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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所有筹码都在殷霜和黑衣军身上，任何一个出了差错，都会全盘皆输。不过，现在只是稍微偏了一步，还有很大扭转的余地。
但殷青山并未意识到，他最大的错误在于他漏算了殷霜的感情。他仅仅以为殷霜是个肆意妄为，刚愎自用，毫无感情的人，这种人极易被猜透。但他却忘了，铁石再坚硬，也可能被水滴磨平，似殷霜这般的人，一旦开始信任别人，变数将会更大。若是那人愚钝也就罢了，偏偏还是个聪明绝顶的家伙。
黑衣军总坛，黄承昊徐步而上，他看着下面青龙使的空位，叹了口气。
“青龙使还是太冲动了，中了朝廷的埋伏，诸位要谨记此事，吸取教训。朝廷奸诈狡猾，诸位切记，万万不可单独行动。”
“坛主，我们没有中埋伏，那殷霜确实只凭一人之力……”
“不要再说了。”黄承昊道：“那只是表面现象。如果殷霜真的如此厉害，为什么十几年来会籍籍无名？她一定是朝廷豢养的绝世高手，蛰伏多年才出江湖。否则，她为何要把青龙使的头献给朝廷？”
“那我们掌门的仇，就不报了么？”九天派的弟子猛然瞪起了眼睛。
黄承昊摆摆手：“不是不报，现在我们没有能力与朝廷正面相抗。现在殷霜明摆着是朝廷的钓饵，我们若盲目报仇，即使杀了她，恐怕也要大伤元气。这得不偿失。”
几个九天派弟子气的说不出话，只好纷纷站回了人群。
“子方，依你看，现下应当怎么办？合欢派就在柔湖附近，又防守薄弱，万一殷霜对合欢派动了心思，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么？”
子方先生名叫雷子方，也是轩辕宫一员，其人足智多谋，是十六星坛军师一般的人物。听得坛主相问，连忙答道：
“依弟子看，这殷霜再怎么厉害，不过是个少女，或许受了朝廷蛊惑才做出此事。不如让弟子去拜访一下，或许能将殷霜劝入星坛也未可知。”
黄承昊立刻摆手：“那怎么行，如果朝廷和她互相勾结，你去了岂不是自投罗网？”
“坛主放心，弟子扮作行商去肃南一趟，只当是平常人，动一动她的心，绝不会暴露身份。”
雷子方生平，绝不做没把握的事，而一旦决定要做，就是掌门不准，他半夜也能自己跑出去。黄承昊知道这一点，于是便不再相劝，叫过轩辕宫中二位高手，随行而去。
雷子方一路跋涉来到肃南，已经快要立夏，天气转热，路上的人也多了起来。他并没有直接去柔湖找殷霜，而是在肃南城等着，心说这殷霜既然和朝廷有所瓜葛，必然偶尔要来肃南城中小住。
果然等了半月，肃南城中有喽啰来报，说殷霜正从北门进城。他连忙赶过去，就见两位姑娘正牵马迎面走来，一个身着蓝衣不苟言笑，牵着一匹白色骏马；另一个牵着一批红马，身穿一袭橙红色纱衣，兀自谈笑风生，远远看上去就像两团冰雪两团火，很是赏心悦目。
“是她们两个么？”雷子方问一个喽啰。
“就是她们。”
“师兄，哪个是殷霜？”其中一名随行的弟子问。
喽啰刚要答话，雷子方便微微一笑道：“蓝衣服的那个是殷霜。”
“子方先生真神人也！莫非您见过她？”那喽啰奉承道。
“呵呵，这有何难？你们看，那蓝衣女子虽然动作不多，但太阳穴微凸，目光有力，一看就是武功高强。而红衣服的女子，连马都牵不稳，一看就是手臂无力，根本不可能是习武之人。”
“那我们现在上去么？”
“不忙，先看看她们要去哪里。”
殷霜与何千岚完全没有注意到这几个客商模样的人，按照原定计划来到了一间叫“风花苑”的酒楼。何千岚一直打趣说，这酒楼听起来和青楼差不多。二人在靠近角落的位置坐定，雷子方一行人也便跟了进去，在门口的一张桌边落座。何千岚叫来小二点了几个菜，可是一直到菜上齐了，二人也没动过筷子，桌上放了三副碗筷，很明显是在等什么人。
雷子方并不心急，又等了大约四分之一柱香，门口忽然拐进一个妇人模样的女子，并没有理会热情的小二，看了看，便径直走到殷霜的桌边落了座。
“这是谁何人？”雷子方自言自语道。
喽啰看了一会儿，忽然道：“那个后进来的姑娘，我怎么看着像柳青翼那个副将啊！”
“什么？你说柳青翼？”
“对，她现在是肃南的守城将军，手底下有五万人马。”
雷子方点点头：“看来，这殷霜确实和朝廷有所勾结。这位将军如此打扮，看来是不想给人知道。”
来人确实是屈灵霏，为了避人耳目，她打扮成了农妇的样子。她此番来见殷霜，是为了商讨下月攻打合欢派的事，到殷霜这里搬兵。合欢派虽然没几个人，但处于沼泽之中，脚踏一步便可被泥沼没至头顶，若不是绝顶轻功，神仙也没法进入，除非用大军的尸体填过去。所以柳青翼想让殷霜潜入合欢派，将唯一的通路悄悄打开，她的三百精兵便可长驱直入。
可是殷霜却有些犯难，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虽然轻功可以用，但不能用太久，万一路程太长，在泥沼中失了足，说不定要一命呜呼。但是这件事除了何千岚，她没告诉过别人，就是真云都不太清楚，她自然也不想给柳青翼知道。何千岚知道她的心思，忙道：
“合欢派内部情形尚不明朗，万一冒然进去遭了埋伏，打草惊蛇，我们将会陷于被动。”
“这……”屈灵霏也有些为难：“何姑娘聪慧过人，能不能帮我们想个办法？”
何千岚想了想，微微一笑，如此这般说了一番，殷霜和屈灵霏听得直瞪眼睛，屈灵霏一口汤呛住，咳了半天：
“咳咳……这能行么？他们万一……咳咳咳，咳咳……”
“不试试怎么知道，总比冒险潜入合欢派来得保险呀！再说，就是失败了，你也损失不了什么。”
屈灵霏挠挠头：“那我回去和将军商量一下，有了结果以飞鸽传书。”
说罢，她夹了两筷子菜，草草吃了几口，便先行告辞了。
殷霜目送屈灵霏而去，忽然感觉到有人在向这边看，不禁转了眼睛，赫然便对上门口一桌子商人的目光，那些商人连忙低下头，专心吃起菜来。殷霜戒心大起，不禁多看了几眼，越看越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第44章 四十四猎鹰
“千岚，我总觉得那桌商人怪怪的，可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何千岚便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没看出什么门道。
殷霜道：“我觉得他们武艺高强。”
何千岚道：“可能是黑衣军的人，你不要看他们，专心吃饭吧。”
殷霜便拿起筷子，最后又回头看了一眼那桌商人，正好见到为首的一人微笑着向她走过来，她立刻皱眉，握紧了拳头。
雷子方走过来一拱手：“和二位姑娘请教一下，这柔湖怎么走？”
何千岚道：“我们不是本地人，不太清楚。”
雷子方并不诧异，缓缓地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递给殷霜，殷霜撕开看了看，脸上变幻莫测，她又递给何千岚看，何千岚也皱了眉。
那是一张普通的兵器的价格单，可是一个行脚商二话不说，将兵器价格单递给两个女子，这也太奇怪了些。何千岚和殷霜立刻便读懂了商人的暗示：我知道你们的身份。
“二位姑娘看看价格可还满意？若不满意，咱们再商量。”雷子方笑呵呵地说。
殷霜刚要挥手逐客，何千岚却一拍座椅，示意他坐下。
“这位大哥有什么事么？”何千岚微笑道。
殷霜一脸戒备地看着雷子方，雷子方却还是一脸笑意：
“我们的兵器来路不正，所以价格便宜，这里人多眼杂，不知二位可否借一步说话？”
何千岚将价格单还给雷子方：“对不起，我想您是找错买主了，我们不需要兵刃。”
雷子方压低声音：“兵刃可是好东西，不仅可以防身，还可以收藏。有了兵刃，猎人才能打猎，士兵才可以上阵……亡国公主，才可以复国。”
殷霜大为诧异，嘴唇颤抖地看着来人：
“你……是谁？”
雷子方道：“还请借一步说话。”
殷霜在此人身上感到了一阵浓重的危险气息，从口袋里摸出一两碎银，放在桌上，二话不说，起身便欲走。
可是却被面前的客商一把拦住，将殷霜的一只手压在桌面上，殷霜下意识一抽，竟然纹丝未动，可见这人是带着功夫的，而且相当不弱。
何千岚看俺客商虽然神色坚决，但似乎真是有事想说，并不是故意为难，便与殷霜附耳道：
“他既然知道你底细，毕竟不是一般人，你且听听他是个什么来头。”
殷霜点点头，扭头对那客商道：“北门驿站。”
话毕便觉得那只手松了力气，殷霜将手抽出来，与何千岚似没事人一样走出了酒馆，上马去了北门。
何千岚刚学骑马，骑不得多快到了北门驿站的时候，雷子方早等在那里，见二位姑娘来了，圈马向树林里便走。殷霜轻轻抽了素日一鞭，素日一长腰，撒开蹄子奔了开去，眨眼便横在了那客商马前。
雷子方显得有些诧异，上下打量了殷霜一眼，道：
“殷掌门果然好胆气，孤身至此，就不怕我暗害于你么？”
“呵呵，你既然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今日必定不能留你，倒是你，很有胆气啊。”
雷子方左右望望，见确实无人，便跨下马，拱手道：
“在下十六星坛，轩辕宫下雷子方。”
殷霜呵呵一笑：“果然是黑衣军的人，怎么，来为你们的青龙使报仇？”
雷子方笑道：“殷掌门不必紧张，虽然我是十六星坛派来的，但我的目的并非寻仇。”
“有什么事快说，说完了快些领死。”
“殷掌门武功高深莫测，与青龙使相比，可谓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敝坛虽然损失了青龙使，但若殷掌门肯加入敝坛，便可皆大欢喜。敝坛得了大将，而贵派也不必整日提心吊胆，担心被人寻仇，不知殷掌门意下如何？”
殷霜冷笑一声：“如果我想加入黑衣军，早就加入了，又何苦等到你来劝我？”
此时何千岚终于骑马走到，见到二人剑拔弩张，连忙下马奔来，害怕出了人命。
雷子方道：“即使殷掌门不加入十六星坛，也不该和朝廷同流合污，这是江湖大忌！”
“我不过看不过你们烧杀掳掠，却何时与朝廷串通了？”殷霜一皱眉。
“有没有与朝廷勾结，殷掌门自己心里有数，不用在下多说。不过，在下怕殷掌门尚年少懵懂，辨不清利害关系，特地来和你说说。”
何千岚听殷霜话语一直被那个雷子方牵着鼻子走，害怕言多必失，忽然插嘴道：
“雷大侠，您就不要多言废话了，能说出我们掌门真是身份，您定然不仅仅是个黑衣军的普通角色，有话不如开诚布公，不要多言废话。”
雷子方哈哈一笑：“敢为这位姑娘尊姓大名？”
“小女子何千岚。这位侠士可以说了么？”
“也罢，也罢。天色将晚，我便照实说罢。”雷子方摆摆手：“其实，我和殷掌门一样，是从封国来的，只不过，我比她早来了十几年。确切地说，殷掌门到达封国的那一天，我便启程去了焉国。二位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会知道的这么详尽。其实殷大人——也就是你的养父殷青山，是我的主人，我的绰号叫猎鹰。他将我安排进轩辕宫，就是让我策动一场谋反，比如说这个十六星坛。等到时机成熟，封国便会趁虚而入，打下这片江山，还给你坐。本来这十六星坛相当于是公主你的亲卫队。可你和朝廷合作，反而来攻打十六星坛，这不是自毁前程么？倘若有一天，叫侠士们知道前朝公主对付他们，那些心怀先皇的侠士们，还不都丧了气？公主若是有心，可以先加入十六星坛，待时机一到，立刻上位，率众一举攻入墨阳城。”
“我若是不去呢？”殷霜冷冷地说。
雷子方仍旧不慌不忙：“哎呀……这可就不好说了。现在十六星坛的领军人物们，都隐约知道有这么个前朝公主，只是不知身在何方。而你公主身份的唯一证物，握在殷大人手里，如果我们不承认，你想要面南背北，可是太难了。”
“你要挟我？我殷霜生平最不怕的就是要挟！”
“希望公主好好考虑一下，加入十六星坛，对您的大业有百利而无一害。殷大人为了报答您的父亲，从十几年前就开始安排，为的就是帮您重夺焉国，您真的要枉费他一片苦心？”
殷霜以手按剑，冷冷道：“我的身份，十六星坛中还有何人知道？”
“时机未到，说早了只能引来杀身之祸，目前只有在下一人知晓。”
“哈哈哈！”殷霜朗声大笑：“有一人知道，我也不会安心，受死吧！”
说罢，她飞快地拔出剑，向前便刺，却感觉后腰被人抓了一把，身形一缓，回头看看是何千岚，她正在轻轻地摇着头。
“他知道了我的秘密，唯死而已，你为何横加阻拦？”
何千岚附耳道：“你先放了他，我回去和你慢慢说。”
殷霜恨恨地望着雷子方，将剑架上了他的脖子，雷子方仍是一副不惊不慌的样子，面带微笑，看得殷霜心里直发毛。现在雷子方的命，只在她一念之间，杀了他，便一了百了，但雷子方不同于青龙使，看起来是个大人物，又隶属最惹不起的轩辕宫，他一死，黑衣军必定倾其所有来攻打她。倒时候只靠一个柳青翼，恐怕难以抵挡。
她想了想，道：“雷子方，我且饶你一命，不过，你回去和黄承昊说清楚，我殷霜从来不会听命于任何人，无论是黑衣军也好，朝廷也罢！还有，如果你将我的事走漏出去，便不要指望你的身份也能藏得住！”
说罢，她猛力抽离了煞天，拉起何千岚一同上了素日，一抽马鞭向北而去。何千岚的红马跟在后面，火红如天边晚霞。
雷子方掸了掸袍袖，轻轻笑了笑，便回身走了。他识人甚广，自觉这殷霜倒不是很可怕，可她身边那个何千岚虽然没说几句话，却让他万般在意。
何千岚跑至半路便觉得腿根颠得生疼，连忙去扯缰绳。没想到素日一感到扯缰绳，立马来了个急停，差点没将何千岚甩下马去。殷霜连忙用手一抓，这才环住了何千岚，定睛一看，五指正抓在何千岚胸口，她登时面露尴尬，连忙松开。何千岚被这么一吓一抓，也不知是急的还是羞的，双颊绯红，都快和衣裳一个颜色了。
良久，她才尴尬开口：“殷霜，你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倒是很聪明。”
“是吗？我就是随口一说。”
何千岚低头道：“你能不能抱着我，你这骑得太快，我老觉得要摔下去，害怕。”
殷霜扁了扁嘴，只好用左臂环住何千岚腰间，登时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袭上心头。她不禁将手臂松开了些，虽然看上去还是环着，但距离拉开了一寸，谁也碰不到谁。何千岚随风飞舞的腰带让殷霜的手臂痒痒的，想抓又没手抓，弄得她心烦意乱。何千岚倒是挺坦然，见殷霜的手臂红红的，知是她被自己的衣料划着了，便用手轻轻地拂了一拂，顿时感觉背后那人一阵紧张。
她不禁憋笑一声，没想到这殷霜这般怕人碰，这还真是没想到的事。
第45章 四十五黎明之战
回到柔湖，殷霜换了身衣服，穿着一件白色的袍子走出了房间，何千岚嘲道：
“看看你，人家穿白色都是仙风道骨的，你穿着像身孝服。干嘛老是一副愁云密布的样子？”
“哼。”殷霜不满道：“你穿红色又怎么了？天天和新娘子是的，不嫌晃眼睛？”
“这倒好，咱俩一个红事，一个白事，倒也合拍。”
“我倒还没问你，你认为那个雷子方，是怎么回事？”
何千岚道：“还能怎么回事，封国的人呗。”
“唉，其实我觉得假如黑衣军倒也没什么坏处，他说的句句在理，我放弃这么好的资源去联合朝廷，真的不是丢了西瓜，捡了芝麻？”
何千岚笑笑：“刚说你学聪明了，就又笨起来了。他说黑衣军是你的亲卫队，你就信？若你真的按照他说的去做，或许能坐上皇位，但是这皇位，恐怕只是个傀儡。”
殷霜抱着脑袋长叹一声：“太乱了，真是懒得想。”
何千岚话锋一转：“你那个莫神医，找到了么？咱们当务之急是要把你的病治好。”
殷霜摇摇头：“哪儿那么好找，人家既然说了不再治病，就肯定不想让人找到。”
她愁眉不展地踱到湖边，也不管自己这身看上去是孝服还是喜袍，刚到岸边想照照自己嘴脸，便听见一阵扑棱棱的翅膀响，抬头一看，一只信鸽正盘旋着落在草地上。
殷霜上去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