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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前在终南山玄都上观,叶易安曾亲眼目睹过魔门为驱动咒阵不惜杀戮万人以做血祭,当时作为祭品的普通百姓被屠杀时的惨嚎血腥让他至今难忘。他本以为那次的场面已经是修行者残杀世人的极致,但现在跟咫尺外屋内发生的一切相比,玄都上观外的屠杀反倒算不了什么了。
这一刻,叶易安彻底明白:修行者在对待普通百姓的残忍上是没有下限的,有的只是更残忍!
轻轻吁出一口长气后,叶易安从屋内收回目光将之投向定坤山顶似乎触手可及的天宇。
明月皎皎,星光璀璨,定坤山顶的天空一如既往纯净的美不胜收。但叶易安希望看到的,千年来无数百姓耗费无尽量民脂民膏供奉的,在传说与刻意宣扬中可明察秋毫并解民倒悬的神却始终没有出现。
“神呢?”,叶易安口中无声吐出这两个字的同时,脚下已稳稳踏前一步。
第204章 替天行道
叶易安已经走到门口时突然收住了脚步。
灭魂夺舍是一种极度凶险的邪术,先将被灭魂夺舍者的三魂七魄一一强行掳出焚毁,再将寄主的三魂七魄植入其间,精细到毫厘之差且耗时良久的过程中只要稍有闪失就将前功尽弃。
更重要的是在施术过程中无论被灭魂夺舍者还是寄主都毫无行动能力,若敌人闯进来俨然就是待宰羔羊——这必然就是外面院子里禁制重重,防卫森严的根本原因。
更妙的是骆锦绣为免别人发现他对骆天赐灭魂夺舍的举动,还下了任何人不得接近这处院子的严令。此事正如那位前辈修行者所言是绝逆天道,灭尽人伦,所以就算林一哲这样的铁杆心腹也不敢让其知晓。
以上种种使得叶易安行事异常方便,他现在只需推开门就能举手投足之间不费吹灰之力的灭掉骆锦绣。
这样的诱惑他是绝不会放过的,之所以在门口上收住脚步只是因为他想的更为深远。
骆锦绣连亲生儿子都能灭魂夺舍,这样的人渣若还不死简直就是天理不容。叶易安绝无意留他,只是不愿让他死的太默默无闻。
脚步停住的同时,给玄叶和陈方卓的联络信息已经发出,现在要做的就是静等。
 ; ; '无^错^小说''m'。'quledu'。'' 人有三魂七魄,两人就是二十条魂魄,屋内的灭魂夺舍绝非短时间内就能完成,他有足够的时间等玄叶与陈方卓带人上来。
像这种几乎是修行界中百年不遇的大戏怎能一人独享?
时间一点点流逝,叶易安钉子般紧钉在骆锦绣房外,只是除了不时查看屋内情形外,他已不愿再一直死盯屋内,那里面正在发生的事情看的久了心中只会越来越压抑。
散去护盾后任山夜清风带着浓浓的凉意拂面而来,叶易安注目天宇看明月如盘,星河璀璨。虽然他此刻轻而易举就能要了宿敌骆锦绣的性命,却丝毫高兴不起来。心中充溢的只有无尽的迷茫与厌倦。
厌倦于修行者的身份以及似乎永无尽头的修行生涯,迷茫于曾经激励过无数人,当然也包括他自己的金丹大道。
这厌倦与迷茫其实是一而二,二而一的问题。此时此刻,叶易安感觉以往曾无限向往的飞升仙界对他而言竟是再也没有任何吸引力,刹那间他甚至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要撇开现下所有的一切远远寻一处无人的荒洲终老此生。
管他什么道魔之争谁胜谁负,管他什么修行境界真丹金丹,这一切都他妈见鬼去吧,老子只要清清静静的活着,再不用看这世界的刀兵战火、血腥厮杀,还有比那最深的暗夜更黑暗的人心。
可惜,师父啊师父……
当皓月东落,星光渐黯,黎明行将来临时,等候已久的响动终于传来。
急促的警讯声从定坤山四面八方响起,听外面的动静之大,叶易安知道陈方卓必定是把天机谷所有的人马都给拉出来了。
天机谷加之玄叶两方共有超过二百战力,单看人数并不太多,但这二百多人中的五十多个可是真丹境界的修行者,以此超卓精锐偷袭正值内部空虚的定坤山,虽然依旧不足以抄灭锦绣盟老巢,但要完成他的安排当是毫无问题。
叶易安听着警讯声以极快速度向自己靠近,心中彻底放心下来。他担心的就是玄叶与陈方卓在外与锦绣盟众缠斗,现在看来这担心是多余了。
当警讯声已近到就在骆锦绣所居院子外响起时,叶易安转身推开房门不惜丹力消耗先行布下一个坚厚的禁制。
禁制将不言不动如同死人般的骆锦绣父子与那四十九盏油灯笼罩其中,保证整个灭魂夺舍的过程依旧如常进行。
禁制方一布设完毕,裂天斩鬼刀已应手而出,盘旋飞舞之间木屑横飞,极短时间里骆锦绣所处的这间屋子已被拆的干干净净。
满地碎屑中,如同被一层无形的罩子罩着的骆锦绣父子并整个灭魂夺舍法阵就这么一清二楚的暴露在天光之下。
他这边刚刚布置好,小偏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形容狼狈的护卫快步冲进来,“不知何方强敌夜袭,察其来势意在直扑……”
跟说话声一起停住的还有那个护卫的脚步,他整个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愣在那里死盯着灭魂夺舍法阵。
不等他彻底清醒过来,第二波报信催促的护卫已经到了,他的表现也并不比第一个强多少。
依旧隐形匿踪的叶易安没费吹灰之力就超度了这两个护卫,随后又一连宰杀了三个。
没有第六个报信人了,第五个刚刚杀完,外面陡然高亢的喧哗声里,骆锦绣居处外的禁制防护已被彻底攻破。
众多身影混合着法器飞空而至,先是玄叶与陈方卓所领人马,随后是从四面八方扑来的锦绣盟众,最终双方都汇集在了小偏院周围的狭小空域中。
喊杀声渐次平息,法器的光芒也逐渐黯淡,已无心斗法死战的双方不约而同都将目光投向了地面,投向了衰残将死及此时已是面如白痴的骆锦绣父子,投向了那四十九盏一看就知是邪异非常的油灯。
在叶易安耗费大量丹力布设禁制的防护下,灭魂夺舍灯阵仍在有条不紊的运行,四十九条线丝从骆天赐体内抽出一条魂魄焚化后,再拱护着骆锦绣的魂魄植入进去。
其间多次有锦绣盟众试图冲击禁制并毁掉这一切,无奈他们连玄叶与陈方卓亲自带人设立的防护都冲不破,更别说动摇叶易安的禁制了;而这些人招呼同党一起动手攻杀的嘶喊却应者寥寥。
虽然锦绣盟众还没有撤退散去,但任谁都看得出来他们的心气儿与士气已经彻底垮了。
锦绣盟不同于道门魔门,本就是骆锦绣一手建立,甚至用的都是他的名字。对于这种以家族为核心的散修门派来说,眼前正在上演的这一幕对盟中弟子们的心理打击之重可想而知。
虽然在场的以及还在陆续围上来的锦绣盟众大多都不知道灭魂夺舍法阵的名字,但身为修行者,这个法阵是干什么的却都能看明白。锦绣盟弟子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平日里赏罚分明,驭下如亲信家人的盟主竟然能干出这样的事来。
绝逆天道,灭尽人伦!
连唯一的亲生儿子都能如此对待,那……我们呢?当这个念头从每一个锦绣盟众心底冒出来时,士气已如冰山之崩,再难挽回。
展览的时间已经足够,一柄门板般大小的巨刀无声而出,在众多眼睛的注视下扫向罗锦绣父子及四十九盏油灯,刀光停住时透明无形的禁制内已是遍地狼藉。
骆锦绣父子散碎的血肉与胡床碎屑搅混在一起,四十九盏油灯无一完好。
随着这父子两人同时死去,锦绣盟的根基彻底断了,他二人之死意味着定坤山上再没有人能在名份上将整个锦绣盟捏合团结在一起。
即便锦绣盟能维持着不分崩离析,惨烈的内斗也将不可避免。
叶易安当众下手时,玄叶与陈方卓等人高度戒备,但他们预料中的惨烈厮杀并没有来,锦绣盟众虽然依旧团团围着他们,却面色复杂,少有斗志。
骆锦绣为了延续性命干出的事情实在让人无法接受,甚至就连锦绣盟众都认为他该死;至于骆天赐……他其实早已经死了。
“走”,解决了骆锦绣后叶易安片刻不再多留,与玄叶领着众人向外冲杀,锦绣盟众的反击出乎意料的疲弱,整个突围进行的很顺利。
突出重围之后叶易安让玄叶与陈方卓率众先走,自己则前往寻找虚月。
此时整个定坤山已经大乱,花费了些功夫后成功的在玄玉等人囚禁处会合了正在救人的虚月。
有了叶易安的帮忙,虚月的救人行动更加快捷顺遂,直到他们一起下山时定坤山上的秩序仍未恢复,锦绣盟分崩离析的局面已经开始呈现。
玄玉等人被禁制的太久,纵然此时禁制已经解除也难在短短时间里恢复,勉强下山之后就找了一处荒林休息。
叶易安也没理会玄玉及其他神通道人,径直走到虚月面前,不用开口虚月已经知道他的意思。
分别的时候到了!且两人都明白这次的分别与前几次截然不同。
此时的虚月再也看不到满身的冰寒,静静与叶易安对视了一会儿后低下了头,“谢谢!”
“保重”,叶易安看着虚月的目光近似于贪婪,谁知道这次分开后下次见面又是何时?
虚月终于还是抬起了头,直面叶易安贪婪看着他的眼神,“你也是”
她的眼睛里分明有着明显的不舍之意!
正是这不舍让叶易安心中大畅,离情别绪也一扫而空。
眼见玄玉频频看向他两人,叶易安不再多做停留,“你那噩梦还有在汉水舟中问我的问题你师父都清清楚楚,想要答案就找她。如果她不肯说,你尽管来找我,我定不再瞒你”
说完他转身便去,依旧对玄玉以及那些神通道人视若未见。
叶易安在经历了刚才定坤山顶之事后,至少在此刻他再不愿委屈自己,一切任心而行。
一干神通道人们被囚禁已久正是满肚子火气,也正因为囚禁的时间长浑然不知修行界及道门巨变,依旧是一副习惯了的高高在上做派,叶易安如此态度顿时引发他们的不满,若非现在状况实在不佳,加之刚才叶易安救他们时出了大力气,只怕当下就会有人出面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散修。
饶是如此这些人嘴上却不肯松闲,对叶易安冷言冷语,只是他们口中虽说着叶易安,眼睛却是落在虚月身上。
“虚月,你怎么与他走的这么近?他是个……”,玄玉本想说叶易安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你许他什么了?话刚出口意识到当众讲出大为不妥,所以停住。但她眼睛里却已将这个疑问清晰的表达出来。
虚月目送叶易安远去后自然而然的又恢复了众人习惯的冰寒,众神通道人的冷言冷语及异样眼神她就像没听见也没看见一样完全忽视,只是在玄玉问话后才回答了一句,“此事说来话长,待徒儿稍后细禀”
玄玉眼角余光扫过那些神通道人,深深的看了虚月一眼后没有再问。
叶易安在约定的回合地见到陈方卓正追着玄叶不断说着什么,玄叶脸上似笑非笑。
“说什么呢?”
不等陈方卓说话,玄叶先已竖起一根手指,“你这位大执事正劝我带人加入天机谷,一个时辰!他足足劝我一个时辰了!”
闻听此言叶易安哭笑不得,旁边的陈方卓犹自振振有辞道:“方今修行界之大势……”
叶易安急忙叫停,“要论这位道兄的基业天机谷拍马也赶不上,你是想蛇吞象?“
只此一句陈方卓立时住口再不提这话茬儿,开玩笑,他要真投过来以后天机谷就不定是谁的了。
也难怪陈方卓误会,自从道门对狂信者全面大清洗后,玄叶等人的穿着就从道袍改成了常服,当然这并非是说他们变了信仰,若论对道教的虔诚当真很少有人能比得上他们,易服不过是为了更好的隐蔽行踪而已。
陈方卓此前的滔滔不绝与现在的噤口不言之间形成了鲜明反差,玄叶忍不住大笑起来。自从马嵬驿之夜后这还是叶易安第一次见他笑。
等他笑完之后叶易安才开口问道:“此次多谢道兄了。道兄有什么打算,就从这里去江陵?”
玄叶没回答,伸手遥指定坤山方向,“说到蛇吞象,这可真是难得的好机会。你有什么打算?”
叶易安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笑说道:“没那么容易的。不过道兄你若是有心,我尽可祝你一臂之力”
玄叶扭头去看远处的定坤山,良久之后满是遗憾的叹了口气,“此去江陵人手上贵精不贵多,多了反而容易捅娄子,再则这一去之后也就没有精力兼顾其它了。索性便宜了你这位时刻都想着招兵买马的大执事”
第205章 蛇吞象(上)
玄叶面带笑容,叶易安听完也是一笑,“道兄做的是泼天般大买卖,怎会看得上这些破砖烂瓦,再则我刚才说不容易也实非虚言”,因就将在定坤山上听到的骆锦绣与林一哲的密议详述了一遍。
“林一哲手握重兵,定坤山如今虽乱,他一回来自可犁扫庭穴,以天机谷如今的实力想要蛇吞象……”,叶易安言至此处时略一沉吟后摇摇头,“有心无力,难哪!”
玄叶听完脸上笑容已经消失,“听骆锦绣话里的意思与安排,锦绣盟内心向道门的人只怕不少,就不知魔门……”
两人都是极聪明的,玄叶的话根本不用说尽叶易安已经明白他的意思,“魔门内部现在正是一团糟,他们是指望不上的”
“噢?”
事到如今再有隐瞒殊为不智,叶易安遂也将安禄山双眼已盲,魔门内部蠢蠢欲动的消息说了,只是不曾点透名姓。
“道友你的交游真是够广阔,消息也实在灵通的很哪”,因为安禄山极力封锁消息,狂信者们被清洗后的境遇又不好,所以直至现在还不知道这个信息。玄叶眼带深意的看了叶易安良久后,断然声道:“若是如此锦绣盟断不能落在林一哲手中,否则……早晚必成道门傀儡”
“不至于吧**无**错**小说 m。QULEDu。”
玄叶坚定的摇了摇头却没说话,场面一时沉默下来,叶易安见他在沉思着什么也就没急着说话,倒是旁边站着的陈方卓不断以目光示意。
叶易安迎着陈方卓的目光微微摇了摇头,他明白陈方卓的意思,只是狂信者们也不是易与之辈,有些话……
正在这时,心中已有定见的玄叶猛然转身双眼灼灼的紧盯住叶易安,“我方愿出全力助你拿下锦绣盟,自此之后天机谷与我永为盟友,异日若有需要时你也需如此助我,即使要倾尽全力亦不能辞,如何?”
陈方卓听到这话双眼发亮,细看之下似乎整个身子都在微微颤抖,这是激动的,若非天机谷如今做主的人是叶易安,他只怕当即就会一口答应,饶是如此还是忍不住伸手轻轻扯了扯叶易安的衣袖。
锦绣盟内虽是一片乱象,但实力并未大损,天机谷若能趁此良机一举吞下锦绣盟,立时便可一跃成为整个修行界内继道门与魔门之后的第三大势力,到那时……玄叶抛出的的确是一个天大的诱惑。
纵然对玄叶的意图已有把握,但当他真的将这番话宣之于口时叶易安依旧难掩心旌摇动。
狂信者们人数虽然不多,但能从那夜大清洗中逃生的无一不是经过血火洗礼的精锐,有他们全力相助趁乱吃掉锦绣盟就大有可为,这就意味着他这个天机子将事实上一跃成为天下散修第一人。也意味着他有了直接与大道正对话的本钱。
这样的诱惑谁能拒绝?
此时此刻定坤山上生出的抛下身边一切远遁荒僻海洲的想法早已抛在脑后,叶易安按捺住心中激动强使自己冷静着思虑了一会儿后,抬起头几乎是一字一顿道:“我素不轻诺,但有诺必践。道兄今日若肯助我,则道兄只要一日仍与道门为敌,我便与你同气连枝,万难不避”
叶易安的意思很明白,他所认可的双方结盟的前提条件是狂信者与道门必须是敌人,一旦狂信者与道门的关系发生了变化,双方的盟约也就自然废止。
“我就纳闷了,昔日的道门清心堂可谓无孔不入,怎么就漏掉了你这个禁忌者?不过你能这样说我倒更放心了”
“我此刻若说我就是从道门黑狱中死里逃生爬出来的,你信吗?”
“好!”玄叶大笑声中并指如刀,“来,起血誓,结盟!”
血誓必践,若实在无法践约就必须得到对方的谅解,否则必遭反噬。此前双方立过一次血誓玄叶却未能践约,彼时叶易安明言谅解,那时谁也不会想到时隔不久他们会再次共立血誓。
血誓一立双方的关系又自不同,没有过多的亲热便即开始商议具体事宜。
玄叶先行传讯江陵将全部狂信者以最快的速度调至房州;与此同时叶易安也安排多个口舌便给的天机谷弟子趁乱摸上定坤山,他们此去就只有一个目的——将骆锦绣与林一哲之前的谋划