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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御飞,这次,你掏空了我的心。
***
再次见到思瀚,是在秦氏宣布破产后三天。是他来找我。我哪敢去找他。我怕被愤怒的秦氏族人撕成碎片。想起我当初在秦氏大厅侃侃而谈的潇洒昂然,是一种多么愚蠢的可笑。
我现在就像只过街的老鼠,蒙头蒙脸地缩站在思瀚面前。
「你早就知道MUSE的存在?」思瀚平静地问我。
「知道。」
我听见呼吸骤然压紧的节奏。思瀚看着我的眼神仍然很平淡,只是那抹平淡中还有一丝被隐藏得很好的伤感。
「你也知道他的计划?」
「不知道。」
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自思瀚嘴里传来:「真没想到他会这么对你。」
转而,我又听他笑道:「话说回来,虽然我要说你不知道他的计划我很高兴,但其实就算你知道,你也不必对我内疚抱愧什么。」
我怔怔地看着思瀚转瞬幻出笑意的眼,什么不必内疚不必抱愧!我是害得你家业尽失的罪魁祸首啊,尽管我是不知情的状况下做的操刀手,但不管怎样,操刀手就是操刀手。无可抵辩。
瞧着我的怔忡,思瀚脸上现出更大的笑意,居然一如以往的温和明亮。
「沈练,你知不知道当初为什么我会喜欢上你?」
「……」
「你是个很聪明的人,可这只表现在你的学习和办事能力上。你总是用一种近似先天不足的单纯目光去看你身边的每一个人,用你的简单去分析他们的复杂,其实你或许也能用很复杂的心理去剖析他们,只是你不想把时间花在那上面而已。那种单纯的懒散、豁达、容忍都让我心动,让我很想和你在一起……」思瀚用一种怀念的语气全盘托出他心中的我。他一直笑着,手伸到我面前。上面放着一个黑色的皮夹。
就算我此时神经再麻木,也被电击似地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拿这个皮夹的人不是我……是许林。」思瀚眼光黝深地看向我早成摆设的右臂,「沈练,真的很对不起……我完全没有料到他会那么做,我以为他会更恨杜御飞。」
「你的意思是他在我的车上动了手脚?」
「是他刻意制造了那场车祸,他拿走皮夹只是不想让你怀疑他在车上动了手脚……还有很早以前日丰工地的那场意外……沈练,真的很对不起。」
看着他脸上的愧疚我觉得他真的是个傻瓜,真正该愧疚到死的人是我。
「你愧疚什么,又与你无关。」
「怎会无关,许林是我的哥哥。」
「……」
「嗯?」我没听清,微偏头询问思瀚。
「许林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
早已麻木的神经被击得更无知觉,隔了几秒,才生出些反应来。
「你知道秦杜两家从前几代起就有仇怨,到我父亲这代虽然淡了,但仍然存在,而且大企业与大企业不能共存便是吞并。因此很小时哥哥便被送到许家作为许炳朝的私生子,许家的大少爷。许家和杜家有姻亲关系还是世交,接近起来容易很多。」
我摇摇头:「许炳朝这样做又是为什么?」
「许嫣的母亲为救杜御飞而死,深爱妻子的许炳朝因此恨透了杜御飞,一心想要报复,再加上商人的掠夺本性,两家便处心积虑联起手来想吞并杜氏。」思瀚再次有些忧伤地对我笑了。「所以我说,沈练你不必自责,这根本就是个你骗我我骗你的游戏。游戏落幕秦氏输了。输了便是输了。这个度假村规划本就是许秦两家为杜御飞设的局,想两家联手打他个措手不及进而蚕食杜氏,却未想到杜御飞是故意装出他并不知情,明知是个陷阱还是往里跳,将计就计釜底抽薪,将杜氏资产神鬼不知地悉数转到MUSE帐下,将凌风慢慢架空到只剩个空壳,以一个空杜氏拖垮秦氏。」
思瀚叹着气,「我父亲低估了他,许炳朝也低估了他。所以他们都不是他敌手,到最后都一败涂地。」
我呆呆地听着这些话,又仿佛没听着,人仿佛陷入一个雾蒙蒙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看不清的虚无之空,那四周是强大得让人窒息的力,朝我的身体重重地压过来,压得我喘不过气压得我仿佛五官面目都要从不堪重压的身体里爆炸出来。
一万只蚂蚁在啃食我的心,可它们都要不了我的命,只是让我承受摆也摆脱不了的锥心之痛。
「……杜御飞利用你打垮秦氏,秦氏也想利用你来吞并杜御飞……沈练,我们都在利用你,你现在很痛苦吧?」
一声忧伤的叹息,「当初你到秦氏来时我就想到了,这场角逐到最后不管是杜氏输还是秦氏输,你都避免不了受到伤害。结果是秦氏输了,我居然会觉得松了口气,呵,你知道这是为什么?」
他的眼看着我,浓黑如墨:「沈练,你不知道,我真的庆幸输的是秦氏是我而不是杜御飞……因为我还没有坚强到认为能承受欺骗你的罪恶,承受你一辈子的恨意……我无法想象你用充满仇恨的眼神看我的样子,我爸说我在这一点上懦弱还真没错。」
「沈练,原谅我这个作案未遂的人吧。」他紧紧抱住我。
我没有说话,只是同样抱住了他。秦氏真正做主的并不是他,他只是秦许两家摆在前台吸引杜御飞利用我来上钩的诱饵。
第十七章
思瀚来找我实际是来向我告别的。
「老头子心灰意冷,已不再问世。我已打算去法国……以后见面的机会就少了……」
我不知道自己用什么样的表情看他,引得他发笑,「别用这种可怜的神情看我,秦氏虽然不在了,但老头子还留有后路,我到法国总不会沦到沿街乞讨,你难过什么……我过几天就走,到时就不再来跟你告别了。」
思瀚看着我微笑:「沈练,那天,你也不要来送我,就让你在我脑中的回忆截至到今天。」手是温暖的,摸着我的脸,唇也是温暖的,落于我的额。「这样,我会高高兴兴地记着你很久,很久。」
其实我真的很不愿以这种让你同情的姿态向你告别,不过总比你恨我要强。临出门时他笑着对我说。
门合上,我终于意识到那抹温润的笑意以后可能再也难见到。
我挪动椅子上快要僵直的身体。我也想潇洒轻松地道别,以微笑作为祝福,以祝福别于襟上,看他远去。可我无法微笑。
撑着沉重如铁的头,望着甫合的门背,泪,悄然冒出眼眶。
电话不停地响,都是一个音乐声,是我以前为一个人设定的专用铃音。我一动也懒得动。倒在床上睡着了,一觉醒来铃声还在响,不过已不是先前那支。
我接了。
「喂,沈练,总裁现在在美国有事急需处理脱不开身,过几天他会回来跟你解释一切……」
陈天翔的声音有些走调,想必是这些天的暗中操盘忙坏了他。
「不用,你告诉他让他安心地去重建他的杜氏王朝去吧。」说完,我把手机扔出了窗口外那片废弃的球场。
此时他确实很忙,忙着整顿刚收进的巨资,忙着内部调整,忙着应付证监会的调查,但我知道这所有的事他最终都能自如地应付过去,以他的手段若没把握他不会动手。更何况他处心积虑利用两国间法律的空隙。虽然并非没人知道MUSE的老板就是杜氏大公子,但以官方及法律认证上来看,那个叫Shelley Blade的人却是一个具有美国国籍的公民,和杜御飞是完完全全的两个人,而MUSE也是一家和凌风没有半点牵扯的美国公司。
以着两国法律上不能完全接上轨的漏洞,以杜氏的庞大关系网,将某些人心中的疑惑湮灭于风平浪静之下,杜御飞他能做到。
是以,即使那所谓的内幕毫无遮掩地暴露在公众面前,这内幕它也只是幌子,而也只有明眼之人透过这层幌子看到那内幕之中隐约晃动的另一种内幕,但也只是隐约看见,那隐约之下的真实杜御飞不会给以任何人机会去抓。就连我也不知道凌风之前那几个月是怎么运作的。
我走到窗边将半敞的窗子完全打开,抬头看着天。
天那边,杜御飞正建着他的王朝。
电视媒体对于这次血战厮杀中最大的赢家——MUSE的幕后老板竟是凌风总裁杜氏大公子一事,惊愕万分,整个炸开了锅。
虽然各界褒贬不一,但一个意见绝对一致——对于大众来说,杜家公子的手段、杜家公子的机谋、杜家公子的深藏不露,都已被传得神乎其神。
我怀疑,哪一天在街头巷尾听到儿歌童谣来称赞这一盛事也不足为奇。
思瀚走的那天我没去机场,却在机场外默默对着那架缓缓升空的客机微笑了。
微笑是最好的祝福。
***
我收拾东西准备即日离家南下。前面联系好的房子早就退了,若要再次联系好动身恐怕要再等些时日,可我不打算再等,我想着离开,心急如焚,仿佛此处有食人的恶魔在无声地逼近。心中恐惧。
公寓退租手续都已办妥,我忙着将公寓清理干净,下楼扔垃圾时看到了一个人。衣着依然整齐,但脸上的胡茬却显示着他的颓败。
我安静而镇定地望着距我三米开外的男人,许林。
「瞧你这眼神,看来我那傻瓜弟弟已经把一切都告诉你了。他还真不是一般的傻,让你对他一直愧疚一辈子多好,愧疚到死也不错啊。」他挑着烟的嘴裂开来笑。
「你和他真的不像兄弟。」我平静地评价。
「你是想说我比较坏而他比较善良又单纯?」许林把烟淬灭发出大而肆意的笑声:「那是当然,他是从小就被呵护宠爱的王子,当然比我高贵比我善良,而我他妈的就是个间谍,从小就被教养训练成一个只知道为了自己的目的去接近人的间谍,一个爱上明明不是自己妹妹却非当她是自己妹妹而且还非得把她推给别人做老婆的窝囊废。」
男人在我眼前大笑,我忽然觉得自己其实没必要这么恨他,甚至厌恶他,他也只不过是个背负家族重任身不由己的人。何况,他好歹是思瀚的哥哥。这个男人恐怕不知道,就在他对我嚣张肆意狂妄时,我在心里泯灭了对他还未爆发的恨意。
我不再理他,自顾自地把垃圾扔到临时停在楼下的垃圾车里。
「沈练,你真的不简单,我不仅低估了阿御,也看错了你。」他跟在我身后说。
不知谁把垃圾车推到这么显眼的地方拦住去路,我把它推到角落处。晃晃手甩掉手上过多的灰土,淡淡地道:「我不知你以前怎么看我,但任何时候我就是这个样子,从没变过,也没刻意隐藏什么。」
他哼了一声,又点了根烟靠着墙壁看着我,语声里带上了几分幸灾乐祸的悠然:「看你这么冷静的样子,我还真有点奇怪,被他骗得那么惨,你就真没一点愤怒?」他嗤笑着看向我那只废手,明显不怀好意:「这阿御也还真奇怪,亏你爱他爱得要死要活的,什么都肯为他做连命都不要,陪上一只手,他居然也可以骗你这么惨,还真是……」
「住口!」不远处传来的一声沉闷断喝如支利剑冷飕飕地挟风而至,将许林尤自不停絮叨的声音斩为两半。
「哟,说曹操曹操就到了。阿御,你不是正忙着重建你的杜氏王朝吗,怎么,想起哄哄你的小情人了?」许林调笑似地对着迎面而来的男人吹了口烟。
他对面,本来极端俊美的脸,现在却是一脸萧杀之气。
「许林,我应该把你关进监狱才对。」
许林冷哼不已。
「那个逃逸国外的建筑公司的小职员已经交代了一切,包括你唆使他故意破坏机臂导致人命事故,上次警方怀疑,但被秦许两家暗中压下,这次证据确凿,许炳朝再厉害、秦震宇人脉再广,恐怕到时也难免你的牢狱之灾,毕竟两条人命。」
杜御飞再平淡不过地叙述着事实,许林脸色终于变了变。
「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很早以前。小嫣受伤需要输血,明明当时你在,却把许炳朝叫来医院。当然兄妹血型不符也不是没有,而且那时我也只道许炳朝不怎么喜我,却总没想到他恨我恨到可以不顾自己女儿的幸福,一心想吞掉杜氏整死我,所以我只是怀疑,直到去年工地事故才真正着手调查。」
「快八年的怀疑你一直不动声色埋在心里到现在,」许林看着和他站在对面的男人,深叹着,「阿御,我一直知道你深沉,只是没想到竟到了这种可怕的程度。」
不管是称赞或讥嘲,杜御飞凉薄地在嘴角划出一丝不达眼底的浅笑,默然应了。眼神却亮的惊人:「一个从小在身边对你笑的玩伴,竟然也可以是一个暗中持着利剑等你入瓮的杀手,若要我单纯天真,这从小到大恐怕早要被人拆吃入腹多少次了,骨头都不会剩。」
说话时他脸上看不出哀怒的表情有点遥远,却自有一股冷厉残酷蕴在言底。
许林听了这话一直静静站着,忽而说不出滋味地一笑:「说得不错,阿御,若真有选择我是怎么也不愿做你的敌人。」
一直很从容的杜御飞听了这话突然大笑两声,停下来时眼内笑意不留,尽是一抹寒气让人发怵:「可是你却两次三番想要沈练的命,毁了他右手。」
语中的怒眼中的寒,没有让许林退缩,反倒让那双稍长的眼微眯着笑了:「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这次你宁愿冒这么大的险也要整垮秦许两家,原来说到底是为你的小情人恨上我了。」
站在我身旁的男人冷哼。
我觉得许林一口一声「情人」很刺耳让我不习惯,转身走向楼梯口。身体忽然被一股力道牵扯住,低头一看,他抓住我的右手。
「沈练,我有话对你说。」
身后传来许林恶意的笑:「阿御,你不用担心,虽然你骗得他够惨,但他对你死心塌地得很,不会生你气的,哈哈。」
牵扯住我的男人冷冷回身:「许林,若不是小嫣苦苦求我,你现在已早在监狱。但若之后你还在沈练面前出现,我可以保证,天皇老子也救不了你。凭你毁他一只手我就该让你在牢里呆上一辈子。」
许林嘿嘿冷笑两声,掉头离开,走远几步又回头,声音刺耳如夜枭:「阿御,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
许林走了,剩下我和他安静地站在楼梯口。我们默默地对视良久。
「你赌赢了,恭喜你。」没有一丝嘲讽,完全出于我的真心实意。毕竟,这是我当初的愿望。现在他重建的杜氏并不是与以往相同的杜氏,而是聚合秦杜两家实力的杜氏,一个完全属于他自己的更坚不可摧的商业王朝。
想想当初我为他殚精竭虑四处奔走忧郁难眠,在他眼里一定像个小丑不停地在虚假的前台跳来跳去,费尽心思地却演着无用的戏码。
真是的。真正傻瓜一个!
他没说什么,只是用一种近似温柔的眼光凝目看着我,缓缓走过来,伸出的手,却未及我的脸。
「别靠近我!」我避他如蛇蝎,不,蛇蝎如何有他厉害。
瞬间,他的脸难看到极点,僵在空中的手停滞了几秒才缓缓收回无声地垂在身侧。
「沈练,我知道你一时难以接受,但不管你相不相信,我这么做并不完全是为了杜氏,」他脸上显出无比的诚恳,看着我的那种深邃仿佛我就是那个他最爱的人。
「沈练,我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
我顿时哈哈大笑。「你设局让我跳,让我做小人作小丑做笨蛋,杜御飞,你把我的真心当什么?!你可知道,为你一句话,我准备了一个月的南下没去,那边房子都租好了。为你一句话,这两个月来我每天睡眠不足五小时……为了你,我把我和秦思瀚三年的感情都卖了只差不要脸皮搭上自己去赔你到底知不知道?!」
我大概是在怒吼,不然这又是什么,嗓子都哑了,声音也越来越无力了。「你要我卖脸皮卖情分卖真心,可到头来,还要让我对自己最好的朋友抱愧一生,还要让我对自己付出的真心感到无比愚蠢!……」
「……」他静静地看着我痛苦的怒吼,依然是那么优雅高贵。
「杜御飞,你真绝!」我的语气越来越弱,嘴角的笑却越来越大越来越用力,狠命地笑,要把憋在胸口绞得心辣辣地痛的气挤出去。
「可你知不知道你最绝的是什么?」
「……」
看着那双哀伤凝结的眼,我的每一个细胞仿佛都在无声地狂笑,但最终都力量枯竭颓然衰老。
「骗了我你于心不安想补偿我,于是你将你珍贵的身体施舍给我。那是我梦寐以求的啊,瞧,你给了我,高傲的国王终于屈就于我,我应该感激涕零,小小的欺骗又算得了什么。你把我给你的爱情都做了交易,杜御飞,你真狠!」
我的眼只要一闭上,就能无比清晰地放映出那个下午的一切。只要一想到那天的情景,空气都仿佛变成利刃,刺得我全身肌肤辣辣地痛。
我恨这个男人,是他把我变成欲念的魔。可我更恨我自己,是我拿自己的真心和他身体作了交易,是我的欲念污秽了我的爱情。
对于那个下午的自己,我憎恨无比!可我知道,即使这样的憎恨,也无法阻止那发光的脸颊炙热的躯体诱惑的语调,就连那偶尔一声的呼唤都是能将我拖下地狱的魔音,只要我还是沈练,那个有点闷热的下午里所有激情的味道一辈子都将蚀骨,销魂。终我一生都摆脱不了。
这就是你的狠绝之处。让我无法不恨你,让我永生摆脱不了你。
「你以为我是谁?」澄冷至极的语声,如冰玉横掷,砸碎了我和他之间苍凉的静默。深邃幽暗的视线笔直罩住我的眼,一字一句:「你以为,为了补偿愧疚,我就能心甘情愿地让一个男人上?」
这话我初听一怔,但瞬间反映出来的却是两声嘲讽至极的大笑。
「你这话意思是说你爱我?哈哈……哈哈……」我笑到快岔气,还是想笑,我竟不知道他还这么会擅长说笑话。
「杜御飞,千万别说『你在乎我』或者『你爱我』之类的话,我不敢受也受不了。交易了结情分也止,你对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