句话来听听。」瘦的女孩说。
  『你好。』我说。
  「讲长一点的句子呗。」高的女孩说。
  『冷,好冷,哈尔滨实在是冷。』我说。
  她们两人哇哇一阵乱笑,车顶快被掀开了。
  『别笑了。』我说,『人家会以为我们这里发生凶杀案。』她们两人笑声更大了,异口同声说:「台湾人讲话挺有趣的。」这两个女孩应该刚度过一个愉快的哈尔滨之旅,情绪依然亢奋。
  叽叽喳喳说个没完,还拿出扑克牌邀我和暖暖一起玩。
  暖暖将大列巴切片,四个人分着吃,才吃了叁分之一就饱了。
  大列巴吃起来有些硬,口味微酸,但香味浓郁。
  好不容易她们终於安静下来,我走出包厢外透透气。
  火车持续发出规律而低沉的咚隆声,驶向北京。
  天一亮就到北京了,而我再待在北京一天后,就得回台湾。
  突然袭来的现实让我心一沉,凋谢了心里盛开的花。
  耽误了几天的工作可以救得回来,但回去后得面对无穷无尽的思念。
  又该如何救?
  「在想啥?」暖暖也走出包厢。
  『没事。』我说。
  暖暖看了我一眼,问:「啥时候的飞机?」『后天早上十点多。』我也看了暖暖一眼。
  然后我们便沉默了。
  『暖暖。』我打破沉默,『我想问你一个深奥的问题。』「问呗。」暖暖说。
  『你日子过得好吗?』「这问题确实深奥。」暖暖笑了笑,「日子过得还行。你呢?」『我的日子过得一成不变,有些老套。』我说。
  「大部分人的人生都是老套呀,又有多少人的人生是新鲜呢?」暖暖说。
  『有道理。』我笑了笑。
  暖暖突然从包里拿出一张纸,说:「你瞧。」我看了一眼,便知道这是去年在苏州街算字时所写的字。
  『怎么会在你这儿?』我问。
  「那时老先生给我后,一直想拿给你,却忘了。」暖暖又拿出白纸和笔,「你再写一次。老先生说了,兴许字会变。」我在车厢间找了个平整的地方,再写了一次台南城隍庙的对联。
  「你的字有些不一样了。」暖暖对比两张纸上的字,说:「比方这个『我』字,钩笔划不再尖锐,反而像条弧线。」我也看了看,发觉确实是如此。这大概意味着我世故了或是圆滑了。
  进入职场一年半,我已经懂得要称赞主管领带的样式和颜色了。
  暖暖也再写一次成都武侯祠的对联,我发觉暖暖的字几乎没变。
  至於排列与横竖,我和暖暖横竖的排列没变,字的排列也直。
  我依然有内在的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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