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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自拔。
忽尔在功利社会遇见对俗世俗事毫无兴趣的女郎,香槟作伴侣,跳舞到天明,至情至圣,心无旁骛地纵容私情,饮泣、欢笑,都毫无矫情。是值得着魔。
韦律师为此几乎不想上班工作苦干。天天巴不得忙不迭将工夫赶完,脱离劳形之案牍,奔向岱宇那蔷薇色天空与她进入另一个逍遥世界。
他绝望地需要她。
失去她大抵也不致于死,但是精魂已失,生存没有意义,怀着恐惧,这段感情更令他精神抽搐。
他无时无刻不想缠着她。
韦文志自嘲地问乃意:“此刻我处境尚算安全?”
乃意拍拍他的肩膀,“甄保育那一章已告终结。”
“可是,凌岱宇感情书可能是本巨著,长达一百章。”
乃意白他一眼,“痴儿,亏你还读那么多书,这等浅易的道理你都不懂,即使占有一章,已经受用不尽,可知世上万般好,便是了。我同你,不过在浩瀚宇宙其中一个小小星体上暂时寄居数十年,说什么天长地久,废话。”
韦文志看着乃意,心中激荡不已,一股痴念渐渐释放开来。
乃意笑吟吟地看着他。
韦文志也自笑起来,过一会儿,自去侍候岱宇。
维真轻轻问乃意:“你同他说了些什么,我见他如梦初醒、恍然大悟的样子。”
乃意笑:“我同他讲,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维真也笑,“我才不相信两句话会令他醍醐灌顶,感激铭心。”
“维真,我们走吧,不理他们。”
乃意说得出做得到,任务已毕,一派潇洒,专心写作读书。
维真顺理成章地考入法律系,故时刻与他的学长韦文志联络。
乃意第一个长篇小说印出单行本,她捧书爱不释手,抱着它进入睡梦里。
维真取笑她,“看着己作,神色温柔爱怜,前所未见,文章肯定是自己的好,信焉。”
一个个字做出来,涓滴属于一己心思,不爱才怪,所以,列位看官,千万不要问一个写作人“你最喜欢自己哪一本书”,永远没有答案,因为字字看去皆有汗,本本辛苦不寻常。
这个时候,乃意的工作已经有了个良好开始,她不介意别人怎么看,正当职业,只要养得活自己,兼夹有兴趣做,便是理想工作。
转眼间又一年,乃忠这小子又回来了。
多年独立生活使他对家人感情淡薄,拎着姐姐的书,他踌躇地说:“可是,这算不算艺术?”
乃意见他对俗世事一无认识,看样子真正适合一辈子藏身学术界象牙塔内,不禁笑得肚子痛,过半晌才答:“乃忠,至矜贵的艺术,乃是令大众快乐的作品,艺术并非小撮人之特权,艺术必须自势利阶层手中解放出来。”
既然乃忠喜欢高深莫测,似是而非的辩证法,乃意便满足他。
果然,他听了之后,怔怔地思索,不再发表意见。
对这位兄弟,乃意恐怕永远不能与之肩并肩诉衷情,自他留学第一个暑假起,他们便把对方视作假想敌,只有竞争,没有商量余地,下意识要把对方比下去。
第一回合,乃意胜利,但是她知道弟弟比她小好几岁,他的前途,未可限量。
乃意同维真诉苦:“你看我多无聊,同小弟争出息。”
维真看她一眼,“有竞争才有进步,无可厚非。一些家庭,大哥太爱弟妹,处处维护,形成不平均发展,弟妹终身倚赖长兄,一事无成。”
乃意吞吞吐吐,终于讲了老实话:“维真,我想专注写作,放弃大学。”
“不行?”
“咄,我毋须你批准任何事宜,我只不过把你当作朋友,特此通告。”
“你一定要花这三年时间。”
“给我一个理由。”
“毕业之后,你可以理直气壮地说:大学课程无用。”
“去你的。”
“相信我,这三年对你日后处世态度以及气质量度有很大帮助。”
乃意不语。
维真的声音忽然缩得很小很小,“你就当作陪小子读书吧,我只恐怕你的时间多出来,投入社交应酬界,生活多姿多彩,日渐老练,与我脱节,日久生变。”
乃意抬起雪亮的双目,为什么不早说呢,区维真先生。
“请原谅我这一半私心,其余一半,请相信我,是真为着你好,我知道你的收入已可支付大学费用有余,乃意,进修有益。”
乃意内心渐渐软化,外表只是不做出来。
她希望维真再恳求美言几句。
谁知那小子词锋一转,不再退缩:“又,我听乃忠说他肯定要读到博士,你才区区学士,已经逊色,倘若连这个衔头都没有,如何见他。”
乃意笑吟吟看着他,喏,这便叫软硬兼施了。
矮子多计谋,维真现身说法,紧点松点,松点紧点,便控制住身边人。
乃意沉吟,“我考虑考虑。”
“我早替你报了英美近代文学,将来你至少晓得海明威费兹哲罗乔哀斯略脱这干人,定对写作有帮助。”
乃意唱反调:“文化往住是一个人的包袱,需用资料,乃可抄书,炒香冷饭,照样是门营生,书读多了,这个不屑,那个不肯,事事过不了自己那关,迂腐迂回,白白灭了志气。”
维真气结,“好一个市井之徒。”
乃意有现成的答案:“可幸我生活在现实世界里。”
维真看着她,“乃意,一个人做出一点点成绩之后肯不骄傲真是很难的事,你说是不是?”
乃意若无其事,“吃那么多苦,就是为着一日可以骄傲,不然还有什么意思,校长,我很钦佩你的理想,但是你那套与人性不合,我无力效法。”
区维真忍不住用双手捧起乃意的脸,“你这刁钻女,有朝一日我向你求婚,乃是因为你那套歪论永不使我沉闷。”他大力吻她额角一下。
乃意笑嘻嘻,“我的读者亦有同感。”
她的读者真待她不错。
一日报馆通知任乃意去取一个包裹。
编辑小邱笑道:“是一位老先生亲自送上来给你的。任乃意,你扪心自问最近写过些什么,得罪了什么人,这会不会是包裹炸弹。”
乃意骇笑。
编辑说:“真羡慕你们,得到读者厚爱,送花送糖,就差没送金币,我们做编辑的,一样做个贼死,就没好处。”
乃意想一想,“但是你们有退休金。”
上帝是公平的,小邱一想,也就不再言语。
乃意好奇心炽,没等回家已经迫不及待将油皮纸包裹拆开,一看,是一叠书。
第10章完结
谁,谁赠书给她?
数一数,一共二十本。
小邱探首过来一瞧,“噫,线装书。”
说来惭愧,这还是乃意第一次接触线装书,拾起翻动一下,只觉纸质软绵绵,好舒服。
她看一看青灰色双层宣纸封面,只见上面楷书写着:“戚寥生序本石头记。”
“哎呀,”小邱不胜艳羡,“那老先生竟送你珍贵的一套大字《红楼梦》。”
果然,字大大的,容易看。
小邱一脸惊异,可见这套书有点意思,他又说:“送予你,可能,呃、嗳、哦……”
乃意笑眯眯给他续上去:“暴殄天物、牛嚼牡丹、对牛弹琴、煮鹤焚琴,来,任择一题。”
小邱辩白,“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念洋书,不懂《红楼梦》精妙之处。”
乃意不服气,“你别担心,我看得懂中文字。”
“你会有耐心看吗?”
乃意抄起书,“不同你说了,我要回家赶槁。”
回到家,才发觉第一册书内还夹着一封信。
在乃意眼中,信纸信封都是中国式样,信纸尤其可爱,毛笔字竟写在淡色国画花卉上。
她读出来:“乃意小友,听美与慧说,你还没有读过《红楼梦》——”美与慧!
乃意惊讶地张大嘴,她俩居然还有朋友,怎么可能!
“遵两人所嘱,赠你一套戚本,这是清乾隆时人戚寥生的收藏本,存八十回正文,附有双行夹批,回前回后批,是旧抄本中整理得比较清楚整齐便于阅读的一种流行本,希望你抽空一读、再读、三读,一定对写作事业有益。”
乃意抬起头来,美与慧叫朋友给她送来这套书。
乃意如坠五里雾中,好久没在梦中看见过美与慧了,她俩忽隐忽现,忽明忽灭,此刻又仿佛在现实世界现身,真正不可思议。
她摊开信笺,只见署名用茫茫大士四字。
乃意抬起头,这算是哪一国的笔名?这么怪,叫读者如何接受?
听说早数十年,笔名无奇不有,到了最近,文艺事业纳入正轨,大家才行不改姓,坐不更名。
看样子,茫茫大士一定是旧名。
乃意好想切一盘水果,泡一壶香茗,躺床上,翘起二郎腿,好好读这本原名“石头记”又名“红楼梦”的好书。
可惜她没有空,她一早约了人。
赶约途中,念念不忘此书,她有第六感,它会成为她百读不厌的一本书。
乃意比较喜欢“石头记”这三个字,朴素、简单、真实,却引人逻想:一块石头,有什么好记?
不过,讲到生意经,却又是“红楼梦”稍胜一筹:集冶艳与空幻于一身。这个梦,有关何事?
真想看个究竟。
不过她已经约了林倚梅,只是匆匆赶出门去。
倚梅有话要说。
乃意不是不纳罕的,她同倚梅压根儿不熟,她想不出为何林女士会找她倾吐心事。
照说以倚梅现在的地位,皇亲国戚要多少有多少,不愁缺乏听众。
她们约在一家大酒店的咖啡座里等。
该处人来人往。其实不是一个谈心的好地方。
乃意叫一杯矿泉水,正坐着等,忽见一丰满艳妇盛妆而来,一身披挂统统是香奈儿、金链子、金钮扣、金手袋、鲜红套装配鲜红鞋子,乃意与在座其他人等均有睁不开眼睛之感觉。
幸亏那艳妇得天独厚,皮肤雪白,看上去不致太俗气。
乃意没把她认出来。
那妇人却同乃意打招呼。
乃意真正吓一跳,莫非女别三日,刮目相看,这人正是林倚梅?
不不不,万幸万幸万幸奇%^書*(网!&*收集整理,她只是李满智。
“等朋友?我可以坐一会儿吗?”
乃意为免双方尴尬,老老实实答:“我等的是林倚梅。”
“呵,她。”李满智语气充满鄙夷,在乃意对面坐下来。
乃意细细打量李满智,“你发福了。”
她遗憾地说:“怎么样省着吃都没用。”
“心宽体胖,是好事呀。”
李满智说:“乃意,我们的事,你都知道,实不相瞒,甄家的饭,不是好吃的,越吃越瘦,倚梅这人,满肚密圈,出尽百宝,把异己撵走,独霸天下,此刻只怕食不下咽。”
语气有点幸灾乐祸,乃意没有搭腔。
“当年我把她自印尼接来,满以为伊是什么都不懂的一个小土女,嘿,没想到心怀叵测。”
乃意怕她激动,便温和地说;“那时我也十分幼稚。”
李满智凝视乃意,“你成熟了。”
“谢谢你,你现在好吗?”
“托赖,还混得不错,大生意不敢碰,此刻做意大利二三线时装。”她取出一张卡片给乃意。
“那多好,听说利钱比名牌丰厚。”
李满智笑,“差强人意罢了。”
看得出很满意现状。
她说下去:“自食其力,胜过天天与情不投意不合的某君纠缠,晚晚查他衬衫有无印着胭脂回来。”
乃意不敢告诉李女士,有一次此君领子上的唇印,是她的恶作剧。
这时候,李满智背后出现一个翩翩美少年,才二十多岁年纪,有一双会笑的眼睛,西装笔挺,一手拿着只环宇通电话,另一只手便亲昵地搭在李满智肩上。
李满智不用回头,也似知道他是谁,伸出手握住他那只手。
这样知己,还用说,可见一定是密友了。
那小生把嘴巴贴近李满智的耳朵,说两句悄悄话,李满智不住颔首。
乃意看得膛目结舌。
李女士并没有为他们两人介绍。
讲完话,小生走到另外一张桌子去,李满智微笑荡漾,似关不住的春光,一直渗透到眉梢眼角。
过半晌她才说:“乃意,你一定看不入眼吧?”语气却一点也不在乎是否有人不满意。
乃意讲老实话:“在你的立场,你的做法,完全正确。”
为什么不可以,本市并无任何法例规定只准中年男子疯疯癫癫地买了毋忘我到处送人,而不许成熟妇女结交美少年。
李满智听到乃意客观公正的评论,倒是一愣。
乃意继续说下去:“女性也只能活一次,不妨碍人,又大家高兴,何乐而不为。”
李满智反而收敛了笑容,说道:“好不容易等到今天,我们也终于抬起头来。”
乃意笑,“你的丰姿你的容貌,占了很大功劳。”
李满智感动,拍拍乃意的手背,“可惜没有你这么可爱热诚的性格。”
乃意并不谦让,“这点,”她笑,“需多谢家母。”
李满智决定放乃意一马,“你的朋友迟到,你慢慢等吧,我还有事。”
她一团火似地站起来,走向美少年。
乃意吁出一口气。
那一男一女之间有无真爱?谁关心天下有否真爱这回事,还待考究,正是开辟鸿濛,谁为情种,都只为风月情浓。
这时,一个穿制服的司机过来对乃意说:“任小姐,车子在外头等你。”
乃意认得是甄家司机,便随他而去。
倚梅自大房车内探头出来,“叫你久等,不好意思,我见你被人缠住脱不了身。”
当一个人不喜欢另外一个人的时候,对方会忽然失去身份,变得完全不相干,表姐妹忽尔成为陌路人。
乃意上车去。
近距离看倚梅,发觉她瘦了。
倚梅本来偏向胖的一面,身上老似有三公斤脂肪超载,是以圆润富泰白皙,笑起来梨涡深深,十分甜美,穿起衣服来,腰身勒得比较紧,三围突出,此刻一瘦,完全失去原有味道,脸上轮廊竟有点垮垮的。
乃意十分震惊,由此可知,名不虚传,甄家这口大锅饭真不好吃。
当下倚梅说:“我就知道这一两天你有空。”
“啊,怎么说?”
“岱宇偕男朋友,到巴黎去了,不是吗?”
乃意啼笑皆非,最关心你的人,往往是你的敌人,信焉。
乃意温和地答:“第一,我并非凌岱宇的保姆,第二,我已有一段日子没与她碰头,三,我不晓得她人在巴黎,她从没向我报道行踪的习惯,四,别误会,我们仍是好朋友。”
倚梅凝视乃意,“她真幸运,有你这样一个好朋友。”
乃意笑:“岱宇有她的好处,我动辄痛骂她,她从不动气。”
“但,你是为她好。”
乃意又笑,“有几个人,肯接受人家为他好?”
倚梅叹气,“唉!真是不愧写文章的人说的。”
“倚梅,别来无恙乎?”
“乃意,你是玻璃心肝的聪明人,岂会看不出来。”
“倚梅,求仁得仁,是谓幸福,大致上过得去便算了,细节无谓计较,你现在不是甄保育夫人吗?”
“他另外有人,一个接一个,挑战我的涵养工夫。”
“甄氏兄弟就是这个脾气。”
“乃意,你好似洞悉世情。”
乃意微笑,“不过是旁观者清耳。”
“岱宇快乐吗?”她忽然问。
奇哉,怪也,统统关心起对头人的幸福来。
乃意答:“岱宇并非不快乐。”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倚梅,像你们这种出身的人,很难了解快乐的真义,上帝是公平的,一生下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毋须奋斗,焉能享受成就带来的快乐。像我,只要收到一封读者来信,便乐得飞飞,老总称赞一句半句,一颗心便鼓实实满足得紧,与男伴并肩作战,逐一解开难题,有商有量,又是人生乐趣,当然比你们快乐。”
林倚梅怔怔地听着乃意分析。
“普通人往往最幸福。”乃意总结。
“我应该怎么办?”倚梅忽然问。
乃意讶异。“我不知道,我并非感情问题信箱主持人。”
“你那么聪明,一定有答案。”
“不,”乃意摇头,“你们才聪明,我再笨拙不过,就是因为有自知之明,才安分守己。”
车子停下来。
乃意以为话已说得差不多,可是倚梅接着的自白叫她吃惊。
“也许,只有岱宇克得住保育。”
乃意实在忍不住,“为什么任何人要克住任何人?”用到这种字眼,有何感情可言?
“我的意思是,只有岱宇可以驾驭保育。”
“谁是一匹马,整日要用缰用绳来勒着?倚梅,你统共不应该这样想。”
倚梅落下泪来。
她是一个惨败的胜利者。
乃意轻轻说:“假如痛苦是这样难当,那还不如放弃。”
倚梅抓住乃意的手臂,“在付出这样庞大的代价之后?”
乃意不难偏帮她,“倚梅,你付出的,不会比岱宇大很多。”
倚梅一声不响,解开上衣,反剥下来,乃意首次看到她肩膀上的伤疤。
那真是可怕的纠结不平的一个大伤口,已经这么些日子了,肉色仍然鲜艳得惊心动魄。
乃意连忙帮倚梅扯起外衣,扣好钮扣,“不要担心,整形医生可以帮你。”她的声音忍不住轻微颤抖。
倚梅双手掩脸。
“来,我陪你下车走走散口气。”
“乃意,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倚梅拉着她。
“余不敢苟同,”乃意答,“该刹那你无私勇敢,大家都很佩服。”
谁知倚梅苦笑起来,泪流满面。
倚梅的情绪很少如斯激动,乃意不由得起了疑心。
不过嘴里只是安慰:“我听人家讲,蜜月过后,真实的生活开始,夫妻间会忽然发现许多突兀之处,不能配合,非得努力迁就对方不可,倚梅,你心情一向和善,必定可以克服难关。”
“不不,”谁知倚梅一叠声否认,“你看错人了,乃意,我并不是你想象中的好人。”
乃意蓦然发觉,倚梅的精神受到极大困扰,她需要心理治疗。
乃意自问一向最勇于直谏,此刻也不禁踌躇,一味游走,不肯接招,顾左右言他:“老太太好吗,近况如何?”
“最最厉害是她!”
那当然,乃意莞尔,那还用说,吃的盐比咱们的米还多,走过的桥比我们的路还长。所以才懂得叫小孙媳来填大孙媳的亏空。烂账烂不到她老人家头上。
大伙还想在她身上刮好处呢,赔了本还不明不白不晓得是怎么一回事。
“倚梅,你精神欠佳,我先送你回去。”
“乃意,我如再约你,你会不会出来?”
“当然,随时随地。”
倾诉过后,倚梅情绪似略为稳定。
乃意看着她上车离去。
事后,与维真讨论这件事:“倚梅似隐瞒着许多苦衷。”
维真一贯不予置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